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柳-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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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钟意一怔,沉默片刻,道:“当时……想着早晚有一日是要离开百草庄,我总得有个生计。”
温衍静静注视着他,好一阵,才道:“若是不愿意说便不说罢,但是,不必对我说谎。”
柳钟意一时听不出那低柔的声音里是否有落寞失意,亦无法抬头,竟有些怕会看到他温柔如水的目光。
正当此时,店小二敲门将饭菜送了上来,稍稍缓和了一下有些凝滞的气氛。
之后柳钟意埋头吃饭,温衍便也没有再追问。
待两人吃过饭洗浴之后,已将近子时,温衍坐在榻上拿着一张写满药物名称的纸,凝眉细思。柳钟意看了一眼他手上的那枚玉指环,安静的坐到他身侧,也不打扰,闭目运功调息。
真气运行一周天后,柳钟意睁了眼,却见温衍已然收好了那些零碎东西,手中拿着一枚香囊把玩。
温衍知他运功完毕,便微微一笑,将那香囊递过去,道:“这个给你。”
“什么?”柳钟意接过来,并不觉得这是个简单的香囊,故而放在鼻端闻了闻,那味道极淡,且并不像香料,倒似是草木香气。
温衍半是调侃的答道:“定情之物。”
柳钟意知他是玩笑,但仍是心头一跳,口中却十分镇定的应道:“如此,多谢庄主,只是我没什么可以给你的,来日再补上。”
“那我可记下了。”温衍听了这话便全当他说的是真的,弯了眉眼:“这香囊里面装的是颗药丸,那味道可辟毒物,你带在身上,毒虫蛇蝎都不能靠近,而且,它味道虽淡,却能解许多迷香。”
柳钟意握着那枚香囊,抬眼看他:“这东西想必十分难得。”
温衍道:“你只管收着便是,我上次去采药时,恰好见到炼制这药丸的材料,便一并采了,前几日在庄上制成了药丸放在这香囊里。”
柳钟意微微垂目,半晌,道:“庄主,你上次,是否是因为这个才受伤的?”
温衍一怔,颇有点无奈的笑了笑,这人实在太过聪明,猜得分毫不差。
制这药丸最重要的那味药草名为珠藤,五年生叶,八年开花,十年结珠。一株藤只结一颗珠,且结珠之时必是半夜。那珠子会生出淡淡萤光,在夜里十分美丽,而若到了日出时分,若不被摘下,便会落地化水,因而要采珠可谓是可遇而不可求。
那日他去青渠根生长之地时,恰见一颗珠藤花将要谢去,便知它夜里将结珠,故而在那处待到了子夜,却不巧在红线发作时遇上了野狼,所幸只是独狼,否则实在凶多吉少。
柳钟意观他神色,便知自己猜的不错,不由得握紧了那香囊,道:“我知道庄主不说是不愿我知道后内疚,不肯收下这它,不过,庄主放心,这香囊,我定会好好收着。只是,我希望庄主明白,我不愿说那件事的原因,并不是想瞒着你什么,而是,同你这般做法一样的心思。”略微顿了顿,他轻声接道:“从前的事已经过去,便不需再提了。”
温衍望着他好一阵,方道:“好,我明白了。”
他如此说,那原因为何,温衍便也能猜到几分,多半与自己和柳钟情有些关系,不过,既然柳钟意已然说的这般清楚,他也愿意顺着他的意思,不再多问。
温衍微微凑近,轻轻吻了他的唇,柳钟意微阖了眼,十分配合甚至带一点主动意味的同他缠绵,直到再近半分兴许便会一发不可收拾,这才停下来。
温衍低笑道:“很晚了,休息吧。”
“嗯。”柳钟意点点头,抬手拂灭了烛火。
二人同榻相依,呼吸可闻,不多时便沉入了睡梦之中。
☆第26章 离歌且莫翻新阕
月已西落,正是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候,悬崖上已经重新修好的铁索桥不知为何微微摇晃,发出一点摩擦而生的喑哑之声。
凉风吹过崖边的花林,一时落英缤纷,暗香浮沉。
鸣沙教守夜的一名侍卫倚着棵花树,正颇有些倦意,忽听风声一变,便觉一股冰凉的杀气令他头皮发麻。
他登时清醒,手警惕的按上剑柄,然而还未将剑拔出来,便觉得后心一痛,仿佛严冰刺穿身体,而低头一看,一截明晃晃的刀尖已然透体而过,从胸前穿出。
未来得及出声,那柄刀便被抽了回去,倒下之后,神志还有片刻清醒,他只见一个蓝衫男子轻轻的踏过他身边,低头看了他一眼,那张脸冷若冰霜,却又如惑人的鬼魅一般精致无双。
他蓦地瞪大了眼——这张脸竟是他认得的,这人在教中五年,身为侍卫多多少少见过,知道他是教主的禁脔,甚至还偷偷谈论过。实际上在这慕月崖上,也不见得有多少人看得起这样一个连武功都没有的男宠,只是碍于教主的威严不曾在面上表示过,私底下说不敬的话甚至讥讽嘲笑也是有的。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死在这人手里,临死前看到这人冰雕雪砌的冷漠面容,才发现,他们原来错得多少离谱。
但已经没有力气去发出讯号提醒其他人了……
柳钟情并不知这人想的是些什么,也未曾停留,依照鸣沙教安排暗哨的路线将阻碍一一清除,而与此同时,悄悄通过铁索桥的袁青峰等人亦开始动手歼灭巡逻的侍卫。
天空泛起淡淡的鱼肚白,忽而,一道传信烟火冲天而起,发出尖利的声响,不知是哪个侍卫临死前放的。
柳钟情抬头看了一眼,并不在意的勾了唇角,按照原先的计划与袁青峰等人会合一处。
此次来的除了袁青峰和几名他的亲传弟子外,还有由秦绍瑞领着的二十多名问剑门精锐,当然,简墨言同出云也一并来了。简墨言未曾习武,便由人保护着,然他见着这流血的景象依旧面色不改,仿佛什么也未看到一般淡然缄默。
秦绍瑞见他来了,便开口道:“柳公子,门下弟子一时不察让那侍卫点燃了烟火,现下应当如何?”
“无妨,天色将明,此时我们闯入总坛亦会被瞭望楼上的人发现。悄悄潜入花林杀掉此地暗哨是因为此地布有机关,须数名守卫从不同地方同时发动,现今守卫已死,那机关也被我毁去一部分,已无法发动,待会打斗起来,便无需再担心。”
不多时,花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粗略估计,大约有几十人。
柳钟情不动声色,执刀站在前面,只见对方领头的是一个围着黑色披风的灰衣人,那披风上绣了金线,显然地位并不低。
上回问剑门一战,秦绍瑞便曾见过那绣着金线的披风,那上边绣的花纹沾染血迹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他抬目仔细打量来人,只觉那身形也甚是熟悉,应当正是那夜带领鸣沙教众偷袭问剑门的人。
思及此处,他微微抿唇,手紧紧握住了剑柄。
那灰衣人走至近前,隔着数步停了下来,目光凝在柳钟情脸上,面上露出一丝讶然:“是你?”
灰衣人身后诸人也认出了他,不由纷纷露出惊讶之色。
“砾岩,”柳钟情挑了眉梢,并指轻轻擦过刀锋,冷笑道:“没想到吧?”
砾岩冷眼看他,见他动作之间行云流水,毫无滞涩,便知他已然恢复了武功。他跟在谢橪身边甚久,亦见过柳钟情原来杀人的那副狠厉模样,这人没被夺去爪牙时有多危险,他清楚得很。
“柳钟情,教主待你不薄,何故做这等事?”
“不薄?”柳钟情忍不住大笑起来,提刀指了他,道:“不知右护法指的是废了我的武功还是幽闭囚禁,你说与我听,我便也这般待你们教主可好?”
“你——”砾岩皱了眉,目光扫向他身后的人,不由得又是一惊,“简先生,你为何……”
简墨言医术高明,人又十分平和,从来都是淡漠无争的模样,也颇有些口碑名望,而这人素来连教中事务都不如何过问,此时突然站在柳钟情那边,实在令他难以置信。
简墨言仍是面无表情,微微垂目,仿佛无意搭理。
柳钟情轻轻一笑,道:“右护法别急,让你吃惊的事,可不止这些。”
砾岩沉默着按上剑柄,似是提防他突然发难。
柳钟情却没有立即出手的意思,只是往他身后的人群中看了一眼,冷声道:“怎么,还不动手?”
砾岩心下一凉,忍不住回头看去,身后教众之中一片轻微的骚动,众人都不由自主的看向身边之人,不知究竟谁才是柳钟情所指之人。
柳钟情却不急,十分耐心的模样,静静等着。
双方就这么僵持了一阵,鸣沙教众中有几人蓦地向身边人动手,旁人猝不及防,少不得受了些伤。
柳钟情微微侧过脸,向身后已拔剑相待的诸人道:“动手。”
秦绍瑞同袁青峰颔首,当先飞身而起,领着众人向那面袭去,双方顿时陷入一片混战之中!
砾岩不由得又惊又怒,看着柳钟情道:“果然好手段!”
柳钟情冷笑:“承蒙夸奖。”
砾岩知他向来不耐烦说得太多,便也不再开口,右手挽了个剑花,向他刺去。
柳钟情凤目微眯,执刀迎上,他的招式一眼看去平平无奇,无甚变化,刀却是极快,宛若泼洒的流银,飘忽的月色,转瞬便到了眼前。
砾岩不敢怠慢,全力以赴,刀剑交击的瞬间,他只觉得虎口微微一麻,不由得惊讶那人气劲之强,竟似已然突破原先的桎梏。
柳钟情不容他多想,刀式连环,每一招都简单利落却直击要害,磅薄的刀气卷起四周纷飞的落英,翩跹如春日斜飞的雨丝。
砾岩渐觉吃力,一个不慎肩上便多了道口子,他稍稍后退一步,左手从身后抽出把弯刀来,刀剑齐上,舞开一片银光。
柳钟情仍是一人一刀,应对间宛若行云流水,便是旁人欲要襄助砾岩,亦被他刀势逼退,难以近身。
砾岩抵挡一阵,终是不敌,右臂上又多了道血口。
柳钟情却不停,一刀割向他咽喉!
砾岩双臂在方才的交手之中酸麻不已,只能向后一仰,企望避过刀锋。
柳钟情哪容他躲,刀锋下压,眼见便要划开血痕,却觉面前身后皆是厉风一闪,抬眼只见一枚暗器劈面而来,身后不需看想必也正是一样。他长眉微扬,收住刀势,一个利落的旋身,打落身后的暗器,随即刀尖往后一带,身随之转,扬手要击落另外一枚,却见一片落花逆风飞来,打在那暗器上。
距离极近,他眼见那花瓣在面前碎为齑粉,而那枚暗器也随即跌落在地,悠悠的一阵暗香随风吹散开来。
柳钟情没管太多,借着身势接连一刀往砾岩喉间劈去。
砾岩招架不及,被他制住,刀抵在脖子上,渗出一点血色来。
柳钟情一指点了他的穴道,这才回身向方才那落花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出云站在简墨言身边,担着保护那人的职责。那青年仍是一身碧陵弟子服的简单打扮,身上连把武器都没有,然摘叶飞花皆可伤人,应对的十分自如。
碧陵崇尚天地自然,其武功最高境界便是与万物相融,一切皆可化用。出云能用飞花落叶伤人,实则是将体内气劲附着于花叶之上,看似无形无质,实则锋利如刀。
出云似是感觉到他的目光,也向这边看来,眸子亮亮的一副等待夸奖的模样,却不防旁边有人趁他不备一剑刺来。出云连忙收回了目光,颇有点手忙脚乱的应付了过去,却是有惊无险。
柳钟情忍不住轻笑一声。
砾岩见状不由得冷嘲道:“枉费教主真心待你,却想不到这才几日,柳公子便能同别人眉来眼去。”
柳钟情敛了笑意,也收回目光,这五年,底下的人难听的话他有意无意听了不知多少,从初时强忍怒意杀气,到如今竟连反驳的兴致都没有了。
思索片刻,柳钟情并未解释什么,只是冷声道:“右护法所说的真心我从未亲眼见过,怎可尽信你一面之词,不若来日我将那颗心挖出来看看,如何?”
“你……!”
“不过无论如何,想必右护法是等不到那一日了。”柳钟情不再与他多费口舌,只将刀架在他颈上,扬声道:“鸣沙教右护法已经被擒,尔等还不住手?”
鸣沙教众人听了这话不由得都渐渐停了手中兵刃,却仍在戒备犹豫。
柳钟情冷声道:“降者不死,否则——”他顿了顿,看向秦绍瑞,微微颔首:“秦少侠。”
秦绍瑞知他的意思,提剑走到他身边来,看着砾岩,一字字道:“砾岩,你带领鸣沙教众人杀我问剑门弟子,我秦绍瑞今日,便要让你血债血偿!”
言罢,他抬手,一剑刺入砾岩心口。
鲜血溅出,那灰衣人声息渐失,柳钟情收了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微微低眼,唇角渐渐勾起一点冷漠的弧度——
他终于走到这一步,再无退路可言。
雪谷位于极北之地,地形十分奇特,其山谷之中积雪终年不化,故而得名。
温衍同柳钟意二人一路北行,走了十多日,在一个名为流水的镇子暂留了一日。流水镇依傍高山,传说正是因山上流泉灌溉田野,滋养万物,镇上百姓皆对那泉水十分珍惜,故而以流水为镇名。
镇中小吃颇多,因山泉甘甜,即使是简单的小食做出来也有滋有味,而以泉水酿造的酒更是一绝。
柳钟意跟着温衍在镇上晃悠了一阵,怀里便多了一堆那人给买的点心,这且不说,昨晚初来这镇上时,被温衍哄着喝了一些镇上有名的陈酒,那时只觉晕晕乎乎的,不能自主的循着内心最深处的愿望像是个小孩子一般在那人身边磨蹭。温衍身上那股淡淡的药香像是有致命的吸引一般,他觉着喜欢,便将人死死抱着不肯放。
这些记忆颇有点模糊,虽说他并未觉着哪里做错了,但是回想起来仍是有些不好意思,至少自己清醒时是绝不会做这种事的。事实上,他并不像温衍那般酒量好,喜欢品酒,而是向来是滴酒不沾的。喝酒误事,也容易影响手的稳定度,若不是昨晚温衍那样百般诱哄,他是决计不会喝的。
只是后来他意识彻底不清醒的时候到底做了什么他确是记不清了,去问温衍时,那人只是笑而不语,故而他想了想,决定放弃追究这件事。
本来今早上想要继续赶路,温衍却说不急,还有些事情要办,得在这镇子待上一日。然而同他出来,却只是在镇子里闲逛,附带被塞了许多点心,柳钟意起初被那些东西吸引了注意,待吃得有些饱了,这才觉得不对,却并没有问,他相信温衍做事自有他的道理。
如此走了一段,柳钟意蓦地回头看了一眼,却见街上的人熙熙攘攘,并无甚可疑之处,然而方才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却一点也不假。
温衍轻轻拉住他,笑了笑,道:“累了么,回客栈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