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阵雨-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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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听得一头雾水,一句话恨不得三四个词不知所云,又不好打断夏言,只得默默看照片。
夏言倒是马上意识到自己开始爸爸经,不好意思的停住;忽然又想到当时章宁生产之前,自己的各种担心,一怕孩子生出来完全不似自己被人怀疑,再则怕自己究竟不是孩子的生物父亲,没有父女感应;更怕自己各种心理建设其实并不足够他面对新生儿的来临,自己不能爱上这个小娃儿。
彼时还十分年轻的他们其实并不真的知道一个孩子的到来意味着什么,直到这个又柔软又脆弱的小人儿被送到他们的手上。
十八年过去,夏言依然清楚的记得夏其华被送到他手上的一瞬间:热乎乎的温度,微微的血腥气,小胸膛的一起一伏,缓慢的时开时闭的眼睛——仿佛还不能适应这个过于明亮的世界,还有她响亮的哭声,最名贵的丝绸也不及的柔滑。
他后来想,奇怪,他以前怎么可能怀疑自己会不能爱上这个小人儿——这世界上,有谁不会爱这个小人儿?
沈知旁观着夏言显然沉浸回忆的微笑,眼角眉梢都洋溢着满足和幸福;他不舍得打断,只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夏言的眉目。
夏言感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来笑,手盖过来安抚的按了按沈知;沈知下意识的翻手抓住夏言,随口问了句,“小夏刚出生的时候象谁?”
话一出口沈知暗叫不好,只恨不得抬手给自己一耳光。
夏言一怔之下,连被沈知抓住了手都没意识到,苦笑一下,才回答,“其实小华一直比较象她妈妈,从她一出生我们周围的人都这么说。有些人说得夸张些,说两母女就好比两枚硬币那么象。不过,也许是因为她太不象我了,所以大家都说只得说象她妈妈吧。”说完仔细打量了一下沈知。
沈知心中无比懊恼,张口道歉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夏言摇头,“没关系。其实老实说,仔细看看,小华的五官跟你也不是那么的象,不过你们嘴角这个梨涡和下巴上的坑,确实比较特殊些。这些年我们身边也没碰上过什么遗传学专家,所以也没什么人特别怀疑过;要说,其实我们自己也没怎么想过她这些特征是哪里来的,到底没这方面的常识,而且可能也有意不去想这个事儿。要让你的姐姐来看看,估计第一眼就觉得不对了。”
沈知为打破气氛,哈哈笑一下,“不会不会,她其实是很马虎的一个人,不会到生活中一个人一个人的印证她的学问的。”
夏言也应和的笑笑。
沈知看话题被带开,把手上的相册又翻过一页。这一页上的夏其华依然是肉团一样模糊不清,稍微有那么一两张眼睛睁开了的,也是一副半醒不醒的迷糊样子,完全不是如今灵动活泼的俏丽圆眼。右边的一页还有夏言抱着小婴儿的照片:夏其华只得他半只手臂长短,穿着米黄色的小衣服,被他环抱在胸前,照片里年轻的夏言目光温柔的注视着她。
夏言也看到了这张照片,“这是我跟小华第一张合影,我现在还随身带着。”说罢从口袋里抽出钱包来,打开在沈知面前:钱包里一小叠小照片,最上面果然就是这张合影。
沈知笑道,“你把小夏这么个肉团小样儿随身带着给别人看,小姑娘不气死了。”
夏言把手抽回来在照片上来回摩挲,“哪有的事儿。我们父女俩儿好着呢。”
沈知手中忽然失去夏言的温度,不由自主的握一下拳,似乎想留住什么。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的他无奈的笑一笑,转而注视夏言:这个时刻温柔的夏言,几乎与照片上那个年轻的父亲完全重合。
时间对夏言似乎很仁慈:如今的他,与十八年前的他,并没有显着的差别;若真要说有,也只是如今比从前,多了一种更迷人的成熟气质。
而这个温柔的父亲夏言,比之前任何时候:无论是扉页上的儒雅作者,还是初见面时的满带书卷气的顾客,或者是对历史地理掌故侃侃而谈的自信学者,都更要打动他。
而沈知本人,明明并不特别热爱小婴儿,也从不迷恋所谓的父兄气质。
他想,或许是因为,他跟夏言,因为夏其华,忽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联系:夏言所执着爱护的,全心看顾的,恰恰,因他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所谓引狼入室啊,夏教授。人家都已经想着要道别了的。。。。。。jj这两天真是超级难连啊,泪水~~
☆、夏日正午
沈知一个上午看了三四本相册,听着夏言深情的把夏其华从出生到六七岁的奇闻轶事点评了一遍;虽然从来没有过孩子,这一个上午的恶补,一下也让沈知成了儿童成长专家。
他听夏言形容夏其华如何学的走路,如何学的说话,生病的时候怎么折腾人,婴儿时期的小胖子吃饭怎么让人欢喜又怎么让章宁和他担忧,刚上幼儿园的时候怎么哭天抢地,初上学的时候怎么装病逃学。
夏言用几乎是有点儿骄傲又带着好笑的口吻回忆道,夏其华刚刚入小学不久,自己偷偷从学校跑回家来。当时在家的他问怎么早早放学了,小人儿胸有成竹的回答课上完了提前放学。夏言不疑有它,还带着小姑娘去吃午饭。到下午夏其华班里师范刚毕业的班主任找到家里,那年轻姑娘从上午找到下午心力交瘁不知受了多大压力,看到站在厅里的夏其华的一瞬间忽然放声大哭。夏言才知道自己眼里的乖乖女居然撒谎逃学。
夏言言若有憾的摇头,“小人儿从小就不让我跟她妈妈省心。”说完又叹口气,“真是一瞬间,快得我都不敢相信。”
这些个小儿时光和如今青春得几乎有些骄傲的夏其华无比的不搭衬,沈知无论如何没法把夏言形容的这个刁蛮小孩儿,和那个雷雨下午闯入他书店,把雷枕支得心甘情愿团团转的少女联系起来。
若干年的光阴娓娓从夏言口中道来:幸福的,忧虑的,轻快的,沉重的;时间在他的叙述中一点一点移动,窗外雨声渐渐停了,到了正午时分,竟阳光万丈起来。
沈知合上第五本相册,看看外面,说了声,“天晴了。”
夏言沉浸在回忆中,猛的听到这么一句,尚未反应过来,迷茫的哦了一声,看看外面,才恍然大悟,“你看我,说起来都忘了时间。”
沈知转头看夏言,微微笑了笑,“没关系,我很喜欢听。”
他稍停顿一下,有些困惑的问,“你们当时,为什么,选了。。。。。。”沈知斟酌一下,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夏言却马上明白了,抿了一下嘴,“你是B型血吧?”
沈知点点头。
夏言指指自己,“我也是。”
他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我跟章宁,自从决定要这么做,也多少做了些研究。以前看什么电视剧啊小说啊,一到输血的时候亲子关系就要暴露无疑。”
沈知不由自主的露了个惊奇的表情,暗道没想到这种狗血连续剧这两位也看。
夏言知道他想什么似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停了一下,又接着说,“所以我们当时想,除了亚裔这一条,一定还要跟我的血型吻合,这样起码可以避免这种类型的穿帮。当时我们拿到的,除了你,还有两个人也是B型血。但你最年轻。”夏言看看沈知,似乎不太能确定沈知有没有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吞吞吐吐的说,“一般的说法,年轻的。。。。。。质量好一些。”
沈知忍不住哈哈笑起来,雨后的阳光从玻璃窗直照起来,正落他身上。他头发上一层金光闪闪的,满屋亮堂。
夏言也笑,有点儿尴尬。
沈知站起来伸伸腰,几步走到窗边,叹口气说,“太阳终于出来了。”
夏言在方才沈知放下的相册上拍了拍,也站起来,走到沈知身边往外看。
刚下过雨,窗边的树叶依然是湿淋淋的,正午的阳光照射下,仿佛镀了层银光,耀眼的让人无法直视。
沈知心中来回拉锯,理智告诉他应该就此道别,从此保持观望的距离;情感却一直扯着他不让他说出分别的话,并不仅仅因为此刻温柔得让人心软的夏言,还有他描述中那个趣致顽皮的小人儿——他错过了那么些时光那么些故事,即使如今能做的,只能是远远回头看来时路,也是无比珍贵。
犹豫间夏言却替他做了决定:“留下来吃饭吧?我们附近有些小馆子还有点儿意思,我打电话下去叫几个菜上来。”
沈知嘴比脑子快,话脱口而出,“费那事干嘛,就我们俩,我做得了。”
夏言一脸吃惊,“你还会做菜?”
沈知表情坦然,“十八岁离家,一个人到那种鸟不生蛋的地方过了那么些年,你说我会不会?”
夏言无奈的笑,用几乎是看孩子的目光看向沈知,一边又摇头,“看你说这话。”
沈知耸肩,“您是一直有人管着,不知道我们这些单身孩子的可怜劲儿。”然后又问,“冰箱里有东西吗?”
夏言摇头,“有一点儿,不太多,我平常不做饭。一个人在食堂对付对付就是了。”
沈知问,“米总是有的吧?”
夏言笑,“那当然还是有的。我来做米饭吧,你看看冰箱里有什么,能做就做,不能做就算了。”
沈知去看了冰箱看了看,回来说,“勉强可以做两三个菜,你们家干货有没有?”
夏言问,“什么干货?”
沈知用手扶额,叹口气说道,“香菇啊,木耳啊,这些要用水泡泡才能用的?”
夏言点头,一边去开客厅里的橱柜,“应该有些,我记得有人送过。”找了一阵,果然给他找出一包香菇一包木耳,还翻出一包干贝问沈知,“这个要吗?”
沈知看了看,“干贝就算了,做起来太麻烦。”又问夏言,“放点儿音乐?我不太喜欢静悄悄做饭。”
夏言点头,几步过去把音响开了,一阵缠绵柔软的音乐飘出来,一个清白到几乎是平淡的女声跟着音乐轻轻吟唱,唱的却是夏言听不懂的语言。
夏言啊了一声,说,“这好像是小华的CD,你要听吗?要不要我换一张?”
沈知摇摇头,手上不停,“不用,我挺喜欢这歌手的,就听她吧。”
夏言过去帮忙,一边问,“你听得懂粤语?”
沈知笑起来,“深圳待了那么久,多多少少也能懂点儿,再说这歌我原来听过。”
夏言好奇,“哦,唱的什么?”
沈知看向夏言,目光里情绪不明,过一会儿才低声说道,“让回忆有时去追,有时后退,有时昂然面对。”
夏言似乎也被触动,侧过耳朵去细听。
音乐回旋起伏,依然是他听不懂的吟唱,却因了沈知这短短一句,无端给他听出缠绵低回来。
而沈知,已听得默然。这无意中放出来的音乐,竟似一字一句为此刻的自己打造:
“。。。。。。
最美好一刹如若不幸打雷
两眼也不愿下垂
瞒下去永不成罪
诚实了也不需根据
或到某天
忘掉几岁
终可抛开旧疑虑
。。。。。。”
音乐渐渐低下去,直到静默无声,沈知才意识到他走神了一首歌的时间,水龙头里放出来的水哗哗的从他指缝间漏下去。他无奈的笑笑,看夏言一眼,夏言却没注意到似的,专心致志的洗饭锅里的米。
一顿饭做了一个多小时,也不过折腾出来一个木耳炒鸡蛋一个香菇青菜再一个尖椒腊肠。
沈知上菜的时候不太好意思,“手艺生疏了,不过你原料不够,工具也不怎么衬手。”
夏言边摆碗筷边说,“已经很好了,真想不到你还能做菜。”
沈知顺口说道,“你想不到的多了,有空慢慢给你展示。”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暗示的什么,小心的看了夏言一眼。
夏言倒恍然不觉,接口道,“嗯,会听粤语,对了你会不会说?还会做菜,小伙子确实蛮多叫我吃惊的品质。”
沈知有点儿惊讶于此刻夏言的放松。昨夜揭出真相以后,夏言一直笼罩在沉重的情绪中;而这一上午的絮叨下来,他似乎放下了负担,整个人都轻快起来。
夏言转头看沈知一眼,似乎很快明白了沈知在想什么。他放下手中碗筷,手撑在桌上,慢慢说道,“这么些年,这件事从来没有别人知道。跟章宁分开以后,我连个可以说的人都没有。谢谢你,今天听我说了这么久。”
夏言话音落下的时候,音响里上一支歌刚刚放完。
沈知在这短暂的安静中凝视着夏言,各种情绪翻滚着上来,他待要说什么,下一支歌的前奏已经起来,由远至近,伴有隐约铃声。
沈知笑起来,抿一抿嘴,梨涡在嘴角若隐若现。
夏言问,“你笑什么?”
沈知指指音响,“你知道刚才她唱的什么?”
夏言摇头。
沈知看住夏言,“是一首很老的歌,”,顿一下,他慢慢说道,
“怀缅过去常陶醉
一半乐事一半令人流泪
梦如人生快乐永记取 悲苦深刻藏骨髓
。。。。。。”
沈知的声音低沉浑厚,音乐声中一字一句,犹如诉说。
夏言听着,不知是因为歌词本身,还是沈知声音的深沉,心微微颤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ljj搞这个审核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被人看到,为毛每次下决心勤奋更新的时候就要碰上这种问题涅。。。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看到,大家感恩节快乐!谢谢衣带mm,草帽gn,liuliu,包儿迷。
☆、夏日黄昏
午饭时间像是一场粤语音乐会,沈知在听,偶尔翻译;夏言也听,偶尔发问。
雨后的晴明中空气有泥土的芳香,窗外依然偶尔有滴答声,不知道是哪儿遗落的雨滴,继续打在树叶上;这一点点间或出现的滴答声,并不让人觉得闹,反而更让周遭显得安宁。
午饭过后夏言沈知并肩站在厨房里收拾,夏言一边稀里哗啦的洗着碗一边问沈知,“你下午是不是要回去了?”
沈知迟疑一阵,侧头看夏言,终于还是缓慢点头说,“嗯,是该走了。”
夏言脸上似乎有失望一闪而过,他低下头,模糊的应了一声,沈知在旁边问了一句“什么?”
夏言抬头笑笑,“我是说,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