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月无心-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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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无心愣了一下,一侧脸,就看到了如雪的银白。他有点虚弱地笑笑,伸手挑起一缕笑道:「怎样,好看么?」
赵禁知道他不会说,就不再问了。问了只代表他还在乎他,就是更输得一塌糊涂的彻底。
「哎呀,天亮了,」苍无心突然抬头看看外面的阳光,懒懒地伸了个懒腰。要不是脸色还苍白还留着昨天的伤痕,那份闲适的慵懒几乎会让人错觉他刚刚从美梦里醒来。
赵禁把他轻轻推起来,无心瘦了很多,原先肩膀是宽阔结实的,现在却有些瘦骨嶙峋,赵禁压下心里的异样道:「你回去吧,别让我再见到你了。」
苍无心没有再像之前那样装委屈可怜,只是沉静地垂下眼帘。
「小禁,你恨我,对不对?」
赵禁点点头,眼神从怆然变为刻意的冰冷。
苍无心仍然没有什么大起大落的表情,垂首承认道:「是了,你该恨我的。连我自己也恨我自己。」
「时候不早了,我也确实该回去了。」他站起来,重新抖擞精神笑着说,向外走了几步,停下来却没有回头,捏紧了前胸衣袋里藏着的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赵禁悄然目送苍无心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苍无心的离去觉得,只是这次觉得,从此之后可能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十章 花明柳暗 沉舟侧畔
曲终人散,冷清孤寂。夕阳西下,赵禁慢慢地在古道上走着,胸腹之间的骨头又冰又痛,他捂着那里摇头轻叹。其实肉体上的痛,并不算最痛。萦绕于心挥之不去的相思怨念,才让人烦扰。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难以忍受不断用涌上记忆的鲜血和伤害,无论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美好甜蜜。可是真正落到只剩自己,却还是想他。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经是个不怕寂寞的人,是苍无心用手心把他披在外面的冰雪融化了,却又把他扔回这万年寒冰里。
怎么能不想,一辈子尝过那么深刻的温柔和痛苦,怎么能不想。
以前每次分手,即使伤害了却还相信着能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这一次终于到了尽头到了绝路,知道了此生无缘。于是剩下的日子,再也没有期待没有希望的日子,要怎么过?
最终,却只有那间破草屋,陪着自己。
赵禁没想到自己那件阴冷的小屋,此刻居然亮着昏黄的灯光。从没奢望会有一天那人真在那空荡荡的家里等着他,然而他始终是来等他了。甜蜜混着微酸,痛苦糅着无力,他在等他,他在这里等他,如果是路上那样还可以狠心拒绝。可是这个人在等着他回家,他就,他就……
两个人一起,隐居在没人找得到的地方……那样的海誓山盟描绘的美好画卷,他早私下里偷偷想了很多次。虽然知道一切都已碎得太彻底太麻木,心却还是比理智先行动了,赵禁飞奔着推开那扇门,气喘吁吁红着眼睛看着里面的人,欲语还休。
那人转过头,在昏黄的灯光下扬起一抹一如既往的甜美微笑:「你回来了!」
却不是他心里最期待也最怕见到的那个人。
赵禁苦笑,怎么还傻呢?会等着自己的人,从来不会是苍无心。沈千秋微笑地看着赵禁发愣,走上去把他牵进屋,麻利地端出做得很精致的菜道:「饿了吧?我为了等你回来,每天都用心做很多东西呢。终于让我等到了。你啊,突然就消失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么!」
赵禁想到自己直接就从洛水山庄浑浑噩噩回了频迦城,根本没有想起来一直照顾他的沈千秋,不禁一阵羞愧。
「你失踪了,我又找不到你,只好先回这里等你。幸好你安全回来了。快坐下来吃饭吧。」
坐到桌边,赵禁才发现破旧的桌子被新漆了,窗框木门也都从破破烂烂被换成了新的。碟子也换成了印着淡雅花纹的青花瓷,色香俱全的菜摆在那里,对面烛光下是沈千秋有些期待的微笑。
「尝尝看。」沈千秋说着夹起一块红烧鱼放进赵禁碗里,赵禁尝了尝,发觉相当鲜美,沈千秋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得意地微笑着说:「好吃的,对吧?」
这样的场景让赵禁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这小小冷清的茅草房,变成了一个温馨的家,不再需要期待和失落,不再需要害怕被伤害。因为是沈千秋,是朋友又像家人一样的沈千秋,因为沈千秋不会伤害任何人。
两个人吃完了晚餐一起收拾了碗盘,虽然他们从很久以前就经常在一起,可今晚赵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总觉得沈千秋的行动有些暧昧。就算是朋友,也没有必要在自己家等着自己,把家具全部翻新,而且一起洗碗的时候沈千秋靠他靠得很近,弄得赵禁实在有些心慌。
他很快调整了心绪,心道除了自己想多了还能是什么,沈千秋无论如何也不会存在那种意思。两人又秉烛夜谈了一会儿,赵禁看天色实在晚了,便道:「千秋,我……送你回去吧。」
「回哪去?我已经无家可归了……」沈千秋低头悲哀地笑笑。赵禁后悔自己不该乱说话,伸手握住了沈千秋的手,沈千秋把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闭上眼睛絮絮地说:「赵禁,让我留下来吧。你保护我,我照顾你,我们永远在一起。」
烛火的微光下,沈千秋美丽的眼睛熠熠生辉。赵禁听着他仿佛是对情人一般的话语,不大自在地脸微红。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他突如其来的「永远在一起」。沈千秋是朋友,他不想把这层关系复杂化了,真的累了,经历了很多事情他需想要休息,拿不出心思来分析沈千秋暧昧的意义。
「别想太多,」沈千秋微笑着摸摸赵禁的头发,看着他微微有些歉意的表情笑道:「你好好休息,从今往后我就留在你身边照顾你,不会逼你什么的,你不用担心。快休息吧,别多想。」
赵禁点点头,他真的累了,帮沈千秋铺好床,自己在旁边的干草垛上铺了铺就准备在那里将就。沈千秋当时就笑了说:「赵禁,这是你家,你怎么能睡干草垛呢?」
「你……是客人。」
「赵禁,我们做好朋友那么多年了,你不用跟我客气的,」沈千秋笑得腼腆,把身子挪了挪掀开被子说:「到床上来吧。」
赵禁想想,好友同床共枕促膝长谈也不是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反倒是自己拘束了。于是也就装作满不在乎地爬到了床上的另外一边,背对着沈千秋躺下。倒不是故意,只是睡觉的时候赵禁会摘下面具,那副吓人的样子他不想让别人看到。
在一片黑暗和沉静中,赵禁虽然累,却很久没能入睡,身体还是那么冷,冷得他发抖,肋骨之间阵阵寒意凉得很痛,他蜷缩着,却还是无法抵御那种感觉。
突然沈千秋的手就伸过来了,从后面温柔地抱住他,一阵暖意贴上来,几乎是要把人融化的温度,赵禁动了一下,沈千秋好像没醒,浅浅地呓语了几声,在赵禁后背上像小猫一样蹭蹭,更加紧紧地贴住了他。
如此一来,再也不会冷。
赵禁想了想除了苍无心,从来就没有别人抱过她。然后失望却又释然地发现,自己要的那份拥抱和温暖,竟然不是非苍无心不行的。
第二天清晨赵禁早早就醒了,做好早餐沈千秋才悠悠醒来懒懒地笑笑说:「说了是我照顾你,怎么还是你来做饭。」接着跳起来笑着揭开锅道:「啊,赵禁烧的饭好香呢。」
赵禁低头笑笑,两人一起吃了早饭,之后就无所事事,种田的季节早过了,地也荒废了,赵禁反正也不靠种地来自给自足,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沈千秋也不介意,随意找话和他聊,他告诉赵禁他已经加入了翠月殿,将来一定要血洗苍寒堡,为沈家报仇。赵禁知道沈千秋有足够的理由仇视苍寒堡,却还是说:「你还是应该为自己着想多一点,能活下来多不容易,不要轻易去送死。沈大哥也说希望你能好好生活的。」
沈千秋微微叹了一声,拉着他的手笑着说:「放心,我时时刻刻都会记得,我还要照顾你的。」
赵禁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惊讶之余又有丝丝感动。他本已经决定一辈子再也不相信任何人,可偏偏漏了一个沈千秋。沈千秋不会像苍无心那样反复无常,虽然他对他抱的也不是对无心的那种心意,沈千秋却仍然值得他相信依靠。
于是就这样,沈千秋不逼他,只是默默地对他好。日子一天天过,平凡而温馨。渐渐入了秋,沈千秋又添置了新衣和被子,把小屋弄得像个甜美的家,两个人的相处也有了默契,每天谁起来煮饭谁洗衣服打扫都不用事先商量,高兴了就一起去频迦城下一次馆子,烦闷了就一起出门转转,登山游玩。
这种生活就好像是补偿赵禁期待已久而不能实现的梦想一般,虽然和他最初想象得并不一样,还是荒唐地实现了。
夏秋之际桃子成熟了,沈千秋拉着赵禁去摘,笑着问他说:「你记不记得很久之前,我给过你桃子呢。」
「当然记得,」赵禁笑道:「以前在听雪山庄的时候我们一起到后山去摘桃子,我摘回来的都留给了萧衡,你怕我没得吃把你摘的给了我一半……」
赵禁说着,想到当年多美好,萧衡还在身边,大家都平平安安。那时候他还不认识沈枫悯,只是一直听着沈千秋说好多大小姐想要嫁给他哥哥,觉得那应该是个很不错的人……
那样的日子,好像在阳光之下,现在回首才发现,灿烂而光辉。
「我不是说那一次,」沈千秋微笑着说:「你还记不记得更小的时候,有一次我从你家院子的树上掉下来,还抱着两只红色的桃子,后来我不知道怎么把你弄哭了,只好把桃子给了你……」
赵禁整个人僵住,看着沈千秋温柔的笑容,不敢相信。
「你是说……在我家……在慕容家?」
「是啊,」沈千秋想想说:「嗯……那时……你大概才十岁左右吧,我当时就觉得你好可爱……」
剩下的话赵禁都没有听进去了。是他,不是无心,他才是当年的桃子哥哥!
「你……你为什么以前都没有跟我提起?」不是不相信沈千秋,而是难以接受。他一直以为那个人是无心,一直把那种纯纯的感念和回忆加在那个人身上,似乎桃子哥哥和苍无心已经融成了一体,现在要生生把他从他那里拆下来,就好像剥了皮扒了骨,血淋淋地不真实。
「我以为你不记得我了啊,」沈千秋还是甜甜地笑着说:「我在听雪山庄遇到你,就找你一起去摘桃子,巴望着你能记得我,谁知道你一点也想不起,我想就算了,当成新朋友重新认识……」
沈千秋还没有说完,他看到赵禁站在那里,委屈迷茫的泪水流了满脸,心里一阵疼痛,一把抱住他。第一次,他抱住赵禁的时候,赵禁也反手紧紧抱住了他。
我怎么这么傻呢,赵禁抹了一把眼泪嘿嘿地又哭又笑。他应该想到的,沈千秋比他大三岁,和苍无心同年。沈家和慕容家都在频迦城,沈千秋出现在自己家院子里根本天衣无缝地水到渠成,他早该知道的,他早该想到的。
终于找到你了,想念了这么多年,原来你一直就在我身边。
在知道沈千秋就是桃子哥哥之后,赵禁对他的态度就不能再是视而不见。桃子哥哥一直是他一个朦胧的梦幻,在苍无心出现之前象征了所有憧憬的美好。现在和苍无心已然不堪回首,桃子哥哥,却仍然是心底最精致的一圈涟漪。
现在这圈涟漪,又在不停地荡漾。日子还是一样平淡而温馨,却多了一些盈动在空气中的暧昧和不可思议,两个人都没有点破,也许都曾经受伤严重,愿意安逸于如此沉寂的幸福,不再想要轰轰烈烈。
在一个月明夜,两人心情很好,买了一些烧酒和卤味,在屋外搭起小台杯酒言欢。喝着喝着醉意盎然,沈千秋伏在赵禁身上唱着一些他听不懂的曲子,好像很悲伤很凄凉,接着他终于哭了,一发不可收拾。
他颠三倒四絮絮叨叨地说,他说爹的生辰快到了,大家已经在偷偷置办着,准备给他一个惊喜;他说,那日爹在玉器店看到一个镯子,偷偷摸摸买下了,准备送给娘;他说,大哥有一首词已经快写好了,只有一句无论如何添不上,现在是再也没有办法添上了。
赵禁,我们三个还说,人间四月芳菲尽的时候,一起去看湖光山色。可是都已经过了中秋,大哥他哪儿去了呢?
为什么呢,为什么都没有了。一夜之间,只是一夜之间啊。
赵禁,我不想恨的,可是不恨不行啊……
赵禁帮他抹掉脸上的泪水,沈千秋太脆弱了,脆弱到他凑过来吻赵禁的时候,赵禁不忍心躲开。于是月夜下,那一层窗户纸终于被捅破,定下了与众不同的感情。从此不再是朋友,而是家人。
沈千秋仍会定时回翠月殿一下,赵禁有时也跟着去,他还算是翠月殿的人,尽管他什么义务也不进。之前沈家的事情已经得到了解释,消息没有传到翠月殿,所有的信使全在路上被苍寒堡截杀。殷雨啸对此深表遗憾,誓言必然将苍寒堡灭门以报沈家之仇。
赵禁自然不相信他是为了沈家而要诛灭苍寒堡,不过利益一致也就没有点破。如今洛凡暂时坐镇听雪山庄,翠月殿也开始全面部署。殷雨啸的决心已经相当坚定,这次跟着沈千秋走进殷雨啸的院子的时候,他正在和一名手下过招,赵禁看到那名手下功夫不俗,在袖下藏了两把利落的斧,直追殷雨啸,然而殷雨啸仍可不用任何武器,接下他的攻击。
他觉得他在哪里见过这个使用袖斧的男人,但是仔细一想又似乎没有。
决战在即,沈千秋也全身心投入了殷雨啸的计划中,赵禁虽然帮不上忙,却也默默支持着他。沈千秋虽然越来越少露出之前那种甜美的笑容,却仍然对赵禁很温柔很照顾。有一天突然很是踌躇地问赵禁:「如果有一天,我要杀苍王爷,你会怎么样?」
赵禁早就知道终有一天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