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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桃花前度-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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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容以额触地,已是满脸泪水:“皇上,再这麽下去,明非能不能醒老奴不知道,但皇上怕是也会倒下……皇上,老奴不明白这明非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但这江山社稷,这後妃子女,难道都比不上他一个人?皇上保重啊!”
  赵竑看著明非,眼神柔得几乎滴得出水来:“这江山社稷,後妃子女,都比不上他一个人。”
  “我害他这般,害死了他,就算死一万次,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偿还。”
  “皇上可知,若皇上有个万一,明侍卫若还活著,会马上被处死;他若死了,也会被挫骨扬灰?”门外传来一个略有些苍老的女音,随即门开了,两名宫女开路,杨太後走了进来。她看到赵竑,明显吃了一惊,是没想到向来身强力壮的“皇儿”竟然会憔悴到这程度。
  赵竑身体一震,抬起头来:“他们敢──”
  “你若有万一,谁会不敢?”杨太後脸微沈,“便是哀家也会这麽做,何况满朝对皇上忠心耿耿的文武大臣,後宫对皇上情根深种的皇後嫔妃们……”
  她看了看床上的明非,眼里流露出些许同情,嘴上却不停:“他不是还能活过些日子?你现在这麽虚弱,万一谁冒死进来杀他怎麽办?你还要给他换药照顾他,是不是还要跟他说话什麽的?你看你现在这样,随时都会倒下,怎麽照顾他?你那声音哀家都听不到,他一个在床上醒不过来的人,又怎麽听得清楚?你糟蹋自己身体不要紧,他一个半死人,若是没了你,谁在乎他的死活?”
  她这一番话说得赵竑一脸汗,他缓缓起身:“母後说得对,我……吃饭。”
  一边的吉容这才松一口气,连忙递上早准备好的补品。赵竑接过,大口吃起来。
  明非杀史弥远,显然是不希望换太子。赵竑不知道历史上的真正继位者是谁,也不清楚明非这麽做的理由。但是明非想让他赵竑活著,这是毫无疑问的。
  他会好好活著的,直到……明非断绝了气息为止。




桃花前度 十二1

  十二
  作为名医,孔成丹有傲气,却也很识趣。他一开始为明非看病的时候还是经常在床前的,但後来赵竑这麽一折腾,他越听赵竑言语越是害怕,便把房间留给他们两个,只有诊治的时候才过去──反正现在明非的问题只是醒不醒,其余不会有什麽病情变化,换药和照顾也完全由赵竑接手。这位皇帝细心起来还挺可怕的,孔成丹倒也放心。
  赵竑已经完全不理朝政,他曾做过称职的CEO,也当过撒手董事长,政事堂的人都是可以信任的,他略微不信任的包楠成,早被包世宁牵连,在家反省著去了──闯进莳年宫那一刻,周围人的反应赵竑都看在眼里。包世宁那一身血,说得已经很清楚了。
  赵竑让吉容去查,宫里那点事一般是瞒不住人的,吉容一查之下,紫瑜竟然和伍贵妃江德妃有来往,而她本是皇後家族的人。包楠成向来支持皇後,这无人不知。自然,赵竑本人强势,朝中并没有什麽明显派别,但隐隐潜流总是有些的。
  相关的人赵竑都已经扔进大牢,连他的妃子也都送到冷宫里,由专人询问。若不是所有人都拦著,便连皇後,他也是要处置的。现在虽然说皇後还在中宫待著,但他也让吉容把她看管起来,等闲不许外出。
  赵竑只是懒得管理後宫,不代表他无法。禁卫军全是他心腹,随便揪点人出来,就足以把这些女人清肃了。
  他所在意的,从来都只有一个人。
  赵竑看著床上一动不动的明非,已经半个月了,他的小陶依然没有半点清醒迹象。赵竑知道希望越来越渺茫,心中死志早生──其实,便是明非醒来,他怕也没有什麽活下去的必要了。他这条命,本来就是小陶的。
  喝下一口粥,赵竑轻轻覆上明非的唇,将粥渡给他。等把这一碗粥喝完,赵竑继续坐在床边,看著明非,低声道:“小陶,孔大夫说粥里不要加太多肉,要弄成末,否则你吸收不了……这碗是我做的,怎麽样,手艺还可以吧?里面的肉也是我加的,说来也好笑……”
  他唇边露出一丝苦笑,肩头衣服渐渐浸湿,有血色渗出:“好歹也是个理科生,还是个无神论者,再怎麽说也不该会相信那些封建迷信的东西……但是既然你我已经来到这个时代,也许是真的有上天的吧……”
  “他们都说有什麽割股疗亲,也许人肉真的有什麽效用呢。不是祈天的时候都要用什麽牺牲,我这麽大一个,应该也足够……孔大夫说你顶多能活三个月,那就是近百天。小陶,千刀万剐我是做不到了,切个一百刀实在不算凌迟,何况是分在三个月里。不过我自己手艺不好,也便这样吧。”
  “等到那时候,我就能剜自己多少下就多少下,剩点力气将最後一刀捅进心口就好。你说,好不好?”
  床上的人没有回答。赵竑早习惯了,只是继续喃喃自语。他只希望,若自己的魂灵还能转世,不要忘了小陶。哪怕转到的世界真的再也找不到对方,也要带著对小陶的思念活著。永远孤寂。




(0。32鲜币)桃花前度 十五3

  赵竑这白头之事本来也该人尽皆知的,但这两天後宫完全把焦点放在皇後皇妃身上,就算讨论几句,也完全被其它话题淹没──毕竟,皇帝白了头的事情说来忌讳,而太监宫女侍卫的处置方式,却关系到宫里众人的地位甚至生命。而赵竑当了皇帝之後,是极为排斥太监干政的,朝堂之事大家自然也不会乱说,至少不会让观雪听到。
  因此这件事明非完全不知,连赵竑又吐啊吐的,他其实也不清楚。赵竑每天在他隔壁偷听偷看,他却连赵竑这两个字都不太愿意听到,这一见便当真吃惊不小。
  他一时竟然呆了,足足傻了半刻锺。
  赵竑本是个身强力壮的,就算被水一呛昏过去,吐出来也就好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眼前人,惨白的脸上顿时现出惊喜。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一下子坐起,狠狠抱住明非。
  他只觉得自己要欢喜地炸开,整颗心剧烈跳个不停。眼前的人便是他无数次梦中的那般模样,甚至要更美得多──因为,不像梦里那双满是仇恨的眼,明非此刻的眼中,甚至还有几分怜悯。
  赵竑心抽紧,手臂紧紧合上,死死抱住这身体。他觉得这麽幸福,幸福得可以立刻死掉。眼里不由流下泪,滴在明非脸上;苍白的唇带著重重酒气,不敢吻他的唇,只在他脸侧轻轻划过。不敢叫他的名字,怕叫出一声,梦就醒了。
  醒了之後的明非,还会用那样带著恨意的眼光,说“赵竑,你真令我恶心”。
  能看著这双眼,而不在其间看到仇恨和轻蔑,哪怕有的只是怜悯和漠然,他也觉得幸福得像是在天堂。
  其实就是带著仇恨,只要这双眼能看著他,也已经是天堂了。这个人,这个他爱到骨头里的人,分明说过不要再见他……
  等等!明非说过,若是让他看到自己,那、那……
  赵竑忽然清醒过来,怀中的身体那麽真实,那双眼黑得令人心悸。这并不是做梦,不是幻觉,不是酒精的副作用!
  这是实实在在的明非!
  他骇得立时颤抖起来,向後退去,用被水浸得贴在一起的袖子挡住脸,嘴里胡乱说著:“你没有看到我、没看到……”
  他向旁边看几眼,便又向湖水跑去。刚刚跑出一步,衣服不知被什麽绊住,他失去重心,跌倒在地。
  拎著他衣服一角的明非抖了抖手上的水,静静道:“是我来找你,你不用逃。”
  赵竑整个人都僵了,慢慢撑起身,喘著气坐到一边。只是几个简单动作,在他做起来却是极艰难。他端正坐好,全身湿嗒嗒的往下滴水,一头白发收拢成一绺绺,在阳光下反著光。
  他试图让自己平静一些,慢慢开口:“什麽事?”
  “我不知道你是怎麽知道的,不过那些并不算什麽大事。”明非看著他,缓缓道,“当日既然是你下令让侍卫们折磨我,他们手段越厉害就是做得越好,你应该奖赏他们才是,哪有下狱的道理?”
  “至於你那些莺莺燕燕,我既然选择不去多嘴,自然是因为没什麽大不了的。和人比起来,动物要可爱得多。你我好歹算是同乡,好歹要有些现代观念。嫉妒的正妻处置小三,说穿了也都是男人的问题。她们为你生儿育女,还有个正在怀孕的,你何必追著不放呢?我明非就算再沦落,也不至於和这些生活在畸形环境下的女人计较。”
  “我昨日说哪有首恶不办却杀从犯的道理,似乎是没有眼线告诉你呢。”
  明非微微笑著,他腿上的水已经干了,他拎著鞋子,踩在绿油油的草地上,慢慢往外走。那双脚因为很少见阳光,倒是很白。只是走路的姿势多少有些怪异,脚趾的形状也不是很自然。
  赵竑很清楚,他脚底有著很深的烧灼痕迹,是审问的时候留下的烙铁印。明非每走一步都会很疼吧,就像是……踩在刀尖上?
  很荒唐的,他想起很多很多年前,枕边的听到的童话故事。美人鱼公主献出了她的声音,将鱼尾变成双腿,於是她的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
  可是她的王子,始终没有认出她来。最後,在王子和公主的洞房花烛过後那个凌晨,人鱼变成了泡沫。
  作为男性,赵竑即使在孩童时代,也从来没对这个故事产生过感情。他一直都觉得人鱼很蠢,王子很傻,邻国公主很无辜炮灰路人甲。
  但是,是说但是,如果有一天,在人鱼已经变成泡沫之後的某一天,王子忽然知道了一切,又会怎样?
  赵竑笑了笑,奇怪自己在想些什麽。
  他自然不会是王子。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爱的是谁,即使他没能认出来。
  他不是王子,因为他很清楚,明非不是人鱼公主。
  明非不爱他。




(0。4鲜币)桃花前度 十五4

  明非走得并不快,但这一带本来也不算大,他很快便要拐弯。
  赵竑一直痴痴看著他背影,这时候忽然开口:“那几个女人我可以饶过一名,那些太监侍卫麽……凡是暗中收受後宫贿赂,故意下重手的,都不可能有活路。”
  明非脚步一停,叹口气:“你果然是适合做皇帝的人。”
  赵竑低下头,有几滴红色染在翠绿的草上。他语气愈发平淡:“你适合做辅佐之人……大宋还有很多问题,愿不愿意留下来治理这个国家?”
  明非背对著他,传来一声笑:“我付出的不算少了,我又不是圣人。”
  他自然不是。
  赵竑很了解他,就是当年那个十几岁的陶然,还带著几分青涩的温和背後,依然是死倔到底的性子。或许一些小事不会去计较,但真的遇到需要计较的大事,不管怎样,他都不回头的。
  那时的他,还是个孩子。而如今,他已经在这古代奋斗了九年,在宫廷朝堂杀了几个来回,甚至灭了日後会成为最大国家的蒙古。就算温和,明非这双手也不知道沾了多少血,而性子……想必也更加狠绝了吧?
  只诛首恶,不及其余麽?
  “那……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好过一点?”终究忍不住,赵竑开口,轻轻问道。
  明非重新迈出一步,眼看拐过去,声音也渐渐没了:“你的死活,与我何干?”
  是啊,他早警告过的。这一哭二闹三上吊,是没用的。
  赵竑微微笑,心里模模糊糊地想。手抬起来,原本并不白皙的皮肤现在完全看不到血色,倒有鲜血沿著手蜿蜒流下。
  他勉强起身,走到酒坛那里,一跤跌倒,压碎数个酒坛。瓷片刺进他身体,他却只闻得到酒气。
  一旁还有没开封的酒坛,揭去封泥,赵竑举起坛子,直接对著口灌下去。
  他一点都不想麻醉自己。喝得越多,他越清醒。越发能够明白,那个好不容易主动来找自己的人,刚刚说了些什麽。
  ──“我去年刚满十八。如果过五年,你不变我不变,那我们就去结婚吧。”
  “两个五年,都要过去了啊……”赵竑灌下一口酒,只觉胃里火烧一样,他却觉得舒服。有血从胃中向上涌,和酒混到一起,湿了附近的地。
  你不变我不变,结果什麽都变了。只有他这一份痴恋,依然和最初一样。
  看不到尽头。
  
  明非面无表情地出了桃林,在常保和观雪的搀扶下,又回去寝宫。
  他其实仍在震惊中,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他自然很快想明白赵竑的头发为什麽白了,同为穿越者,就算他们相当於有常人两倍的脑容量,却也不是什麽都会记在心里的。赵竑是技术人员,理科学得极好。但毕竟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无数人几百年的成就,用六天怎麽写。没有来个呕血而亡,已经是侥幸了。这一头白发,却实在不冤。
  不冤麽?便他再自我折磨又能怎样?明非不认为自己会因此心软。他冷冷看著赵竑表演,甚至觉得有几分好笑。
  这种戏码,三流言情剧都不演了。
  这麽想著,因为刚刚走路走得有些累,明非又躺下睡,一觉睡到晚上,刚好吃饭。
  今天的晚饭依然是御厨手笔,很繁华,很古代。明非不觉心下焦躁,转头问孔成丹:“孔大夫,我真的要在皇宫里熬满一年?其实我还有点小本事,就算出宫想必也饿不死,调养身体在哪里不行?”
  孔成丹捻胡子:“少年人不知道珍惜身体,你是完全不知道你身体受损多重,才会问出这种话。你每天吃的药,寻常人家十年也未必吃得起一次。”
  那药还是很苦的。明非喝了口茶:“那在附近找处地方呢?”
  “太远了不利於照顾,何况哪里还有更方便又安静的地方?”孔成丹叹了一声,“在宫里好好的,怎麽忽然想出去了?”
  “有人碍眼。”明非耸肩,“不过算了,我不过是问问。”
  他讨厌被这麽讨好,被这麽捧在手心里无微不至的照顾。尤其是想到就在两个月前,他还被当作垃圾一样,被丢给一个又一个人折磨来去。
  而这些都是同一个人做的。
  他以为自己是什麽?给个红枣就能忘了被打过的棒子?
  苦肉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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