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黄粱-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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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对话持续了很久,席间,濮阳先生端出他以甘泉酿成的美酒招待赵高,赵高饮了一杯,顿觉胸中郁结全无,不由得多饮几杯。
待月上梢头,赵高还想多聊片刻,濮阳先生忽然低声道:「看来是有人来寻子尧兄弟了。」
赵高只听见不远处好像有人在叫唤著「赵大人──赵大人──」一类的称呼,心里直觉必是胡亥派来找他回去,只是想起今早与胡亥闹僵的关系,不知如何收拾,乾脆决定在姬丹这边再躲几天。
姬丹却道:「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你莫要引起胡亥怀疑,回去吧。」
赵高思忖了番,觉得不无道理,又记起刚刚从濮阳先生那里听见的诸多计策,於是也只好默默叹息著,走出了这间小屋。
屋外,赵高离情依依,回首对他道:「丹大哥,我该去哪寻你?」
姬丹轻笑道:「我就住在天水城里,距离你下榻的驿站不远,你若无事,尽可来找我。」
「知道了。」
接著说几句珍重话後,来找赵高下落的侍卫终於发现了这座沙洲,他急急跑到赵高面前跪下,心急如焚道:「还请赵大人快跟卑职回去,否则公子他──卑职一家老小就不保啦。」
赵高无意为难,只觉得胡亥无聊透顶,正打算骑上侍卫乘来的马匹,姬丹指著一边的车厢,道:「天晚了,坐车吧,著凉不好。」
於是那侍卫就忙著把峦辔套上,匆匆向姬丹谢过就驾著车带赵高离开。
车上,赵高反覆思索,唯恐这侍卫把他此行的下落告知胡亥,於是便从车里探出头来,塞了几把银两到那侍卫手里。
「就说我在城外游荡就好,其他的不要多言。」
「卑职明白。」他默默收下银两,专心地驾著车,就在赵高重新坐回车厢里,他的两眼忽然发直,还闪著妖异的红光。
红光一闪而逝,随後他又变回那名担心妻小被胡亥处死的可怜侍卫。
赵高回到驿站时是被冷醒的,他迷迷糊糊睡著的时候忽然感觉身上有一阵寒风吹来,让他莫名惊醒。
就在他张开眼睛,就发现他的坐车已经回到驿站,而眼前正是因为胡亥掀开了他坐车的帘子,才让晚上寒冷的夜风灌了进来。
胡亥看著赵高睡眼惺忪,嘴里只迸出两个字:「出来。」
赵高默默无语,双腿还因为蜷曲在车厢里睡著而被压的有些发嘛,一时之间站不太稳。
「站好。」胡亥又迸出两个字。
听见这些毫无感情的口吻,赵高居然无端怒从中来,就在旁边做了一揖,赌气般道:「下官遵命!」
胡亥用眼角看他,面色严肃地当先走回房里。
赵高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在胡亥身後五、六步外,直到胡亥首先进房,没有关门,赵高跟著踏进门槛,就看见胡亥等在门边,待赵高走进,便对门外大喊:「都滚──」
然後「磅──」的一声巨响把门给甩上。
太好了,多麽宏亮的命令。赵高心想,这下不仅连驿站里的侍婢侍卫离开了,连月亮上的玉兔、吴刚大概也滚的远远的。
门关上後,赵高觉得屋内挺沈闷,有些不能呼吸。
胡亥就坐在榻上,自顾自宽衣解带,直到剩下一袭单衣,才对赵高开口道:「饿吗?」
赵高呆呆望著他,回应,「不饿。」
「渴吗?」
「不渴。」
「睡吧。」说完,胡亥就坐上了床。
赵高听完胡亥最後这四个平淡无奇的字後沈默著,他觉得不对劲,又不能说出哪里不对劲,只是磨蹭著把外衣给脱了,鞋袜也给脱了,然後慢慢上床就寝。
只不过他的头才沾枕,胡亥就转过身来把他死死抱住,赵高心里本就预料胡亥可能会对他折腾一宿,正猜想胡亥这下子终於现出原形,却没想到胡亥除了抱著他,没有再动。
这样被胡亥拥抱的姿势不知过了多久,连赵高都觉得身体有些酸麻,忍不住想扭动,就听到旁边声音低低传来:「别动。」
「……这样子下官睡不著。」赵高终於抗议,只是他没发现他最不平的其实是胡亥过份压抑而显得有些无情的简短命令声。
久久,赵高才听见两个字:「别走。」
别走?
赵高心里一愣。
──这是什麽意思?
为什麽胡亥要用这麽低沈而嘶哑的声音对他说出这最後一句话?
☆、14、骤变
也许是昨天太让赵高疲累,这一睡,一直到巳时快过赵高才醒了过来。
他醒来时感觉全身被笼罩在很温暖的被窝里,整个鼻腔都充满了淡雅的香气,感觉甚是舒服,只是他再把眼睛张大些,就发现自己根本不在被窝里,而是在胡亥的怀里。
胡亥看起来很清醒的样子,双目炯炯有神,却带著异样的温柔,他注视著赵高从熟睡到清醒的过程,然後对赵高的满脸疑惑表现出真正的微笑。
「睡的好?」
听见这声问候,赵高才猛然想起昨晚胡亥似乎每次开口都不超过两个字。
──那麽现在算是有进步?
赵高乱七八糟地想著,正打算从胡亥的臂弯里起身,居然冷不防又被胡亥给揽住,胡亥紧紧地抱著他,右手掌则是托住他的後脑,看来是一丝缝隙都不给赵高有机会逃脱。
只是这种莫名其妙的亲腻,远比那些乾柴烈火的交合更让赵高心神不宁,他可以把内心的不安在胡亥的邀欢行为里尽数抹煞,却不能故意忽视胡亥的温柔,当作他报复的藉口。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傻问:「这是什麽意思?」
胡亥听见这句问句实在感到有些似曾相识。於是他也依样画葫芦回答:「就是这个意思。」
赵高拼命扭著身体,把自己跟胡亥隔出一道距离,这距离虽然还是很近,但是他已经可以正面注视著胡亥脸上每一分表情。
「下官愚昧,请公子明示。」他说。
胡亥笑笑,「我──我──我……」
赵高很意外听见胡亥结巴。
胡亥显然也对自己这付蠢样露出了最讽刺的笑意,最後他霍然把双手松开,起身,一边准备更衣,一边说著,「蒙恬已经回战前去了,我们现在要沿著黄河上游一路到辽东郡,纪录长城建造的进度,核实这建造期间所需之经费、劳力,再回咸阳向父皇禀报。」
「……嗯。」赵高心不在焉地应著,因为他的目光正落在胡亥跨下遮挡不住的硬物。
既然都已经硬的不像话,为什麽胡亥不跟之前一样对他发泄?
顿时,赵高脑里浮现了四个字──色衰爱驰。可转念一想自己一个大男人哪里来的色字可言,於是就想起自己之前揣度无数次关於胡亥选他上踏的原因──就图个新鲜吧。
如今,他赵高的身体在胡亥眼里已经不「新鲜」了?
胡亥僵直著身体,正准备系上腰带,他很少自己穿衣服的,只是现在下身肿胀的厉害,又不愿意侍婢进来看见,也就那样将就著更衣,没想到赵高忽然过来一把抢过他的腰带,把他刚才好不容易穿戴好的外袍一件件拉开,胡亥正想著赵高举止有异,就见眼前的男人捧著他发硬的阳具往自个儿嘴里塞。
「──你!」
潮湿而温热的口腔让胡亥的阳具因而抖了一抖,带动他全身的感官刺激。
而赵高也不理会胡亥的惊异,把那阳具的根部扶稳了,跪在胡亥的腿间兀自吞咽起来。
从前,赵高刚被皇帝指派为胡亥的老师时,赵高为了巴结逢迎,还送了胡亥不少美女聊表心意,只是当时胡亥才十来岁,赵高「料想」胡亥也许未尝人事,便故意挑选了一些极懂得床第手段的女子进献,那些女子的「手段」若说他不晓得,他只能说自己实在「伪善」。
所以他主观认为胡亥这样应该会很舒服。
不想突听胡亥轻呼:「别磕到牙齿。」
赵高才惊觉这件事并不如看起来那样容易。
他稍微把口中的阳具吐出来些,然後细细舔著顶端的凹槽,他嘴里全是胡亥体内流出的液体,是一种带腥的咸。
只是这种咸味居然让他无端产生肉欲的幻想,还没听见胡亥的呻吟,自己倒是不自觉发出几声呜噎。
赵高顿时涌起一股羞耻感,正不知所措,便感觉胡亥的手掌已插入他的发里,似乎是很想看看他此刻的表情。
他顺著胡亥的力道仰起脸,此刻目光交接,猗旎非常。
「……谁让你这麽做的?」胡亥压低著声音,凝视跪在他腿间的人。
赵高感觉被泼了一盆冷水,只是摇头,但嘴里的舌头仍在舔弄著里头的东西。
胡亥忽然沈沈地吐了一口气,扳住赵高的脸颊,开始摇动自己的腰。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多能忍?胡亥忍了一晚上,本以为消停了,却又在睁开眼时感觉下腹肿胀难耐,他还想再忍,可赵高无知的刺激,已让他忍无可忍──
他放纵自己的阳具在赵高嘴里顶弄几下,然後因为赵高发出难受的喉音而停止,又忽然伸手把赵高拉了起来,面目阴蛰地道:「听好,以後不许你这样做!」
赵高不明所以,满脸尽是讶异地看著胡亥突然拂袖而去。
胡亥走了!
他为什麽走了!
赵高根本不知道他哪里做错,明明前些天胡亥还缠著他索要,为什麽他现在卑屈地服侍他结果还被责骂?这未免太不讲道理!
他马上提步跟了上去,隔著一条走廊就看见胡亥已经走到对面的院落,他想出声去喊,但就在这时他看见胡亥顺手把一名在旁边跪安的侍婢拉到邻近的房里。
侍婢的脸上虽然惊惶,但她没有挣扎。
房门虚掩。
这时候赵高忽然像被抽空了灵魂,他呆呆望著对面走廊那扇半掩的房门,好像隐约还能看到纸门上的倒影,有两具相连的躯体……
──结束了。
冥冥间,赵高得到这个结论。
从一开始的荒唐,到现在的失宠,短暂不到一个月,他与胡亥之间就已经结束。
其实他本来就极度抗拒这种违背伦理的事,虽然王公贵族喜欢娈童者大有人在,但他赵高身为一介臣子,本来就不该逾越了那些规矩。
那麽,现在他应该高兴才是,更何况他还有为赵国复仇的愿望,只要胡亥不再对他好,他更可以里所应当展开他的报复!
可是为什麽?
……为什麽他在哭?
☆、15、愁肠
──甘肃、天水城
一张三尺长的石桌上,有一幅翻开的画轴,画轴上绘了秦朝的领地,其中最清晰的,莫过於正在兴建中的长城。
胡亥认真地看著这幅画,从脸上的沈思表情中看来也不知是喜是悲,不过一直站在他身後,是这个城镇的李姓守将李铭,李铭脸上的神情就十分紧张了。
李铭的祖辈正是昔日秦国大将李信,李信果敢勇猛,昔日曾随大将王翦攻伐六国,只是太过自傲,终在攻楚国之战失利,耗损秦军二十万人,秦王大怒,李信被黜,其子孙当然也跟著受池鱼之殃。
为了挽回颓势,李铭算是李氏家族中很努力的後辈,只不过家族的背景远远比实际表现出的功劳更被人先注意,因此尽管李铭兢兢业业,他充其量是个远离首都咸阳,固守一隅之城的将领。
这次他听闻胡亥奉圣谕巡长城,老早就在天水城里枕戈待旦,他还找了许多才学之士绘下这幅长城图,目的正是看能不能讨胡亥的欢心。
胡亥得到皇帝偏爱这是众所皆知的事,若是对胡亥百般讨好,也能从中得到些许好处吧。
赵高静静坐在一边,他当然知道李铭图的是什麽,这一切就跟他当初被指派为胡亥的老师时,他心里所想的念头几乎一模一样,不过当初是当初,现在呢?
今日是他们抵达天水城的首日,当他们从马车上下来,只匆匆吃了李铭办的洗尘宴,就马上到府邸里谈论起公事来,赵高从头到尾就坐在那,活像个装饰品,听著胡亥与李铭讨论关於长城的所有事宜。
而其实,发生胡亥「享用」驿站里的侍婢这事,也只过了一天。
在那之後,胡亥就不曾到赵高房里找他了,连吃饭也不曾同席,出入亦然,两人当晚都很早就寝,隔天一早赶个路,半途喝个茶水,就先到了天水城。
赵高看得出来胡亥异於往常,他认真谈论正事,虽然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脸色,但却没有荒废皇帝的交代。
这到底是好是坏,赵高也说不出来了。
他只能说他自己身上这件官服已经很久没穿过,而且也很久没有把自己的头发整个盘起,这都是因为先前胡亥总动不动把他衣服扒光带上床的缘故。
现在他完全变回从前整洁条理的模样──穿著翠青色的官服,宽袍大袖,头上戴著官冕,脚上踏著绣著花边的黑底鞋。
以前朝里认识他的人若看见他马上会认出这是赵高。
可赵高却觉得他已不是自己了。
未时三刻,胡亥结束了与李铭的会谈,他翘起了腿,拿起笔墨在最後一件文书上写下批阅的签名,就把笔随便一丢,百无聊赖的打著呵欠。
李铭这时候就走过来,仔细把文件上墨迹吹乾,陪笑著道:「公子累了吧,臣已经备妥您下榻的房间,公子要不要先去休息休息?」
「嗯──」胡亥低低地哼了一声,垂眸瞧了赵高一眼,迳直地走了出去。
若论此行目的,赵高身为主官,胡亥则是监军,外人要巴结也该从赵高身上下手,只不过胡亥的阶级比赵高这小小的中车府令实在是高太多,所以有些见识的当然是从胡亥开始奉承。
但赵高也算随行,所以当胡亥走出去,李铭的副官就跟著对赵高笑盈盈道:「李将军也为赵大人准备了些礼物,赵大人不妨移驾寻香楼用些点心。」
「多谢李将军美意,本官累了,先回房。」赵高直接把李铭的美意挡了回去。
好个寻香楼。
听名字就知道是烟花之地,赵高受过腐刑的事并不是秘密,自古以来要贿赂官员的行为不外乎美色与金钱,而宦臣更因为身体上的伤残,对前者更有一份偏执。
可惜赵高对二者都没有兴趣。
他把副官丢在後头就自己走了,不过这府邸没有多大,他很快与胡亥狭路相逢,这时候,李铭正对著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