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夫俗子异闻录-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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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吓人吗?”
床底下的脑袋开了口,
不是别人,正是赵修担心遭遇不幸的柳安居。
“干嘛藏到那种地方啊,你是想把我吓死才满意吗?”
赵修揉着太阳穴苦恼地说。柳安居没有回答他,而是一骨碌从床底下钻了出来,掸掉了身上的灰尘。他眼睛有点红肿,一脸不高兴地抱着膝盖坐在了床上。看来是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
“昨天是我不对,雨停了之后就一起回家吧!”
这么轻松就找到了人,赵修松了口气。把准备当做武器的烛台放回原位,赵修坐在了柳安居身边,不停地敲打自己的头顶驱赶痛楚。柳安居仍旧把头埋在膝盖上,赵修看不到他的表情,想要拉开他的手,却发现柳安居身上受了伤。
平时经常上山采药的柳安居对山路很熟悉,应该不会轻易受伤。不好的预感顿时挟住他的心头。
“我说,你这个伤是怎么回事?”
☆、悲哀的谎言
“不想说,太丢脸了。”
柳安居缩回自己的手,小声地回应了一句。
“不想说?”赵修眯起了眼睛,“你昨天晚上没回家,不会遇到什么坏事了吧?”
“唔……你怎么知道的?”
这就等于认同了赵修的话。赵修感觉血一下子冲到了脑袋,愤怒地握起拳头。
“是谁?”
低沉的声音仿佛不是自己发出来的。
“什么?”
柳安居抬起头,睁大了眼睛望着他。
“对你做坏事的是谁?我不会放过那个人。”
“你在说什么啊?哪有人对我做坏事?”
赵修转过头去,看着柳安居一脸优哉游哉的表情,一点都不像遇到那种事之后的样子。
“那你这一身伤是怎么回事?”
“摘灵芝的时候差点掉下悬崖,这些都是爬上来的时候弄的。”
差点掉下悬崖?这个跟“被人侵犯”造成的心惊肉跳程度相近的原因就这么从柳安居口中轻松说出,不知为什么让赵修特别焦躁。
“为什么不小心一点啊!”
不喊出来就无法平息那份焦躁,赵修恨恨地瞪着柳安居。青轩山的悬崖不是闹着玩的,一个不小恐怕连命都会丢了。
“可是灵芝就长在悬崖下面啊,我本来想试着伸手去够,结果滑了一下,就半个身子悬在崖边了。”
听到柳安居若无其事地说着遇险的经过,赵修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那么危险还摘它干嘛?你别让我这么担心行不行啊?”
被怒睁双眼拼命摇晃着自己肩膀的赵修吓到,柳安居反射性地缩起了脖子。他不是有意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伏在悬崖边上伸手去摘那棵灵芝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过昨天不巧压掉了一块石头,才半个身子都掉下去。
“那棵灵芝很少见嘛,如果摘到了能卖三十两银子呢!”
“三十两银子比你的命还重要吗?你是脑袋坏掉了吗?……”
柳安居几乎是怀着洋洋得意的心情说出那个数字的,没想到赵修却劈头盖脸给了他一顿臭骂。那个超大的音量震得他耳膜都要碎了,可是赵修死死抓着他,让他躲都躲不开。
“你干嘛这么生气啊,我不是平安无事地上来了吗?”
“如果上不来怎么办啊?到时候你拿什么赔给我?”
“我都死了还赔你什么?”
“你也知道会死啊!”
怒吼完以后,赵修终于感觉舒畅了一些,语气也平缓了许多:“既然知道可能会死就不要在做这么危险的事。上
次也是这样,不说一声就跳进河里,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真不知道该说你这家伙是胆小还是鲁莽。”
一听到“鬼”字就能被吓得浑身发抖的柳安居,却经常做些非常危险的事。敏捷灵巧的他动不动就一声不吭地爬到非常高的地方做些很傻的事,总是吓得赵修一身冷汗。
“我也是想摘个珍贵的灵芝给你看看啊。”柳安居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喃喃地说道,“赚到三十两银子的话,我也可以像小九一样请你喝酒,你会很高兴吧?”
那样你也会喜欢我多一点,柳安居把头埋在膝盖上,把这句话咽回肚里。他喜欢赵修的心情从来没有改变,只是为了能够让赵修留在自己身边而将这份感情深深地埋在心底,默默地跟他保持着距离。
然而小九的到来切切实实让他感到了危机,那个美貌机灵的少年让他感到了深深的自卑。就连崔大人也对小九一见钟情,赵修说不定什么时候也会喜欢上那个人。所以从一开始,柳安居就本能地抗拒着小九。尤其是昨晚看到两人喝得醉醺醺相扶而归的样子之后,他便觉得心中的痛苦无法发泄,只能一个人从家里出来。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寒山的住处。那个温柔的青年曾在他痛苦时给过他无尽的安慰和鼓励,即使他已经不在了,可是只要回忆起他的声音,心就好像被轻柔地抚慰一样。这样软弱的自己,一定让赵修更加讨厌了吧?想到这里,柳安居就不禁把头垂得更低。
可是赵修却轻轻把他抱在怀里,熟悉的触感令他感到怀念。很久未曾这样亲密了,感觉赵修的胸膛似乎不像以前那样宽广。
外面的雨声从急促变得轻缓,从远处的云缝中射进成束的阳光。
“对不起。”
柳安居轻靠在赵修的肩膀,低声道歉。
“为什么道歉?”
“因为我说了谎话,我说不会再喜欢你,那是骗你的。”
望着窗外的雨,柳安居鼓起勇气说出了心底的话。总觉得两个人不会再有机会这样呆在一起,即使赵修永远不会接受,他也不想再继续否定自己的心情。哪怕只有一次也好,想把自己的想法好好地传达出去。
“我知道。整件事都是我的错,我没有顾虑到你的心情。”
柳安居在赵修的怀里猛烈地摇头。不对,他不是想要这样,不是想束缚住赵修才说出那些话。
“不用顾虑我,如果你喜欢小九,我也没关系的。”
想要开朗地说出这句话,可是眼泪却不争气地模糊了双眼。任性地想要赶走小九、离家出走害得赵修担心的自己,既没气量又丑
陋,所以赵修才不喜欢自己。可是事到如今,再怎么后悔也无法挽回,至少他不想成为赵修感情的阻碍。知道赵修还会担心他,还像朋友一样对待他,这就已经够了。
“你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吧?”
擦去他眼角的泪水,赵修轻笑着问道。
“昨天不是小九玩了一天,还一起喝酒了吗?”
中午采药归来,百草堂却一个人都没有。柳安居问了帮忙看店的李三嫂,才知道赵修和小九两个人一起出去了。惴惴不安地等待了半天,结果却看到两人非常亲密地回来。完全醉倒在赵修身上的小九,带着异常冶艳的风情。从那时开始,柳安居就擅自认定赵修喜欢上了小九。
“所以想要摘到那棵灵芝给我买酒喝?”
赵修哭笑不得地说,柳安居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点了点头。虽然一直想要那棵灵芝,不过非摘到不可的心情在昨晚才产生,一直没回家也是因为今天准备再去试一下。
“你这孩子是笨蛋吗?被你这么一说感觉我好像是教坊的歌姬一样,谁送我东西我就喜欢谁。”
赵修忍不住捂着肚子笑了起来,把昨天的事跟柳安居讲了一遍。这种想法还真是天真,天真得让人忍不住发笑。如果谁给的东西多就喜欢谁,那世间的事就不会如此复杂了。
“我看我真的需要好好跟你说一次了。”
赵修盘起腿,煞有介事地坐在柳安居对面。感到赵修忽然认真起来,柳安居也无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我想,可能是我该面对的时候了。一直以来,我都在逃避。老实说,我其实是个很胆小的人。你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抛弃的事吧?虽然那时候的记忆不太清楚,可是我的父母很讨厌我这件事,我却一直忘不了。”
明明记不清父母的脸,然而赵修却记得父母要抛弃自己那晚在房间里商量的声音。因为他的能力而把他视为不祥之人,父母看她的眼神里总是充满厌恶。即使是小孩子,父母讨厌自己这种事也能轻易感受到。第二天,母亲佯装带着他去采购,把他一个人扔在浔州城以后一走了之。那个时候,他知道母亲带自己出门的目的,但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乖乖地跟着母亲走了。望着母亲的背影,他多么希望她可以回心转意,然而母亲直到背影消失都没有回过一次头。从那时开始,他就成了浔州城街上的“小要饭的”,没有被人贩卖了已经算是幸运。
“后来我被师父收留,在罗浮山学习。后来我算是学有所成,师父就派我到长安的太清宫打点。我师父被贬岭南之后,就一心想要回到长安,
不过他是负罪之身不能自由行动,只好派我先行。我在那边的任务主要是疏通权贵,顺便铲除那些可能对我师父地位有威胁的人。那个时候,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所以,我不是你想象的那么清白,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很失望呢?”
柳安居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凝视他的双眼没有任何改变。赵修忽然发现自己变了,以前的他,在为了给师父铺平道路而铲除阻碍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或后悔,还认为能力不足的人活该落到这种下场。然而现在,他觉得自己那时做错了。用笑脸背叛别人的信任,使用卑鄙的手段去陷害无辜,那些都是错的。他所伤害的不只是那些“失败”的人,也亲手把自己弄得肮脏不堪。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自己虽然意气风发,目中无人,实际上却孤独得可怜。因为不信任任何人,所以无法对人敞开心扉。即使身边总是有一群人跟着自己,其实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也就是在太清宫的时候,我遇到了那个人。”
☆、背负的重量
“那个人?是你一直都在防备的那个人吗?”
柳安居微微前倾身体,眼中满是担忧地问道。
“也不能说是在防备他,因为我欠他的,始终要还。只是不知道他要我怎么还,所以有点担心。另外他这个人现在有点偏激,我害怕他会伤害到你。”
赵修苦笑了一下,无意识地摇了摇头。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那样的呢?以前总是在心底责备着他,却忘了他最初并不是那种人。即使是那个人,也曾有过清澈如水的目光。那双美丽的眼睛中洋溢着的爱意,真的都是假的吗?
“赵修你……欠了他什么?”
“你知道吗,即使同为道士,也有不同的门派。当时我和他,都在太清宫修习,但是我们并非同门。严格地说,我属于金丹派,他则投在清净派门下。其实道士和和尚差不多,平时也要遵守很多戒律,但是毕竟是人,几乎没有人能够严守戒律,尤其是在血气方刚的年纪。所以只要不闹得太过火,上面对我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
那个时候,太清宫里也有女道士,不过毕竟人数不多,而且如果一不小心怀有身孕对于道观来说是非常严重的丑闻,所以大家都像达成共识一样,只在男人之中寻找互相慰藉的对象。本来是你情我愿的事,然而太清宫里的人,都有着想要向上爬的愿望,身体也成了资本的一种。刚到太清宫的时候,赵修势单力薄,被人欺侮的事也不是未曾经历过,给他留下了相当晦暗的记忆。不过幸好赵修凭借着自己的手腕很快就掌握了力量,之后便再也没有发生过那种事。
“但是清净派不一样,他们所有的修行都建立在身心的清净之上,一旦不再拥有清白之身,以前的所有修行就都白费了。我明知如此,还是引诱了他,害他被赶出师门,还挨了板子。”
师弟没有因此丧命已经算是幸运,赵修永远不会忘记他奄奄一息的样子。平日那美丽的面孔因为痛苦而扭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你……喜欢他吗?”
柳安居将视线投向下方,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
“喜欢。”
赵修毫不犹豫地回答,不管是在过去还是现在,他都可以堂堂正正地说出这句话。他对于那个人,从头至尾没有一点虚假,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伤得这么深。
看到柳安居无力地垂下肩膀,赵修轻缓地覆上了他的手背。
“别这样,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即使嘴上这么说,与师弟一起的记忆并没有因为时间而褪色。他师父回到太清宫时,有不少人想要以美色引
诱他,可是他都拒绝了。在他眼里,恐怕没有比师弟更加美丽的人了。虽然别人总是背地里说他傲慢,然而只有赵修才知道,他是个相当腼腆的人。只要赵修用热切的眼神注视他,他就会红着脸微微别过头去,垂下那纤长的睫毛。
“那时我把自己的随身玉佩送给了他,还承诺他可以拿着玉佩要求我做一件事,什么都可以。这就是我说的欠他的事。”
看着他因为自己而受伤,赵修心中说不出的苦涩。将玉佩交给他时,说那句话只是想哄他开心的戏言而已,然而赵修是真的决定可以为他做任何事。
“既然那么喜欢他,为什么还要分开呢?”
听到柳安居怯懦的声音,赵修故意向他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
“因为我们有些意见不合,所以我离开了。”
意见不合?赵修都忍不住佩服自己。本想跟柳安居说清楚,然而话到嘴边却成了含糊到极致的谎言。撞破师弟背叛自己的事,是在一个夏日的午后。本来被师父派去寻找古籍的赵修,因为事情异常顺利而早归。兴冲冲地带着给他的特产回来,却正好碰到他从外面回来。赵修一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便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那是师弟常用的白檀香的味道,还混合着师父最近秘密炼制的金丹的特殊味道,和他们二人都很清楚的情事过后的气味。他脸上的红潮似乎也在印证着这一点。
赵修的心一下子跌倒了谷底,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特产交给了师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心里清楚,他没有束缚师弟的权利。而对于视如父亲的师父,他也无法去责怪。最后痛苦的人就只有赵修自己而已。第二天一早,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