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战争作者:紫末-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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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您原谅属下的失职！我没有保护好阁下的安全……敌军向山上开炮的时候，我还以为……”
说着说着，他竟然有点哽咽了。
“我又没死，你哭什么哭，像个指挥官的样子吗？”
艾普随手掸着制服上的尘土，口气却毫不留情。
“在您遭到攻击的时候，我并没有派兵回去救援……请您处罚！”
“分兵力回去救援我？别开玩笑了，难道要因为我的个人安危就打开包围圈让那些勒尔纳人逃掉吗。加布里埃尔，你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完全没有错误。”
“我本来就不应该把阁下一个人留在那座山上……”
加布里埃尔准将依然痛心疾首地做着自我检讨。艾普忍不住好笑，脸上却还是一本正经。
“加布里埃尔准将，我身为司令官奋不顾身的为你吸引了那么多火力，你竟然还没能把勒尔纳人全部干掉，这才是你的失职吧。我会把这件事情写入报告的。”
“是的，阁下。”
加布里埃尔含泪望着艾普，似乎仍不确信他从那场炮火轰炸中逃生了。
“好了，准将。”艾普终于还是笑了出来，“知道你这么担心我，我很欣慰。现在回去继续指挥吧。对方那个指挥官相当棘手，你恐怕还要再应付他一段时间呢。”
“是的，阁下。”
加布里埃尔机械地回答着，没有要挪动脚步的意思。
“对了，加布里埃尔。”艾普忽然想起了什么，“十三团的状况……怎么样？”
提起十三团，加布里埃尔才真正回过神来。一丝沉痛的神情从他脸上掠过。
“十三团全体阵亡了。没有生还者。”
“我知道了。”艾普点点头，“你回去吧。”
索菲亚？格兰特。入伍四个月，只有十五岁的少女。她就这样默默无闻地死去，在这片浸染了无数人鲜血的土地上。可是，与其在不久之后因为格兰特女儿的身份被逮捕收押，还是这样的死对她来说更好一些。
为什么就不敢相信，格兰特会选择站在自己一边呢？还是那样不自信啊。就算他本来有可能选择自己，因为索菲亚的事情，恐怕也变得不再可能了吧。毕竟是自己有意造成了她的死，格兰特那样聪明敏感的人，一定觉察得到。
是的，一切都已经不可挽回了。
被勒尔纳人滞留在峡谷外的两架重型大炮完全落入艾普的第二军控制之下的时候，战争实际上已经结束了。当那黝黑的庞然大物终于被推入梅嘉拉峡谷时，炮口却对准了它原来的主人。
艾普站在山上，淡淡的看了一会儿。
“走吧，Night。我对屠杀这样的事情向来缺乏兴趣。”
没有必要全部赶尽杀绝。艾普想。至少要留下那个卡拉佩王子，不然接下来的戏就没办法演了。
于是，局势由卡拉佩王子率领三倍于艾普的大军入侵拉顿帝国，转变为弹尽粮绝只剩下不到二千人被包围在梅嘉拉峡谷。卡拉佩王子是勒尔纳的唯一王位继承人，国王此次让他带兵出征完全是出于让他在即位前建立些武勋的想法，给他任命的那个总指挥也是虚衔，实际负责的都是名为副手的阿格尔中将。如今事情弄到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勒尔纳的国王也坐不住了。
“我不是间谍！我要见你们的司令官！”
四天之后，Night手下的特别行动队在戒严区抓到了一个服饰华贵的勒尔纳人。那人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间谍，又坚持要见司令官……于是Night不动声色的把他带到了艾普那里。
临时搭建的军用帐篷中，红发将军背对门的方向，拉着一支柔婉的小夜曲。缠绵悱恻的调子流水般从他的十指和琴弓下面流淌出来。一曲终了，他放下手中的小提琴，转过身。
“有什么事吗，Night。”
那个勒尔纳人却抢先开口了：
“将军阁下，我们能否借一步说话？”
艾普知道他是顾忌旁边的Night，微微笑着回答：
“不要紧，有话但说无妨。不过先让我猜一猜，您是勒尔纳的国王陛下派来的特使，我说得没错吧。”
身份既被说穿，那人也不再试图遮掩。
“那么，关于卑职此行的目的，将军阁下您想必也是清楚得很了。”
艾普笑着摇了摇头：
“我只知道，私下会见敌国来使，是要按叛国罪论处的。”
勒尔纳特使被他呛了这么一句，一时语塞。艾普接着说：
“如果您是来议和的，就请到阿格莱亚去会见我们的皇帝陛下，我可以派人护送，绝对保证您的安全。”
艾普说话的时候，特使一直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要从里面挖出什么来。
“将军阁下认为，贵国的皇帝会同意与我们议和吗？”
艾普的脸上依然是最完美的优雅微笑：
“如果是六个月前大兵压境的时候，说不定有可能。但现在，绝对不会。”
“这也是我直接来见您的原因。”
艾普点点头：
“请讲。”
“我国唯一的王位继承人卡拉佩王子，至今仍滞留在您手下军队的包围内。在我提出我们的条件之前，是否可以请将军阁下告诉我，王子殿下还活着吗？”
艾普微笑：
“是的，至少到昨天，他还活着。”
勒尔纳的特使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国王陛下给我的授意是，只要能换回殿下，不惜一切代价。如果将军您有什么个人需要……以我国的举国之力，应该可以让您满意。”
艾普笑着摇了摇头：
“很遗憾，钱我从来都不缺，女人也一样。至于艺术品，只要我喜欢，也没有弄不到手的。所以我想，这笔交易并不具备成交的可能。”
“将军阁下！难道真的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换回王子殿下么？”
艾普仿佛陷入了沉思。
“安宁。”艾普轻轻的说，“在边境线上呆得久了，就不由自主的想要回到繁华的首都生活呢。可是只要有军情，我恐怕还是会不由分说的被拉到这荒凉的西线来。对于这点小小的要求，不知贵国的国王陛下是否可以满足。”
特使忙不迭的点头：
“我完全可以代国王陛下保证，在陛下有生之年，绝对不再派军队越过边境一步。”
“仅仅保证不够。”艾普看着他的眼睛，“我要书面形式的，加盖贵国的印鉴和国王陛下的私人印鉴。这样，无论何时我将其公开都可以生效。这点要求应该不算过分吧。”
“我会向陛下转达您的意思。”特使鞠了一躬，“请您在等待回音的时间内，保证卡拉佩王子殿下的生命安全，勒尔纳王国将不胜感激。”
于是，在拿到勒尔纳王国决不越境一步的保证书后，艾普私下授意将包围圈留出一个小口，借着浓重的夜色放卡拉佩王子及其仅剩十余人的亲卫队逃走了。
在卡拉佩等人的后面，还有一个机警的身影。那人目送王子逃出包围圈，终于松了一口气。但背后的声音让他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阿格尔中将。”
他回头，身后的树上靠着红发的男子，军官制服上的肩章显示了他的军衔。
“是艾普将军么？”阿格尔露出微笑，“真可惜那天没把您炸死在那座山上。”
艾普愉快的笑了：
“我也认为相当可惜……如果我是处在您的立场上。”
阿格尔皱起了眉头：
“艾普将军，您是有意放王子殿下逃走？”
“是的，我同贵国的国王陛下达成了一点小小的交易。相对来说不算肮脏的那种。虽然交易只涉及到卡拉佩王子，但如果中将您要走，我也同样不会阻拦。”
阿格尔笑着摇了摇头：
“您是看准了，我就算回去，也要承担这次惨败的责任而被处决吧。”
“没错。”艾普微笑，直言不讳，“我怎么会为国家留下您这样一个强大的对手呢？”
阿格尔望着他，微微一笑：
“艾普将军，您这一仗确实打得非常漂亮，令我十分敬服。”
“您过奖了。”艾普淡淡的说，“战争这样的事情，无非是以己之长攻人之短，再有就是尽量克制对方的优势，把握恰当的战机，以尽可能少的牺牲对敌军造成最大的杀伤力。从来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在里面。”
阿格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非常简单，却又非常透彻。以我看来，即便将您与贵国的另外一位名将，格兰特将军相比，您的作战方法也是毫不逊色的。”
艾普露出灿烂的笑容：
“这可真是谬赞了。您会这样说，只不过是因为您没有和格兰特将军交过手罢了。”
“大概是这样吧。以我这短浅的目光看来，艾普将军您就已经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出色的对手了。”
艾普看了他一会：
“这么说，您是不打算逃走了。”
阿格尔点点头：
“您这一战本已取得如此压倒性的胜果，却被敌军指挥官顺利逃脱。这会让您的胜利打上一个相当大的折扣吧。如果我也逃走的话，未免太对不起您为这一战所花费的心血了。”
艾普微微一笑，抬起了左手。
这时候阿格尔才注意到，艾普身后还有一个黑发的少年，同样穿着军官制服却没有肩章。那孩子默默地将一把手枪抵在他的额头，动作极为优雅，就像钢琴家轻轻地把指尖按上琴键一般。难道，这样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孩子，竟是习惯了杀人的么？
这是阿格尔脑中的最后一个念头。
艾普站在一旁，表情漠然。
“Night，报告上这样写：敌军总指挥卡拉佩趁夜突围，不慎被其逃脱，仅将其副手阿格尔中将击毙。”
至此，梅嘉拉之战彻底结束。艾普仅以手中的西线军打败了装备精良又数倍于己的勒尔纳军队，而且是不折不扣的完胜。规模庞大的敌军仅有指挥官脱逃，其余几乎都葬身在了那道著名的梅嘉拉峡谷之中。一时间，原先对艾普的质疑和批评都变成了铺天盖地的赞美，他在国内的声誉也提高到了不亚于北线之壁格兰特。甚至连皇帝保罗二世都宣布要在次年一月份的建国纪念日时为他亲手授勋。
唯一对这场战争还有不满的，恐怕就是维克多？希尔维斯特公爵大人了。
“艾普学长，你都把那个王子抓到手心里了，为什么还要用他来换一份和约？直接干掉他不就什么都完了嘛！”
“说了多少次你头脑简单，真是没办法。”艾普坐在公爵家的会客室，品尝着味道纯正的蒸馏咖啡，“你该不会以为勒尔纳王国的兵力就只有那么一点儿吧。如果我杀了他们唯一的王位继承人，勒尔纳王国一定会倾尽全力来报复的。更何况，如果我们的计划成功，帝国恐怕要陷入相当一段时期的混乱。那时候勒尔纳再大举入侵，我们就会疲于应对了。所以放掉一个卡拉佩王子，换来的是长久的无后顾之忧。这样解释你总听懂了吧。”
维克多似懂非懂的点头。艾普带着邪恶的笑容继续说下去：
“再说要是干掉了那个不成器的卡拉佩，没准他们的国王还会另选到一个更好的继承人呢。留着他，我想对我们的国家也有比较长远的好处。”
维克多皱了皱鼻子：
“我本来，还以为学长会在边境线附近就把他们解决掉的。你节节退守任勒尔纳军队长驱直入的时候，骂你庸碌无能要求撤换你的声音都快把皇帝陛下的耳朵填满了。那时候还表明支持你的……除了我，就只有格兰特学长了。”
听到格兰特的名字，艾普的眼睛微微一瞬。维克多却似乎全然没有留意，继续讲着。
“因为格兰特学长态度非常坚定的支持你，陛下的决心才没有动摇。否则，万一陛下听了那些人的话撤你的职，你又要怎么办呢？”
“不怎么办。”艾普淡淡答道，“扣押使者，假装没有接到敕令，按原定计划和勒尔纳军队决战。那样的话，戏剧效果会更胜一筹的吧。”
“戏剧效果？”
维克多不解的睁大了眼睛。
“是的，戏剧效果。”艾普点了点头，“本来要我在边境线附近解决他们也并不太难，但是那样就显得太轻而易举了。格兰特就总是这样轻而易举的赢了一仗又一仗，到后来大家都觉得他一直这样赢下去才是应该的，反之则不能接受。像我这样，先制造出命悬一线背水一战的危机感，然后再用压倒性的胜利将其一举推翻，这样强烈的反差铸就了胜利的戏剧性，更能给人们留下深刻的印象。所以格兰特大大小小赢了那么多次才被授勋，我只轰轰烈烈的赢了这一场，陛下就同意为我授勋了。明白了，这个？”
听了艾普这番关于战争戏剧效果的理论，维克多头上顿时有无数条黑线挂下。
学长这个人……未免……太邪恶一点了吧！！！
葬礼
既然是战争，就总伴着随之而来的创痛。索菲亚？格兰特的名字上了阵亡名单之后两个星期，艾普听说了格兰特夫人病逝的消息。那位体弱多病的夫人得知了女儿的死讯后伤心过度，旧疾迅速加重，就这样一病不起。然后，是格兰特将军从北线军的指挥部赶回参加妻子和女儿的葬礼。
出乎艾普意料之外的，他也收到了葬礼的通知函。手写的白色硬卡纸，熟悉的字体，落款签名拉斐尔？格兰特。众所周知艾普正滞留在首都等候授勋，因此接到邀请却不去参加是极为失礼的事情。艾普犹豫一下，还是依照惯例回复了。
葬礼那天，他再一次见到了格兰特。阿格莱亚郊外的墓园中，两座墓碑并肩而立。唯一的区别是，索菲亚的墓中没有遗体。在当时那种混乱的情况下，要找到她的遗体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穿着黑色丧服的格兰特显得异常苍白憔悴，似乎整个人都脆弱了许多。他慢慢抚摸着墓碑上妻子和女儿的照片，眼神中浓重的哀伤压得人透不过气来。葬下妻子之后，面对着女儿空空荡荡的墓穴，银发的将军从怀中取出几枚荣誉勋章，看也不看的抛入墓穴深处。艾普知道，那是索菲亚的死换来的全部东西。望着格兰特亲手一锹一锹将那个墓穴填实，艾普忽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格兰特不是在埋葬他的妻女，而是在埋葬他自身的一部分。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