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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部分

沧桑知锦华作者:陈小菜-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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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次南柯山一行为了掩人耳目,哥舒夜破便带着众人进了家颇富盛名的窑子住下,见左拾飞也十七八大好少年了,却还是只小雏鸡,兴致一动,便花银子包下个娇滴滴的清倌人恭请梭子享用,左拾飞被一伙坏种起哄架秧子,只得灌了一坛酒豪兴大发的踹门而入,此后三天竟是足不出户,沉溺温柔乡中。
  
  到回山的那日,杨断子很贴心的备下赎身银子准备带那女子同行,左拾飞却青着眼圈一脸纵欲过度的出了房门,连声道:“不必了!”
  回山后左拾飞仍然宁可皈依右手自强奋发,也从不求诸外物耽于女色,杨断子私下曾笑言,大当家与老五才是真英雄,这等的坐怀不乱。
  
  哥舒夜破曾笑问此事,左拾飞红着脸答道:“强掳而来的心不甘情不愿,堂堂男子汉岂能欺凌弱女,山上的我都当是姐妹,也没瞧上谁,不敢草草留情,会被水香哥追杀的……至于院子里的妓女,她卖身子爷花银子,这倒是使得的。”
  哥舒夜破听了并不言语,心中却很喜欢他凶邪中不失纯正的性子。
  
  此时左拾飞被问及媳妇儿一事,大是害羞,忙道:“我是看这会儿大哥跟平日不太一样……觉得或许娶个媳妇儿会快活很多。”
  哥舒夜破摇头道:“我不能娶妻。”
  料想左拾飞也听不懂,转开话题道:“这几日让穆少冲缴张投名状罢。”
  
  左拾飞一愣:“他亲手杀了万家的姑娘和小子,两条人命还不够么?”
  哥舒夜破冷笑道:“那两人十有八九不是死在他手里。”
  说话间手不停勺,已喂下半碗药去,穆子石人虽昏迷,却能吞咽药汁,求生意念甚强,嘴角边有药汁顺着下颌滴落,左拾飞顺手帮他擦掉,小心翼翼的想了良久,打量着他苍白的脸,不敢置信,道:“大哥,你可别蒙我。”
  
  哥舒夜破将勺子搁到碗里,伸手入怀,取出一把刀来递给左拾飞:“这是从穆子石身上搜出来的,你瞧瞧刀刃形状是不是与那姐弟二人的伤口如出一辙?”
  左拾飞拔出刀来,不禁瞠目结舌:“果然……这刀锋利得很,便是力气不足也能用它轻易杀人。”
  
  哥舒夜破道:“若是穆少冲杀了那二人,为何要多此一举将刀藏到自己哥哥身上?”
  左拾飞也不知是惊是叹:“他这样子看着连鸡都杀不了,竟能连杀两个人!”
  细细端详刀锋,问道:“大哥,这刀上刻的是什么字?”
  哥舒夜破静默了一瞬,方淡淡道:“刻的是无伤两个字。”
  
  左拾飞恍然道:“我明白了,就好像在玉佩上刻什么平安吉祥……不过无伤听着总有些耳熟。”
  哥舒夜破短促的笑了一声,道:“雍凉齐无伤,名扬天下,自然耳熟。”
  齐无伤这个名字在边塞将士天下武人心中,比之皇帝更值得尊崇三分,便是左拾飞身为山贼,也情不自禁目露仰慕之色。突地想起一事,登时脸色大变:“大哥,他……这把刀不会是齐无伤的吧?这穆家兄弟会不会是雍凉烽静王府的人?”
  
  哥舒夜颇忍不住笑了:“怎么,你怕了烽静王府?”
  左拾飞很坦白:“我当然怕……你难道不怕?”
  哥舒夜破眸中闪过一道光:“是不是烽静王府的人,等他醒了一问便知,总不能他说不是,咱们却非得说他是,再莫名其妙送两个大活人给齐无伤去。”
  左拾飞想了想,道:“要不我问问穆少冲?”
  哥舒夜破颔首道:“也好。”
  
  齐少冲对此事的回答堪称绝妙:“我不说的话,你会不会杀我?”
  左拾飞道:“当然不会,你是我风林营的兄弟。”
  齐少冲道:“那我就不说。”
  左拾飞愕然:“不说是什么意思?”
  
  齐少冲刚打了一场大架,虽说同住的七人中有几个身手好的不屑群殴,但好歹也是一对三四的被捶了一顿,一张端正英秀的小脸有青有红有破有肿的很是喜庆热闹,但神色却很冷静:“一天见不着我哥,我就绝不告诉你那刀的来历。”
  左拾飞哭笑不得:“为什么?你哥喝得进药,这条命多半不会被无常鬼勾了去。”
  
  齐少冲心道:我是怕说漏了嘴,回头子石撒谎圆不起来肯定要发脾气,那可就糟了!
  却道:“我哥不让我说,等他醒了你去问他罢。”
  左拾飞懒得与他计较,但事关雍凉又不得不问:“你只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不是烽静王府的人就行。”
  齐少冲思忖了半晌,道:“不是。”
  
  左拾飞松了一口气:“不是就好……”
  看他板着脸甚是严肃,笑道:“万家那两人,是你杀的,还是你哥哥杀的?”
  齐少冲乌溜溜的黑眼睛瞪着左拾飞,一句话也不肯说了。他从小身边多是齐予沛穆子石之类心眼儿多得堪比筛子的人物,自问舌锋之剸犀截雁机变之信手拈来,这辈子自己拍马也赶不及比不得,好在性子沉稳坚毅兼有自知之明,干脆就咬紧牙关不说话,多说多错不说不错,倒是以不变应万变的上上妙策。
  
  果然左拾飞束手无策,愤愤然道:“原来你会突然变哑巴!”
  齐少冲抿着嘴,作金人三缄状,左拾飞见他恨不得在脸上贴一张关门大吉的模样,心里盘算着得让他纳个一等一的投名状才够解气。
  
  第二日午后,左拾飞风林营中练兵完毕,信步就去哥舒夜破的住处,推门只有穆子石安安静静的俯卧在榻上,也不知是昏是醒,哥舒夜破却不在屋内。
  略一犹豫走近前去,轻轻掀开被子,见他背后伤口缠着的棉布透着血渍,显然未曾换过,鞭痕斑斑驳驳的一条条开始结痂,看着更是可怕,忙拍了拍他的脸:“喂,你醒了没?”
  
  穆子石脸上仍是全无血色的煞白,呼吸却似乎比昨日略显悠长,双目紧闭睫毛浓密的垂着,五官线条精致得不似真人,倒像是画里的或是雕出来的一般。
  左拾飞愣愣看住了,呼吸竟有几分意为之夺的急促,忙定了定神,收拾出药粉和干净的细棉布,先换了药再重新裹好伤口,他不擅照顾人,行动间难免手忙脚乱,好在穆子石全无所知任由折腾,真是全天下最乖巧不过的伤患。
  
  待料理妥当,穆子石额头薄薄出了一层汗,左拾飞大喜,自语道:“出汗就是快好了!看,还是我梭子爷妙手回春吧?”
  正志得意满的自夸自赞,只听有人在外禀道:“大当家,予庄来人了!”
  
  左拾飞听出是杨断子的声音,忙起身道:“大哥不在,二哥进来说话罢。”
  杨断子原本不敢擅入,听他相邀这才进屋,眼珠子骨碌碌转着看了看,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左拾飞随手给穆子石盖上被子,道:“我来寻大哥说话,刚巧他不在,我就替他照顾一下这小子。”
  杨断子半笑不笑的道:“笨梭子,大当家可不愿意见到你献这份儿殷勤。”
  
  左拾飞道:“二哥你笑得贱兮兮的。”
  杨断子沉下脸:“我是为你好才说这些,你既要装糊涂那便装吧。”
  左拾飞不搭理。
  两人心里都莫名的生气,相顾无言了半日,杨断子来来回回驴拉磨也似踱着,眼神不时看向床上的穆子石,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这小子……想是不打紧了?”
  
  左拾飞奇道:“你是大夫,怎么问我?”
  杨断子搓了搓手,道:“我的医术大抵是活人医不死死人医不活,大病瞧不好小病慢慢好。”
  话音未落,只听哥舒夜破含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师爷过谦了。”
  
  门开处,哥舒夜破神采奕奕的大步入内:“你们找我何事?”
  杨断子忙道:“予庄姓万的老儿亲自押着三车银子到了山下,求见大当家,要赎回他家的人。”
  哥舒夜破道:“留下银子,让他回去等着。”
  
  杨断子迟疑道:“他想必不肯回去,山下驻守的兄弟说这老儿口气甚硬,求大当家要不放人,予庄田地金银尽可奉送,要不就把他也一并杀了挫骨扬灰。”
  左拾飞吓了一跳:“这老儿疯了不成,嘴这样狠?咱们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了,杀他也不难,还挫骨扬灰?当咱们闲得发慌么!”
  
  哥舒夜破眉毛慢慢竖起:“那三具死尸扔哪儿去了?”
  杨断子见他神色不善,不敢怠慢,忙答道:“按老规矩,扔山沟里喂狼了。”
  哥舒夜破冷冷道:“着人去看看,若还有残骸就拿出来还给万老儿,告诉他南柯山不耐烦杀他,但他若不肯走,就把他那俩侄少爷也一并斩成肉块送他。”
  
  杨断子心中暗喜,恭恭敬敬道:“是,我这就让小马去跟他说,小马最是能言善道……或者我亲自去。”
  左拾飞却急道:“大哥,我随小马一起去!这老儿要是夹缠不清,我就杀了他,岂不干净?”
  
  哥舒夜破凝目注视这两位臂膀兄弟,神情全无异状,眼中却藏着一丝玩味的光芒,温言道:“区区一个乡间富户能出动南柯山的师爷和梭子,面子何其的大……要不要你们俩都去?”
  杨断子精细,一时琢磨不透大当家此话是真是假是何意图,当下站着不敢动身,左拾飞却是胡同里搂竹竿的性子直来直往,也不疑有他,一抱拳转身就要出门。
  
  “等等……”突地一个微弱却清澈的声音唤道:“别杀他……”
  左拾飞又惊又喜:“你什么时候醒的?”
    


72、第七十章 
 
  穆子石苦笑不语,慢慢攒了些许力气,低声道:“大当家,我想……写封书信给姑父……劝他离去。”
  哥舒夜破见他说话都断断续续的喘息不定,轻笑道:“我说了不要那老家伙的命,你不信么?”
  
  穆子石想信却绝不敢信,这位哥舒夜破心性堪比孽海鬼城,更有种罕见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畜生气质,杀人害命如屠狗宰鸡,毫无一丝怜悯畏惧之心,自己只是伤在肌体又不曾疾在脑壳,怎可能去信他的一言半语?
  当下只道:“姑父得了我的亲笔书信……从此不会再来纠缠骚扰,更加不会报知官府……”
  
  哥舒夜破陡然放声大笑:“官府?”
  穆子石一凛,方知自己说错了话,此人身为贼寇之首,奸淫滥杀无恶不作,岂会怕惹官非?
  他运思极快口齿极灵,本可以出言周旋回转,奈何伤重力乏,只急喘了几声一时却说不出话来。哥舒夜破已淡淡道:“如今列位朝廷的衮衮碌碌,说是齐家众臣,难道不早已是陶氏走狗么?”
  
  说着却取出纸笔,亲手磨了一砚墨,甚至搬了张杌子送到榻边:“写罢!”
  一把扶起穆子石搂在怀里,手臂揽住他的腰,只觉颇有不盈一握之感,当下饶有兴趣的笑道:“也让我瞧瞧穆大少爷的字。”
  
  穆子石心中暗惊,若换个时境,自己定然换字体而书,反正自幼苦练,先学欧柳又学赵董,无论行草楷隶均既有形且有神,只是眼下既见不得万荆,便不得不用素日他见惯了自己也写惯了的馆阁体。
  怔怔地提起笔,犹豫不决,哥舒夜破似看破了他的顾虑,嘴角慢慢上扬,低声道:“怎么?是不是又不想写了?”
  
  他说话时凑得很近,穆子石只觉耳边热气涌动,一惊之下便想将他推开,不料甫一用力,肩背处便是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眼前一黑手一软,笔啪的一声摔在纸上,滚出一滩墨迹。
  哥舒夜破灰眸冰冷:“拾飞,去收拾了万家老儿。”
  穆子石大急,声音却蚊蚋般低弱:“不!”
  
  哥舒夜破另换了纸张,温言道:“这就是了,写封书信而已,又不是让你考状元,你怕什么?”
  此人如此可恶阴险,穆子石恨到了极点,握着笔手腕颤抖,凝神想了想,终于落笔成书。
  他失血过多尚在晕眩,笔锋自是轻滑,全无峭健骨力,但多年苦功,字里行间间架仍是不失,字亦春林花媚的流丽润秀。
  待写完一封书信,穆子石已是汗透衣衫精疲力竭,放下笔低声道:“劳烦大当家。”
  
  哥舒夜破会意,将他放回榻上安顿好,拿起那篇纸一看,见只是短短数行,抬头既无提称垂鉴,收束也无启禀敬叩,瞥了穆子石一眼,念道:“昔日先兄所托,姑父勤勤兢兢,子石铭感于内。世局多变风云难测,然予庄之重一如当年,务必为之珍重守成,令泉下先兄不至耿耿长恨矣。书虽不尽意,然姑父必知子石肺腑,余兄弟一切安好,勿需挂念。”
  念罢静了足足盏茶工夫,方悠然道:“字不错,意蕴也深……只不过这口吻不像是恭叩长辈,倒像是居尊谕下。”
  
  穆子石遽然一惊,哥舒夜破不单心狠手辣更是机敏如鬼,要对付此人必得全力以赴,眼下既不是对手倒不如藏拙避让,于是阖上眼睛只默然不语。
  左拾飞虽听不太懂,却也琢磨出大当家含着的些许恶意,忙替穆子石辩解:“想必是因为他没力气认真写,所以写得不好……”
  伸着脖子看了一眼书信,道:“其实写得不错了,有黑有白的,一个个都差不多大小。”
  
  哥舒夜破笑骂道:“你懂个屁,出去出去!”
  杨断子本站在屋角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此刻也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大当家,我这就着人把信送与万荆如何?”
  哥舒夜破点了点头,顺手把书信给他。
  
  杨断子忙扯着左拾飞快步出门,奔丧似的直跑出一里多地,方长舒了口气,唤来小马下山去见万荆。
  交付完毕,却见左拾飞仍站在一旁侯着,奇道:“你还留着做什么?我得去给神爱换药,可没空陪你胡闹。”
  左拾飞道:“我正是等你一起去见水香哥,她断了一只手,我怎能不去瞧瞧?”
  杨断子展颜道:“你小子有几分良心!”
  
  林神爱位列寨中第三,南柯山钱粮充足,她居所内桌椅床榻自然尽是好物,墙上满满挂着刀剑弓箭,却少有闺阁之物,只一副镜架漆奁孤零零矗在角落。
  左拾飞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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