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我驯养-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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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力拉开窗户,恶狠狠吸了几口外面的空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抱歉,”成扬说,“我的信息素——”
宁飞急促地打断:“说正事吧。”
“事情发生在一个多月以前。”成扬沉默了片刻,回忆道,“当时我和宇晴在执行一个任务。任务是机密的,级别很高,除了公会的最高机构,只有我、宇晴、我们的导师知道具体信息。”
“什么任务?”
“我不能说。”
宁飞发出短促的鼻音:“然后呢?”
“任务失败了。我们遭遇了‘秃鹫’的伏击——这是不该有的情况,一定有人走漏了消息。最后敌人实在太多了,我让宇晴带着目标先走,我在后头保护她们。”
成扬闭了闭眼,又睁开,说话的音色变得苦涩:“我不该这么做的。她要是留在我的位置,顶多受一场重伤,在医院里躺一段时间。而我也不至于像这样,一出院就正好赶上她的葬礼。”
宁飞没有说话,低着头走回沙发边上坐下,仿佛是在沉思。他面容英俊,鼻梁挺拔。垂首的姿势让鼻尖微微向下,弯成鹰喙的形状。
成扬又补充道:“任务在公会里的经手人并不多,我将尽量给你提供他们的资料。我知道这个活不轻松,你可以随便开价,只要最后能帮我找出是谁泄露了消息——我不能让宇晴白死。”
“这是什么任务?”宁飞再次问。
“委托人是军方,我不能透露太多细节,保密协议还在。”成扬说,“初步的调查结果已经下来,问题出在公会这边。”
“嗯。”
两人都沉默下来,佣兵调整了一下坐姿,将双肘撑在膝盖上,右手在茶几上缓慢地画圈。大概半分钟后,他终于开口:“你没有把话说完。”
“什么?”
“你找我来处理这件事,而不是公会里的人。”他说,“公会体系庞大,能做到的事情比我这么个自由佣兵可多多了。你放弃最简便的途径,来找我谈生意,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们不相信你。”
成扬说:“这并不是重点。”
“这是谈价钱的重点。”宁飞说,“你对整个任务一清二楚,你在现场,你让叶宇晴先走。他们完全有理由来怀疑你。”
“我不会害死宇晴。”
“你很爱她?”
成扬没有回答。
“你一定很爱她。”佣兵自言自语道,“再弱小的哨兵,战斗力也比向导高了许多倍。而你却把更安全的路留给她,选择自己为她殿后。你真是舍生忘死,想不到最终反而是她出了事。”
“够了,夜鹰!”
怒火在成扬胸腔里升腾起来,又被强行压下去。他深呼吸,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终于勉强找回平和的腔调:“这都是些无关的事情,我不觉得有任何讨论的必要。”
“那就来谈点别的吧。”夜鹰说,“我的真名是宁飞,夜鹰只是个代号。”
宁飞已经坐直身体,凝视着成扬。紧紧抿着嘴唇,仿佛在等待或者抗拒什么事情的发生。
成扬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定自己对这张脸和这个名字都毫无印象。于是试探性地迎合:“宁先生?”
“是宁飞。”对面的人阴郁地笑了,“你会记住的。一旦我接下这单交易,我们将会迎来一段很长的合作时间。来谈谈价钱吧,看你能为叶宇晴付出到什么程度。”
这种措辞让成扬有些细微的不适,但他还是点头:“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偶尔我也需要一些钱以外的东西。”
成扬安静地等对面的人出价。
在一秒之内,宁飞的呼吸似乎颤抖了一下。他用手紧紧捏着沙发垫的边缘,连手背上青色的血管都绷得凸出来。
“我要你和我上床。”他最终说,语气硬邦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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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成扬一开始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什么?”他问。
“和我上床。”宁飞说,“等我按照要求找出泄密的内鬼的之后,我们去开个房。你上我,或者被我上一次。就这样,没了。”
成扬又惊又怒,顿时从沙发上站起来。一个词也不想多说,转身就往门口走去。他从未受过这般性骚扰——或者说是羞辱。但毕竟在公会里接受了二十多年遵纪守法的教育,就算是在这种怒火滔天的情况下,他也没忘了回头带上铁门。
宁飞坐姿不变,只抬眼望着他。手依旧捏着沙发边缘,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向导想骂几句,又觉得多看他一眼都是恶心。最终冷着脸拉起兜帽,气冲冲朝来时路走去。
雨已经停了。沿途破旧的街灯一盏亮一盏灭,成扬将手插在裤兜里,默默走着。两条街外是红灯区,喧哗与笑语远远传来,吵得人心烦。他长吁出一口气,开始盘算接下来的行动。
海河市的自由佣兵并非只有一个,但夜鹰是最合适的人选。不仅因为口碑好,更重要的,是跟当地帮派没有任何关系。自出道以来,他的活动范围一向在外地。就连第一次踏上海河市的时间,也在叶宇晴出事之后。
成扬正需要这样一个别无瓜葛的人,来帮他洗清嫌疑,调查真相。
可偏偏这人脑子有病。
无论如何,这大半天的功夫算是白费了。成扬饥肠辘辘,随便在街边找了一家店吃饭。并发短信给姚景行,谢谢他帮忙换班打掩护。
姚景行回复道:“成了?”
成扬输入:“没。”
姚景行安慰他:“你不用太心急,夜鹰不接也有其他人,总会找到解决方法的。”
成扬苦笑:“我怀疑自己在什么时候得罪过夜鹰。”
姚景行问:“你们之前认识?”
他再次仔仔细细搜刮了一遍自己的记忆,确认里头并没有这个人,才给姚景行回了一个“不”字。
但根据对方的表现,宁飞不仅认识他,而且看上去像把他记恨了很久。
烦心的事情已经够多,成扬三两下狼吞虎咽地吃完饭,最后对姚景行回道:“不管了,我这就回公会。”
公会的任务向来是两人一组。他们称之为哨向搭配,干活不累。无论什么时候,公会人手总是缺乏的。所以偶尔有哨兵或者向导失去搭档,也只能获得一个月的心理调整假。结束后马上认识新人,开始工作。
成扬的假期虽已结束,却因为还有嫌疑在身,只被分到一些巡视、守岗、整理文书、甚至打扫卫生之类不重要的闲活。
五号档案室的灯是黑的,看上去空无一人。成扬啪地打开开关,书架深处立刻有个“哇呜”的鬼叫声传出来。
他的哨兵朋友姚景行捂着脸愤愤控诉:“我的眼睛!要瞎了要瞎了。”
“抱歉。”成扬说,“来晚了。你去休息吧,剩下的工作交给我就好了。”
“剩下最后四个书架。”姚景行揉着眼睛说,“明天你负责巡视三合会的区域,地方比较远。今天记得早点休息,不能迟到。”
三合会早已洗白多年,近几年和海河市军政合作良好,俨然成了一颗冉冉升起的白道新星。所谓巡视,不过是在那片地方逛逛街吹吹风,顺便看看繁华商铺和匆匆行人。成扬低声“嗯”了一嗓子,就往书架里走去。
姚景行在他身后说:“他们的调查进度拖得这么慢,肯定是故意的,就想让你背这个锅。”
“我可当不来背锅侠。”
成扬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拿最顶上的档案盒。他身高腿长,这种动作做来一点也不费力,连脚都用不着踮。奈何对面的档案摆放得歪歪扭扭,一碰之下,磕倒了一大串。几张印着一寸照片的纸晃悠悠飘到脚下来。
“小心点。”姚景行说着,便想弯腰去捡。
成扬抢先一步,拾起资料,摞在一起,胡乱地塞回架子上。他的心跳得有点快——仅仅一眼,便足以让他看到照片上的人。
是宁飞。
姚景行脸上带着诧异:“怎么了?”
这间档案室收录的都是五年以上叛逃哨兵的资料。
成扬定了定神,说:“没什么。”
姚景行神色有些狐疑,但还是受他的信息素所惑,乖乖转身走了出去。等他离开后,成扬再次取下档案盒,找出宁飞的资料页。
姓名一致,长相稍显稚气,但仍能根据五官走向和面部骨骼分辨出是同一个人。
资料夹最下面还盖了个戳,有人在戳旁边手写了一句话:“三年内信息素识别次数零,可被宣告死亡。”
夜鹰竟是个叛逃的哨兵。
成扬对着资料,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他在公会内部的处境已经相当微妙,如果突然又被人发现与叛逃哨兵私下见面——
不,有其他更严重的问题。他难以想象宁飞是用什么方式隐瞒了自己的身份。成扬的感知能力在公会里已是数一数二,和宁飞面对面谈了近一小时,竟然没发现一点信息素的气息。
在被变相停职之前,成扬从未在公会里见过这样的案例。
===
7
2117年,哨兵天赋觉醒,进入海河市的哨向公会。
2123年,执行任务时击伤同行向导,致其昏迷,并趁机潜逃。
2125年,信息素痕迹从各地监控系统中消失。
2125年,作为夜鹰出道。
今年是2130年,成扬咬着笔,对照着宁飞的资料,画下一条时间轴。
一开始,他考虑过把自己的发现报告给公会高层——如果有其他嗜杀成性的哨兵也掌握了这种方法呢?他们可以隐藏自己的气息,四处为非作歹;而普通人就像待宰的羔羊,完全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但他还是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照常回到自己的宿舍,准备休息。
反正夜鹰出道已经五年,在这五年里,还没有任何一起这样的恶性‘事件浮出水面。
——反正目前内鬼仍在,他不敢信公会,公会也不相信他。
成飞知道这些全都是借口。在他内心深处的角落里,有个念头像破土的幼苗一样颤巍巍破土而出:如果他也能隐藏信息素,就可以自己去调查宇晴的死,就可以走出公会大门,摆脱无时无刻不在的监控系统,成为一个自由的人。
退一万步而言,他也可以用这些资料来胁迫宁飞合作。
想到这里,成飞愕然发现自己的好脾气已经被接二连三的不顺消磨到了这种程度。宇晴还在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接触过更奇葩的人,入侵过更龌蹉的内心。像这样耿耿于怀记在心中的,还是第一次。
他猛地拉开抽屉,翻找出打火机。连按两三次,终于打出火。成扬捏着草稿纸的一角,凑到火焰上把它点燃。伴随着焦味,写着秘密的白纸因受热而蜷曲在一起,最后零散成一团落在地上的灰。
想想宇晴,成扬在心里对自己说,你有更值得关注的事情。
宁飞睁开眼的时候,侧脸正好贴着成扬笑成小半轮新月的眼眸。
他带着疲倦伸直腿,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沙发上眯了一觉。连夜印出的资料和找来的旧报纸洒在沙发上、茶几上和地上,全是成扬。
成扬在表彰大会上领取先进向导奖章,成扬背对镜头押着犯罪嫌疑人上车,成扬拿着扬声器对想跳楼寻死的中年男性喊话,成扬昏迷不醒地被抬上救护车……
在梦里,成扬对他说:“我想起来了,是你。”
仅仅是“想起来”,不是“记得你”也不是“从没忘记过你”,就足以让他眼眶发热,满足得差点哭出来,仿佛长久以来的思慕与渴求都得到了解脱。
一觉醒来,又被打回原型。原来,他于成扬,无非是个擦肩而过的没有半点印象的路人。
全世界七十万人里,成扬是他的唯一。
宁飞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沙发深处,全身缩成一团。他的手捏住半勃‘起的性‘器,力度大得近乎惩罚,喉咙里发出类似于野兽受伤的呜声。
他像感受不到痛一样自渎,脑海里想着成扬最后的眼神——愠怒,鄙夷,难以置信。他知道自己的表现有多卑劣,这种眼神让他从皮囊灼烧到灵魂深处,几乎溃不成军。
宁飞浑身颤抖地达到高‘潮。
至少以后成扬不会第二次忘掉他。
满室腥膻,他麻木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去卫生间洗手。这天天气晴好,阳光被隔窗切成一道一道,投射在洗脸台前的玻璃镜上。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眶下两抹乌青,面颊上还沾着铅灰色的污迹,看起来不像个活人。
宁飞伸手想去擦去污迹,动作又顿住了。
污迹中有两个字,依稀能认出是反着写的“成扬”。也许是昨晚睡的时候出了汗,又压得太近,把旧报纸上的字迹印在了脸上。
他看着那个两字,最终虚弱地将前额贴在镜子上,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描。
镜子里的宁飞与他亲密地触碰在一起,像脸蹭着脸来安慰同伴的小动物。“成扬。”他轻声说,“成扬。成扬。成扬。”
这个名字像一个魔咒,宁飞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回到海河市。
至少,他想,他可以帮上成扬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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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三合会正式洗白成三和集团之后,送给海河市的第一份大礼,便是占地五十六万平米的临江广场。
广场两边铺着大片草坪,茵茵绿草间点缀着零星的花坛与灌木。再远一些的地方便是办公区,成片的写字楼林立。今天雨后初晴,写字楼的玻璃幕墙被冲洗得锃亮,映着湛蓝的天。另有一座九十八层高的椭圆形建筑拔地而起,鹤立鸡群一般站在写字楼中,由上而下俯视着整个临江广场和茫茫江面。
渺小的成扬站在广场中央,背对这座高楼,看着四周的商贩和来来往往的人。他今天的工作内容名义上是巡视,实际上是无事可做。百无聊赖,顺便等人。
他记得以前休假的时候,宇晴很喜欢来这里。找一颗大树,铺一层毯子,一躺就是一天。听小商贩此起彼伏的吆喝,一声又一声,尾调拖得悠长,仿佛时间的流逝也变得慢了。有时他去广场边上找小贩,买小望远镜给宇晴玩。宇晴举着望远镜,懒洋洋向他描述对面楼上的人长什么样,在做什么。
“和我用肉眼看也没区别嘛。”她说。
成扬佯怒,一把将望远镜夺过来:“那就还给我。”
还有一次,一个玩闹的男孩尖叫着跑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