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辰异闻录-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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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做的事情是不是从来都可以做到?”苏桭突然问道。
卓琊皱了皱眉没有回答。
“那么,也许这一次你也能成功。”
一瞬间,苏桭觉得卓琊的身影很单薄,孤立无依,就那么直直站在门边,他有对何人付出过真心吗?会有人真的懂他吗,他要的究竟又是什么?
哪怕陷入这种处境,哪怕理智告诉自己卓琊并非无过,相反还可能铸成大错,但依然在面对这个单薄的身影时觉得有些微的心疼。
因为没有才会渴望,人们总是这样贪婪着,也许卓琊是更需要关心和理解的人。
再抬头时,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苏桭苦笑,仰着头叹出了长长一口气。
“你还真是会演。”
空荡荡的天牢里面,传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
苏桭抬起头,循着声音的来源:“是谁?”
“住在这边这么久,一直没注意到旁边有邻居吗?”那个声音很沙哑低沉,让人很容易联想到面目沧桑的男人形象。
苏桭猛地起身看了看隔壁牢房,但的的确确是空的。
“在你对面。”
作者有话要说: 好累好多事情,啊!以后有机会还是写短篇吧,已经在酝酿了!
☆、四十四
苏桭闻言望向对面的牢门,一片阴影中看不清楚是不是真的有人存在。
“你是谁?”
对面那人一直不回答。
“喂?”
过了很久,长时间盯着黑暗处苏桭感觉眼前都快出现幻觉了,似乎真的只是自己幻听了。
难道自己真的太渴望有个人陪着聊聊天了,自嘲地揪住土豆顺了顺毛:“等你修成人形可以讲话的时候,我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吱——”
土豆突然在手上挣扎了几下,翻到地上,一溜烟儿地钻出牢门跑到对面去了。
“你老婆孩子还在我手里!”
土豆没入了一片黑暗中。
苏桭陷在黑暗中的时间里,时常会发呆,神游出去很久才反应过来换一下僵硬的姿势,天牢里面连一扇和外界相通的小窗子都没有,全然的封闭感令人产生与世隔离的感受,无论是压抑、绝望还是其他的负面情绪都很轻易的出现。
“你还在坚持吗?”
耳畔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苏桭发现自己晃神的厉害,连忙端正视线看向来人,自己这里还真是受欢迎,惹得大家争先恐后来造访。
重域的气色相比之前好了不少,但是眉宇间淡淡的倦容显示了这段时间他过得并不好,起码一定是焦头烂额,这一切或许还有苏桭在推波助澜。
“你知道我不是真的想要让你上诛仙台。”
“我知道,其实你也是个心软的人吧。”
重域没有答,很是疲惫的眯起了眼。
“我在罗浮山那几年,离琰时不时会来找我,听起他说过你的事。其实离琰也是个很幸福的人,只是他不知道。”
重域怔了怔,没有料到会听苏桭说出这番话,其实他在见到宣卿以前也不确定离琰的身份。
“你很聪明,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固执?”重域的语气不禁缓和了下来,他对眼前这个人其实是有些好感的,苏桭和杜子仁很像,一样的顽劣不羁,却也一样的洒脱固执。
苏桭思考了一会儿,很想说:你错了,我不是固执,我只是太软弱罢了。
因为看不得因自己酿成灾祸所以不能妥协,又因为受不了将自己作为利刃伤害重要的人,所以无法坚持,从头到尾自己只是个软弱无能的人,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你本不必这样的,只要你愿意为三界努力,我可以放你出去。”
“……或许,他真的赢了。”
苏桭半晌只说出这么一句话,卓琊在某种程度上是赢了,他成功的让自己失去了战斗力,不费一兵一卒就让自己缴械投降,苏桭相信失去了他,重域这边的损失一定会更大,因为像卓琊这样的人是不会将筹码放在别人身上的。
因为孤独的人像是狼,从不轻信。
“你不怕灰飞烟灭?”重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些多余,但是他真的不理解苏桭,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人要做出这样的选择。
“我怕,我想要活着,想要一直活到活不动为止,然后找个地方把自己给埋了,最好有点河水,有点树的地方,然后有人可以替自己打理打理坟冢,别让荒草没了我睡觉的地方。”苏桭笑着说。
“我从来不想死,我有喜欢吃的东西,也有喜欢的人,虽然朋友不多但是我也担心他们难过,我想要冬天晒着太阳吃大师兄烤的地瓜,夏天去溪流里面泡着捉捉鱼,我觉得活着很好。”
“可我知道,当那样一个选择给我的时候我就没有办法活下去了,因为我选不了,那么只能被放弃。”
重域心惊,突然有种是自己将这个孩子逼死的错觉,区区一百年的寿命在重域眼中其实真的只是个孩子。
可是不这么做呢?重域思考着,发现这一切无法避免,有些事情真的是身不由己,并不能因为怜悯而去改变什么。
“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这几个字说出来显得有些沉重,重域知道自己必须下这个狠心,就像杜子仁坦然赴死一般,自己的身份注定了这个无情的决定。
“给我来块酥饼行吗?”
苏桭弯起眉眼,笑容干净纯粹,像是个调皮的少年给人以无限的喜悦。
“好。”
“还有。”苏桭复又叫住重域,“让我上诛仙台吧。”
听着那人离去的脚步声,苏桭两眼又处于放空状态,很累,但是心更累,原来一直以来自己怕的是辜负。
因为缺爱,所以得到一点点都会觉得如获至宝,恨不得含在嘴里捧在手心里好好保护,一直怕自己辜负别人的善意,所以珍惜来之不易的爱,结果却发现这些只是别人眼里的残羹冷炙。
眼前突然闪过那双冷冽的眼,眸色乌黑,从来没发现那双眼居然是黑的如此彻底,苏桭很想知道那双眼会不会流露出自己期待的眼神,可是那样的眼睛好像并不适合用来流泪。
“小家伙,你到底是什么人?”
之前那个声音骤然响起,苏桭激灵了一下,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
“你在对面?”犹疑着问道。
那个声音声线沉稳,但是带着沙哑,像是那种很久很久没说过话的人突然开口,有些不适应发声一般,对面人清了清嗓子:“我动不了,不过可以看见你。”
真的有人?!苏桭大吃一惊,居然这么长时间以来没发现对面有人。
但是……为什么天牢里面还会有犯人,这人又是因为什么被关进来的,而且关得距离自己这么近。
“你是什么人?”苏桭十分好奇,独处久了再顽强的人都会产生绝望,胡思乱想的滋味并不好受,很需要有人能陪着聊天。
“我叫卓枫。”那人倒也不顾及,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的名字,但光听名字苏桭一点头绪都没有,“你叫苏桭?哪里来的,怎么进的天牢?”
苏桭泪流满面,这是自己想问他的啊,为什么这人反倒抢先问了。
“我是南方鬼帝的徒弟,因为……因为犯错了。”
这个理由还真是虚伪。
“呵,没这么简单把?”那人毫不含糊,直接说,“引得重域都造访天牢的人物,我看没那么容易,先前还有三个人过来,其中有一个人的仙力很厉害,不输于重域。”
那应该是说卓琊了。
“不过你不想说也无所谓,反正到了这里面来的人也和那些是是非非断绝了联系。”
“那你呢?在这里多久了?”
对面那人长叹了口气,缓缓道:“不记得了,太久远了。”
“你一直被关着吗,不是说在天牢的人都要上诛仙台吗?”
“谁和你说的,有天牢的时候还没诛仙台这玩意儿!”
“呃……”
“张友人那贼人还活着吗?”对面人又是一个让苏桭吐血的问题。
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人指的是天帝:“他,很好。”
“呸,这么多年了。”那人狠狠啐了一口,骂道,“这混账东西居然还活得好好地。”
多大仇啊这是,苏桭忍不住好奇。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五
对面那人也是很久没有看到过生人,对苏桭态度尚可,除去有些傲慢之外也不算太糟糕。
有人陪着聊天的时间过得异常快,僧兵送晚饭进来的时候才察觉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苏桭看了看饭菜惊喜地发现居然真的有酥饼,重域简直太上道了!
刚刚拿起一块才发觉有哪里不对,为什么没人给对面那家伙送吃的,也难怪一直以来苏桭没发觉对面住人了,这根本都是被人遗忘的牢房。
“你不用吃东西吗?”
“天族何须靠这些维持生命,小家伙你慢慢吃吧。”那人语气中带着傲然,黑暗中看不到表情,但是听到了锁链滑动的响声,原来他竟是被锁住的吗?
苏桭咬下一口,细细品尝,顿觉自己真的不能这么死了啊,死了以后就没有酥饼吃了。
“什么是天族?”突然反应过来异样,这三界六族中哪里听过天族一说?
对面的锁链突然不动了,寂静中有些不安的气息蔓延,苏桭觉得自己似乎问了一个不怎么好的问题。
“若非仙界败类将我等残杀至此,天族决不至于落入今天这般地步,竟连外人都不曾听说。”
苏桭停下手中的活。
仙界指的是现在天界这些人吗?那么天族,是被天界的人给灭了?
“若是给我机会,我必直捣灵霄殿,取下张友人的头颅,祭我惨死的族人!”
这……这要杀天帝,苏桭被卓枫话里的意思给吓到,真想把重域叫回来,告诉他这里还有个想要逆天的家伙你要是有空一并收拾了吧,啊不对,这人已经被收拾了。
“天族为什么会被?”苏桭不敢乱说话,只能点到为止。
卓枫愤怒地挣脱着锁链,最后不甘地压着嗓子恶狠狠说:“哼,无能的败类们。”
苏桭暗自想,还好自己是妖族的,不然也被骂进去了,但这不是重点。
“你们两族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苏桭心想自己这都是半只脚跨进诛仙台的人了,对面那人是不是来点刑前小故事助助兴。
“哼,当年天族人统领三界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轮回着。”
苏桭嘴巴成了一个大大的圆,敢情这还真是能追溯到久远时期的仇恨啊,呆呆地问:“你是说现在统领三界的仙家其实是从你们手中抢来的地盘?”
虽然看不到卓枫的样子,但是苏桭却觉得此刻一定有两道火焰般的视线凝聚在自己身上,要是这视线能变成实体,苏桭毫不怀疑自己已经被大卸八块了。
“一群无耻狗贼!”
苏桭突然发现其实对面那人应该是个修为甚高的家伙,这颠来倒去也就那么几句骂人的话,可见他其实不擅长嘴仗。
“那你的族人现在在哪里,为什么你被单独关在了这里?”说这话的时候苏桭忍不住四下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牢房,会不会其实这天牢关满了天族遗民,统统包围在自己身遭,很好,没有。
“他们,都死了,彻底地灰飞烟灭了。”卓枫一下子脱了力,声音无力而脆弱。
苏桭一瞬哑然,那简直是一场屠杀吧?
等等——天界在天帝统治下的历史能追溯到什么时候,难道眼前这根独苗苗竟是被关了这么多年,连苏桭都觉得也许上诛仙台对他会是一件更仁慈的事,难怪之前会这么咒骂天帝,要苏桭说这都是轻的,换成自己什么话都骂得出。
一个人的滋味多不好受苏桭这段日子尝了个尽,还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头,苏桭简直觉得眼前这人没有疯掉都是个奇迹。
讷讷半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打破沉默,似乎说什么都是多余的,难道这么多年这人会想不明白,需要他一个区区一百年寿命的小妖兽来安慰?
“那你现在怎么办,一直呆在这里?”
苏桭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残忍,卓枫该怎么办怎么可能由他自己决定,又是个愚蠢的问题。
“我卓枫不破天宫,不足以瞑目去向那千万族人英魂谢罪!”
“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会活下来,还关在这里?”
卓枫噤了声,苏桭疑惑,随即反应过来这其中应该有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坎坷痛苦,人不想说也是正常的。
“我欠了她一条命,我必须活着,答应了她就不能反悔。”
久到苏桭迷迷瞪瞪机乎要睡过去了,卓枫居然开口了。
“两万三千六百七十二年的囚禁,和这一条命,都不够。”卓枫低低呢喃着,苏桭需要很用心才能听清他的话,“我欠她的,何止时间与性命。”
苏桭顿在那里不知如何开口接话,作为一个局外人,没有资格评论什么。
可能是这漫长的时间里,卓枫需要一个倾诉,尽管苏桭没有问但他却仍在低语,更大的可能是卓枫早已忘了对面的人,习惯性的自言自语。
整整一夜,苏桭睁着眼陪着对方,聆听着那千万年以前的爱怨纠缠,所有的牺牲背叛与抉择大爱。
故事里面的那个女子有一个很奇怪的名字,叫做红,而听完她的故事苏桭发现这个名字竟是那么适合她,义无反顾的红,惊心刺目的红,渲染一切的红,流淌于身体里无处不在的,温暖的红。
如果可能,苏桭想见一见故事里面的那个女子,她是那样值得人去付出,美好而纯粹。
苏桭想说,卓枫你很幸运,在所有的不幸之间你可以有幸遇到那样一个人,最后这漫长的一生也并非一无所获,而为了不让她彻底消失,你才用无尽的枯槁生命去记忆她,她也是个幸运的人。
有多少人世的爱恨别离,最后都不过一缕青烟消散干净,当年的寸心伤痛也敌不过轮回的力量,再深的情也会失去色彩,没有什么是不变的,变得唯有人心。
苏桭很羡慕这样至深的爱,也惧怕这样至性的情,留下的那个人该有多么孤独。
凭心而问,自己对卓琊的感情是多么单薄。
可是拿感情来做比较,这本来就是一个愚蠢的行为。
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