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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部分

弃夫也有春天-第123部分

小说: 弃夫也有春天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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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以孩子为先,既然能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又何乐而不为呢?”梅席衣劝道。

  他细心地观察到,六娘的手已经生了冻疮化了脓,而按纹路看,那双手本该是纤细柔嫩的,可见六娘出身不俗。再看六娘的脸,清雅出尘的面庞下,皮肤却被风刮了裂得厉害,这种肤质,明显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经不起冻的。

  “这……”六娘犹豫了。

  “住下来吧,一切等孩子出生再说。”

  六娘沉默地点了点头。

  当晚的风刮得特别厉害,客栈的门被吹得怦怦直响。

  但六娘睡得很安稳。这是自她被家中赶出来后睡的第一个好觉。

  腹中的孩子特别懂事,明明已经八个多月了,却一直没有折腾过她。

  如果不是偶尔传来的轻微胎动,六娘都会怀疑自己腹中的孩子是不是还活着。

  六娘在梅席衣的客栈里住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无疑是她生命中最为快乐的时光。

  不同于自己那个背信弃义的情郎,梅席衣是一名非常富有成熟魅力的男人。

  相处之后,六娘才知道,梅席衣曾是整个蓉城最有名的武生。当年,抢着嫁给他的女人甚至是男人排起来能塞满门口那条长街。

  然而,梅席衣同时也是一名花旦。

  这是普通人不可能知道的。

  一名戏子,终生能演绎好一个行当便已经是当世名角了,可梅席衣却能同时胜任武生和花旦。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一个月后的一天夜里,只有北斗星高高悬挂在天宇,凛冽错落,形成北斗的形状。

  有一颗无名的、若有若无的虚幻星辰,忽然出现在天宇,落在了北斗星的中的贪狼之上,接着,斗勺开始倒转,那原本若有若无的星辰的存在感越来越强,光越来越亮!从贪狼,巨门,到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 

  最后,那颗星在瞬间的绽放之后,化作了一道金光,落到了正在熟睡的六娘腹中。

  六娘是被一阵腹痛疼醒的。

  她第一时间明白,自己要生了!

  为方便照顾,梅席衣在六娘床前安了一个铃,只要拼命摇动金铃,隔壁房间的梅席衣就会听见。

  果然,听到铃声后,梅席衣第一时间冲到了六娘床边:“六娘,怎么了?要生了么?”

  六娘死命点头。

  “我去找产婆!”

  “啊!来不及的!”六娘大喊,她感觉羊水已经破了。

  “别急!我让仨儿去!”仨二便是店小二。

  “这么大冷天,哪里有产婆肯出来啊?”仨儿睡得迷迷糊糊的,被叫起来,当然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去叫产婆了。

  “你赶紧去叫!捆也要给我捆来!”看着六娘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一直温文儒雅的梅席衣也焦躁了起来。

  “好好,我去我去。”仨儿无法,只能披上外衣出门。

  “梅掌柜……”六娘用惨白的手拉住了梅席衣的手臂。

  “我在。”梅席衣赶紧坐到床边,宽慰道:“六娘,你别急,产婆马上就到。”

  六娘摇了摇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我恐怕……熬不过去了。”

  “别说傻话!”梅席衣赶忙道。

  “我只求,孩子能平安生下来。”六娘的眼神开始涣散“所以……请梅掌柜……帮……帮忙帮我把……把衣服脱了……没有产婆……我自己生。”

  “这……好!”这种情况下也管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梅席衣将六娘下身的衣物褪尽。

  尽管肖想六娘已久,可第一次看到六娘下身赤裸时,梅席衣却只有满心的担忧。

  “听……听我说……梅掌柜。”六娘的手仍旧紧紧抓着梅席衣。

  “六娘,你说。”

  “请……请掌柜的……帮忙照顾我的孩子……”

  “好的,六娘你别说了,赶紧把孩子生下来。”一直镇定自若的梅席衣早已满身冷汗。

  “好……”看着惊慌失措的梅席衣,六娘一愣,竟然笑了。

  天地间彷佛有什么被唤醒了。天空中发出了巨大的悲鸣,雪越下越大,那种寒风夹杂着雪花的声音彷佛是奔驰着的千军万马!

  “哇!”嘹亮的啼哭声划破了天际。

  “六娘!你看!生了!是个男孩!”梅席衣兴奋地对六娘说着。

  “是么……男孩啊……”六娘的声音越来越弱。

  “六……六娘?”梅席衣的兴奋只持续了几秒钟。

  因为他发现六娘的血一直没有止住。

  大出血!

  千百年来从来都是夺取产妇生命的一号杀手!

  “六娘!六娘!”由于怀抱着脐带也没有减断的孩子,梅席衣甚至连拥抱那个女子的能力也没有。

  六娘的手腕渐渐放开,下身的血从床上流到了地板上。

  一个月多前,他们初次见面。

  一个月多后,却已经天人永隔。

  梅席衣把满身血污的孩子紧紧抱进怀中。只在瞬间,泪水便湿透了衣襟。

  窗不知什么时候开了,这个时候也没有人会注意将它关上。

  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繁繁地从窗外飘进来,落在血染的地板上。

  “落雪……我的孩子,你就叫梅落雪……”

  落雪成杀:早春之章

  寒暑交替,一转眼,五年过去了。

  梅落雪拿着脸谱站在客栈门口等待,早春的天气还是有些冷的。然而,梅落雪仍然是站着,不过五岁,那身姿便笔挺得如同松树一般。

  他已经练了两年的身法。

  手、眼、身、法、步,五岁的梅落雪渴望成为一名合格的戏子。

  眼看立春已过,应该到了气温转暖的时候,可梅落雪存于世间,至今已经五载,每一年的冬天都走得特别晚。也许是他跟雪有缘的缘故吧。

  春寒料峭,他拉了拉衣服,依然站在门口等着。

  梅席衣已经四十岁了,却一直没有娶亲,他对外人说梅落雪就是他的儿子,别人听后,总会拿梅落雪和梅席衣对比一二,最终得出结论——梅落雪是梅席衣的亲子。

  且不说只有五岁便生得如年画娃娃一般的样貌,便说一身清雅绝伦的气质,跟梅席衣几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当天,梅落雪等了一个白日,待到傍晚,跟梅席衣一起来的,还有春雪。

  纷纷扬扬的雪花来得悄无声息,梅席衣看到梅落雪的身影,嘴角笑了笑,近了,再近了,他摸了摸梅落雪的小脑袋“落雪,怎么,一直在等我么?”

  “爹,你说过今天回来教我怎么画脸谱的。”尽管冻得几乎失去了知觉,可梅落雪还是吐字清晰地问着。

  “是啊,所以我回来了。”梅席衣把自己的大袄脱下,蹲下身,将大袄披在梅落雪的身体上“爹跟你说了好多遍了,不用每次都这样等在门口的。”

  “但爹你已经好久没有登台了,能请得起您的人,必定来头不小,有钱有权的人都是王八蛋!孩儿担心您出事……”

  “谁告诉你这些的?”梅席衣眉头紧蹙。

  “仨儿叔叔。”

  “仨儿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梅席衣叹了口气,将梅落雪一把抱起走入客栈“以后别听仨儿瞎说。”

  “哦。”梅落雪乖巧地点了点头。

  这春雪下了一晚,大地被打扫得一尘不染,雪白雪白的仿佛整个蓉城都在办丧事。

  一大早,梅落雪就起身练武了。天地间,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艳。

  梅落雪从小就喜欢听戏,别人以为梅落雪最喜欢的一定是梅席衣饰的武生,但在五岁的梅落雪的印象中,最最富有冲击力的,却是父亲梅席衣唱的花旦。

  除了本行里的,很少有人知道梅席衣也会唱花旦。

  西棠最有名的花旦名为玉蝶,众高官一掷千金都难听其一曲。

  可“玉蝶”,不正是白梅品种之一么?

  春天的雪,润物细无声,冰冷和暖并存,它是冬的留恋,却也预示着春的到来。

  梅席衣靠在窗檐,看着梅落雪一板一眼地练习他之前教给他的东西。

  其实,梅席衣非常不想梅落雪入这行当。不在行不知其深浅,作为一个戏子,外表看似光鲜,可内里的东西,早就已经腐烂不堪。

  他唱了三十年的戏,也就体会了三十年的世事悲欢,入这行容易,出这行,那就难了!

  就像现在的他一样,明明已经对外声称闭嗓不唱了,想要安安静静地开客栈过日子,但还是有各个地方的人闻名而来,普通人还好,若是碰到高官显贵,就算他不想唱也不可能。

  关于自己又唱武生又唱花旦的事实,梅席衣不想瞒着梅落雪,所以,早在梅落雪三岁的时候,梅席衣就在梅落雪面前扮好相,唱了一曲他拿手的《泣梅碑》。

  哪知道,梅落雪竟然迷上了花旦这一角色,这是梅席衣不想看到的。

  如果可以,他希望梅落雪能够继承自己的客栈,或者从军。

  雪的美丽就像人的青春一样,是短暂的。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雪就将消失于天地之间了。天地仿佛被净化,空气非常清新。

  梅落雪看到了梅席衣,像是邀功一般跑回房间拿出一张脸谱递给梅席衣看。

  梅席衣看了,却并不高兴,反而怀着七分怒意道:“我教你的是武生的脸谱,你画的为何是花旦的?”

  “可……爹,我想学花旦呀……”只有五岁的梅落雪从没看见自己的父亲对自己生过气,一时间也有些愣住了。

  “没出息!”梅席衣将那脸谱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戏子!没出息!”

  “爹!”梅落雪被吓到了,眼中甚至开始涌出泪水。

  “戏子一辈子都只能做戏给别人看!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人的敬仰!别人只把你当小丑!你想要这样过一辈子么?”

  “爹……但……但你……”五岁的梅落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跟自己父亲这样说。

  “所以我才不想你继续这样啊!”梅席衣看着自己的儿子,从他这个高度,只能看见梅落雪的头顶。知子莫若父,梅席衣能够想象梅落雪现在的神情——

  一定是又委屈又伤心。

  “你先自己想想吧!”说到这里就够了,如果梅落雪还想继续坚持走这条路,梅席衣也没有办法阻止。

  当天,梅落雪在院子里待到傍晚,仨儿喊了他好多次都没有得到回应。

  又过了一天,梅落雪又起了一个大早,今天他不练身法了,他开始吊嗓子。只见他边走边唱,就像散步一样,始终保持着松弛自如的姿态。只有五岁的他难以保证行腔运气保持长久稳定,常常仅把力量用在喉咙处。

  一般来讲,吊嗓子都要持续两三个小时,内行的人吊完嗓不会觉得喉咙疲劳不堪,说话的声音仍然明亮。

  可梅落雪不行,不过吊了半个小时,嗓子就有些痛了。

  梅席衣早就听到了梅落雪稚嫩的声音,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看来,自己儿子是决心要走自己这条路了。

  尽管不愿让梅落雪也成为一名戏子,但梅席衣还是尊重他的选择。

  披上一件外袍,梅席衣出了门,开口道:“吊嗓时,要让上颚微微吸起,下颚松弛,口形不需要太大,两肩不能垂,两肋一张一弛。”

  “爹?”梅落雪听到梅席衣的声音,连忙断了练习。

  “怎么?怕我说你?怕我不让你吊?”梅席衣边说边笑。

  “是。”梅落雪点点头。

  “哈哈!我再怎么说也是你父亲,子承父业,我理应高兴才是。”梅席衣拍拍梅落雪稚嫩的肩膀。

  “这么说!爹你是让我学花旦了?”梅落雪的眼睛顿时发亮。

  “既然劝不了你,我也没有法子。除了尽力教你外,为父还能做什么呢?”

  “爹!”梅落雪大喜,冲上去抱住梅席衣“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傻小子!”梅席衣慈爱地抚摸着稚子的头发,很柔软,仿佛能够让他的心也柔软下来。

  “注意!吐字行腔时,上颚就像一颗球,每个字、每个腔好似球形一样,用这种方法演唱,会使你不论唱什么板式,唱腔有多么复杂,都能保持气息稳定和声音的通畅完美。”

  自打那天起,梅席衣便开始系统地教授梅落雪唱腔要点。

  每天,梅落雪起床后,需要先练身法,包括蹲,卡,跑,静,站,跳等,练习身法的过程中还要吊嗓子,做好这些基础练习后,匆匆吃罢早饭,裹好衣服,冲出家门,去梅席衣给他找的夫子那里识字、念诗……

  尽管不过是个戏子,但梅席衣的文化造诣也是很高的,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无一不精。对于自己的儿子,梅席衣的要求自是非常严格,虽说你要走唱戏这条路,但琴棋书画还是不能落下。

  穿着暖和的棉袄,梅落雪欣赏着渐渐融化的春雪。扑面而来的是耀眼的白,冰清玉洁,行走在渐渐融化的积雪中,有些冰冷,更多的却是惬意。他终于得到了父亲的首肯,可以向着花旦努力了!

  梅落雪无法掩饰他内心的激动,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他一路急急走向逍河边,这里一早就聚集了不少摊贩,叫卖着自己种的新鲜的作物。沿岸,打雪仗、堆雪人的孩子们招呼梅落雪加入自己,欢声笑语向四方传播开来。

  回望,白茫茫的雪地里,一路蜿蜒着浅浅的脚印是梅落雪清晰的印迹。

  脚印非常浅、非常小,一如他的心境,不过是一名稚童,也一如他的经历,只是一个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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