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途(原名:鬼城)-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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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公公宫女都停下来行礼,恭敬地叫声“太子殿下”
秦森也懒得应。
东华殿——也就是太子的寝宫。
一路顺着台阶上去,到了主殿。
主殿内,侍女安静地垂首站着,里间的矮几上堆了一摞摞的奏疏。
一进去就有侍女跟着走,在铜镜前张开双臂,被伺候着换了太子袍服。
模糊的铜镜里,黑衣青年眯着眼,剪裁合体的太子服,绣金的黑靴,镶玉的冠,古往今来,太子的模子果然是一成不变。
矮几上的油灯被点燃,罩上灯罩。
展开堆在最上的那本,西北旱灾,难民大量涌向南方,造成粮油紧张和百姓的恐慌,这事儿前几日就在早朝上议过,朝中众位大臣意见不一,有的坚持要开粮仓,有的则要派人去灾区援救。
太子爷左手手肘支在案上,右手食指缓缓摩挲着太阳穴,眉微微蹙起。
想了一会,拿起笔写了什么,就合起扔在一边。
小朔子这才从宫外赶了回来,气喘吁吁的立在一旁。
秦森一边看着文书一边道:“帮我倒杯茶来。”
茶很快奉上,被随意喝了几口。
潦草地在大摞的公文旁用了晚膳,一直忙到深夜。
十指交叉在额头边抵了一会,才站起来朝床榻边走,疲惫道:“把东西送到繁央宫去。”
第二日,早朝,听着一个个老大不小的人面红耳赤地操着文雅的词儿吵架,好不烦闷。
直到一位文官出列,上前道:“陛下,户部侍郎一职有缺,臣认为前丞相之子沈文苍可以胜任。”
这样任免的小事本是没有必要启奏的,但是这人不同,是家族有过罪史的沈家之子,殿内不禁安静下来。
秦帝高踞在龙椅上,咳了几声,不置可否。
秦森安静地站在殿下,放在身侧的手却慢慢握紧了。
秦帝开口道:“这些事不用向孤禀告,你们自己觉得合适就安排他择日上任吧。”
满殿的人缓缓退了出去,秦森也走了出去。
几百级的台阶下,远远站着一人,一身白衣儒衫,温文尔雅地向刚才举荐他的那位文官颔首道谢。
脚下的步子顿了顿,还是绕了过去,独自回到寝殿。
——那日,是沈文苍步入仕途的第一天。
(2)
三年后,太子已到弱冠。
沈家三公子一直停留在侍郎的职位。
陆舜彻底平定北疆,北部蛮夷归顺大秦。
深秋时节,御花园内的花香越发浓郁,艳到极致,庭院里开始响起打扫落叶的声音,秦尚的旧疾越发严重,睡着的时间也渐渐多了,一切仿佛都步入了垂暮。
皇后日日梳了隆重精致的发式坐在龙榻旁守着,强作欢笑的样子,凌厉了一辈子的女人,终于把其他身份放了下来,作为一名妻子,守在病重的丈夫身旁。
太子爷不时来看看,都是安静地进来,又静默的退了出去。
秦尚看着眼前自己的妻子,不由无奈地叹了口气,半咳着道:“你别哭啊。”
萧皇后低头削梨,闻言看了他一眼,眼睛酸了酸,没说话,把削好的梨递给他。
秦尚半张着嘴吃了一块,笑了笑:“你也吃。”
萧皇后把头扭开,道:“不吃。”
秦尚看了看她手里的梨,忽地明白,道:“也对。”语罢安静地闭了眼。
萧皇后气闷了一阵,站起来把吃了一半的梨塞到他手里,扶着秦尚靠坐起来,道:“我去炖汤来。”然后转身走了。
太子爷从外面进来,叫了声“母后”
萧皇后点了点头,出去了。
秦森进到殿里,低声道:“父皇。”
秦尚正拿着手里的梨,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看他过来,笑道:“来得正好,吃梨。”
秦森轻笑:“儿臣可不敢,母后知道了非得吃了我不可。”
这也怪不得秦尚吃不下了,自从听御医说民间土方吃梨可以止咳之后,几乎顿顿都少不了这东西。
秦森坐在床边,把朝堂上最近的动作详细说了几说,秦尚听着,不时指点几句,最后父子二人下了盘棋。
十天后,太子爷正在东华殿中用晚膳时,有人来报,凄凄惨惨地一声:“陛下病重,已在弥留之际。”
等他赶过去时,龙榻前的一只手已经垂了下来,萧皇后已推开众人,独自走到大殿外,望着那人生前执掌的江山,身体渐渐颤抖起来。
深夜时,太子爷走过去站在萧皇后身后。
萧皇后强行压下所有情绪,并没有转身,冷着声音道:“先帝生前留下遗诏,其一是你的继位诏书,其二是口谕。”
“其二,罪臣沈顾之子,沈文苍,务必铲除!沈家余孽,务必斩草除根!”
冷风吹过,四周一片死寂。
昔日的太子爷站在那儿,面容沉静,不发一言。
萧皇后也不再说什么。转身拖着逶迤的长裙一步一步地朝殿下走去,如同当日她一身凤袍,踏入繁央宫中,从此母仪天下。
大秦王朝,天元三十五年,其君主秦尚薨。
作者有话要说:加了一千字的继位咩~
☆、第三十一章,人事皆非
全京城挂了七个月的白布,才陆陆续续撤了下来。
秦森的继位大殿在一片惨淡的景象中举行,庄严的鼓乐听起来也十分悲戚。
昔日的太子爷,那日还是一身修身的黑袍,不过左肩上已多了一只腾龙。
大丧之后的事烦杂不堪,不过还是有个好消息传了过来,陆舜回来了。
刚下早朝,到了书房的时候,就见一个白衣少年背对着他和身边人谈笑。
秦小柏往前走了几步,嗓子里带着哭音:“哥。”
秦森忽然就想哭了,无缘无故的,鼻子酸了酸。
陆舜在一旁,平静地道:“陛下。”
兄弟二人抱了一阵,秦小柏如今已经到了秦森的肩膀高,明眸皓齿的样子,一身白衣穿出了与沈文苍不一样的气度,英气勃发。
二人到太后的养心殿去,陆舜先回了府中。
太后摸着小儿子的手,颤着声音说“好,好。”一家人都红了眼眶。
陪着太后用了午膳,太后仔细的问了问在军营的生活可好?秦小柏叫苦道:“天寒地冻的,早知道我就不去了。”
秦森侧头看他:“看你过得还不错,脸上又肉了几分。”
秦小柏塞了满嘴的大鱼大肉,叫嚷道:“哪有?”
从养心殿出来的时候,见到几个文官进去,纷纷恭敬道:“陛下。”
秦森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带着秦小柏离开。
走了好远,秦小柏才小声道:“刚才,是不是文苍哥?”
秦森停下来,说:“是他。”
秦小柏一下没声儿了,好久才道:“那件事,我听说了,父皇怎么会突然动沈家?”
秦森静了静,把当年秦尚继位时的遗诏之争说了,又说,那突然冒出来的遗诏是沈家送来的。
秦小柏惊得睁大了眼睛。
秦森看着他,说:“父皇曾在陆老麾下任副将,陆老待他如亲生父子。此等家仇,怎能不报?况且沈家那人野心太大,若是不除,总有一日会成大患。”
秦小柏了解地点了点头。
秦森顿了顿又道:“他几年前已成婚了,你想去看看他也无妨。”
陆府一下子开始门庭若市,陆舜索性让家仆闭门谢客。
秦小柏暂时住在宫里,当着不伦不类的皇弟,不时去练武场转一圈,或是在御花园里无聊地翻跟头。
双手支地,倒着的视线里走出一人,他歪着头看了会,利落地跳起来,喊道:“文苍哥。”
沈文苍远远地看了看他,颇为惊讶,与同行的同僚道了声抱歉,朝他走过来。
沈文苍笑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小柏有点尴尬地道:“前几日。”
沈文苍说他高了不少,看起来也帅气多了。秦小柏摸摸头不太好意思。
结果还是被邀请到了沈府。
仆人在院子里清扫落叶,几个门生谈笑着匆匆路过。
一切都那么井井有条。
刚在大堂坐下,就有一个容貌不俗的妇人走过来,身边的侍女抱着个一两岁的婴孩。
沈文苍介绍道:“内人,李放君。“
秦小柏连忙起身叫嫂子。
李放君微笑着道:“怎么敢当。”一派大户人家的风范。
秦小柏也觉着自己这身份有些尴尬,不知怎么应答。
沈文苍倒是一副怡然的样子,拿起茶喝了一口。
三人在一起有些冷场,倒是李放君在说笑着缓解气氛。
秦小柏摘了剑穗逗小侄子玩儿,结果人家直接把头扭开埋在侍女的脖颈上不理人。
沈文苍淡淡道:“沈玉,不许耍小性子。”说着走过来把小孩儿抱起来,放到秦小柏怀里。
秦小柏抱着这胖乎乎的小娃儿不知所措,生怕磕了碰了。
沈玉倒是一点不怯场,扭了扭身子,睁着大眼睛,伸出小手来捏秦小柏的脸,“咦”了一声,奶声奶气道:“你长得好像小叔叔啊。”
秦小柏:“啊?”
李放君在一旁笑着接道:“陛下前两日来看过,两人玩得很好呢。”
“哦”秦小柏努力摆正被捏得变形的脸,一脸严肃地小声道:“不许捏!”
沈玉“切”了一声,又狠狠地捏了一下,才把小手放开,紧紧地揪着秦小柏的衣领。
沈文苍在一旁轻笑出声。
秦小柏悲愤地看着他。
沈文苍:“咳,没什么,想起来你小时候的一些事。”语调中的笑意掩藏不住。
秦小柏:“?”
沈文苍正色:“现在睡觉还流口水么?”
秦小柏:“!!”
沈玉站在秦小柏大腿上,一脸迷茫地看着他和自己爹爹打哑谜,忽然缓缓道:“小叔叔好久没来看沈玉了。”
两人都没有接话。
李放君安慰道:“小叔叔最近忙呢。”
秦小柏忙接话道:“是啊是啊,他最近挺忙的。”
沈文苍转头问侍女道:“晚膳好了么?”
侍女安分地答:“已经好了。”
于是一起用了晚膳,沈家和李家都是书香世家,习惯了食不言寝不语,这顿饭倒是安静极了。
之后,沈文苍送秦小柏至沈府门口。
陆舜静静地站在街对面。
沈文苍对秦小柏笑了笑,道:“好好保重。”
秦小柏点了点头,转身朝对面走去。
陆舜和秦小柏并排走在长街上,这几年秦小柏的个子虽然长得快,但还是比陆舜低了一个头不止。
陆舜:“这几日过得如何?”
秦小柏低着头漫不经心地看青石板,一边道:“还不错。”
陆舜停下脚步,低头看他:“我还以为你已经乐不思蜀了。”
秦小柏嘟哝道:“皇宫才是我的蜀地。”
陆舜静了静,又道:“也是。”
过了一会,他又说:“过几日,我就启程回北疆,你若是有心,来送我一程。”
秦小柏猛地抬头:“你什么意思?!“
陆舜平静地看着他:“明日即是爷爷的忌日,我想祭拜了他老人家之后再启程。”
秦小柏听他提起陆老将军,又想起前几日秦森对他说的那番真相,心里烦的很,索性不理他,甩开袖子,快步走远。
早朝的时候,陆舜站在武将的首行,秦小柏站在他身后。
秦森散漫地坐在龙椅上,听了几个官员启奏,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把手里看到一半的奏折随手扔在玉案上,道:“众位爱卿还有事么,没事了就退朝。”
话说完就往侧殿去了。
也不等几个满头白发的文官挪着步子出来,“陛下,哎哎哎”了半天。
陆舜独自回到府里,与老管家提了些酒肉,用餐盒装好。
到了陵园的时候,早有一人站在那儿,对着墓碑静静地看。
陆舜走上前,不卑不亢道:“陛下。”
秦森转过身,对他无声地点点头,让开位置出去了。
摆上酒肉,说了些话,发了会呆。
果然见一人着黑袍站在远处等他。
秦森:“怎的就你一人来?”
陆舜:“管家老了,腿脚不方便。”
两人一起走出一段,陆舜才道:“陛下,臣这次回来,是想把祖父的墓移到北疆。”
秦森停下来看他,静了一会道:“入土为安,何必再打扰他老人家。”
陆舜垂眸道:“若是爷爷泉下有知,也会同意臣这么做的。”
秦森:“陆老生前一直以忠义为立身之本,孤想,陆老能与他效忠的秦氏历代帝王同眠,一定会十分欣慰。”
陆舜:“臣以为,爷爷定是更加希望葬在他大半辈子守卫的北疆。”
许久,那边才淡淡答道:“好,择日孤遣人来。”
到了宫门处,陆舜拱手道别。
秦森看着他,眼神深邃但无笑意:“小柏在北疆可是安分?”
陆舜:“自是本分的。”
秦森扯起唇角笑了笑:“那就好,小柏小时再调皮,也是孤的皇弟,闯了再大的祸,其他人也是不敢动他一分的,陆卿,如今他成了你的部下,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定不能大意。”
陆舜:“自然。”
一身黑金龙袍的人立在宫门前,望着远去的那道平静的身影。
陆舜,孤知道你已经明了了当年陆老病死的真相,但当年小柏是孤亲手交给你的,再是不忿,你也不能动他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