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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囚渡作者:浮涩-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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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姑娘乐了:“这面具跟您的青衣还真配。”

  是啊是啊,温洇细细地笑,摸出点铜板买了面具戴在脸上,面具背后的绳子却怎样也系不上。

  小姑娘笑:“公子过来些我帮您系吧。”

  温洇便靠过去了点,小姑娘飞速打好了结,眯起眼睛笑道:“公子生得俊俏,戴了这般的面具却也遮不住呢。”

  温洇笑了笑离开,也知这是客套的恭维,并没有放在心上。

  青石板的路经过漫长时间的冲刷,石板缝里长出了些苔藓,想到苔藓也是生物,走上去便有些心疼。

  又对自己这种心态自嘲地笑笑,漫无目的地走着,看到前面的地方围了一大群人,不由得好奇地走过去。

  从人群中探进去看,是猜灯谜的铺子,灯谜挂在灯笼下面,猜对了便能够拿走上面的灯笼。

  也有点跃跃欲试地跟着人潮一起猜着,有些答案知晓了便知晓了,也不拿奖励。

  却在看到某个谜题的时候驻足了,之前都是猜花鸟走兽的,而这个却是猜四个字。

  没有头绪又似乎有一点灵感,卡在半空中上下不得,眉头都无意识地皱起来。

  困扰了温洇的谜面是:柴山无木空手回,星闪日隐心已灰。人来我家可称意?好逑走失何时归?

想了很久却不得解,虽然觉得遗憾,但也准备放弃了,却突然听到身边有人轻声说出了答案。

  此生何求。

  很像某种感应,温洇情不自禁地抬头去看,看到一个戴银色面具的男子,面具只遮住眼睛,露出了唇,唇形有些凉薄,但觉得笑起来一定是好看的。

  男子墨发及腰,在夜风里飞扬起来,一身墨色长袍上盘踞着银色花纹,衬得他冷绝而羁傲。

  其实就算没有这样明显的标志,光看眼睛他也是能认出来的。

  温洇一时间只知道半仰起头看着他的侧脸,呼吸有瞬间的停滞。

  “天……”称呼都没叫出口就被他冷冷扫过一眼。

  温洇想起来要改口:“澜公子。”

  叫起来还是很别扭,不仅别扭,而且公子的称谓常常是给那人的。

  “怎么会碰到……”温洇暗自心惊,想要打过招呼便离开,却被澜泽拉住。

  他宽大的衣袖落在他的袖子上,手指捏住他的袖子,指节冰凉。

  “你这么讨厌我吗?”他声音很低,像在疑问却又染了哀伤,温洇措不及防地撞入他深黑的眸中,眼底是漆黑的底色,沉重而浓厚,深不可测,望进去便如同被禁锢一般。

  身畔是人潮汹涌,而他们静静地对望,时间在寂静中被无限拉长,像是停滞。

  多希望一直停滞不前。

  不知过了多久,澜泽冷静地松开手,转身欲走。

  温洇却突然生出了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追上去,大声喊:“没有。”

  这么一声在人群中格外突兀,温洇被周围探究的目光弄得很不好意思,而澜泽却也因为他的声音停下来。

  “什么没有?”他问。

  “我不讨厌你。”温洇耗尽所有力气,抬起头,直视澜泽。

  澜泽轻轻叹息了一声,那是温洇第一次听到他叹气,一向冷冽的眼眸却褪去锐利,落寞而孤寂。

  “嗯。”澜泽却只是应了一声。

  若他是莫凉有多好。

  “陪我一会儿吧。”澜泽的嗓音奇异的惑人,让人无法拒绝。

  温洇怔怔地点头,跟在澜泽身后半步的地方,又不会更丢,又不会太近。

  逛了一会儿,澜泽却始终提不起兴趣,到了城门外,跃上城墙。

  温洇在城墙下仰望他,听到澜泽模糊的声音从风里飘过来,似乎在询问他是否要上去。

  温洇点了头,便觉得有一股吸力,整个人轻飘飘的腾空起来,便跌坐在了澜泽身边。

  “天君……容痕大人说在凡间不能随意使用仙术。”温洇小声提醒。

  澜泽不屑地哼了一声,也不说话,躺下来头枕靠着叠起的墙砖,望着漆黑一片的夜空出神。

  温洇也在愣神,觉得这一切都极不真实,澜泽离他不过一拳的距离,衣袍都有交叠的部分,手再伸过去一点点便能碰到,但温洇却觉得两个人之间隔了一堵看不见的高墙,永远无法触碰到,澜泽装在一个巨大的幻彩的泡沫中,一旦触到,便是幻灭。

  温洇从眼角的余光看到澜泽,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会对他有失控的怒气,不再有刻薄的讥讽,能够很好地自制,却更加冷漠。不敢看他的正面,而看他的背影或侧面却总觉得悲伤。

  一直有一些东西想对他说,一直说不出口,一小段一小段的只言片语堵在胸口,好不容易有了这种机会都想汹涌而出,又被生生压住,被堵住的那种感觉,快要变成窒息。

  憋了很久很久,温洇的呼吸都更急促,才憋出一句:“天君可有什么烦忧之事?”

  澜泽淡淡看他一眼,却文不对题道:“你虽说着不讨厌,但对我还是惧怕疏离的。”

  温洇被他的话弄得很茫然,立即想反驳说不是这样,却又觉得没什么资格反驳。再细细想想,确是这样,自己对澜泽的感情复杂而言,惧怕疏离大约也是占了三分,便又不说话了。

张口却只能小声地喊着天君,莫名地生出了点委屈来。

  “天君其实还是受人爱戴……”温洇话说了半截就咽下去了,觉得也有点虚情假意,知道澜泽并不把这种安慰放在心上。

  “罢了,回去给我做件袍子吧,手艺是不错,也省得被容痕笑。”

  温洇一下子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眼前便是澜泽穿着的墨色衣袍,而澜泽却一无所知,生出些心酸来。而转念想到澜泽竟还是有点在意这件事的,便无端地觉得欣喜。

  这就作为只有他一个人知晓的秘密好了。

  “好。”温洇抿着唇笑了笑,澜泽有些诧异于他突如其来的笑容,又逐渐迷失在其中。

  然后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猜测着,揣度着,一夜无话。

  那个夜晚太过美好,很久之后温洇还是长久地沉浸在那段回忆中。

  却也如同温洇所想一般,那是虚妄的泡沫,人间一日一夜的经历如同梦境,最终还是要醒来然后回归现实的,最后只剩下回忆,而回忆会被时间冲刷得斑驳不堪。

  再后来温洇回想起那一夜的时候会想起别人说的那句话,盛极必衰。

  他无从得知那是否算盛极,或许在他漫长却又单薄的人生中真的算是了吧,但从此之后便开始衰落。

  一切都开始衰落,他的身体,他的感情,还有他的魂。

  看不见的漩涡仍在转动,愈发的庞大而开始靠近。

  而温洇,却暂时沉溺在短暂的可以叫做幸福的感情中,无法自拔。

不知是否应该觉得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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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天帝
一夜过后,两人都回了客栈,容痕却不在自己房里,而是坐在大堂里独自喝酒,面前已经摆了一个空坛。
  
清早喝酒的便只有他一人,坐在正中央的桌子,显得颇为怪异。
  
见他们来,容痕示意他们过去坐下,却还是一言不发。
  
刚想再灌一口,却被澜泽挡下,夺掉他手里的酒罐子:“你怎么了?”
  
容痕也不把酒拿回来,淡淡地问,类似于兴师问罪:“你们昨晚去哪了?”
  
温洇正想回答,就听澜泽说:“昨夜有灯会,颇为热闹,我便唤了温洇一同去看。”
  
容痕脸上不正常的淡定全破碎了,一脸震惊与懊丧:“有这种事你不喊我?”
  
“来你房里看过,你睡熟了不忍打扰。”澜泽说谎说得丝毫没有愧疚之意。
  
“骗子。”容痕恨恨道,脸上布满了愁容。
  
“当地的双火节会持续七天,今晚还有机会。”
  
“不,没了。”容痕苦笑,眉宇间有些灰暗,“天帝片刻前得知我们下凡的消息,发怒说不上,却立即召回,态度严厉。”
  
澜泽也诧异道:“这是为何?”
  
“据说是龙族的人来访,身份很高。”容痕脸上也有些凝重。
  
澜泽皱了皱眉,若有所思的样子。
  
温洇虽说到了天界已有上百年,却一直不知龙族和天界的纷争,听得云里雾里。
  
“那便现在离开吧。”澜泽最终发话。
  
容痕一脸不满的怨气:“真是混蛋,我可连灯会都没去成,也太扫兴。”那句混蛋不知是说龙族
的人还是抛下他不管的澜泽。
  
澜泽不理会,径自离开,容痕只好悻悻地跟上。
  
步行了一会儿,到了无人的荒山,澜泽召来一朵云,踏云而上。
  
却又像想到了什么,带着云降落在地面上:“温洇,上来。”
  
温洇来时是容痕怕澜泽不管温洇于是带上了他的云的,此时温洇愣愣地看着澜泽,又看了一眼容痕。
  
澜泽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想温洇面上看着聪慧淡然,但反应却总是那么迟钝。
  
容痕对他笑了笑,好像安抚,温洇才大着胆子踏上了澜泽脚下的云,却没看到容痕眼里闪过的异色。
  
即使已经有过一次经验,还是觉得云朵太轻盈,让人很没有安全感。
  
尤其是上升的时候,温洇拼命地掩住面上的慌乱,却还是止不住地身体开始颤抖。
  
澜泽回头瞟了他一眼,见他畏惧的样子,淡漠道:“怕就拉住。”说着伸出手,宽大的袖袍垂下来。
  
温洇不知澜泽是指拉住袖袍还是拉住他的手,心跳漏了一拍,更慌了,身体保持不住平衡地向前倾,下意识地拽住澜泽的袖子。
  
拽住了,便不放了。
  
很安心的感觉,即使仍然在高空。
  
脚下的云如同棉花糖一般勾起丝,柔软纯白,整个人也像陷入了大团云絮中,身边是温而暖的光,似乎触手可及。
  
澜泽的速度很快,这种轻飘飘的感觉没持续多久,便已经回到天界,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冷冽的空气。
  
容痕也随后就到,澜泽整过衣冠之后便带上容痕和温洇去面见天帝。
  
温洇在这之前甚至都未曾见过天帝,心中不免担忧惧怕,心带怯意地问了声是否能不去,却被澜泽强制一同跟随。
  
莫名的强制。
  
天帝在凌霄殿中,大殿上笼着淡淡的祥光,而天帝四周的光晕更明显,映着淡金座椅。
  
天帝不怒而威,让人生不出一丝不敬,澜泽和容痕立于大殿,而温洇跪伏在一侧,头埋得极低,近乎磕到白玉砖上。
  
“听说你们下凡了?”
  
澜泽没有直视天帝,自然地垂落:“是。”
  
天帝似乎有些诧异于他的坦诚,然后微微笑了笑,眼神中却含着警告:“以后还是知会一声的好。”
  
“是。”
  
“这次召你们过来是龙族太子亲自来送了请帖,邀请部分仙君去龙宫赴宴,其中指明了邀请澜泽,当然容痕也是要去的。”天帝缓缓扫过两人,“可有异议么?”
  
澜泽和容痕皆摇头。
  
天帝沉声叹气:“龙族的势力如今飞速壮大,怕是有天要赶上仙族。”
  
他那句话的意图不明,似乎只是叹息一下而已,又道:“听闻龙族公主魏莞似有寻觅夫婿的意图,此次前去龙宫并不是赴宴那么简单。”
  
“所以?”澜泽话语简洁,敢在天帝面前如此张狂的放眼天界屈指可数。
  
“只是希望你们谨慎罢了。”
  
“是。”澜泽并不怎么在意地答道。
  
天帝交代完了,像是才发现温洇一般地问:“他是?”
  
“这是温洇,我的近侍。”
  
天帝看身影便觉得他像某个人,忍不住让他抬起头。
  
温洇温顺地照做,天帝瞬间觉得有些无法理解。
  
“莫凉?”他惊异道。
  
不等澜泽发话一直不曾开口,显得怯懦的温洇却抬起头,目光灼灼道:“我并非莫公子,恰巧是长得像罢了。”
  
天帝表情莫测:“真是孤陋寡闻了,竟不知道有这样的人存在,似乎还和澜泽走得很近呢。”
  
“天奴而已,不必天帝费心了。”
  
想当初天帝得知莫凉与澜泽在一起时,罕见地大怒,对莫凉原本的宠爱也变成了冷淡甚至有些厌弃,直到莫凉灰飞烟灭后的千百年,才渐渐地有些不舍。
  
澜泽不敢保证天帝是否会对温洇做什么,但若让天帝自己发现温洇的存在,想必更不利。
  
“是么……”天帝转念又问,“澜泽你是否亲眼见到莫凉化灰而去?”
  
“是。”澜泽垂下的睫毛挡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绪,看不出是否因此而触及伤处。
  
“也许这并不只是巧合。”天帝说完这句示意他们退下。
  
澜泽却怔怔立了一会儿才离开,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天帝点明了他不敢想的东西。
  
心又一点点凉下来,他亲眼看到莫凉微笑着,迎着那道天雷,然后化作飞灰。
  
不敢想了,真是不敢想了。
  
澜泽恢复冷静后却看到温洇一脸迷惘,如同游魂一般,眼神没有焦点。
  
“温洇?”他轻声唤。
  
温洇猝不及防地听到唤他的声音,茫然地抬头,澜泽看到他空落的双眼,突然觉得心底最深的地方有点疼痛。
  
“你怎么了?”
  
“不,没什么……”温洇慌乱地摇头,努力让自己平复烦乱的心情。
  
“到底怎么了?”澜泽语气放柔了点,让温洇觉得如同被关心一般。
  
“我在想……我会不会和莫公子真的有什么联系?”
  
澜泽愣了愣,然后坚定地说:“不会的,你与他的长相只是巧合。”
  
没有希望,便不会有失望。
  
他说得那样笃定,于是温洇便也试着相信,却不敢告诉澜泽梦中和清醒时越来越频繁地侵袭的画面,或者说是一段段的记忆。
  
却还是无法说服自己,若是巧合,那他脑海中看到的记忆又算是什么呢?莫名的癔症么?
  
温洇无处找到答案,却又为了那点私心作祟而只好隐瞒。
  
十日后便是赴往龙宫的日子,温洇为奴,有无数的准备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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