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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鲛说-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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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而立之年,已经在南市中占了一席之地。
  “那我就当一回大哥了。”方棠溪笑着,引他去了启光著名的夜市。
  街两旁挂满灯笼,如繁星点点,并不宽敞的马路上挤满各色等人,绅士和贩夫坐在一张桌子上吃桂花汤圆,旅人和士子在排队等一家的水晶虾饺,处处热气腾腾,人来客往。
  方棠溪熟门熟路地带他来到一家摊子上,招呼老板:“来两碗将军魂并几碟下酒小菜!”
  老板似是和他十分熟稔,没多久就把东西送了上来,两人打趣几句,方棠溪转过头对白华道:“来,尝尝这启光第一酒将军魂!”
  白华喝了一口,饶是他平时在书
  院经常和同窗喝酒,也几乎被这烈酒呛出了眼泪。
  方棠溪大笑道:“慢慢喝!初来的人都喝不惯,我们这的酒比南方猛多了!你可知道,这酒还有个来历?”
  白华看向他,方棠溪缓缓道:“这将军魂,据说是赋武将军方小簪酿的,那时方小簪刚脱贱籍无处可去,便在启光城外酿酒三年,最后被迫离开,临走前他把一坛酒埋在城外,许诺喝这酒之时便是一雪前耻之日。七年后,他果然率军攻打启光,五月而城不破,方小簪便挖出这坛酒一仰而尽,单枪匹马杀上城墙,破了前朝气数。后来人们学了他的酿法,就把这酒叫作将军魂。”
  白华听得入了神,胸中不禁也激荡起一股英雄气概,又拿起酒碗大灌一口,这回差点没把肺咳出来。两人对视一眼,俱是哈哈大笑。
  两人一直厮混到深夜,白华不好让他知道自己住在太子府,两人约好下次再见,便在路口告辞了。
  白华回到太子府,从偏门进入,没想到偏门的仆役一见到他,便立刻小跑回内府通传,白华有些疑惑,未及细想,突然记起今天还没有给太子请安,是不是太失礼了,正在犹豫的时候,看见赵玉生匆匆赶来,一见面就劈头盖脸地问:“你去哪儿了!”
  白华连忙解释,就说自己到处逛了逛,但是因为某种原因,他对方棠溪的事情只是轻轻略过。良久赵玉生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道:“你人生地不熟,万一走丢了怎么办,再说,你现在身在太子府……”后半句他没有说下去,白华明白,许是怕自己一时得意忘形,出去大肆宣扬,心中升起一股怒气,淡淡道:“我会尽快拜访潘大人,如果能入国子监,当然不会再麻烦殿下了。”然而他心中只想着赵玉生的后半句,把他为何对自己如此紧张给忘了。
  赵玉生不再说话,两人沉默地走回偏院,一路无语。
  到了偏院,两人告辞,赵玉生仿佛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白华也能理解他,毕竟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自己只是个无名无姓的小喽啰,确实他要为太子多考虑些。
  


☆、第 10 章

  白华进入睡眠,又到了那间屋子中,连醒过来看到的东西都一模一样,他挣扎着坐起身,一种剧烈的饥饿感袭来,让他头昏眼花。如果在梦中也会饿的话,那他是足足四天水米未进了。
  他抬眼看那碗奇怪的汤,依然红得如同粘稠的血一般,他小心翼翼地捧起碗,正打算喝一小口,突然一个尖利的声音在他身后炸开:“白鱼!”
  白华一个激灵,清醒了,他转身,果然是那个侏儒,正紧紧地盯着他瞧。
  “阿悔?”白华看看手中,立刻放下了碗,阿悔走上前来,仰起头打量他一番,良久道:“如果你真如你昨天说的这么厉害,那我跟着你学几个字也不是不行。”
  白华有点想笑,然而依然正色道:“如此我便献丑了。”
  两人肩并肩在床上坐着,白华跟他说了些当年启蒙时听到的圣人故事,然后教了他写简单的字,因为没有纸笔,白华只是用手在柔软的锦被上比划着,阿悔看了几遍也不得要领,白华便握住他的手:
  “如此……这是悔字。”
  阿悔的脸色僵硬,白华想他大概是不喜欢别人接触他,便放开了手,叹道:“如果有纸笔书籍就好了,这般比划总不能得精要。”
  阿悔低头沉吟片刻,从怀中拉出半本破破烂烂的书,道:“这是我偷偷藏起来的,想着兴许用得上,你看看。”
  白华接过来翻了翻,这本书不知道之前经历过什么,纸张残破,字迹模糊,他费力地读着:
  “……昔在颛顼,命南正重以司天,北正黎以司地。尧舜之际,迁入东海……惟余年少无知,轻许天下……是余终已不得舒愤懑以晓左右,则长逝者魂魄私恨无穷,深夜思之,追悔莫及,宁自引深藏于岩穴,修此录……兴庆三十年七月廿六一清阁主人手书。”
  当年太祖开国便定年号为兴庆,离现在也有三十多年了。这本书的作者叫一清阁主人,似乎做了十分后悔的事,于是写了这本书。白华翻了一页,继续念下去:
  “兴庆十五年七月廿八……取新生儿血五百升,辅以十八头陀,断魂草,蝎子王,九松,朱砂,每日哺喂,然此子嚎哭不已,咳逆呕吐……兴庆十五年九月初一,血闭阴蚀而亡……
  兴庆十八年八月初三,得二子,兄以妇人哺乳,不到十日,妇元气耗竭而亡。弟以生血肉喂之,啖之啧啧有声……兴庆十八年十二月十六,二子皆手足生利爪,匍匐而行,然只知索食,全无神智……兴庆十九年十月廿三,击杀二子……”
  白华越读越是心惊,这个一清阁主人简直是丧心病狂,他似乎为了某种目的,不停地做试验,残害人命也浑不在乎。白华连忙问阿悔:“这书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阿悔道:“我捡的,怎么了?”
  白华把上面的内容和他说了一遍,道:“这样残忍的方法,真是闻所未闻。”
  突然他住了嘴,因为他发现阿悔的脸上出现了极其恐惧的表情,一瞬间各种事情在他的脑海里联系起来:女人皮,血药汤,阵法……他颤抖着问:“我们也是试验品,是也不是?”
  阿悔不说话,白华问:“什么时候?”
  阿悔道:“我和你……圆房以后……”
  白华问:“之前我在床下发现过整张的女子皮,是不是你们……”
  阿悔道:“是。”
  白华问:“为何?”
  阿悔尖叫道:“我怎么知道!我生下来,就没有人告诉我外面是怎么样的!为什么!为什么!你问我!我能问谁呢?!”
  白华问:“你的父亲呢!他在哪里?!”
  阿悔诡异地笑了:“父亲……呵呵……你别想了,他和我一样……他和我一样!哈哈哈!他让人给我喂什么,我就得吃!他让人教我怎么做,我就得做!哈哈哈!老怪物!老怪物!”
  他一边大笑一边后退,突然转身窜进红纱帐中不见了。
  白华连忙掀开层层纱帐追赶上去,他的笑声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白华不停地奔跑着,所触到的只有那面无边无际的巨大镜子和如血海一样的绯色纱帐。
  


☆、第 11 章

  他猛然醒过来,过了很久才回过神,
  不能再这样下去,这个怪梦越来越诡异,他不敢想象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
  天才蒙蒙亮,白华躺在床上思索,虽然太子未必和这一切有联系,但他仍然直觉地不愿意去问赵玉生,突然他想起一个人,昨天刚认识的方棠溪。
  白华立刻跳起来,悄悄打算从偏门出门,不料被守门的仆役拦住了:“白小公子,赵大人有吩咐,不可让你乱跑了。”
  白华不动声色道:“我是要去拜见国子监祭酒潘大人,太子殿下昨天已经与他说好了,我如何能失约?还望小哥行个方便。”说着偷偷递上一块碎银。
  那仆役犹豫片刻,让他出了府。白华心中疑惑,然而想不出个头绪,他加快脚步,赶到南市时,各家商店正好开门迎客。
  白华跳进方棠溪的小店铺,他还是如昨天一般懒洋洋地坐着,门口的曾祖母不在,让他松了口气。
  方棠溪看见他来,打了个大大的呵欠道:“客官你可来得真早,开门第一桩生意,算你八折罢!”
  白华被他逗得笑起来,在他身边坐下道:“我最近碰上件怪事,你见多识广,帮我看看。”
  方棠溪道:“别的不说,我十五岁出海,远至暹罗,交趾,安息,有一次到了大食,遇上风暴滞留,足足两年才得以返航。什么稀奇古怪的没见过,你尽管说就是!”
  白华便把自己这段时间的梦境说了,但是略去太子一段不提。
  “你说,这是不是某种巫蛊?”
  方棠溪沉吟片刻:“巫蛊能控制人神智,为下蛊之人所指挥,但我看你这种情况不像巫蛊,倒似换魂。”
  “换魂?”
  方棠溪点点头:“我在占城一带的时候,听说有种秘术,可以让两个人交换魂魄。你梦中所见所触之物是不是无一不像真的?也许,它就是真的。但是白天的时候,你们俩的魂魄又调换回来,所以你以为自己只是做梦。”
  白华惊讶道:“那么说!天下真的有一个叫阿悔的侏儒,真的有如此残忍的实验?”
  “没错,很有可能。”
  “那么他们在哪里?怎么把他们救出来?”
  方棠溪道:“这就要靠你了,也许就在天子脚下,也许在天涯海角,下回你再做梦时,多收集一点线索。”
  白华答应了,又道:“为何我会被移魂?是什么人在做这种事?”
  方棠溪道:“不知道,我在占城的时候,有艘船翻了,船上的人溺水,结果抢救回来以后,有两个人说自己是对方,只是互换了魂魄,但是为什么他们会换魂,没有人清楚。”
  白华道:“还有件事情麻烦你,帮我打听一下那个一清阁主人,兴庆三十年的时候他还活着,现在人肯定是不在了,不知道有没有其他手稿流传出来。”
  方棠溪答应了,转身从一个木盒中拿出一条五彩丝线编织成的手链,十分漂亮:“这是我曾祖母手编的,虽不值几个钱,但据说有驱邪避凶的功效,你带着吧。”
  白华非常感动,方棠溪和他只是萍水相逢,但是却是真心关心他。白华接过手链细看,只见各种颜色交织,形成一串串花纹,纤毫可见,精致优美,材料非麻非绸,十分舒服,便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做的?”
  方棠溪神秘地笑了笑:“鲛绡。”
  白华正要问他,突然门口一声响动,进来一个青衣男子,方棠溪立刻变了脸色:
  “都说了已经卖出去了,还来做什么。”
  白华认出这男子正是昨天吵嘴的那个,有些紧张,但那男子只是拱了拱手道:
  “我家主人说了,既然已经卖出,只能怪自己手脚不够快,但是贵店以后的所有鲛珠,我们都定下了,还请方老板不要再卖与别人。”
  方棠溪哼道:“一颗鲛珠价值千金,你们要怎么定?”
  那男子道:“如果是千金,那就好说了。我们定下从现在开始到贵店的十颗鲛珠,不论好坏,不论什么时候到,请方老板开个价。”说完把手中的包裹放在柜台上,居然发出了金属相击的声音,那人把包裹打开,里面沉甸甸的全是金锭,满满铺了一柜台。
  白华完全被震住了,彼时一户中等人家一年的费用也不过一百两白银,这人居然一下子就拿出了几千两黄金!
  方棠溪的神色也有所松动:“小店也不是天天有鲛珠卖的,南海商队成立三十余年,也不过得到过两颗鲛珠,你一开口就要十颗,我却是从哪里找来给你?”
  那男子道:“无妨,我家主人说,实在寻访不到,就当给方老板做辛苦费了。”
  方棠溪却冷冷道:“说得好听,你家主人财大势大,我可得罪不起,也罢,看在你们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便暂时收下了。我方棠溪言而有信,有消息会通知你们。”
  那男子没说什么,行了礼便告辞了。白华看他虽然年轻,但目含精光,龙行虎步,仪表不凡,必然不是寻常人,却甘为仆役,难以想象他的主人是个什么人物。
  而方棠溪只是慢慢把金子收起来,又恢复了懒洋洋的样子。
  “你,你……”白华一时不知道说他什么好。“要是没有货物卖给人家,怎能,怎能生受如此巨款……”
  方棠溪满不在乎地说:“对他家主人,不过是九牛一毛!不要白不要……白华小弟,你淡定点儿。”
  白华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又好奇地问:“鲛珠是什么?”
  “鲛人的眼泪所凝成的珍珠。”
  “真有这东西?”
  “你信它有,它便有了。”
  “哎!”白华顿足,真是拿方棠溪没办法
  。
  方棠溪大笑道:“你想看看吗?”
  白华诧异道:“你不是卖出去了吗?”
  方棠溪得意地笑:“若不这么告诉他,怎能钓住这天下最肥的大鱼!”
  方棠溪带着白华走到店后,一边和他说着一些鲛人的传说,一边翻找着乱糟糟的货架,贵重的金珊瑚,剔透的青花瓷,都像大白菜一样横七竖八得堆在一起。
  “这儿呢!”方棠溪翻出一个檀木鎏金的小盒子递给他,白华打开,华贵的紫貂皮衬里,上面静静卧着一滴透明的水珠。
  看起来并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白华小心翼翼地用手触碰它,突然,一种深重的悲伤席卷了他,那仿佛在寂静的海中孤独地寻找了千万年,没有光,没有声,只有遥远的海平面上投下的一丝微光,他孤独地漂浮着,不知道去往何处……
  不知不觉中,白华已经泪流满面。
  方棠溪拍他的肩膀:“吓到了吧,我第一次见这玩意儿也这样。”
  “这是……”
  “这是那条鲛人流下这滴泪的时候的感觉。”
  “……真可怜。”
  “要说苦的话,众生皆苦,人之一生短短数十载,拘于柴米油盐,庸庸碌碌,难道就不可怜吗。”
  白华赶紧拿袖子擦了眼泪,把盒子盖上还给方棠溪;“怎么会有人要买这种东西。”
  “谁知道呢。”
  白华想起来自己又是偷跑出来的,不知道太子会不会怪罪,于是谢过方棠溪,便回去了。
  因为着急,白华挑偏僻的近道快步走着,突然一个青色的身影拦住了他:
  “这位小公子,能否和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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