槛世奢靡-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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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嘴唇,却是那样丰满,又让人产生一种肉欲的联想,宣誓着他混血的基因。他的这一派美好,正是符合中国人的审美的。
古希腊、古罗马的智者,常常着迷于青春少年充满弹性而健康的躯体,惟独亚洲人喜欢一切病态的源泉。长着两个鼓眼睛的金鱼、无限可怜相的北京狗、三寸的金莲、比女人更了解男人的人妖、稍纵既逝的樱花、林黛玉和曹七巧的镯子。无不提醒着这叫人眷恋的夹杂着丑陋与畸形的美。亚洲人很难轻巧的说一句:再见,黑暗。
左手是个上海男人,他的穿着,打扮,行为举止,无不西洋化的,他的模样,更是比之一般中国人来得深邃,他所爱所恋,也常常是巴洛克式的浮华艺术,右手有时嘲笑他,说他是个东方的休。霍夫纳,穿着睡衣,与无限的尤物相处。不过,他的骨子里,还是个传统的东方人。
而这一刻,却是左手初次了解了右手的病态,对于这层病态的缘故,他如坠云霭。
急切问道:“你的身体如何成了这般田地?你这次的生命,难道不该是健康的么?你说你死过一次,是什么时候,是你小时候……”
“不错,是我小时侯。”右手淡淡的道:
“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一回,被一异物所伤,本来该是丢了性命的,囚白娇不知何法将我救了回来,但是我得每年春天都服那诸葛豹子的鲜血,才能保住这第二次的性命,否则,我还是会死。春天,啊,春天,春天,春天又要来了,左手,你热爱春天,可是,春天,却是我的死期……”
“不,你不会死。”左手斩钉截铁的道:“现在离春天还有一段时间,你不会死,请你相信我,我会救你。”
右手道:“救我?你怎么救我呢?那诸葛豹被养在诸葛八卦村中,那里机关密布,如何进去得了?”这一点,秦穹语已早就调查清楚了,只是在这当口,他不会提这个名字。“何况,那豹子在屠杀之前,还要喂其药草,这药草的成份,除了囚白娇晓得之外,还有谁会知道呢?”
左手的心悬的空空的,又沉了下去,他左思右想,忽然眼睛一亮——“始终天无绝人之路罢,你看,那锡安不就是上天赐予我们的救命者么?他虽然是一个民科,但是宗学、律学、医学、科学,堪比太学博士,我们不若去求他……”
右手听他建议,也是一喜,那双布着湿漉漉雾气的木然眼睛,也渐渐的散发了光彩:“是呀,这一层,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可是,我还真是不敢太抱希望呢,万一他也没办法啊,那可怎么办呀?”
“有我呢,我不死,你就不死,听我的话,走吧。”他这么说着,拖起右手欲走,才见着右手穿着草鞋的脚,已经在雪地里冻成了红肿的样子,过于冷的天气,反而会麻木人的神经,右手早就感觉不到脚的存在了,如何走得动?左手便将他背了下山。
雪依旧下个不停,只是愈往下走,脚愈能踏实的踩在泥巴上边,两个人的背影,在这漫天的雪花中格外的渺小,在一个接一个的山丘中央,人的足迹是那么的轻薄,无力,只有人,从远远的雾气中走来,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人。
雪花是那样的洁白,左手的背部是那样的温暖,尽管走在这样陡峭的山脉上,他的走路是极为不稳当的,然后右手已经心满意足了。
等到了顺天圣母庙,右手自觉脚渐渐暖和了,没有那么麻木不知感觉了,又见左手的额头上已经冒出汗来,嘴巴里也呵出白茫茫的气来,便要自行下来行走。他走在顺天圣母庙前——这里四周都布满了雪,是绝世的雪景,没在雪山上呆过的人,绝对想不到雪怎么会下得这么快——出去时是一个样,回来时又是一个样,惟独这圣母庙的门口,总算还没全部铺满白色,那干草和柴木堆成的不能称之为路的路,走上去那么刺脚,但他们牵着手,因为过于的冷冻,也不太关心这样的问题了。
他们走在干草地上,从远处望去,好像半膝浮入雪中,只剩下上半个身体,在那里走走颤颤,一直走进了圣母庙的院子里,那屋顶早已经变成白色的了,围栏上的每一根篱笆,上面都盖了一层厚厚的白帽子,那样沉重,那样安逸,他们是这白中极鲜极震惊的颜色。
右手是笑着走进院子的——大约他已想不起来出去时的心情了。人在快乐时如何体会得了绝望呢?哪怕还是这个人。等到了院子里,见锡大在那里拾院子里的柴木预备生火,这些柴木虽然淋了雪,但倮在里面的倒还算是干的。锡大的身上,倒也多加了几件厚实的御寒衣服——定是庙里的寺监给他的——因为这寺里也就只留了这么一个人。
左手走过去,喊道:“锡大,我们回来了。”
这锡大停了手中干活,走过来道:“左哥,你们可回来了,还说你们去哪里了呢?这雪这么大,又不辨东西的,万一你们失踪了,我还不知道怎么跟组织里交代。”
左手“嗯”了一声,想了想道:“你忙你的吧,我去找锡爷,他在客房里吧?”“嗯,老爸在里头呢。”“好呐,右手,一起进来吧。”
二人还未进屋,影子先进了屋里,就听得客房里鸡飞狗跳了起来。东方春瑶的声音尤其是大,“好痛啊,爷爷,别打了,好痛啊!”这声音叫二人惊了一惊,左手赶紧将半掩的门推开。
就见得锡安手里举着一个鸡毛掸子,直直得往东方春瑶身上招呼,可怜这东方春瑶——
那个可以一脚将唐王杀死的少女,此刻在那鸡毛掸子的招呼下毫无反抗之力,只是在这躲也没处躲的小屋子里四处撒野乱跑。锡安一边打她,一边骂她:“小兔崽子,叫你不听师傅的话,叫你自己做主,我就今天把你打死了,就在这庙子后头给你及窆落个葬也就是了,免得你将来被别人杀了,好叫我白多养你个几年!”
他这样骂骂咧咧的,东方春瑶只是哭。左手和右手同情这少女,不免上前拦下了他,左手吼道:“你是什么意思?她是你收养的孩子,就形同于你的孙女,就算不是你亲生的,你也不该这样打她!”
东方春瑶心里面对锡安的害怕已是流于表面了。
她大张着嘴巴,眼泪流到嘴巴里,此时见到了救星,连忙靠在左手的身后:“我就……知道,左……手哥哥你会……来救我的。”她已是泣不成声。
她话未说完,锡安又扑了上来,拿鸡毛掸子抽打东方春瑶纤细若无骨的手臂,东方春瑶痛叫一声,锡安叫出声来:“这孩子平常就不听我的话,我若不收拾收拾她,就以她的性子,将来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儿呢!”他还欲动手,左手立地中央,再不让他碰东方春瑶一根毫毛了,锡安瞪大了眼睛,怒视他道:“你……我管我自己家的孙女,你这个外人,看看便好了,插什么手?走开走开。”
左手只是摇头,尽管他周身也疼,但到底要护一个少女安全,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锡安见他不肯让,也是呼了一口气,他也老了,打到这份上,也有些精疲力竭了,便转过身去,慢颤颤的坐在炕上,将鸡毛掸子放在炕上,那鸡毛掸子上的鸡毛四处乱飞,他的手也在乱抖。
他也不看左手他们,道:“我这个做爷爷的,是没本事教好她,现在连管教一下,都有人插手呢,哼,想当年我的爷爷打我时,怎么就没有人来插手管一管呢,真是时代不同了。”
左手见他似平了气,终究是有得劝了:“要是男孩子,我倒也不管,可是这小姑娘细皮嫩肉,你如何舍得打她?我们出去时,不是好好的么?锡老先生,还当你是个斯文人,怎么发起怒来,这么叫人害怕呢?”
“斯文人?哼,斯文人。”锡大说着,又将那鸡毛掸子捡起来往地上一扔,“我倒是想做个斯文人,人家可不许我做呢,今儿个被唐王抓住,那是九死一生啊,我若是个斯文人,怎么逃得出来?就这丫头夜郎自大的紧,我被关押之时,向她发了通讯求救,叫她请她师姐过来救我们,可这孩子偏不,自恃学了点儿鸡毛蒜皮的功夫,竟然自个儿跑来救我们了,你说可不可气,若不是唐王正巧被我一枪射中,哪里轮得到她来杀他?这下可好,她染了这一手血,以后可不定要跟妖莲帮作对到什么时候呢。”
东方春瑶哭道:“反……正,我做什么你都不说好,定要师姐做得才好呢。”
锡安的眼睛也湿了:“你胡说什么?我把你们两个都当我孙女看,若说性命的珍贵,我倒觉得……你……你……唉,你只是个孩子。”
东方春瑶大约也知道锡安是诚心诚意为她好的,心里纵使有万般仇恨,这刹那也就散了,走上前去,跪倒在锡安的炕前,只是道:“对……不起,爷爷,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自作主张了……”
锡安的气也撒完了,也就不再生气了,拍拍手,让东方春瑶坐上炕来,东方春瑶用手背擦擦脸上的眼泪,细竹竿一样的腿一扯便坐上了炕,那双不合时宜的高跟鞋,就那么蹬在了灶旁,扑满了灶灰,她也不管,嘴上还在不停抽泣着,到底身上是真疼。
锡安再看看左手:“你们跑回来了?不累啊,累就坐着吧,我也打累了,一会儿等锡大捡完了柴火,烧起来这炕可暖和了,到时候大家就睡吧,等雪停了就赶紧走,这里是不能久呆的,到底是人家的大本营呢,别看我是一条老命,我可不想死。”
他话音刚落,左手忽然朝他跪了下来,这一下,可惊呆了锡安,东方春瑶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就那么睁大了瞅着他,右手在他身后,也惊了。
锡安奇怪得很:“啜,今天什么日子,小孩儿向我跪,大人也向我跪?左手先生,你身子金贵,我可受不了你一跪。”
东方春瑶也是道:“大哥……哥,你起来说……话罢,你朝他下跪,我也坐在上面,那可不是连我也跪了吧,我不要你跪,你起来吧。”
左手始终不肯起来,那双深邃的眼睛,就那么看着锡安,右手见他下跪,就好像热溶胶滴答一声,烫在了小手指尖上,他不想看到左手为了他求别人,一转身,出了屋去,往那屋外躲去。
屋外,雪依旧下得很大。
锡大还在那儿收拣着柴火往长屋里扛,见右手走了出来,便不自觉的看了他一眼,右手喃喃自语:“这雪下得真不是时候呀……”
锡大见他的脸冻得通红,便忍不住道:“我见那长屋柜子里有一顶貂皮帽子,你且带了去吧。”说着跑到长屋里,从柜子里拿出了一顶帽子,递给右手。
右手戴上了帽子,问他:“我戴这顶黪色帽子,是不是很丑?”他的帽子刚一戴上,白茫茫的雪花便盖了上去,一点一点的洒满了花。锡大一时间看呆了去,半饷才笑道:“你……这一身的气……息,可……和我们这一派的……流氓大不一样,若说你丑,天底下就没有美丽的人物了。”
右手低了头,笑道,“明白了,终究,我与你们,不是一家人,只盼的你们别把我撇出去,那就好了。”
锡大不敢多说什么,总觉得说什么也不好。右手就那么木然的盯着雪,也不知道雪花飘向了何处,他的心飘向了何处。
十一章 魂兮归来雪缤纷 怊怅恐失上邪公下
更新时间2011…10…19 15:44:38 字数:6601
屋内,左手跪在里头,对着锡安道:“还请老人家做主呀。”说着将右手的情形告知了他,锡安一直仔细听着,也没有什么动静。东方春瑶虽然也听着仔细,但小孩子无法无天,便拿了炕上的一段旱烟,一边抽一边听。
小女孩子抽旱烟——无论如何也谈不上优雅,然而她有着敦煌的大盛气派,因此粗鄙也得一个“好看”。
锡安——他却也不管她,只由得听着左手跪在地上,颤意的求他:“上天叫我们遇上了你,定是一种机缘与福气,如果锡老先生不肯出手相救,右手的性命堪忧,锡老先生,看在我们到底同生共死过一回,就答应在下这一请求吧,拜托你了。”
谁能见过左手这样低声下气的求过人?谁也未曾见过吧。这样倔强的,这样高高在上的一个男人,如此为了一个少年而作践了自己,难怪右手不敢看。锡安心里着实称奇,他道:“左手,我真不明白,你犯得着为了一个……抢了你上邪公之座、阻了你大好前程的少年这样卑躬屈膝么?这,这可不像是你,我听刘蝉那丫头说起过你,这可着实不像我印象中的你呀。”
左手急道:“锡老先生,你既然认识刘蝉,那我们更好说话了,刘蝉定不会放着我的请求不管的,你就看在她的颜面上,看在她的颜面上……帮帮我们吧,你有什么样的要求,我都会满足你的。”
“要求?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能有什么要求?还能有什么贪念?该享的福我也享过了,该受的苦我也受过了,我不会再需要些什么了,我跟你说,你不说起刘蝉,我倒还不气你,你若说起了她,我便要生你的气了,刘蝉……那是多么好,多么可爱的一个丫头呀,她少年时受了那么些苦,现在出落成一个可人的大姑娘,总以为该过点好日子了,可你是怎么对她的?你说说看,你可对得起人家?念起她来,我便更不会帮你了。”
左手听他语气,倒与那刘蝉相交甚亲,眼前不由得闪过刘蝉那浓眉媚眼,英气逼人的脸,她的确是个好女人,是那样的成熟大方,但,她不是他所想要的女人。他想起自己与刘蝉之间,倒也的确是自己负了人家,他只能诚恳的、狠烈得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可是一码事儿归一码事儿,那是我的不是,不能牵扯到右手身上。”
锡安道:“你们两个年轻人的事情,我是不大想管的,不过,那右手可就没刘蝉懂事,而且,刘蝉才是个女人呀。”
他说这话时,单日瑶略微的更留了一下意,又听锡安接着道:“自打刘蝉进了豹军,做了囚白娇的干女儿,我就对她的将来不怎么放心了,如今又遇上了你,爱上了你,牵挂上了你,你就老实告诉我,你肯不肯对她负责任?”
左手一时间愣在当处,他正正经经得答他:“锡老先生,我真想告诉你,我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