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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鲛说-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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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相信!”
  白华摇头道:“你不相信……我自己都不相信……为什么会到这里……”他拉开衣襟,露出平坦的少年的胸膛,虽然不似成年男子那样厚实,但是也绝对不是少女的模样。
  阿悔像是惊呆了,踉踉跄跄地退后几步。
  白华心下有些不忍,解释道:“我不知道是谁把我送来的,被送来时就穿着这样的衣服,我也没说过我是女子。”
  阿悔尖叫起来,声音如同利刃,渐渐他又变成了疯狂的大笑:“晏起桓,你说的没错!我们都被耍了!我们都被他们耍了!”
  白华听着晏起桓这个名字觉得很耳熟,但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他的脑中嗡嗡作响,胃里一阵阵翻腾。
  突然阿悔扑上来,狠狠掐住他的脖子:“你去死!你去死吧!!”
  “你……”白华猝不及防,头撞到了床头的木板,昏了过去。
  


☆、第 16 章

  “……殿下!殿下!请三思!”在朦胧中,白华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凄厉地喊着,似乎是赵玉生?
  另一个人低沉而不容置疑地回答了什么,赵玉生的声音带上了颤抖:“这是一条人命啊殿下……何况陛下已经知晓此事,恐怕……”
  “恐怕什么?!他自己做下的腌臜事情还少吗!他是怎么恢复的?!你怎么不去问他?!”另一个人厉声斥道,全然不复一贯的冷漠淡然,白华听出来了,这是太子的声音。
  “殿下恕罪……可是此人是郑有泠的弟子……万一……”
  “没有万一!赵玉生!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没有万一!我准备了整整八年,才终于有一个人合适!你毋须多言!有什么事让那帮老头子冲着我来好了!来人!快把他准备好!莫要错过了时辰!”
  白华努力睁开眼睛,然而身体仿佛有千斤重,迷迷糊糊中,他看见太子玄色的衣角,在焦躁地晃来晃去,他感觉有人在搬动他,用洁白的绢丝替他擦洗,而后仔细地穿上层层衣裙,从最里面白色中衣到最外层的绛红长裙,足有十二重。再外面是红底绣金褙子,肩上披了霞帔,长长的流苏剧烈地晃动着。
  他手腕上带着方棠溪送的手链,那些人企图褪下来,然而不成,便听见轻轻的咔嚓一声,那手链被剪断了。
  白华的发髻被挽起,套上沉重的金花八宝礼冠。脚上穿上大红鸳鸯牡丹嵌宝鞋,鞋头有绯色的珠花。嘴被撬开,塞进一块白玉,眼睛被黑布蒙上,这一切是如此如此的熟悉! 
  白华想起那些梦,他想喊,但是完全发不出声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被放在一顶殷红的软椅上,八个沉默的人影抬起了他,行走在一条幽暗的长长甬道中,他看见赵玉生穿着可笑的衣装,走在最前面,一边走一边高声念道:
  “明明在下,赫赫在上。天难忱斯,不易维王!
  乃疆乃理,乃宣乃亩。自西徂东,周爰执事。载震载夙,载生载育
  乃召玄冥,乃召少昊,俾立室家,其绳则直,缩版以载,作庙翼翼。
  乃立冢土,戎丑攸行,筑之登登,削屡冯冯。捄之陾陾,度之薨薨!”
  一群人影跟着赵玉生,撒出漫天的纸钱,这一切,如同一场极其怪异的婚礼,又如同一场可笑的葬礼。
  甬道仿佛没有尽头,两边的火把忽明忽暗,不知道行走了多久,来到一处石室中,正中一扇巨大的石门,赵玉生打开石门,里面是铺天盖地的血红色,可不就是那间充满了帏障的诡异房间?!
  一行人都安静下来,沉默得可怕。白华被小心安置在房间正中的大床上,依然是那张布满花纹的宽阔大床,一切都和那梦中别无二致。
  那一行人默默退了出去,白华听见石门关上发出
  的巨大响声,隐隐约约传来一句:“可以请二殿下出来了。”
  二殿下?他觉得自己在很久很久以前听到过这个称呼……啊,是那辆奇怪的马车,那是一切开始的那个时候。白华觉得大脑像一锅煮开的粥,他又一次陷入了黑暗。
  绯色的巨大房间,侏儒怪人,太子,二殿下,晏起桓,柳眉园,顾柳……
  一切信息在白华的大脑里盘旋着,叫嚣着,突然之间,就像在一团乱麻中他终于逮到了一个小小的线头,接下来的一切就像呼之欲出的直线。
  他猛地睁开眼睛,一时间分不清楚自己是在哪个绯红的房间,但是很快他看见了床边的阿悔。
  “阿悔,我想明白了……”白华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脚被绑在床上,无法动弹分毫,“这是什么?阿悔?!”
  侏儒慢慢转过身来,手中端着一碗血红色的水。那是前几次,一直出现在白华床边的奇怪的汤药。
  白华大声质问,然而阿悔根本不理会他,他捏住白华的鼻子,把那碗汤汁直接灌了下去。
  一瞬间,一股腥臭味直冲到头顶,白华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一般,他大声咳嗽起来,呛出的汤汁四溅在红色的衣服和被褥上,衬得那血色更深沉。
  “这是……是……什么?!”一种奇怪的感觉冲击着他的四肢百骸,他想尖叫,想撕咬,想破坏一切他能看见的东西,全身仿佛有火在燃烧,身体急速地干瘪下去,他极度渴望水,一滴也好,一滴也好!
  阿悔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他跳上床,盯着白华道:“白鱼,我不在乎你是个男子,我想和你在一起,赵先生答应我了,如果这次能成功,他就放了我们,你别怕,我们一定会出去的,你别怕……”
  白华不明白他要干什么,直到他开始褪去自己的衣衫。
  侏儒的身体就和他的长相一样丑陋,扭曲的关节,多余的肉瘤,连男性的特征处也是孱弱而畸形的。
  侏儒开始解开白华的襦裙,白华拼命挣扎,他难以想象,自己有一天会落到这种境地。
  “你这个恶心的下贱的侏儒!怪不得把你关在这里!你这种畸形出去也只会恶心人而已!下贱!”
  白华口不择言地骂着,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还能说出如此恶毒的话,阿悔突然跳起来,重重给了他一个耳光: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白华还待开口,侏儒一把扯过旁边的床单,将他的嘴塞住了。
  接下来是他永远不想回忆的一幕,因为那碗汤药的力量,他仿佛被放在烈火上烤,然而身体上的痛苦永远无法抵御心灵上所受的屈辱,他想起床底下的女人皮,他冷冷地嘲笑自己,与虎谋皮,真是异想天开,这种没有人性的怪
  物,活该他相信。
  落得个如此求死不得的下场。
  良久,身上的侏儒停止了动作,呆呆坐到一边,白华不敢去想身下黏腻的感觉,困住他手脚的布带已经在他手腕上划出了深深的伤口,血一滴滴顺着手肘流下来。
  他轻轻动了动右边的手,发现布绳似乎有一点点松动。
  白华偷眼看侏儒,他只是低头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白华悄悄移动手腕,布带被脱出来一截,不长,但足够他够到枕头底下。
  那里有他藏着的一把匕首。
  白华用头把匕首往右边顶,很快他的指尖触到了冰冷的刀柄,这样的距离,不够他刺杀侏儒,但是解决他自己,已经够了。
  白华把匕首抽出来,猛地往自己脖子划去,血一下子喷溅出来,侏儒诧异地转身,在看清的一瞬间发出了尖利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
  白华嗬嗬地笑了,但是他被自己的血呛住,他马上就要死了,看到侏儒痛苦不欲生的表情他很开心。
  侏儒尖叫着扑过来,抢走他手中的匕首,企图压住他伤口喷出的血,当然一切都是徒劳的,白华的眼前渐渐模糊,他看见侏儒把匕首插入了自己的心口。
  


☆、第 17 章

  白华是在一片昏暗中醒过来的,他以为自己回到了现实,但是很快脖子上的剧烈的痛楚提醒他,他还在梦中。
  一想到这个,他就涌上强烈的羞耻和愤怒,如果他现在能移动的话,他一定彻底把自己杀死。
  一阵衣料的摩擦声在身边响起,白华艰难地睁开眼睛,看见那个侏儒半裸着身体,举着一盏微弱的灯,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艰难地向自己这边走来。
  他走近了,白华才发现他的状况也很糟糕,脸色白得几乎透明,胸口一个触目惊心的血疤。
  白华发现这不是那个诡异的红色房间,他躺在冰冷而潮湿的地上,天花板很低,四周都嵌着石砖,仿佛一个幽暗的地牢。 
  侏儒怯生生地把灯在他身边放下,小心地蜷缩在一边:“白鱼……我,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你别死,我求你……”
  白华不想理会他,他的心已经渐渐冷下来,如同一片死灰。
  除了脖子上的痛楚以外,那种强烈的饥渴感已经消失了,相反他觉得身上非常黏腻,好像刚从水里出来。
  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还是因为地砖的阴冷,白华觉得越来越冷,他感觉自己已经在微微颤抖。
  侏儒也发现了他的不对,连忙爬过来,问:“白鱼,你怎么了?”
  白华没有多余的力气理他,嘴唇已经冻得青紫,侏儒连忙把他抱在怀中,用自己体温温暖他,白华正想发作,突然发现他的身体变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白得如同玉石一般的肌肤,上面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那是细小的鳞片!他试着挪动自己的腿,然而又笨又重,因为那已经不是腿,而是巨大的鱼尾!
  白华剧烈地挣扎起来,侏儒不得不用尽全力摁住他:“怎么了?怎么了?”
  白华看着他,用口型问:怎么回事?
  侏儒答道:“我也不知道……我拿刀子刺了我自己以后,我以为会和你一起死的,没想到床裂开了,底下有个大洞,我们俩就一起跌了进去,里面是湍急的水流,我一直抓着你,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们就到了这个地方,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刚才我往里面走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墙上有盏灯,还有火石,我就拆下来了。”
  白华想到床下奇怪的图腾,也许是他们俩的血启动了机关?他继续问:我为什么变成这样?
  侏儒有点不解道:“什么?你……你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啊。”
  白华瞪着他问:什么意思?
  侏儒道:“你,你本来就是鲛人啊。”
  白华几乎又要挣扎起来,巨大鱼尾发出摩擦鳞片的声音,侏儒连忙死死抱住他:“别这样!白鱼!我告诉你!我什么都告诉你!”
  白华安静下来,侏儒开始慢慢讲述:“上次和你说了,安排这一切的人叫赵先生,
  我不记得我自己几岁,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赵先生找来一些女子,让她们喝下一种汤药,她们很快会长出鱼一样的鳞片,然后让我和她们……圆房……我不知道赵先生的目的是什么,但是那些女人很快就死了,有些是因为反抗被杀掉,有些自尽,有些是……蜕皮而死,我和她们说话,她们除了尖叫就是打我,所以她们死了我一点都不伤心,呵呵……但是你是不一样的,白鱼,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这些话,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我,我想你出去了就不会要我了……我想着就算死了也要和你在一起……”
  白华问:晏起桓是谁?
  侏儒道:“是我们的父亲……他,他也和我一样,他已经变成了……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想我以后大概也会变成那样……我不知道原因,他生下我们就是为了给他做实验的,赵先生说,这么多年,我是唯一一个神智正常的……”
  白华努力在脑海中寻找晏起桓这个名字,他觉得非常非常熟悉,突然之间,他的心像被狠狠地揪了一把,晏起桓!大奕朝太祖晏起桓!带领六翼将平天下,定乾坤的晏起桓!
  他问侏儒,你叫什么名字!?
  侏儒犹豫着道:“我……赵先生说希望我活得长一点,就叫我晏长生……”
  白华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问,现在是什么年号?
  侏儒愣愣道:“年号,我不清楚啊……似乎是叫,宝德吧。”
  白华上京的那年,是洪熙十六年,距离宝德那个年号,至少有十七年了。
  晏长生,奕明帝,宝德三年登基,一年后改年号洪熙,同年晏玄出生,封暄文皇太子。
  现在这个侏儒说他叫晏长生。
  白华觉得这一切比梦还荒诞。
  侏儒看着他的神情,一时间慌了神:“白鱼,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又说错什么了?你看着我呀……”
  白华闭上眼睛,他只想睡过去,睡过去也许就能回去了。
  但是他哪里也没有去,他又看见了其他的东西。
  他已经不知道,哪里是梦境,哪里是真实,也许他一直在这里,所有的一切只是黄粱一梦。
  他看见一泓温柔的月光,月光下,两尾鲤鱼在游动,一黑一红,相互追逐打闹,尾巴一甩,带起一波波的水纹。
  不知道为何,白华只觉得心中一片平安喜乐,仿佛摒弃了一切俗世的纷争,他愿意就这样宁静地永远存在下去,像一滴水,像一捧月光。
  


☆、第 18 章

  可惜他被一阵剧烈的摇晃惊醒了,白华睁开眼,看见的是阿悔焦急的脸:“你怎么样了?你在发烧,晕了很久……”
  经他这样一说,白华才发觉自己确实全身绵软,高烧引起的酸胀让人恨不得把自己拆开,伤口依然疼痛得厉害。
  阿悔道:“你不能躺在这里,我带你往里面走。”说罢他努力想把白华背起来,但是他原本就个子矮小,白华变成鲛人后,身长接近两米,阿悔根本无法背动。
  阿悔把白华扛在肩膀上,一步步往前走,石砖道是个斜坡,缓慢往上,漫长得像是没有尽头,他瘦小的身体几次差点支撑不住。
  白华示意他放他下来,于是两人坐在地上,阿悔大口喘气,白华强打精神看着四周,似乎是比刚才干燥一些,然而依然十分阴冷潮湿,甬道的前方黑洞洞的,看不清有什么。
  白华的视线下移,看见阿悔胸口的刀痕,居然已经结疤,他做手势问阿悔,阿悔笑道:“我的伤口都愈合得特别快,也算是当怪物的一种好处吧。”
  白华点点头,他能感觉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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