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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采青作者:子慕予兮-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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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之卿撑起上半身,愣愣地看了一眼身下的人。
  “有人来过了?”
  殷承煜挣扎了半天,才喘上一口气,苦笑道:“阿卿,我怎么不知道你是属狗的,生人味儿都能闻到。虽然你主动投怀送抱,我很高兴,但是,你这样实在是压的我有些疼……”
  林之卿抿了抿嘴,从殷承煜身上爬起来,坐到一旁。
  殷承煜很是回味他刚才与自己叠在一起的一幕,若有所思地看着林之卿把面具拿下来,慢慢说道:“刚才,我的人来过了。”
  “哦,恭喜。”林之卿道:“怎么不跟他一起走。”
  “我舍不得你。”殷承煜低低一笑,往林之卿身边挪了挪:“真的。”
  林之卿打开带来的纸包,里面是新鲜的酱牛肉与烧饼,他撕了一口肉塞进嘴里,没有搭腔。
  殷承煜轻叹:“白衣教内部出了叛徒,我暂时不能回去。”
  林之卿默默吃完一块饼,道:“你走吧。”
  殷承煜摇头:“我不能走。”
  林之卿冷笑,把剩下的几块饼丢到他怀里,道:“你不走,我走!”
  殷承煜脸色大变,连忙去拉林之卿,谁想他一脚踢过来,殷承煜顺势抱住他的腿,道:“阿卿,你别走。”
  林之卿低下头,轻声道:“我不想看到你。”
  说罢,把他踹翻,自己跳下车,很快走远了。
  “主子。”竺儿犹豫道:“还要去追阿卿哥哥吗?”
  殷承煜吃力地扶住右臂,刚才林之卿那一脚,正好又伤了他的肩膀,恐怕伤口已经再次裂开,他倒吸一口气,强忍着疼痛道:“随他吧,他没有杀我,已经出乎意料了。”
  林之卿匆匆忙忙走到太阳落山,才发觉脚上的靴子已经灌满了冰水,生了冻疮的脚疼得麻木。他自嘲地一笑,他好像是做了件傻事,偷来的钱都丢在了殷承煜那里,身上又是身无分文了。
  眼见天色不早,林之卿反倒放慢了脚步,慢慢思索自己到底做的是否恰当,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他白日顺手牵羊过的小镇。
  左右没了盘缠,他再上路也是不可能,林之卿心一横,干脆等天黑透了,又摸到城中灯火通明的一个大户人家,借了一些银钱后连夜离开。
  没有殷承煜那个累赘,他自己走的更轻快一点,因为心里还惦记过年前回青城的问题,他也就另外购置了马匹加快脚程,不几日,已经到了江州。此地距离川蜀已经甚近,林之卿思乡情怯,竟是停了下来,在江州徘徊数日,每天去茶馆中打听青城派的事情。
  他早知无需子闭关后身体十分不好,派中事务由师叔接手,但那日江中一役,青城派正是无心子出战,自此毫无音讯。
  林之卿登时心被狠狠揪了起来,几乎是片刻不想停留,只想赶往青城山,昼夜兼程,差点将他那匹马累死,林之卿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就回到了自家师门。
  那场大雪并未波及青城山,此时正是隆冬,但山脚一直到山顶,全是历代青城派弟子种植的松柏,四季常青。
  他站在山下,形容十分落魄。
  踌躇了一会儿,他还是找了个地方把身上衣服换了,顺带洗脸修面,起码看上去不那么不修边幅,才心怀忐忑地上了山。
  山上之路是从小走惯的,可此次走来,林之卿总感觉不是个滋味,自己仿佛是没有资格,更没有脸面回家了,一时间,他心中五味杂陈,思来想去,竟是没有注意到四周静悄悄的,有点反常。
  直到走到山门前,林之卿不由地一愣。
  青城派虽然一向清修,但从来没有闭门谢客的规矩,甚至门前常常静立的两名小弟子也不在。
  林之卿不由狐疑,抓住门环,用力拍了几下。
  又等了许久,仍是没有动静。
  这一下,让林之卿彻底着了急,顾不得规矩,使劲把门锤得轰天响,但是里面仍是没有应门声。
  林之卿无奈,只能绕道侧面,那儿有一个小小缺口,是各位师兄弟偷懒下山玩时悄悄砸出来的小道。
  他退了几步,疾跑一下猛地窜上墙,然后轻轻巧巧地跃下来。
  从这里下来是一道小小女儿墙,再从夹道中出去,就是师兄弟们就寝的厢房。
  林之卿轻车熟路,甚至还踢到了他们偷溜出去买肘子吃丢在这里的骨头,这倒勾起了他对从前的回忆,忍不住笑了笑,便加快步伐。
  谁知,等他出了夹道,豁然开朗时,四周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此时是正午,按说正是午休的时候,但总有人会在院子中用功练武,林之卿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快步走到自己常住的那间房子前,见没有上锁,就直接推开进去了。
  屋子中干干净净,只是他留在桌上的那封信不见了,林之卿摸了摸桌子,没有灰尘,想来日日有人打扫。
  他心念一动,连忙去往隔壁。
  这里是小师弟秦之平的房子,因为他辈分小,还跟几个师兄一起挤,怪的是他们的被褥都摊在床上,有些凌乱,但人却不在。
  林之卿心里一慌,暗道不好,难不成青城派遭了毒手不成。
  他不敢多想,立即赶到师尊的房前。
  此时也顾不得那些繁文缛节,林之卿直接闯了进去。
  只一眼,心就凉了。
  无需子午间必定要小憩一会儿,因此在外间设了个软榻,每每和衣浅眠就好,林之卿推开门时,软榻上的枕头正在脚下。
  他捡起枕头,急红了眼。
  到底是谁,居然有天大的狗胆,让整个青城派的人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忘
  锦官城的早晨,总是姗姗来迟。
  浓雾尚未散开,小二揉着眼,掀开门板,挂起招牌,门前炭火上滚滚烧着清澈的泉水,只待客人一来,就立马能冲茶待客。
  这样的茶楼,在锦官城中不知有几百家,只靠着茶水点心与牌九,就足以撑起一家门面。
  直到晌午,雾散开了,老板才打着呵欠懒洋洋从楼上下来。
  所谓大隐隐于市,巫伤命深谙这一点,正如以往每一天的开始都是从晌午一壶大红袍开始一样,他先去后厨假公济私了一壶好茶,然后才算计起午餐为何,下午则与几个牌友切磋码牌。
  巫伤命虽然从小学医,但是开店做老板一直是他最大的梦想,因此前前后后也换了许多店铺,上至钱庄当铺下至寿材饭庄,均染指过。
  自从与荆衣在一起后,荆衣嫌那家寿材店晦气,他也就二话没说盘了店,两人辗转了几处,最终在锦官城停下来。
  荆衣闻到芋头酥的香气,微微一笑,手中算盘不停,道:“醒了?”
  巫伤命笑嘻嘻地把一块酥喂到荆衣嘴边,荆衣颇是忌惮地看了一眼他的手指,确定是干净的,才张嘴吃了。
  巫伤命道:“天冷,你也不多睡会儿。”
  荆衣忍不住白他一眼:“如果跟你一样好吃懒做,我们都去喝西北风好了。”
  巫伤命被戳中痛处,完全不能反驳,只能默默地蹲到一旁,以免好吃懒做得太明目张胆,惹人讨厌。
  原本,这一天也就这样过去了,可刚把午餐端上桌,便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荆衣放下筷子,出去了大半天都没回来,让巫伤命自个儿吃得也不香,便也出去瞧了瞧,却见荆衣站在一辆破马车前擦眼泪。
  巫伤命就见过荆衣哭过一次,这下可了不得,以为有人惹了他家的人,冲上去掳袖子就要讨公道,荆衣连忙拽住他,道:“我们回去再说。”然后牵着马到了后院。
  巫伤命不认得在前面赶车的少年,只觉他未免过于脂粉气了些,于是连带着对车里的人也带了几分轻视。
  直到荆衣钻进车,把里面的人抱出来时,巫伤命的下巴才掉了满地,吃惊过后就是幸灾乐祸。
  他把殷承煜接过来,笑道:“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殷承煜烧得稀里糊涂,哪里知道自己被人取笑了,难受地皱起眉。
  荆衣看不惯巫伤命这样,踹了他一脚。
  巫伤命只能收起自己看热闹的心,赶紧把殷承煜送进房中诊治。
  竺儿目送殷承煜与巫伤命进去了,拉着荆衣在外面,扑通跪下,求道:“荆衣哥哥,求你一定要治好主子!”
  荆衣连忙把他拉起来,见竺儿风尘仆仆,知道他此行吃了不少苦,连连劝了他几句,与他一同去吃午饭。
  两人终归是不放心殷承煜,匆匆吃了一口,就重新回来守着。
  巫伤命拆开殷承煜的绷带,不由地捂住鼻子。
  原来他折断的手臂并没有得到很好的医治,迟迟难以愈合,已经化脓溃烂,身上其余烫伤的地方即便是敷了药,也没能好到哪里去,最严重的还是他的内伤,竟像是从背后被人偷袭,重力之下伤及肺腑。他们颠簸数日,殷承煜就烧了数日,人已经有点糊涂了。
  巫伤命一看那伤口的包扎,为人医者难得的那点仁心爆发,冲着竺儿吼道:“你就不知道找个大夫先给他看看?这胳膊再拖一天,不废也残了!”
  竺儿一怔,哭道:“主子不让人动他的胳膊,说是阿卿哥哥包扎的,不许别人拆。”
  巫伤命扬了扬眉毛,追问道:“阿卿哥哥?”
  荆衣连忙道:“是不是林之卿?”
  竺儿道:“正是,我找到主子的时候,是与阿卿哥哥一起的。可是后来他生气,走了。”
  荆衣自然是明白他们之间的纠葛,沉默一会儿道:“是林之卿救了主子吗?”
  竺儿道:“是。”
  巫伤命冷笑:“很好很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要我看,他是活该,就算死在林之卿手上,我也不奇怪。”
  荆衣咬了咬下唇,五味杂陈看了一眼殷承煜。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对于殷承煜为了林之卿将自己赶走这件事,还是他心头难解的一个疙瘩。
  把骨头断处重新接好,巫伤命才陆续给殷承煜全身上了药,内伤还需慢慢调养,高烧也只能靠他自己挺过来。
  荆衣低声问了白衣教的事情,虽然他们俩退出江湖已久,但茶楼中三教九流皆有,有些事情都会被当做轶闻流传,因此还是略知一二。
  荆衣问清教中出了内鬼之后,摇头道:“白教主还没有音讯吗?”
  竺儿道:“自从两年前失踪,只有去年有人在东海之滨见过形似教主之人,其余便再无音信了。”
  荆衣叹道:“主子他毕竟根基浅,白衣教人多口杂,哪里是一年两年就能安定的。此时说也无用了,先治好伤才是正经。”
  竺儿虽然与荆衣有旧交,但是荆衣早已不算教中人,因此许多事情也不能详谈,荆衣明白他的难处,等巫伤命医治完毕后,就送他先去休息,自己守在殷承煜身旁。
  这不免让巫伤命有点吃醋,只是荆衣瞪他一眼,他又不能发作,只能把这口气憋回去,等殷承煜醒了再算账。
  总算殷承煜底子极好,众人忙活了一夜,他那边烧也退了,让人松口气。
  最为高兴的还是巫伤命,因为荆衣总算不在摆着一副死人脸色看他了……
  但殷承煜的致命伤仍是他的内伤,还需细细调养,为此,巫伤命悉心收藏的珍贵草药再次遭了殃,连声哀呼殷承煜是扫把星,每次出现都要他破财出血,气得荆衣几天不与他讲话,他又不得不放下身段赔礼道歉哄夫人开心。
  在他眼中,殷承煜已经彻底成了个烫手的赔钱货,只恨不能扫地出门。
  时近年关,荆衣因有殷承煜在,准备年货的劲头也更足,往往天不亮就要去赶早市。殷承煜每日仍是半睡半醒,他们那一派受伤后只能靠同脉内力才能修补,殷承煜坚持不要荆衣帮忙,无奈之下只能让他自行疗伤,别人着急也没有用。
  这一日,殷承煜终于能坐起身,房中梅瓶中插着一支新开的梅花,他看了一会儿,低声唤道:“竺儿。”
  竺儿几乎夜不能寐,一双眼睛肿的像桃子一般,静静地出现在他床头,半跪在那儿。
  殷承煜看了他一眼,勉强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还没死呢,别这样。”
  竺儿早已忍不住泪,低下头哽咽不成声。
  殷承煜只是一下一下顺着他的头发,半晌才道:“有件事情,要你去办。”
  正握着他的手的竺儿猛地抬起头,问道:“是要我去找阿卿哥哥吗?”
  殷承煜一愣,似乎是被说中了心事,低咳一下道:“你可真聪明。”
  这话并不是夸奖他,竺儿知道自己冒犯了,惶恐着不敢讲话。
  殷承煜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脸,道:“别让他瞧见你,看看他过的好不好就行了。”
  竺儿点头道:“是。”把他的被子又往脖子下面掖了掖,才出去。
  殷承煜累极了,等到四周无人,他才肯捂住嘴,大声咳嗽几声。
  时至今日,他身旁居然没有几个能用的人。
  不知怎的,就想起年少学艺时,老教主对着他和白年一筹莫展的情景。
  那时,白年已经崭露头角,一举一动颇有大家之气,殷承煜尚未与他起龃龉,但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自然免不了争斗,暗地里斗气。
  那时候老教主怎么说的来着……
  殷承煜闭了闭眼,低声道:“能忍方为上人。”
  虽然是形势所迫让他重掌白衣教,但这何尝不是他曾经梦想得到的东西,所以他才会那样急切地将一切控制在自己手中。
  说什么不舍得白衣教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出了许久的神,直到荆衣与巫伤命大包小提着回家,才收起一脸伤感,微笑地看着荆衣把一些他爱吃的果饼盛在小碟中端过来。
  荆衣左右看了一圈,惊奇道:“怎的不见竺儿?”
  殷承煜道:“有些事要他去办。”
  荆衣叹道:“哎,多事之秋。”他转而一笑:“后天就过年了,主子你也好好养病,总得养好伤才能有力气去做没完的事情。”
  殷承煜自然点头。
  竺儿不在,荆衣就接手了给他换药的任务,净了手,把他身上的绷带解开,重新上药。
  手劲十分轻柔,在那谁眼里就像是在调情一样,老大的不高兴。
  于是出来时,巫伤命用力捣着药杵,不肯看荆衣一眼。
  荆衣早就习惯了这个人的小心眼,最开始认识时,谁会想到这个神医居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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