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顾-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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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空,别来无恙。”
“嗯。”
两人无言,一阵沉寂。
良久,临空开口轻道:“案上的那幅画,是送与你的。”
云鹤闻言,而后一怔,幽绿的眸子带上了几分诧异,他行去那案几前执起案上的画作细细打量,画中有一块巨石,巨石旁正坐有一人,那人着玄色衣袍墨发轻束,唇角微翘似是莞尔一笑,他自是认得这人便是自己。
“你……”云鹤抬首看向临空,余下的话硬生生哽在喉间不得说出。
“这五百年来幸而有你。”临空一笑,笑如春风。
那日,他终还是将临空带去天庭,他立于旁处,看着临空跪于玉阶之下,他身旁的神仙脸上神色或是讥讽或是怜悯,今次,竟是连观世音菩萨也来了,两个童子护着菩萨而来,两个童子一脸气傲,见了玉帝也不曾行礼。
临空跪于那儿,垂着眸子低着脑袋,一袭红衣无了昔日的红艳,他跪了许久,只跪的双膝麻痛,冷汗自额上缓缓流下。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听了那玉帝老儿言语——
“荀华此妖魔不除,定会为人间留了祸根,我曾限你三日为期除了荀华此等魔头……”怎料话未说完,天宫恍然一震,有天兵急报只说荀华要玉帝将人放了,若不然便将这天翻了。
玉帝轻蔑一笑,负手缓步落下玉阶,只命人将临空带去牢内,菩萨不语看着临空毫无惧意地随着那几名天兵行着,她对此事也不过略知一二,她不懂这修为不高的妖怪为何宁可自己死了,也不愿荀华受到半分伤害。
“去,将人给我带来。”菩萨向着身旁一个童子命道。
童子颔首,而后快步行去与那些天兵言语,天兵在闻言之时亦是犹豫,天兵看向玉帝,玉帝也并无恼意,只无奈颔首应承。临空听闻菩萨要见自己,他不禁诧异,他悄然歪着脑袋看向菩萨,而后四目相对,便见菩萨向着自己一笑,笑意温和。
“菩萨。”临空身上的仙人捆未解,他此时只觉万分难受,他不过轻轻一唤,菩萨便知他心意,轻吹仙气,身上的仙人捆立时散开。
天宫又是一震,各路神仙早已摆好阵型,菩萨此时一指轻点上临空的眉心,临空微微一怔,只听菩萨柔声道:“我有一个法子,可让你们二人相安无事。”
此言一出,临空立时下跪叩首:“望菩萨赐教。”
“妖魔无转世轮回,现下我许你一个来世,在你跃下转世台之前,我允你与他再见上一面。”
“那……他呢?”
菩萨命了身旁两个童子将他搀起,莲座缓行云雾缭绕,两个童子搀着他随着菩萨行着,步出南天门,早见神仙天兵各摆阵型,临空瞧不见荀华,他微带不安的眸子看向菩萨,得来的便是菩萨和善笑容。
神仙天兵见了菩萨,赶忙各分二路,只留下道与菩萨前行,荀华左手执剑,唇角正缓缓流下血丝,一双眸子血红疲惫,青丝凌乱形容憔悴,在他看见临空之时眼底掠过一丝惊喜。
“荀华,若你善事做足万件,以此来弥补你的罪孽,我便可让你成仙。”
荀华闻言,而后诧异,他上下打量了菩萨一番,不知此话真假,纵使心下犹豫万分,可她所说的,也是自己一直所愿,长剑恍然离手,但闻一声清脆落地声,双膝不由跪下,青丝垂下脸颊,清泪流出,心下再无怨恨。
神仙天兵菩萨不知何时离去,临空将荀华扶起,为他拍去衣裳灰尘,为他将垂至颊边的青丝绾于耳后,临空唇角微翘笑意春风温和。
“师父,这柄折扇日后便是你的了,你曾问我,这扇上的字是何人所题的,这字不为别人,便是你为我题的。”他将折扇展开,扇上依是那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还有许多事,怕是你忘了,我还未忘。”临空顿了顿,不知想到什么,半晌,续道,“你说红色好看,我便日日穿着这身红衣,即使被人笑话,只要你喜欢,我又何妨?”
“可最为好笑的是,你从未将我放在心上,是吗?我于你而言,不过可有可无,是吗?”
荀华垂眸,不答不语。
“菩萨说许我一个来世。”口气平淡,再无不舍。
荀华闻言,立时抬眸,看着临空神色平静,只握着那柄折扇轻抚着扇上的字。他不知此时该要说什么,若是临空觉这般便是他的归宿,他也不可阻之,或许最终落到如此,于二人而言,也算上不错。
转世台前,临空望着台下众多魂魄,有冤魂有孤魂,统统只待来生,有的只待来生再与那人相见,有的只待来生求来富贵日子,他不知他来生盼的是什么日子,可终究比现下好上不少,起码……他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空儿——”那是他极为熟悉的声音,他不愿回首,只怕自己再放不下。
临空阖上眸子,心里再无他想,但见一道红影跃下转世台,荀华追上已然不见人影,他只伸了一手,却什么也抓不住,他只望着台下,神色痛苦悲伤。
“不——”他泪如雨下,眼前之景模糊一片。
“你回来……空儿……”
若是自己早些记起来,那该多好,若果那日,他不曾闹上天宫,那该多好……
他此刻只能望着转世台台下呆怔出神,脸上泪痕未干,那人留下的,惟有这柄折扇。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笑若春风,此生再不能忘。
结局
康兴皇帝安居王位,天下大局方是安定下来,于荣安二十七年改国号为康兴元年。
在扬州一处茶馆内,有说书人正讲前朝往事,说书人正穿一袭红衣,但见他举起衣袖处绣有云纹煞是好看,可若抬眼往他脸上瞧去,便可得见说书人左脸有一块蜿蜒至脖颈的红疤。
他已在此处说书许久了,只是来听他说书的,皆是来嘲笑他之人,来此之人俱是直言直语,也不曾怕说书人会发怒,也曾有妇人带着孩童来此歇脚饮茶,怎料孩童见了说书人模样如此丑陋,竟是当下哭了出来,孩童这一哭,便也让妇人尴尬起来,那些人皆是轻挑着眉看向说书人,只摆出一副看热闹似的神色。
说书人将惊堂木放下,负手缓步行去孩童之前,他微微俯下身子,青丝恍然垂落胸前,说书人伸手为孩童轻拭去脸上的泪,再柔声哄了几下,孩童竟是咧嘴笑了起来,待说书人回去罢,茶馆内的人皆是一副轻蔑模样。
“就凭你?还妄想着成状元?”
说书人抿唇一笑,笑意温和只讥道:“诗词歌赋,你又懂得多少?”
茶馆立时一阵沉寂。
说书人笑得一脸春风得意,随后拍拍手,便要离去,怎料方走了几步,便听到有人唤自己:“白书生。”他转脸看去,便见是一梳着双丫髻的丫鬟。
“你的画我家公子看上了。”
“哦?”他轻挑眉梢,神色带了欣喜,“可是看上哪一幅了?”口气甚是急切。
小丫鬟眼睛转了转,似是在思量,半晌,她方一拍脑袋答道:“狐妖!那幅狐妖图!对了,公子还说,想要见你。”语罢,对着他容貌打量一番,随后只一声叹气,“我家公子自以为你生得……唉……”
“……”他不语,只垂眸再不吭声。
夜晚回至家中,他将烛火燃起,将宣纸铺好,笔墨备好,便要作画,可当他念起今晨时那小丫鬟所说的话,他便不禁生了几分苦涩。他脸上的疤,生来便有,他以为他当真想如此么……
“唉。”他一叹,随后安下心神,再不做他想,随即提笔作画。
康兴五年,听闻有一个姓白的书生考中举人,虽并非高中状元,可倒也让他得意许久,回去扬州那日,锣声传遍十里,当年那于茶馆内笑话他的人,皆是一副尴尬神色,本想上前高攀,却碍于昔日如此笑话他,也心知他不会理睬自己,便就此作罢。
他此次回来,还为茶馆题了字,他也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县城当了个清廉的小官,日子平淡无趣,他也过得稍是满足。县城百姓只求过得安稳,也无什么要事发生,他便也图个清闲,只日日上堂后,便就唤人做些点心尝尝。
清闲几月,今日却听来一件可怖之事:“大人!草民……草民有事要报!”身着朴素的百姓跪于他之前,磕了好几个头,方续道,“昨夜草民与妻儿回家之时,便见有一只狐妖……”他话说的模糊,显是被吓得不轻,他挥挥衣袖,便命人将他带下去。
他虽满心不信,可当夜也孤身一人往那百姓所说的地方行去,夜已三更,街上空无一人,寒风吹来竟带了几丝诡异,他的步子于巷子前止了下来,他虽从不信这世上有妖魔鬼怪,可现下竟是惧怕得很。
“孽障,还不现身?!”
此言一出,无人应答,惟有孤风迎面。
他暗自松了口气,便知那人定是胡说八道,他此刻胆子大了几分,行进小巷处,愈行愈深,可路上倒无什么事情,却不想他眼前竟立着一个人,及月色看去,那人一袭白衣,狐狸尾巴尚未收回,他吓得退了几步,连声救命也呼不出。
“妖……妖怪!”他本想逃走,不料双脚一错,竟是跌落于地,这一声只引得那狐妖回身行来,狐妖瞧见了他,不禁一怔,而后赶忙将人扶起,为他拍去衣上灰尘,只柔声问道:“公子没事吧?”
他吓得不敢言语,听了狐妖问话,他只摇了摇脑袋,待至狐妖离去,他方松了口气,身上力气全无,随即滑落于地,他只于心下暗叹自己命大福大。
隔日,他初醒无多久,便赶忙往寺庙求个平安,庙里有个尚是年迈的和尚打量他许久,只道他前世是个妖怪。他闻言,只觉荒唐至极,立时奋袖离去,只暗骂那和尚胡说八道。
再与狐妖相见,是于中元节那日,他此人偏不信妖魔,子时一过便往街上闲逛,奈何一见街上孤魂众多,他只吓得双腿发软,自此起誓再不会不信妖魔神仙,在恶鬼要接近他之时,恍然见了那着一袭白衣的狐妖,狐妖手执长剑,直刺恶鬼后心。
“怎的是公子你?”狐妖一笑。
他撇了撇嘴,不言不语。
“我叫荀华。”
他闻言,而后双臂撑起身子,拂袖轻去了衣上的灰尘,向着荀华潦草作揖:“白简。”
荀华眼底掠过一丝诧异,随后莞尔向着他回了一揖。
不知觉间竟已是康兴七年,这几年荀华日日伴于他的身旁,时而为他翻看卷宗,时而为他送去甜食,他甚是欣喜,便已将荀华当做好友相待。他时常见着荀华将一柄折扇轻轻展开,与自己说着这扇上的字,他将这柄折扇看得仔细,心下不由得竟是生了几分熟悉。
三月初春,荀华带他去了山上,晨时山间薄雾笼罩,鸟雀轻鸣,应三月春季山上花开得正盛,他左右瞧瞧,似是从未见过如此之景。
恍然一曲忆江南传入耳中,他不禁寻声望去,竟见荀华正于树下吹笛,他听得入神,待到曲罢,他尚未回过神来。荀华将玉笛收好,凑近他半许,便轻轻吻上他的唇,一手揽过他的腰,与他软舌交缠,而后之事,便是荀华将他压于树木,扯开他的衣裳,再行他想了许久之事。
康兴九年,荀华善事已足万件,他此时却早已不愿成仙,他现下只想伴着临空至老,他知临空再无来世,他便于他的今生,好好的待他。
康兴十五年,皇帝驾崩,太子上位,朝政不稳,乱臣染指,又是一番天下大乱。
荀华将临空带去山间避乱,只求余生日子平淡便好,即使他现下再生得丑陋,荀华亦不嫌之。
时光回至昔年初见,彼日恍然落下桃花雪,那人立于桃花间,轻展笑容,笑意宛若春风,指间折扇抖开,但闻他道:“临空。”未了,潦草作揖。
全文完。
番外之寒冬腊月
今日衙门并无要事,现下天寒地冻的,衙门内添了几个火炉,临空也不想步出衙门外去,于是他便微觉无趣地胡乱翻看书卷,也不知多久,忽闻一声轻唤:“大人。”话音刚落,临空便寻声望去,但见荀华手中不知拿着什么,只是隐约嗅到烧鸡的香味……
临空将书卷扔于一旁,不顾四下衙差诧异他的惊喜,他步子甚快便就行至荀华前,夺过他手中的纸袋,自里取出烧鸡,而后欢喜地吃了起来。衙差到底识趣,一个接着一个与临空说家中有要事要办,说什么天阴了许多要回去收好衣服。
“大人,小的为你磨墨。”荀华轻吻他脸颊,而后行去案前,当真要为他磨墨。
“别……”临空吃得满嘴油腻,口中还正咬着鸡腿,他赶忙伸手去捉荀华的袖子,他手也甚为油腻,甫一碰到,荀华便不由蹙眉,临空忙又松开,将嘴中的鸡腿拿出,“我……我非是有意,我不过想说,此事无需劳烦你。”
“我何曾怪过你?”荀华柔声笑道,举起衣袖便为他拭着嘴上的油。
临空怔了怔,倒是一副呆怔出神的模样。
一月过了方才几日,便又至除夕,临空实在难得一见清廉好官,平日里的银两皆去修整县城,便连家中窗棂破了也未去修好。夜晚寒风透骨,他被荀华抱入怀中,方觉丝丝暖意,二人时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觉间已然夜深,此时隐约耳闻几声爆竹声响与孩童嬉笑声。
除夕夜饭也不过单单清粥白菜,临空自是未能吃饱,荀华抚着临空的背似是哄他入睡,也不知夜深几更,烛火亦快燃尽,除夕夜便也快过去。在临空快要睡着之时,他恍然想起一事,立时自荀华怀中起来,向着厨房行去,荀华怔怔地看着那身红影一言不发。
临空啃着适才煨好的红薯笑道:“荀华,我们去看看。”语罢,还不忘将另一个红薯递与荀华。
二人步出屋外,坐于石梯级间,此时鹅雪正飞,朔风凛凛,本是寒冷的夜晚,却因除夕佳节而变得热闹起来,临空抬首望月良久,连手中的红薯渐渐放凉了也不知。
“白大人?”荀华唤道。
“若果这疤能除去……该多好。”临空回过神来,便向着荀华莞尔,而后咬了口红薯,便低下了脑袋,“其实,你不会嫌我生得丑陋么?”
“不会。”
随后两人一阵沉寂,只见临空闷闷地吃着红薯。
忽的,荀华一指轻抚着临空左脸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