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世录-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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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例将他带到这栋豪宅的后面,他咚咚地敲响了后门。
门开了,管家探出头来,狐疑地看着他。老赵满脸堆笑。“这两天又进了一批货,其中有一个,相信老板一定能看得上眼,今天特意带了点样本过来。”
管家连连摆手。“不麻烦赵先生了。说实话,老板最近刚从王先生那里买了两个,现在还在兴头上,暂时没有另外购置的打算。”说着就想把门关上。老找急忙伸手夹在门缝中间,门结结实实地夹了一下他的手,疼得他龇牙咧嘴。“要是普通的货色,我自是知道入不了老板的法眼。但是这一个,如果胡乱扔到东市去实在可惜。老板是识货的人,只要给他看一眼,一眼。”说着,便把一个铁盒和一包烟一起塞进门缝里。
管家接过,赶紧把烟塞进裤兜,这年头烟可是有钱也难买到的。他指了指铁盒,说:“您先回去吧。老板如果看得上眼,自然会派人去和赵先生详谈。”
老找道了谢,离开别墅。走出魔法保护着的区域时他狠狠地嘬了一口痰吐在草地上。这帮有钱人,狗眼看人低。凭什么看不起人贩子啊!没有我老赵,哪来那么多温香软玉给他暖床!老赵正在心里骂这些有钱人的娘,却看见管家上气不接下气地朝这里奔来。边跑边喊:“赵先生请留步!老板想跟您细谈这笔生意!”
冷,好冷。
九曜在寒冷中醒来。这是一间陌生的水泥房间,从墙壁到天花板都是灰濛濛的生水泥色。身下的铁床只铺了薄薄的一层褥子,硌得他浑身上下都疼。他看到自己的胸口绑着绷带,心中一暖。看样子是得救了。
一个少女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你醒了。”声音没有语调起伏,也不悦耳。九曜侧过头,看到一个穿得很简陋但是干净的少女正坐在床边看着他。
少女长得不美,脸上斑斑点点,头发枯黄而凌乱。“谢谢你救了我。我叫九曜。”九曜说。
少女冷哼一声。“看来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大少爷。”
她摸了摸九曜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终于退烧了。你烧了三天三夜,老爸还担心你要是就这么死了,到嘴边的肥鸭就飞了。连真人都没看到,光订金就给了二十把加特林,三万发子弹,檀君还真是出手大方。”
“啊?”九曜完全摸不着头脑。
少女冷笑道:“还不明白么。我们是人——贩——子。懂了吗?”她故意拖长人贩子的音调,像是以为九曜听不懂。“你不会连人贩子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奴隶交易,我知道的。”九曜闭上眼睛,万念俱灰。小时候那次谷上神父带着九曜,米凯尔和西比尔一起上街采购,去的就是东市。当时他还好奇地问神父那些脖子上带着项圈,手脚上也绑着锁链站在台子上的人是在干嘛。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也有这么一天。
“奴隶交易不是一般在东市的吗?每周两次拍卖。”九曜问。
“哈哈,知道得还挺清楚。”少女大笑起来。“你这种上等货色自然待遇不同。檀君那样阔绰的老板怎么会跑到东市那种地方去啊。”
“你们把我卖给檀君了啊。”九曜低声道。他只听说过檀君是新纪元里最有钱的四个人,四巨头之一。而且是四巨头中唯一一个中立的财阀。其他便一无所知。
眼前一片黑暗。他像坠入了无底的深渊,无止境地往下坠落,坠入绝望。
“你睡着的时候一直念着‘米凯尔’。是朋友,还是恋人?”少女见他不说话,便挑起话题。
是朋友,还是恋人?九曜想起米凯尔俊美的脸,恶魔般的笑容,还有那枚温暖而湿热的吻。
九曜沉默着。“真没意思。”少女嘟囔了一句,跳下椅子,开门走了出去。
第 7 章
九曜穿上小玉给他的长袍。小玉是那个人贩子少女的名字。说是长袍,不过是一个麻布口袋上面剪出了几个洞而已。几天后他便能下床了。小玉在他的手上和脚上都绑上锁链,还特意多挂了一把锁怕他逃跑。又说要带他去看仓库,说是看了以后他便会知道自己长了一张漂亮脸蛋有多幸运。
小玉从厨房拎出一桶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对着东边正对着仓库大门的高塔喊了声“阿祥我开门了!”高塔上传来一声枪响后小玉便打开仓库大门,从腰间抽出一根棍子,拉着九曜手上的铁链把他带进仓库。
九曜看到的是人。层层叠叠,无穷无尽的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坐卧立站,全都□,一大片粉红色的肉体。所有人都挤成一堆,相互靠体温来抵御初春的严寒,他们沉默地注视着小玉,眼中闪耀着说不出的愤怒。更有些骨瘦如柴的人躺在地上,面色惨白,对小玉和九曜毫无反应,不知是死是活。仓库里似乎没有厕所,所有人都在仓库的一角排泄,恶臭熏天。
小玉大笑起来,露出一口黄牙。她指着周围的人群对九曜大声喊道:“你看看,如果你没有一张漂亮脸蛋,现在也会站在他们中间。”
一瞬间,周围的人愤怒的眼光都投向了九曜。九曜几乎能听到空气中的水分在一瞬间都凝成冰的声音。小玉却不以为意。她把那桶液体放下,大声喊道,“开饭了开饭了!”
没有一个人动。所有人都还是怒气冲冲地盯着九曜。突然人群中冲出一个女人,笔直地朝九曜扑来。眼看她尖利的指甲就要碰到他的脸了,小玉挥起那根长棍打向那个女人。电光一闪,一阵皮肉烧焦的气味传来,那女人尖叫着滚到一边,满地打滚。
没有人敢再动了。九曜看着小玉放肆地大笑,牵着他的锁链把他领回到那间水泥房间。
“所有人在仓库里待的极限是七周。”小玉兴高采烈地说。“如果超过这个时间还不被买走,说明没有市场。”
“然后你们就放了他?”九曜明知道这不可能,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你是白痴吗?要是这家伙来报仇不就麻烦了么?”小玉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九曜。“当然是杀掉了。”
“哦。”九曜茫然地看着前方。那些层层叠叠堆在一起的肉体,都是人啊。都是和他一样的人啊。
“我知道你同情那些人。”小玉做了个无奈的手势。“但是不把你们卖掉我和老爸就没法生存。”
“是啊,本来就是只有强者才能生存的。”九曜又想起流云幽黑的眼睛。
小玉每天都让九曜去厨房干活。有时是擦地板,有时是把他们和阿祥吃剩的东西加点水和土豆煮成看不清颜色的一锅倒进桶里。九曜做这些的时候,小玉就把缠在他手上的铁链的一端别在腰间,双手叉腰威风凛凛地站在一旁看着。每次小玉拎着那桶“食物”走进仓库,九曜都在水泥屋的窗口静静地看着。几乎每次都会传来噼啪的电火花爆炸声,然后跟随着痛苦的尖叫和小玉放肆的大笑,刺激着九曜脆弱的神经。他跪下,泪流满面地向神祈祷。仁慈的主,请阻止这一切。
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
可是神从来都没有显现过。每天清晨都有两个壮实的男子走进仓库,把几个骨瘦如柴,已经僵硬了的人抬出来,搬上一辆手推车,然后推着车走到九曜看不见的地方。有时他们也把活人拉出来,拖到后院里,然后枪声响起。
“神已经早就把我们抛弃了吧。如果不想死,还是堕入地狱比较好。”小玉懒懒地靠在门边冷眼看着跪在床边满脸泪痕的九曜,用手中的棍子敲了敲铁质的门框。“起来,我带你去洗个澡。明天就要交货了,你要进天国了哦。”
她扯着锁链把九曜拉到后院。这里满地都是触目惊心的血红。“今天早上处理了一个卖不出去的老家伙,还没有人洗过澡,所以有些脏。”小玉瞥了一眼地上的血,还混杂着头骨和脑浆的碎片,轻描淡写地说。她把九曜的长袍扯下扔到一旁,解开他胸口的绷带。“伤好得挺快。”她抄起手边的塑料管,打开阀门,冰冷的水柱笔直地射在了九曜身上。九曜咬牙忍着全身上下被冰冷的水流覆盖,看着地上的血汇集成一道道殷红的小溪,流向四面八方。
神已经早就把我们抛弃了吧。
水流停止了。小玉捡起那件长袍扔给浑身被冻成粉红色,不住地颤抖的九曜。“明明是个男人,皮肤却这么白这么光滑。”她看着九曜哆哆嗦嗦地把自己擦干,突然指着他左手背上的六芒星印记问:“这个纹身是什么意思?”
九曜抬起左手,淡紫色的痕迹在粉色的皮肤上若隐若现。“背叛上帝,堕入地狱的人。”他的牙齿不住地打颤,口齿不清。
“哈。明明已经堕入地狱,还向神祈祷,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小玉翻个白眼,像牵着条落水狗一样把九曜牵回水泥屋。
“我曾经以为自己能够拯救世界,慢慢地我发现自己救不了任何人,甚至连自己都拯救不了。”小玉快要走出房间时,坐在床沿上的九曜突然说。银色的长发滴着水滴,像是晶莹的泪珠。发间白色的羽毛被水淋成了湿嗒嗒的一条。玫瑰色的眼睛低低地垂着,失焦地望着地面。他颓然地坐在那里,疲劳,绝望,充满了他的眼睛。小玉不由地看呆了。
他伸出双手,在自己的腿上握紧又摊开,握紧又摊开。“实验品第九号,救世主。真是讽刺。”
小玉走出房间,赶紧把铁门关上,把门上的铁链反反复复地绕了好几圈。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他是老爸在路边捡到的,价值五十把加特林和六万发子弹的稀罕货。她死死地盯着铁门,门后一片寂静。她转身离去。
第二天,九曜终于见到了小玉口中的老爸。他本以为人贩子一定看上去铁石心肠,冷酷无情,没想到只是个胡子拉碴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中年男子。他的鬓角已经花白,在仓库的门口笑着跟小玉说着些什么,九曜隔着水泥房间窗口的玻璃听不清楚。他看到小玉指了指自己的方向,中年男子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似乎是在夸奖她。他们朝这边走了过来。
铁门吱呀一声打开,老赵微笑着走了进来。“睡得好吗?”他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坐在床边的九曜,“你比我捡到你的时候胖了点。当时我看到你被人扒得只剩内裤趴在路边,还流了一摊血,我还以为救不活了。没想到小玉把你照顾得不错。”
“谢谢你救了我。”九曜红着脸说。他不知道现在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是仇恨,还是感激?
老赵摆摆手,“我才要感谢你。一个你的价格是那批货总价值的三倍。”他指着仓库的方向。
“是吗。”九曜目光低垂,似乎并不在意。
老赵递给他一个包装精美的纸盒。“老板给你的。”又转向正在他身后探头探脑的小玉,“小玉来帮他换上。”
盒子里是一条紫色的露肩丝绸连衣裙,料子比教会里高级法师的法袍还要光滑柔软。一条镶嵌着宝石的紫色发带。一小瓶散发着淡淡芬芳的香水。小玉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眼睛都直了,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有机会拿着这些梦幻般的东西。她贪婪地抱着那条裙子,怨恨地看了九曜一眼。九曜一下子就明白了。“都是你的了。”他把盒子推到小玉面前。
“没听到吗,老板给你的。”小玉恨恨地说。
“是给我的,所以我想送给你啊。”九曜说。
“白痴,奴隶怎么能把主人给的赏赐随便送人呢!”小玉白了他一眼,看到九曜还是一脸不解,叹了口气。“奴隶是主人的,所以老板送给你的东西也还是他的。要是他看到你没穿着这些东西,我们也会有麻烦的。”说着便把九曜手上的锁链解开,硬生生把他按到床边坐下,要给他梳头。
“这根鸡毛你还要吗?”她揪下九曜发间的白羽,“和发带颜色不配呢。”
九曜连忙从她手上抢过白羽。这是他母亲临死时别在他发间的。
“当我怀着你的时候,一次午睡醒来,就看到这片羽毛落在窗台上。当时我就想,也许是天使趴在窗台上看着你,不小心掉下的呢。”妈妈虚弱地躺在床上,无力的伸出手把羽毛别在九曜左耳后面的银发间,轻声说。
“所以就算妈妈不在了,你也是有天使守护着的孩子。别害怕,仁慈的主会一直保佑你的。”
白羽在手中缓缓飘动,仿佛有生命一般。
“小玉,能拜托你一件事吗?”九曜突然说。
小玉正在他耳后洒香水,头也不抬地说:“不行。”她把香水瓶搁在一旁,板着脸双手抱胸站在九曜面前。
九曜拉过她的手,把白羽轻轻放在她的手心。又拿起那瓶香水,一并塞进她手里。
“帮我保管它,有朝一日我会来取。”九曜恳求地看着她的眼睛,“这瓶香水送给你,老板要是责怪我就说我把它弄洒了。”
小玉看着手中亮晶晶的小瓶子犹豫了。
九曜双手合十。“拜托!”
“真是奇怪的家伙。”她狐疑地看了九曜一眼,把羽毛和香水塞进裤子的口袋。
黄昏的时候一辆吉普开到了水泥屋前。九曜手上的锁链被老赵牵着,他最后望了一眼一片死寂的仓库,老赵便按着他的脑袋把他塞进了后座,自己也坐了进去。吉普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行驶,周围的山上光秃秃的一片,只是无边无际的焦土。这是九曜第一次坐上汽车,他却不觉得新鲜,只觉得前方的道路比反抗军的地下通道还要黑暗。他索性闭上眼睛。老赵放声大笑。“又不是去刑场,别紧张。成了老板的人,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不知行了多久,车终于停下了。九曜睁开眼睛便被眼前这栋华丽的欧式建筑和生意盎然的庭院吓了一跳。就连有魔法守护的圣所也仅仅是建筑在一片废墟之上,虽然简朴但是比起教会领地以外的地方已然好出许多。而这座别墅却像刚修葺过一样,到处都闪耀着油漆和大理石的光泽。
老赵这次牵着九曜走向正门,两名持枪的守卫一左一右地把他们夹在中间。“拖你的福,我也走了一次前门。”老赵兴高采烈地说。老板给九曜的东西里面没有鞋,所以他还是光着脚。当他踏上光滑的大理石台阶时,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圣所那些高高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