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前度-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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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些都是同一个人做的。
他以为自己是什麽?给个红枣就能忘了被打过的棒子?
苦肉计能使用成功,无非是因为被用计的一方,心有怜惜。
很可惜,明非对赵竑的所有感情都在发现他来历的那一天,那一场笑中,消失殆尽。
如果曾经有过的话。
所以明非好吃好睡,夏天有点热,他躺在床上撩起衣服,还在新生皮肤的肚皮袒露出来,孔成丹用了最好的药,上面的鞭伤烫伤却还在。
发生过的事,永远会留下伤。就算再怎样精心照料,痕迹也总是存在的。即使日後痊愈,这一片皮肉,终究和其它的不同。
他想著,有些昏昏欲睡。忽然窗外一阵雷声,随即是暴雨打下来,劈里啪啦。
明非竟然来了兴致,下地到窗边往外看。这寝宫里装了玻璃窗,是这两个月才装上的。玻璃本来并不用於民生,现在却也遍布大宋各地。如今这制法既然都被赵竑写出,想必暴利是没指望了。
窗外雨打枝头,落花无数。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这本该残败的河山,确实他和他,两人共挽。
明非透过窗子看那纵横雨线,低低叹了一声,回床休息。
这一夜却睡得不太安稳,梦里总见那一头青丝变白发。明非觉得讨厌,想挣扎著醒过来,却总是被压著一般,无法清醒。
便在心下烦闷之时,忽然有个声音在他耳边焦急大喊:“明非,你昨日见了皇上是吧?他在哪里?”
明非蓦然惊醒,睁开眼。眼前是吉容那皱纹累积的脸,和焦急神情:“皇上一夜未归,我刚刚去御花园外看了眼,没见到人!”
明非不悦皱眉:“他在湖边,不仔细找,你是看不到的。”
吉容伸手拉起他:“既是如此,就麻烦你跟我去一趟吧!”
他力气并不很大,却比明非这病号大得多。常保是他手底下的,自然不会阻挡。观雪想尝试,却被常保拦下。几人於是连拖带拽,进去桃林。
桃花前度 十二2
自己从自己身上剜肉,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右手抬起,左肩深的地方已经可以看到骨头,血肉模糊在一起,因为没有很好处理,已经有些发脓,因此倒是不流血了。被割开的肉刚刚收敛些表面,第二日往往便再被割下一块,於是伤口完全没有好的时候,一直是那样有些恐怖的绽开,整个肩头都减下去一半,无处再可下刀。
赵竑於是看向右肩,也是差不多。胸上也有剜过的痕迹,他想了想,在腿上实在太容易被看出来,在手臂上的话太影响动作,万一拿不住碗怎麽办?
所以还是在胸前切下一块,看看时间不早了,冲去御膳房给明非做饭。这肉来历不明,他也不打算让别人处理。
不过事实证明,封建迷信基本是不可信的,即使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穿越人士,世界也并未因此让他的肉有神奇疗效。事实上,他模糊记得那个故事是割肉感动了神仙,然後神仙出手治了那病人。
也许是他感动不来神仙吧。他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机会,连上天都看不下去了。
可是他的小陶是不该死的,若说上天把他们送到这个时代是让他们来改变历史,那就不该半路不管了,不是吗?
赵竑一边走神一边煮粥,在拿起粥的时候,胸口鲜血滴下来,没在粥中,染得有些粉色。
赵竑连忙把衣服掩上,想再煮一碗,却见时间已经要晚了,他不想饿到小陶。虽说这粥里难免有点血腥气,但小陶那天还不是喝了他不少血,应该不会有什麽问题吧。
这麽想著,他便端著粥回寝宫,其他人已经退出去,赵竑喝了一口,给明非喂下。略带腥甜的粥煮得极烂,他的血肉尽数融入。
喂下一口後,要等一会儿才能再喂。赵竑把碗放在热水里维持温度,继续出神,自语道:“若天意真的如此,那所有被你我改变的,我都要还回来……若你死了,我便要一切回到原点!”
他想著,这目标其实不难达成。他虽然将大宋统一,但金地和蒙古民心不稳,很容易激出乱子。之前国内的重点完全放在战争上,民生方面是靠著大家众志成城撑下来的,问题重重。他现在刚刚开始改制或曰变法,只觉满是困难。
若他布置一番然後死去,这国家会乱成什麽样子?若他先把完颜守绪放了,金国会不会卷土重来?若是这天意弄人,人复自弄,那麽他可不可以在自裁的同时,也让上天尝尝失败的滋味?
赵竑喃喃著,时间差不多了,他再喝一口粥,低头喂下去。
明非的唇依然有些凉,那麽柔软,很容易分开。牙齿赵竑每天都帮他清洁,白白的很可爱……
赵竑含著一口粥,忽然觉得不对劲。
──平时明非的牙关一撬就开,怎麽现在这麽紧?
他不敢用力,怕伤到明非。但现在已经有快一个月,明非的生机完全靠著这点汤水撑下来,绝不能少了一顿。赵竑轻轻地努力地去挑他牙尖,没有效果。
他睁开眼,离开明非的唇,想著去喊人。
眼前是一双眼,漠然的神情,桃花一样勾人的形状。那黑色极沈,像是能看到人心里去。
赵竑傻了,嘴里的粥不知不觉间滑到食道,引发他一阵剧烈咳嗽。外面的人听到动静,跑了进来。吉容看到床上明非的眼,便是大喜:“皇上,明非他醒了!”
桃花前度 十二3
赵竑看著眼前的人,几乎完全呆滞。
这样清澈的眼,他又看到了。
他想扑上去,想紧紧抱住明非,想吻住他。以来确认对方的真实性。那双唇,他刚刚还吻过的,粉粉的,还有些亮。
可他最後往後退了一退,伸手去拿那碗还在热水里保温的粥,恍惚著不觉得烫手:“小陶,再喝口粥,当心饿著。”
明非微微抬眼,桃花眼一转,唇边倒勾起一抹笑,声音虚弱却清楚:“人肉是酸的。我就算死了,也不要再吃你的肉。”
赵竑一惊,呆呆看著明非:“你都听得到?”
他实际上并不是那麽笨的人,此刻略一沈吟,马上想起自己刚刚说过些什麽话,不由苦笑起来:“我早该知道,你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历史。”
明非不去看他,视线落到一边:“不可为难孕妇,江德妃还是放出来吧。”
赵竑怔了下,便道:“她们到底对你做了什麽?我绝不会放她们……”
明非但觉好笑,不由便道:“她们对我做什麽,还不是皇上您的授意?就算警察抓人法院宣判,也没听说给一把刀定罪的吧?”
赵竑脸色唰地变白,身体摇晃了下,顿时所有的疼痛都涌了上来,牵扯到心。
他们这一番对话让冲进来的人们听得云里雾里的,但吉容至少知道了两件事:“一,那碗粥里有皇上的肉;二,明非非常恨皇上”。
他是忠心耿耿的贴身太监,想明白这两点之後,他马上跪下:“皇上,你身体不适,还请移驾让太医诊断一番。”
赵竑只是看著明非,低声道:“小陶,你饿了吧,我去给你重做粥……有什麽想吃的吗?多少加一些食材是可以的。”
明非看向一边的孔成丹,微微起身:“这位便是孔大夫吧?这些日子烦劳了。”
孔成丹看看他又看看赵竑,捻著胡子道:“你既然清醒了,就一切好办……老夫先看看,郭太医,你帮忙去熬碗清粥来。米粒要化,什麽都不用放。”
郭旭光点头,他专长不是外伤或调理,知道这屋子气氛不对,便先出去,吩咐了门外太监。
刚刚他和孔成丹都清楚看到赵竑脸色,望闻问切,只第一步就可知赵竑问题很严重。他守在门外,等著赵竑撤出来。
可那位皇上像是铁了心,从床上爬下来,站在床边,眼瞬也不瞬地看著明非。虽然身体已经快要倒下的样子,却不稍作移动。
而明非,当真看都不看他,更没有半句话劝慰。一张脸表情淡然,目光空远,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孔成丹查看他的情况,便渐渐脱下衣服。明非瘦弱身体裸露出来,虽然天气很热,但他体质虚,还是颤抖了下。
一旁的赵竑下意识便要去抱他,在手伸过去的瞬间,被明非打掉。明非眉毛微挑,一脸不悦看他。
赵竑低下头:“我……我先出去……”
明非冷笑一声:“你又不是没看过,这时候还装什麽君子?”
“小陶……”赵竑叫了声,却完全无话可说,只道,“你……别生气,好好休息。我、我……”
“不要叫我小陶,陶然还要七百多年才会出生。”明非看他一眼,转回头来打量自己身上伤痕,“我是明非,明非明辨然。”
就是连名字都不能叫了麽……
赵竑低低“恩”了声,退出寝宫。关上门後,郭旭光上前:“皇上……”
他还没把话说完,赵竑已经软软倒下来。郭旭光大惊,连忙接住他。著手处尽是黏腻,他抬手一看,竟是满手血红。
赵竑今天显然用力略微大了些,之後又因为明非醒来,心情过於激动,血流加速,使得伤势更加严重。而心中的疼痛显然盖住了这身体上的反应,痛觉失效的结果便是身体不作出反应,直到出了门才因为失血过多而昏倒。
郭旭光掀开他衣服,看到他上身狗啃一样乱七八糟,吓得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0。32鲜币)桃花前度 十六1
这桃林是赵竑的私人地界,连吉容也没来过,因此并不知道里面的具体布置,对里面还没有明非来得熟悉。被明非带著三转两转之後,才到了湖边。
明非远远看去,只见昨日离开的地方有一黑色身影倒著,一阵浓烈酒气传过来。明非微微皱眉,停住脚步,由吉容上前去扶人,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一个花园能有多大?就算道路再复杂,还能找不到一个人麽?
因此别人往前冲的时候,他反而向後退了退,不打算参与这场无聊戏码。
果然,片刻之後,他听到吉容一声大喊:“皇上、皇上你怎麽了,你醒醒啊!”
他觉得好笑,看过去一眼,只见吉容抱起赵竑。黑色衣服整个都是湿的,向下滴的水,并不是透明的雨水,而是豔红的血。
明非心里一凛:昨晚离开的时候他就这样子,那岂不是被雨淋了一整夜?而他这血,又是从什麽时候开始流的?
集中注意力仔细看过去,赵竑一张脸却是红色的,不正常的红。软软垂下来的手却惨白无比,像是大量失血。他左手手心扎著一片破碎的酒坛瓷片,沿著指尖不停往下流血。瓷片碎裂边缘很是粗糙,一只手便血肉模糊著,显出可怖伤口。
即使明非在疗伤的时候已经习惯了自己身上的各种伤口,面对这样的伤势,依然有隐隐的恶心。他转过头去,不想看那可怖伤处,慢慢向外走去。
他听到一声闷哼,随即见那吉容扛著赵竑往外跑,跑得比兔子还要快。在他跑过的路上,留下斑斑点点血迹。
吉容毕竟老了,纵然有片刻的体力超常发挥,毕竟不是真的体能超常,也没服下兴奋剂。将将超过明非,便脚下一软,倒了下去。常保连忙跑上来:“吉公公……”
倒下来的时候,吉容是拿身体当垫子的,因此并没有摔到赵竑。他爬起来:“我不成你还不会接著?快抱皇上去找太医……”
“他若真的出血,还是不要移动的好,把他放在地上,常保你去找太医过来。”明非声音在他身後响起,“这是急救常识,赵竑都没教过你吗?”
他语气中有很明显的怀疑,吉容一怔,依言做了。他把外衣脱下来,把赵竑小心放上去,忽然转身对明非跪下:“明公子,我知道你恨皇上,但他、他都这样了,你能不能饶过他?”
明非轻轻一笑,眼里闪过一丝轻蔑,走到赵竑身边,慢慢坐下去。
手碰到赵竑的手,竟是火热无比。明非原本的冷笑忽然凝结,手像是触到火一般缩回:“怎麽这麽热?”
“皇上著了凉。”吉容也一脸担忧,“而且还不停流血,明公子……”
明非伸手解开赵竑衣襟,只见他脖上胸前尽是抓痕,应该是他自己留下的。明非俯身下去,用额头试了试他头上温度,不由脸色一变:“怎麽搞的?热成这样,都要有40度了。这人是想死吗?”
吉容已经慌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喃喃道:“打摆子,是打摆子……这可要怎麽办?”
“打摆子?”明非一怔,才发现赵竑一身是汗,不停颤抖著。他自然知道赵竑这不是疟疾,但这样的高热和颤抖,看起来比疟疾更要危险。
而且赵竑身上有若干瓷片造成的伤,有些瓷片在他身下,被他压得深入身体。又经过一夜暴雨浇打,此刻已经发白发肿,边缘卷起来,血被冲得干干净净,依稀看到泥土。明非把他衣服扒下来,见有一块极大瓷片扎在他後腰上,没进去足足四五厘米。明非眉头紧紧皱起:“观雪,帮我去拿坛烈酒来。”
观雪很快拿著一个小坛子过来:“就剩这一坛了,可以吗?”
明非向赵竑刚刚躺著的地方看去,那里一堆酒坛和碎片,看起来著实不少。他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也不怕酒精中毒。”接过酒坛,闻了一下,竟然是大宋特产高度酒。
明非把外衫脱下,沾上酒,小心擦过赵竑身上伤口。这酒和纯酒精实际上也差不了多少,赵竑高烧昏迷中也能感觉到疼痛,一张脸迅速变了颜色,痛呼了一声,随即咽下。
明非动作不见温柔,赵竑额上大滴大滴冷汗流下,他只做不见。将人翻个身,一把拔下瓷片,含一口酒喷上去。赵竑身体剧烈抽搐一下,一直紧握著的右手抬起,揪起一片草来。
就在他这麽折腾的时候,太医已经赶到。太医院现在可能是後宫最忙碌的部门,随时都有人待命,此刻也来得极快。看到赵竑这德行,赶来的太医也是大惊,急忙处理。
赵竑在军中多年,早搞出担架这东西,此刻自己也受了益,被抬回後宫中。他表面上是住在离寝宫最近的一处宫里,抬过去之後,众人开展热火朝天的急救。
明非悄无声息地离开,只有观雪注意到,跟著他回了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