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耳精灵-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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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晚饭的时候，曼森奶奶拍了好久的门都没得到回应，曼森爷爷把傍晚的事告诉了奶奶，两位老人都没见过荷伦安情绪这么剧烈，都十分担心。最后，他们用钥匙强行开了房门，发现身体冰凉且不停抽搐的荷伦安缩在墙角。曼森奶奶的眼泪立刻就落下来了，求助家中的客人帮忙把荷伦安抱到床上——他们自己没有这个体力，也不愿意让亡灵傀儡碰自己的宝贝孩子。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我可怜的孩子……”曼森奶奶哭得几乎晕厥过去。曼森爷爷把她扶到椅子坐下，自己和米提莱特守在床头。他仔细查看了荷伦安的情况，看不出一丝端倪可以判断到底是什么疾病。
“为什么你们不认为他也感染了疫病？”米提莱特装作好奇地问。曼森爷爷眼神变得严厉起来，“紫花有死灵土地的气息，你觉得我们不知道？”
“我的确也有感觉，但是不敢确认，”米提莱特笑，“你们一整个村庄都是死灵法师，怎么可能不知道治疗方法，所以，我不是那么确定它是死灵世界的东西。”
曼森爷爷不愿意回答，转而对身后的人说：“老婆子，别哭了，你快来看看孩子感染了什么病。”曼森奶奶一边擦眼泪一边回答：“我也看不出来……”
米提莱特趁两位老人在讨论，俯□认真打量荷伦安苍白的脸，捕捉那淡薄的气息。忽然，荷伦安呢喃起来，米提莱特的动作顿了一下，这个男孩子一直在重复四个字，这四个字他再熟悉不过了。米提莱特看向男孩的眼神更加复杂，并不自觉地用手指抚摸了对方的脸。
到了半夜，荷伦安的情况稍微好转，醒了过来。晕黄的烛光仅可以照亮床头的范围，发光晶石照明效果更好，但价格较贵，这个世界的烛是用一种植物分泌的油脂做的，价格相对便宜。在熏黄的光线里，荷伦安的神情显得十分茫然。
他知道米提莱特就在房间的阴影里，他知道对方在看着他，那视线……看待陌生人似的。荷伦安被子下的手把被单攥得死紧。“奶奶，”他喉咙用力，挤出一句话，“让那个精灵滚出去，求你。”
两位老人面面相觑，说：“好孩子，坐起来喝点牛奶。”在曼森爷爷的帮助下，荷伦安艰难地靠住枕头坐起来，但他没有接过装牛奶的杯子，“滚出去！”
米提莱特当然知道这话是冲他说的，不怒反笑，走近去，感觉到男孩浑身僵硬，他才停下前进的脚步，说：“这就是曼森家对待客人的态度了？”
荷伦安握住拳头，瞪着小碎花床单，“曼森家不需要你这样的客人！”
“小兄弟，你这样无理取闹可不行。”他又上前了一步，“以后我们就是同伴了。”
同伴，这个词！荷伦安气得失去了理智，夺过杯子用尽全身的力气砸了过去，金属做的大杯子正中额角，发出变形的响声，滚烫的牛奶从头至脚浇了米提莱特一身。从来优雅示人的精灵染了一身潮湿黏腻的奶液。
曼森家老人立马站起来护在荷伦安身前，也几乎是同时的，米提莱特的手臂穿过了老人之间的空隙掐住了荷伦安的脖子。
荷伦安全身都在颤抖，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颤抖，他明明是怨恨的，现在更加是气愤的。“同伴”，在上一辈子的晚上，和米提莱特相遇后同睡在一个房间时他听到了这个词，那个时候的米提莱特带着比月光还温柔的笑容邀请他成为同伴，他说，‘我愿意当你一辈子的同伴’。
荷伦安的眼泪脱离眼眶，一滴一滴落在掐住脖子的手上。米提莱特愣了一下，荷伦安乘机从腰间拔出防身用小刀，用力捅出去。米提莱特及时闪开，但小手臂上还是被划了一道血痕，他立刻捂住伤口垂下手。
“荷伦安，我记住你了。”他的眼睛在黑夜中折射光芒，熠熠生辉。
曼森爷爷带米提莱特去客房，曼森奶奶也不知道一直乖巧有礼貌的孩子怎么会突然对别人动刀，尽管这个精灵的确让人不悦，但白天的对话荷伦安是不可能知道的。她重新装了一杯牛奶，哄着让荷伦安喝下。她回到卧室，曼森爷爷正站在窗边吸他的大烟斗，出神地思考着一些东西。
“该睡觉了，老头子。”她躺到床上，盖好被子，“把其它事情留到明天。”
曼森爷爷放下烟斗，在装垃圾的铁桶边沿扣了两下，放回到抽屉里。他喝了两口水，也躺倒在床，他的声音透露出疲惫，“未来的路可能会很困难。”曼森奶奶轻轻握住他的手，安慰他：“只需要走下去。我们就是这样走过来的，不是吗？”
曼森爷爷侧头，对共同走过无数苦难的老伴笑了。
“是的，我们可以，小荷伦也可以的。”
☆、逃离苏镇
隔天清晨，四个人围坐在餐桌上吃早餐。到了这个时候，荷伦安才能勉强地维持正常的言行。和米提莱特像家人一样吃早餐，曼森爷爷奶奶也在一起，这种事在记忆里是不存在的。米提莱特正好坐在他的对面，熟悉而陌生。
曼森奶奶吃得不多，她感慨，“我确实衰老了，吃不下太多的食物了。”她的确老了。米提莱特吃完盘中的面包，把荷包蛋往前一推，说：“在我看来，你并不老。”
荷伦安愕然地看着面前的碟子，对面的人却似乎不以为然，甚至都没看他。他终究没碰这个荷包蛋，哪怕这是他最喜欢的食物之一，这个人在上辈子也是这么把荷包蛋送到他面前的。他不懂，为什么总要在他快要忘记的时候，用一些可有可无的细节唤回他的不堪呢？
曼森爷爷说：“如果你不介意，我倒是很乐意知道你几岁了。据说，精灵的灵魂是永生不灭的，哪怕肉体更换，你们的岁数，应该是以灵魂的长度计算的？”
荷伦安上一辈子虽然一直与精灵作伴，但从来没有人给他普及这些，这次是第一次听到。
米提莱特手指交叉，架在轮廓分明的下巴之下，说：“我刚成年不久，150岁。精灵与精灵世界同在，灵魂不灭，你们可以理解为，我们是不会死的，肉体倒是可以重生。”
荷伦安手抖了一下，心里想：他上一辈子会死亡，一定是因为他不是真正的精灵吧。人类变成精灵，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但米提莱特做到了，那时候他不了解，现在却觉得那可能不是什么寻常事。当时米提莱特要他保密，所以同行的人、认识的人都以为他只是一个伪装成人类的精灵。但是，为什么他不是精灵仍然可以重生？这种重生甚至跨越了时空的限制，仔细想想，他的重生和单纯的肉体重生不同，完全回到了生命的起点……这会是与真正的精灵重生之间的区别？他突然发现，很多事情并不单纯。
收拾好餐具，四个人转移到客厅。荷伦安率先开口——讨论越早结束他能越早远离米提莱特，在他理清自己的想法和心情之前，不想走近这个人一步，“昨天我听到一些消息，苏尔西镇的人要驱逐来自大门村的人，感染了疫病的人要烧死。我们离开这里吧，现在就收拾东西，趁晚上镇上的人不注意的时候出去。”
“……我们之前打算让你留下来。”曼森奶奶说。
荷伦安愣了一下，问：“为什么？”
“这就是我们要跟你说的事了，孩子。米提莱特，早上跟你介绍过了，他是一名游历中的精灵，他请求我们的帮助，所以我们想跟他走。你从小在村庄里长大，不适合外面复杂的生活，我们希望你能留在苏尔西镇，这里适合你。”
“可是我是大门村的人，迟早会被查出身份的。”荷伦安呆呆地回应。
曼森奶奶点头，继续说：“是的，现在看来是没办法按照原定的想法做了。孩子，你会跟着我们上路，但到了合适的地方，我希望你能留下，好好生活下去。”
荷伦安说：“奶奶，你在说什么呢，你们才是应该留下的人啊，我是年轻力壮的男人，不是更应该出去闯荡吗？”他慌张地晃了两下脑袋，“不对，我不应该离开你们的，爷爷奶奶，我们是一家人，你们辛苦养大了我，我应该报答你们的，一起生活下去吧。”T国的传统，是孩子给长辈养老送终的。
米提莱特忽然感到好奇，如果把两个老人曾经的恶行告知荷伦安，知道了真相，他还会心存感激吗？这男孩看上去倒是比他更像精灵一族。
曼森家两位老人的眼眶红了，他们哽咽着把荷伦安的手握在掌中。就在这个时候，外面有人吼叫：“赶紧的！就是这个房子！”
荷伦安倏地站起来，“他们来了！快走！”他一个箭步冲到门边，把柜子和凳子都拖到门后顶住。
米提莱特迅速从房间里拿出自己的布包，经过曼森的卧室时顺路带出了他们昨天收拾的包裹，从卧室出来正好接应蹒跚而来的老人，护着他们从隐蔽处的楼梯往下走。“荷伦安，过来！”荷伦安顿了一下，拖动沙发的手更加用力。米提莱特抛给两个老人一颗发光晶石，转身助跑跳跃，在空中漂亮地转了半圈落地，单手抓住沙发的扶手一甩，荷伦安连续倒退了好几步，沙发在平地旋转了两圈后撞上了门板，门外传来数人被撞倒后的咒骂声。
米提莱特率先回转跑向楼梯，转身的瞬间他瞥了一眼荷伦安，那张清瘦的脸上没有惊讶的表情。一般精灵都是敏捷轻盈著称，力量强大的不多，普通人看到刚才的情景不应该一点反应都没有。
荷伦安没发现自己正被观察，门被堵得严实，窗户位置比较高，应该可以坚持到他们离开这所房子，他稍微松了一口气。他跟在米提莱特身后也跑向楼梯，米提莱特的速度向来是非常快的，力量与速度兼备，在战斗中简直可以称为所向无敌，荷伦安赶到楼梯门口的时候，米提莱特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视线中了。他踩下第一级阶梯，突然软了下去，幸而及时抓住了门框才避免了滚落楼梯。正门响起了沉重的撞击声，他看看陆续掉落的障碍物，又低头看自己的脚踝，咬牙继续往下跑。为防被人太快追上，他把这道门也锁上了，用木棍卡住。
没有火把烛火没有发光晶石，狭窄的楼梯间伸手不见五指，荷伦安仅凭感觉前进，右脚脚踝的无力感觉越发明显，绕了一个弯，小门近在眼前，他扶着墙壁，踉跄地扑了上去，光明如水一般倾泻进来，他径直向前倒了下去，门在身后自动关闭。
曼森爷爷锁上门，曼森奶奶抹了一把他的额头，“你的身体好冷，那么多的汗……”
荷伦安右脚的小腿都已经失去知觉了，不但使不上劲，那里甚至有一股吸力在吞噬他全身的力气和精力，这样靠着别人站立都让他耗尽全力。突然天旋地转，他被人扛到了肩膀上，视线中出现了这人松垮腰带上的一把精致的匕首。这是他最后的记忆，然后便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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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提莱特把荷伦安扛到左肩上，左手搭上他的腰固定位置，“他已经晕过去了，如果你们想早点离开这里为他治疗的话，我建议你们把死灵召唤出来。”
曼森爷爷叹了一口气，从包裹里掏出一瓶黑色的汁液，用木棍在地上画一个阵法，曼森奶奶念咒文，很快地，一条狗形状的动物从旁边树丛里跳出来，暴露在阳光之下，那是一具狗的骨架。狗骷髅扑进曼森奶奶的怀里，用额头和脸颊蹭她，她和蔼地笑着摸它的头，“好，乖鲁比，来帮帮爷爷奶奶吧。”狗骷髅上下颌开合，像是在叫，然后欢快地在原地跳着转了几个圈，最后趴在地上。可以看出来，这只狗不是一般的品种，非常高大，和小马驹相当，两位老人能安稳地坐上去。
米提莱特在前方带路，绕开大路和常用的小路，在树林中穿梭。尽管狗骷髅速度可以提升，但两个老人受不了颠簸，所以行进的速度并不快。米提莱特为了监察追捕的人和路线，选择在树上跳跃向前，曼森奶奶看着荷伦安在别人的肩膀上颠簸，心里难受极了，忍不住开口说：“米提莱特，把荷伦安给我们吧，我们可以再召唤一个死灵。”米提莱特停下来，把荷伦安放下让他站在粗树干上，把他往前拉一下且自己迅速转身，在荷伦安摔落前变成他背对他的姿势，人便顺势趴到了半蹲的他背上。几个动作一气呵成，曼森家两个老人却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样可以了，放心，我很可靠的。”米提莱特眨了眨眼睛，送给他们一个迷人的笑容。他把斗篷下摆往上掀起，包住荷伦安的臀部和大腿再在身前打结，还用柔软的布料把荷伦安的两条手臂固定在他的胸前。准备好之后，他重新上路。
曼森奶奶侧过脸，对身后的人说：“我们不应该把小荷伦给他的。他一定是要用孩子要挟我们。”曼森爷爷拿出烟斗，点了火，拍拍她的手，宽慰道：“别担心，到了最糟糕的时候，我们会倾尽全力和他搏斗一番的，不是吗？”
“……一切只为了小荷伦。”
“没错，我们都知道这一点。”
精灵是大自然的宠儿，无人质疑这一点，他们能与森林中的植物和生灵精神交流。具体怎样对话，无人知晓，事实上，精灵可能也无法用言语告诉你那是怎样一种感觉，这就像一种本能，仅是懂得与被懂得而已。曼森两个老人对米提莱特精灵身份的怀疑，也是因为这一点而再度从心里生起。当米提莱特无法在这茂密森林中辨别方向的时候，他会跳到两个老人看不见的地方，然后一刻钟都不到，他会找到正确的方向继续前进。显然地，他是有意避开的，所以曼森爷爷尝试假装小便，在某个刁钻的角度窥视了其中的秘密——
石头，是的，米提莱特的手轻抚在石头上，也只是摸石头，曼森爷爷不明所以，视线也被机敏的米提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