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之名[星际]-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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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什么可调查的,他肯定是当时心慌了呗。”
“或者本来反应就慢吧。果然还是新手菜鸟,素质不行啊。”
秦焕的秘书招呼众人:“问话结束的人请接着去做精神鉴定。——伊万,你来一下,部长叫你。”他向薛垣勾了勾食指。
薛垣转身之际,眼角的余光隐约瞥见,房间内的罗梭忽地抬头,直直向他望了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视线令他后背陡然一冷,迅即止步回眸,却见罗梭仍是刚才那副垂头不语的模样。
……错觉吗?
“伊万!”秘书再次催促。
薛垣略一迟疑,迈出了步伐。
空调的温度打得有些低,办公室内凉飕飕的。
“祁涟的身体什么时候可以恢复?”秦焕问道,不住地摸着光秃秃的大脑袋。薛垣很熟悉他的习惯,每当他内心有压力时,就会做出这个动作。
薛垣谨慎地回答:“如果只是接受程序测试的话,他的现在身体状况也可以吃得消。至于体能方面,可以用类似于机器学习的方式,让他自我训练。只要他习惯了脑机结合的模式,进度将会非常快。”
“好的。”秦焕点头,“不过要记得,测试之前知会乔伊。”
“是。我会把程序的核心代码发给他。”
“不光是核心代码,是全部信息。”秦焕在“全部”两个字上加了重音,“凡是牵涉到祁涟的都不是小事,我希望你们两个可以共同决策。”
秦焕竟会主动要求乔伊全面介入?
薛垣在心里画了个问号,脸上波澜不起:“明白了。”
隔着桌子,薛垣在安娜对面坐下。
他们中间放着一台测谎仪。这场所谓的精神鉴定,其实就是把刚才审查官笔录下来的内容再以测谎的形式过滤一遍,确保其真实度。
与二十一世纪相比,测谎技术没有太大发展。
人类在各个领域的探索进程并不均衡。较之于计算机与人工智能技术的指数爆炸级增长,对心灵与精神的研究却进展得极其缓慢,几乎还停滞在上个世纪的水平。人类走进了外太空、创造了人工生命,但依然未曾走进自己的心灵。
“你是今天最后一个。把你做掉,我就可以下班了。”安娜靠在椅背上,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子。
“别说得这么可怕嘛。”薛垣作出惊恐的表情。
“Killian今天怎么样了?”安娜去医院看过好几次,知道已无大碍,却仍是放心不下。
“我早上走的时候,医生说他明天就差不多可以出院了。”那具身体的自愈能力,简直令人咂舌。
“对不起,我没照顾好他。”安娜歉然道。
“不是你的错,是培训官太混账。”
“说到那个培训官……”安娜的语气里出现了幸灾乐祸的成分,而她并不打算在薛垣面前掩饰这一点,“那家伙不知遇到了什么事,给吓得不轻呢。”
“你怎么知道?”薛垣一挑眉梢。
“他刚刚打过电话来,请求心理疏导。不过没人愿意接待他。”
30G事件发生后,no zuo no die的培训官日子不好过。
停职审查就不必说了,舆论对他怒骂如潮,言辞激烈地指责他是潜藏的末日论者,企图毁掉人类获救的唯一希望。
因为一出门就会被烂鸡蛋糊一脸,他只好待在家里。结果家里所有的可编程电器都诡异地同时陷入瘫痪,供应商们又拒绝上门为他提供人工服务,他就连烧壶开水泡碗面都做不到。
明明生活在人群中,却仿佛被流放到了孤岛上,感受着来自世界的恶意,他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万般无奈之下,他饿着肚子上床睡觉,哪知差点送掉性命——房间里的通风供氧系统和门禁系统也是可编程的。他被窒息感惊醒,手脚并用爬到门口,发现门禁失效,无法打开房门。
好在某个薛姓技术官终究没有那么狠毒。就在他涕泪横流吓到失禁的时候,房门突然又打开了。
此后他说什么也不肯再踏入自己的房间半步,宁愿脸上开满鸡蛋饼,也坚持要待在公共场所。
安娜以玩笑的神态斜觑着薛垣:“这事肯定跟你没关系,对吧?”她拍了拍桌上的测谎仪,“不要在我面前说谎哟。”
“当然。我可从来都不说谎。”薛垣看着那台仪器,微微弯起了唇角。
这种仪器,他一点儿也不陌生。
幼年的他生性顽皮,带着弟弟到处惹是生非。今天打破了东家的玻璃,明天踏坏了西家的花苗,邻居们排着队上门告状。
每当他对那些指控拒不承认、编造各种理由为自己解困时,身为技术官的父亲就会把他拎到办公室,抱出一台测谎仪。
“伊万,人会为了各种各样的理由说谎,可是仪器和数据永远都不说谎。”父亲庄严地说。
测谎仪的基本工作原理是这样的:先要求受试者回答几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比如受试者的名字、某个物体的颜色等等,取得对方说真话时的生理数值范畴,作为基准值。如果受试者回答其它问题时的生理数值与此不符,就判定其说谎。
这种方法精确度很高。人虽然可以控制出口的话语,却无法控制自己瞬时的生理反应。
薛垣因此吃了很多苦头。父亲最恨他说谎,一旦被识破,就必定会被揍得五颜六色五花八门。
那时他思考得最多的问题就是:怎么才能骗过那个该死的仪器呢?
父亲每次会使用哪台测谎仪是随机的,不可能提前做手脚,更何况那时的他也没这个能力。
既然对方没有破绽,那就从自己身上找寻突破口。
他冥思苦想了许久。
终于,以一个孩子不成熟的智慧,他自认为找到了一条绝佳的妙计,可以把自己训练成一个无法被拆穿的说谎者。用八个字来概括,便是“指鹿为马,信以为真”。
每次测谎时,父亲通常都会以固定的方式提出最初那几个基础问题: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样物品问他,这是什么颜色,这叫什么东西。
薛垣的对策是,把父亲办公室内所有的一切都重新命名。比如,蓝色叫“红色”,绿色叫“黑色”,杯子叫“手表”,水笔叫“椅子”。
简单来说就是这样:看见蓝色,脑中出现“红色”,但说出口的仍是“蓝色”。
对他自己来说,“蓝色”其实是一句谎言,因为他使自己认为那叫“红色”。
但对别人来说,这是一句真话。
所以,仪器所取得的基准值,其实是他说谎话时的数值。那之后他所说的谎言,都会被判定为真话。
小孩子的毅力,有时可以达到令人惊愕的程度。
薛垣用厚厚一整本笔记簿写下了“真的世界”和“我的世界”两套名词系统,又收集来了涂有各种颜料的调色板,晚上打着手电躲在被子里给那些颜色重新命名,强迫自己记忆。
用这个办法,他居然真的蒙混过关了几次。父亲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年纪的薛垣竟会动这样的心思。
但薛垣并不满足,因为父亲偶尔会改变问题。比如,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几岁了。这种时候,他的办法就失效了,又一次凄惨地五颜六色五花八门。
“假如有两个自己就好了。另一个我和现在这个我,所有的想法都是相反的,有不同的名字、不同的年龄、不同的家庭、不同的经历……平时另一个我会躲起来睡觉,需要测谎的时候才出现……”那时的他这样想着。
……
一支水笔伸到他眼前敲了敲。安娜的声音在说:“发什么怔呢?”
“我在想祁涟的事。”薛垣收回心神看向她,“明天要在他身上测试程序。这个——”他朝测谎仪抬一抬下巴,“现在就开始吧。我有点累,需要早点回家休息。”
安娜点点头,打开仪器和摄影机。
她拿起桌上一只天蓝色的水杯:“这是什么颜色?”
一抹嫣红从薛垣眼中一闪而逝。
他平静地回答:“蓝色。”
门铃响起的时候,薛垣正泡在浴池里。
洗澡洗到一半忽有访客,不是件令人高兴的事。不过从门镜看清了对方是迟采蘩,那一点不快就消失了。于他而言,她已差不多是半个家人。
于是他连衣服也懒得穿好,随便披了件薄衫便给她开了门。
房内只开了一盏壁灯,半明半昧的光晕朦胧了周身肌肉的线条,只见得“一痕酥透双蓓蕾,半点春藏小麝脐”。
倘若换做别人,面对这般男色可餐的诱惑风情,怕是已然心旌摇荡了。
然而迟采蘩偏偏就是对薛垣天生无感。她欣赏他的俊美,但从来不会因此萌生爱意。
“嗳,有人说想跟我交往,就是高加索号的那个驾驶员。我想问问你的意见。”她说。
“找我来问恋爱经验?”薛垣失笑,“你可真是找对了人。我可以教你一千种勾搭的方法和一万种脱身的方法,但是这中间的那个环节我是无能的。”他摊了摊手。
迟采蘩白他一眼:“没人问你经验,我在问你意见。我和他交往,你觉得可以么?”
薛垣有点莫名其妙:“有什么不可……哦。”
他明白过来,与其说迟采蘩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倒不如说,她把他当成了某种媒介。
她从前喜欢的那个人曾是薛垣的朋友。大概在她的潜意识中,如果薛垣没意见,那个人也不会有意见。
“靠,这种事也来问我,我是你的老妈子么!”薛垣假装怨声怨气嘀咕着,“我批准了。你好好谈恋爱,早点把自己嫁掉。要是他不肯娶你,你告诉我,我黑他电脑传他果照。”
“滚。”迟采蘩以一个掷地有声的字结束了这场严肃的对话。
薛垣做了个送客的手势,半真半假哀叹一声:“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我什么事,但是……唉唉!我见过的最长情的人也终于正式移情别恋了。再也不相信爱情了好吗!”
走到门口的迟采蘩停了下来:“那个,不一样的。”
“啊?”
“有些东西,存在过就是存在过。我说不上来,但那种感觉很踏实。”
她按了按自己的心口,仿佛捧着什么珍贵的物品。
“他们叫我奇迹女神,你最清楚这有多讽刺,我又笨又胆小,简单的事也会做错。但我就是知道,不管发生什么,时间到尽头了也好,世界不存在了也好,我心里始终有那么一点点的踏实。这是‘他’留给我的。”她笑了笑,“在你心里存在过的东西,终究会给你留下一点什么的。”
“哪怕只是个名字?”
“嗯。哪怕只是个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孤寂
偌大的实验室内,只有祁涟和薛垣两个人。
按照秦焕的意思,祁涟的初次测试,乔伊应该在场观摩。不过那家伙被管理层临时召去开会了,脱不了身。
薛垣把测试代码用邮件发给了秦焕,抄送给乔伊。这样既遵从了秦焕的指示,又不显得比乔伊低了一头。
“转过去。”
听到这样的指示,祁涟乖乖转过身去,背对着薛垣。
他的视力仍未恢复,眼睛被纱布蒙着,这令他看上去有些无助。
薛垣像哄孩子一样放轻了语气:“第一次插|入的时候可能有点疼。我会尽量温柔一点,你不要动。”
手指探到祁涟后脑,在柔软的发丝下面摸索,寻到了那个接口,把一枚电极探针缓缓插了进去。探针直达大脑皮层内植入的芯片,收集脑部活动的电信号。这些信号类似于源代码,经过薛垣所写的编译程序,转化为计算机代码。
等到祁涟熟稔这种技巧之后,便可以用大脑连接舰队网络、操控所有的可编程硬件,看起来就像是在用意念控制物体一样。
而且,这个过程是可逆的。祁涟既可以用大脑控制程序,也可以反过来让程序干预自己的大脑、控制身体的行为。
薛垣的指尖下移,顺着修长的颈游弋到祁涟的肩胛,抚摩着手掌下面坚实的肌肉。
他想象着祁涟未来的样子:超凡的体格与力量,既有着计算机的速度与精准,又有着人类的直觉与复杂,且如程序般永不疲倦。
这是二百年来人类的超级英雄之梦。
而他是这个超级英雄的控制者——无论是肉|体上,还是感情上。
这样的念头,让薛垣心中涌动起一种诡谲的征服快|感。他垂下眼睑,遮掩瞳眸中邪异的璀璨。
他的语气依旧轻柔而平静:“来,想象你面前有个屏幕,上面有个鼠标,你用它画条直线,再画一个圆圈。”
薛垣转眸看向自己身旁的电脑屏幕。鼠标彷徨着,终于笨拙地一拱一拱动了起来,画了一条锯齿形的直线。又过一会儿,直线旁边多出一个介于三角形与四边形之间的圈。
薛垣打个响指:“不错。虽然很丑,但我知道你尽力了。”
“……(///︿///)”
“以后没事的时候,你自己多练习,直到你可以用大脑操作这台电脑为止。”
“哦。”
接着是反向测试,用程序控制祁涟的行为。
这比前一步要难得多。为了不让祁涟的思想干预程序,薛垣与他闲聊,转移注意力:
“我睡觉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很好看。”
“那是必须的。还有别的吗?我有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事?”
“嗯……”祁涟想了想,“你说过一次‘米沙’。”
薛垣神色一黯:“那是我弟弟的名字,我可能是梦到他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吗?”
祁涟摇头:“没有了,你就是一直睡觉来着。……啊。”他短促地叫了一声,因为他发觉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向前伸出。
薛垣满意地吹了声口哨:“别紧张,是我做的。”测试比他想象中顺利,祁涟的身体对程序的兼容度很高。他控制着祁涟站起来,四处慢慢走动,就像操纵一架精巧的人形机器。
祁涟自己也很感新奇。他的眼睛还看不见,身体却自有主张,能够准确地避开障碍物。这奇妙的感觉令他像个孩子似地开心着,不禁发问道:“你用程序的时候,我还可以控制我自己么?”
“你知不知道飞机这种东西?”薛垣的声音远远传过来,在空旷的室内漾起些微的回声,“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