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之迷宫洛无奇-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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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的时候,警车来了,楚向安主动走上前去,一双手铐铐上来,人被带走了。
喧嚣渐渐散去,罗家的别墅又恢复了平静。画面跳闪几下,转为黑屏。
楚向宁眼睛直直注视着空无一物的屏幕,两手抓着沙发扶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关节发白。好半天,他的眼神艰难地移向罗劲松:“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
罗劲松沉默良久,痛苦地说:“那时大临就要和夏桥结婚了,他不想耽误向安,无奈提出分手,你哥却不愿意分开。他知道花儿一直偷偷喜欢着夏桥,又不敢表白,所以想出了这样一个恶毒的伎俩——在酒里下药,使夏桥和花儿发生关系。这样做,一则可以让夏桥为自己的行为内疚,主动离开大临,二则大临便有了借口对家里解除婚约,三则,让杜俊华生米煮成熟饭,就此接收了夏桥,永绝后患。谁知阴差阳错,喝下那杯酒的人,却是夏朵。当晚花儿和夏朵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发生了关系。花儿离开之后,大临回到房间,夏朵醒来,一口咬定是大临强|奸了她,还扬言要将大临的丑行公之于众,当时大临醉得一塌糊涂,根本想不到去搞清楚状况。他平时最恨人逼他,一听那话简直就疯了,拼命去堵夏朵的嘴,谁知失手杀了那个女孩。”
楚向宁嘴唇止不住颤抖起来:“那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哥呢?为什么不是大临和花儿哥被带走、被判刑?”
罗劲松在他面前蹲下身来,深吸口气,缓缓说道:“二胖,你听我说,在这整件事情里,我们所有人,都不是无辜的。向安接受不了这一切,更加不想大临的前途毁于一旦。那时正值换届,季临家处在风口浪尖,决不能出一点差错。为了大临,也为了赎罪,你哥哥自己决定承担下所有罪名。”
好半天,楚向宁忽然跳了起来,三步两步冲到机器前,急切地去取那张光碟。罗劲松赶过来阻止他,两人撕扯在一起。楚向宁执拗地大叫:“我不管,我不能让他就这样坐二十年的牢。我要救他出来,起码我妈没了老公,还能有个儿子!”
罗劲松一把将他掀开,怒斥道:“怎么你还不明白呢,归根结底,所有的事,都源于你哥那个阴毒的念头!如果不是他,就什么也不会发生了。况且,一切都是他自己选择的,他曾苦苦哀求我,不许我说出真相。如果你现在把这个捅出去,你哥所有的苦心,都白费了!现在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念头,就是保护大临,如果大临有事,他会更绝望的!”
楚向宁从地上爬起来,茫然无助地抓着碟片走出书房,心中一片烦乱,不知道到底要干什么。他剧烈喘息着:“我就是不甘心!不甘心我哥一个人坐牢,不甘心我爸因为这件事的打击而死掉!不甘心我妈孤苦伶仃,心中连一个亲人都没有!”
“干爸他……早就知道了。”罗劲松轻声说,“那时我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把整件事都告诉他了。可是我没想到,他竟跪在我面前,求我不要将真相说出去。在他眼里,一个为了抢男人而陷害朋友的同性恋,比强|奸杀人犯更加龌蹉不堪。那时律师想用性向的问题做文章,证明向安不会强|奸夏朵,是两人酒醉胡闹而已,谁知干爸也不肯答应。他不想人家知道他有个同性恋的儿子!他的死,与其说是受不了打击,不如说是无法面对现实!”
积聚在胸口的闷气总算吐了出来,罗劲松觉得畅快了不少,起码那些沉重的记忆,不再是自己一个人承担了。好半天,他隐约觉得不对,惊觉楚向宁竟一句话都没回嘴,他赶紧跑出书房,看到向宁背对着他靠在墙壁上,一手死死抓住胸口,身体慢慢滑了下去。
发病 楚向宁曾经十分坚定地认为,以哥哥安静善良的性格,绝不可能做出强|奸杀人那种事。即便楚向安自己认了罪,即便法庭做出了审判,他仍旧坚持哥哥是无辜的。他曾无数次地想,季临,杜俊华,甚至罗劲松,都有可能是凶手。
可他万万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所有人共同杀死了那个只有十九岁的女孩。而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楚向安。
爱是恒久忍耐,是恩慈,是凡事包容、盼望,爱是永不止息……爱不是世上最美好圣洁的东西吗?为什么一个干净的心灵,只因为爱上不该爱的人,就沦落得满手血污、万劫不复了呢?
还有爸爸,像个伟岸的英雄一样守护着这个家的爸爸,竟然为了名声和脸面,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接受不该独自承担的罪责,失去十五年的青春和自由,身陷囹圄,消磨生命!
而自己,爸爸的另一个儿子,竟然也无耻地爱上了一个男人。如果爸爸泉下有知,又会作何反应?会不会情愿没有这个孩子呢?
为什么每个人每件事都这样复杂难辨?为什么每张面孔下都隐藏着另一张脸?为什么那些喜怒哀乐,都成了保护的伪装?这灰暗迷茫的世界,这蔓延无尽的迷宫,何处才是尽头?
楚向宁觉得眼前一片黑暗,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股尖锐的刺痛袭上胸口,在心脏的位置,好似有成百上千根尖锐的钢针同时刺进来,他想开口呼痛,可是胸口和喉咙受到了强烈的压迫,一个字、一口气也吐不出。只有徒劳地张开嘴巴,做着喘息的动作,试图吸进一点点氧气来缓解胸闷。
楚向宁的一只手紧紧攥住胸口的位置,恨不得穿透躯体,直接捏住心脏,来制止一阵急过一阵的刺痛。他脱力地靠在墙上,任由身体向下滑去。
如果这样死掉了,就永远不用去面对那些摸不透、理不清、逃不脱的烦扰人事了吧……
罗劲松快步离开书房,看到楚向宁捂着胸口跌落在地上,赶紧跑过去将人扶住。楚向宁赌气地想推开他,却显然没有力气了,手只轻轻碰到他的衣服,就软软垂了下去。罗劲松一手搂住怀里的人,一手从他身上翻出了急救药,塞了两片在向宁嘴里,往常很快见效的药物,这一次却全无作用。
楚向宁的呼吸急促而愈渐微弱,他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完全发不出半点声音,罗劲松真的急了,大吼着:“二胖,二胖,别睡过去,用力呼吸!”可是怀里的人还是垂下头,缓缓闭上了眼睛。抓过楚向宁的手腕,急急探下去,脉搏已经感觉不到了。或许此刻,死神就站在两人身后吧!
罗劲松哆嗦着拨打了急救电话,然后手忙脚乱地将向宁平放在地上,不断地按压胸口,人工呼吸,再按压胸口……他反复提醒自己,要冷静,要看好时间,每分钟一百下。
一次,两次,重复着按压的动作,嘴里不住呼唤:“二胖,醒过来!二胖!醒过来啊!”几乎带着哭腔。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脉搏总算出现了。虽然微弱,却重新跳动了起来。急救车来的时候,罗劲松的后背全部湿透了,满头满脸都是汗水。一路上他紧紧抓着楚向宁的手,他太害怕了,怕一松手的功夫,那人就永远地消失了。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楚向宁醒了。
窗外天色阴沉,似乎将有一场大雨,室内的光线昏暗,空气里泛着潮湿的腥气。楚向宁的眼睛动了动,有些迟缓,眼神在一片模糊不清的白色中来回搜寻着,很快,罗劲松那张因为担忧而纠结起来的脸孔出现在视野里,耳边响起了焦急的询问:“醒了吗二胖?能听见我说话吗?”
楚向宁浑身软软的,完全不受控制,他只有缓慢眨了一下眼皮,权作回答。只这一个小小的反应,足以让罗劲松欣喜若狂:“总算是活过来了,死二胖子,快吓死我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得到消息的几个人,陆续赶到医院探望,都被罗劲松拦了下来。
对杜俊华,他只说向宁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心情还没平静下来,受不了刺激。对季临,罗劲松替楚向宁决绝地表示,那日侵犯的事,可以原谅他,但从今以后,希望他再也不要出现在向宁面前了。
季临说只想亲自进去看一眼情况,罗劲松胳膊一横挡在门口:“我的二胖,我自己会照顾!”
这话一出,那两人的目光都震惊无比,瞪着眼珠望向他。罗劲松铁了心一点头:“对!就是我的二胖!”
等到楚向宁有力气说话了,他的第一句话,便是恨恨地对罗劲松说:“这些人里面,我最怨的……就是你!”
罗劲松一愣,琢磨半天,恍然大悟:“应该,是我辜负了二胖的信任和爱,罪该万死。从今以后,我一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争取永远不让宝贝二胖子失望寒心。”
世上的爱人们,一对一对,仿佛分配好了一般。楚向宁觉得,罗劲松天生就是为他而来的。即便心情沉重得无以复加,那人插科打诨的几句话,也会立刻轻松起来。罗劲松仿佛是他世界里的神,只消大手一挥,所有过得去的过不去的,就统统烟消云散了。
楚向宁幽幽感叹:“打从我记事起,咱们这些人就在一起了,好些事一闭上眼就好像刚刚发生一样,怎么玩,怎么闹,怎么互相关心,怎么亲密无间。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人都变了呢?一个个变得这么可怕这么陌生……劲松,你会永远是那个劲松吗?”
罗劲松假意冥思苦想了许久,直到楚向宁的脸色暗淡下来,才轻刮了一下向宁的鼻尖,装模作样地说:“我呢,说不定会变成首富罗劲松,中年偶像罗劲松,高球大师罗劲松,心脏科专家罗劲松,但是……我会永远是我们二胖的那个劲松!”
楚向宁的脸上,总算是有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季临到底悄悄来看了楚向宁一次。他挑了个罗劲松不在的时候,远远地从门口向里面张望过去,病床上的人沉沉睡着,脸色略有些苍白,似乎也清瘦了一些。直到护士进去打针,楚向宁醒过来,冲着护士小姐轻快地笑了一下,季临的心才安稳下来。
只几日光景,季临浑身上下透着一片灰败气息,胡茬稀稀落落滋长出来,愈发显得落魄憔悴。下楼的时候,刚好碰见带着相同目的而来的夏桥。夏桥躲躲闪闪低下了头,季临望着她,忽然没来由充满了厌恶。
如果不是她的家世,父母就不会拼死逼着自己结婚。如果不是她趁酒醉拉自己上床,两人根本不会发生关系。如果不是她突然怀孕,自己也不会饱受良心的谴责,进而精神失控。如果不是她多事带了夏朵来参加聚会,又怎么会酿成那样的惨剧!如果不是她坚持报警、坚持强|奸的指控,向安或许可以减轻些罪责。而这一次,又是她挑起了聚会,自己才会伤害到向宁。一切一切,都是因为她。
两人如同陌生人般淡漠相对。擦肩而过的一刻,季临忽然冷冷丢下一句话:“夏桥,为什么每次遇到你,都没有好事发生,你是专为惩罚我的罪孽而来的吗?”
夏桥浑身一僵,呆呆回过头去,如同听不懂一样直勾勾望向季临离开的背影,低声呢喃:“什么?我是什么?我到底算什么?”
她忽然没来由哼哼笑了起来,笑够了,她自己对自己点点头:“对,我就是为了惩罚你的罪孽而来的。”
这个月的周二,又到了去监狱会面的日子。楚向宁想撑着去看看,罗劲松强硬地阻止了他这个念头。向宁自己想想,也觉得不去为好,脸色糟糕精神又极差,任谁都看得出是一副病容,这样的状态过去,只怕大哥又会胡思乱想不得安生了。
前前后后躺了一个多礼拜,在楚向宁的坚持下,罗劲松接了他出院。提前好几天,罗劲松就很用心地做好了计划,回家之后如何休养,如何进补,如何长膘催肥,都一一罗列下来。还专门买了吸氧设备放在家里,以防万一。
一进家门,气氛就有些不寻常,那两条大金毛本应该摇晃着肥硕的腰身、甩着口水淋漓的舌头迎上来,却在小情侣两个进门的一刻,双双夹着尾巴跑回了笼子,安静挤在角落里不出来了。
罗劲松放眼一看,原来狗儿女在家淘气,打闹时撞歪了书桌,摆在上面的模型车掉了下来。两只狗没见过这新鲜玩意,一时兴起,就给咬了个稀巴烂。它们也自知闯祸,怕挨揍,便可怜巴巴躲了起来。
楚向宁一看自己的心肝宝贝模型被大卸八块,当即气不打一出来,眼刀狠狠飞向罗劲松。那是哥哥送他的生日礼物,也是他收藏品里的第一号,十几年前的模型,已经是绝版了。
罗劲松缩缩脖子,严肃地唤过狗来教育道:“阿;宝妞,爹这次可要狠狠批评你们了。怎么能欺负二胖呢,二胖子是谁?那可是老爹最宝贝的人。”狗们似懂非懂地呜呜叫了几声,表示知错了。
楚向宁认为惩罚力度不够,一脚揣在罗劲松腿弯里,醋味洋溢地说:“现在是快速问答,罗劲松我问你,爱我还是爱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