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都是小星星作者:陆(完结)-第1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入小黑锅中,圆脸上的小眼睛眯起,不甘示弱地隔著出餐柜对小岛破口大骂:
「所以说,不是说了好多次了,点餐的单子要照顺序放吗!」
「我刚刚明明就说了要改出餐顺序,而且你也回答你听见了!」
「小岛君,你不知道老人家什麽都好,就记性最差吗?」山田太太边洗著生菜叶,边皮笑肉不笑地在木村太太身後帮腔。
「都这麽忙了我怎麽顾得了单子!」小岛跺脚。
「小岛,别这样。」也是外场服务生的片居木走过来拉住小岛。
「喔欸,照规矩做啊,你忙我们也很忙,OK?」鬼冢环臂站到山田太太旁边居高临下地瞪著小岛。高壮的体型加上头巾、半腰围裙的俐落打扮,气势显然强过白衬衫黑裤子的服务生一百倍。
小岛一气,甩开片居木的手又要对鬼冢发作,後脑杓就被狠拍一下。
「好了好了!别吵了!小岛!你怎麽可以这样跟木村桑和山田桑说话?道歉!」听见争吵而走进内场的是有著两颗大门牙的外场经理,他顶顶眼镜,见小岛不说话,又拍了他的头一下:「这种时候还捣乱!大家都很辛苦啊,要互相帮忙,互相体谅!道歉!」
小岛摸摸头,不情不愿地道了歉,外场经理也笑笑地对内场女王山田太太赔不是,让一旁忙得满头大汗的副主厨宫川先生也跟著柔声打圆场。
「没事,没事,大家继续加油,要像江桑一样啊。」
指了指在角落拼命洗碗的江睿阳,满头花白的宫川先生扶扶厨师帽为大家打气。在他旁边的鹤田店长只是哼了哼不表示任何意见。
像这样层出不穷的火气大事件在强强滚的大厨房内每天上演,却始终有个人不被任何情绪影响,认真地尽自己本分用力洗碗,仔细一看,他拿著菜瓜布的手还爆著名为「一生悬命」的青筋。
江睿阳如此认真的态度看在每个人眼里都非常欣慰,也因为这个异乡来的大男孩如此认真,让每个欧巴桑、欧吉桑都跟著定了定浮躁的心,继续在自己的区域跟源源不绝的餐点奋战。
殊不知此人只是单纯的身体老实,脑袋里装的东西跟工作完全无关。
他正在构思要如何让薰对他敞开胸怀。
其实不用小阿姨向他倾诉,他大概猜得出来饭岛家最近是为了什麽而气氛低迷。无关夏雨,无非就是那些鸡毛蒜皮的小磨擦。他也大概知道彩子不住家里的理由,有一部分或许就是要避免这样的磨擦产生。
既然住在家里会有争吵,那就不要住了吧--这就是归零膏,这种膏他本人也有好几条,只是最近发现擦了没效。
不是所有关系中的磨合期都会奏效,某些人某些关系是永远磨不合的,硬是去磨,也只会产生指甲刮黑板的尖锐杂音,一声一声,在每个人心里回盪。
忍受著那些声音,有的家庭就是如此维持和平。
而那些声音憋久了就会外泄,泄完後又是一个累积的周期,只是江睿阳刚好遇上了这周期的尖峰,也刚好让他看见处在这尖峰时刻的薰。
沉默的、战战兢兢的薰。
小孩怎麽会懂那些声音的原由是什麽,小孩只是本能地惧怕那种声音。
江睿阳想起江妈妈之前对他说的,薰小时候的事情。
小小的薰已经到了脱离尿布的年纪,却还不太会控制大小便。大人们总是对薰耳提面命:
「上厕所要说喔。」
这是训练,小孩跟小狗都要经历的训练。
只是谁也没想到训练的失败会引来大人之间的争端。
那时候的彩子还很叛逆,饭岛夹在女儿和妻子中间很躁郁,小阿姨理所当然感到委屈、不平还有压抑,只有小小的薰什麽也不知道。
小孩哪要知道什麽?
他们也没有义务要知道什麽。
但有时候对大人来说,小孩的不知道就是错。
只是一次,薰又上在裤子里,饭岛就因此跟小阿姨大吵一架。
都是你没教好!
我明明跟他说过很多次了!你又不是没听见!
鬼才知道这有什麽好吵,但偏偏大人们就是可以吵得轰轰烈烈吵得天翻地覆吵得狗血淋头吵得小阿姨连国骂都出动。
最後个性倔强的小阿姨在异乡的卧房哭了。
看见妈妈哭了,小小的薰也哭了。
「呐……呐……妈妈,薰以後会到厕所上的,对不起,不要哭了好吗?对不起……」
妈妈,不要哭了好吗?都是薰的不好,对不起。
薰拉著小阿姨的袖子边哭边说抱歉,因为觉得是自己的错才让爸爸妈妈吵架,所以一声一声道歉。
自此以後薰明白了「大便等於厕所」、「自己做错事,爸爸妈妈就会吵架」的绝对定律。
小孩总是一夕之间长大,因为他们可以瞬间懂得很多事情。
而或许懂得越多,也就越不开心。
只要想到薰对他露出了不开心的微笑,江睿阳的心脏就会一阵紧。
该怎麽做?
该怎麽做才能让薰开心一点?
拉凤眼?前滚翻?後空翻?
恨!招到用时方恨少。
江睿阳连脖子都开始爆青筋,以一秒钟十万来回的速度刷著酱菜碟。
小太阳大人真是太努力了!
鬼冢大受激励,挺了挺酸痛的腰杆也继续猛力刷锅子,而江睿阳只是青筋越爆越大条,继续以连指考都没这麽认真的态度思考「如何让薰开心」这道申论题。
薰现在不知道在干嘛?在想些什麽?
万一在他不在的时候,薰又偷偷长大了怎麽办?
会不会等一下回家,就会看见一个穿吊嘎四角裤、拿著麒麟一番榨、喝得两颊酡红的醉薰薰对他说「唷,帅哥、嗝、辛苦了」?
不要--
江睿阳被自己的想像吓得无声尖叫,手上刷洗的动作也就更趋於光速,人布(菜瓜布)合一简直削铁如泥,看得一旁的鬼冢目不转睛。
突然外场传来震天价响的哭嚎声,让内场所有人一瞬间动作凝结。
一片宁静中,长田太太手上的面网轻轻掉落滚水中噗通一声,温柔的嗓音有些颤抖:「这哭声……」
「难道……」山田太太的蓝色眼影崩落一小块。
「不是吧……」鬼冢嘴唇抖抖。
「不--不会又是那个小冷血的!」鹤田店长的微笑面具崩落,往後一倒被宫川先生接个正著。
只见外场经理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手抖抖地指著外面。
「店、店长,那对夫妻又带著那个小鬼来了!」
大厨房内悄然无声,鹤田眼睛一闭直接晕倒,其他人皆拍头懊恼,只剩江睿阳激昂的菜瓜布声回盪整个内场。
满地都是小星星25
山本夫妇是一对住在东京近郊的普通夫妇。
山本先生是个上班会拿著少年月刊在电车上看、下班偶尔会去居酒屋喝两杯的普通上班族,山本太太是个上午做家事带小孩、下午购物带小孩、晚上做家事带小孩的普通主妇,两人是参加在东京举办的山梨同乡联谊会认识并且顺利结婚生子的普通夫妇。
山本夫妇非常普通,唯一不普通的地方就是两人非常沉默寡言,而沉默寡言的人通常两颗眼珠都非常灵活,只消一个眼神,两人就能够知道对方在想什麽或是哪边痒,心灵相通、默契十足的程度之强,只差认证就能加入X战警。
既然两人都这麽沉默,当初在联谊会上是怎麽看对眼的呢?总不可能一开始就很有默契吧?
欸,是的,两人一开始也是联谊会中凑人数用的,只是在一个游戏中,两人发现了彼此有共通的喜好--山梨的家庭料理,Houtou。
我真的非常爱吃Houtou。山本先生的眼珠转右两圈又左三圈表达这讯息。
我才是,我学生时代一天可以吃十碗。现今的山本太太眼珠上上下下左右左右供出自己的食量。
你为什麽喜欢吃?眼珠转转问。
因为它能吃到蔬菜的维生素和纤维质、小麦粉和芋头的淀粉、味噌的蛋白质,营养十分均衡,比起泡菜,我比较爱只加南瓜的它。眼珠转转转回答。
我也爱只加南瓜的。眼珠停了下来,直视对方。
真的吗?我以为你喜欢吃辣。眼珠下方的双颊红了红。
「上野桑,你愿意在这个假日,与我一起去共享Houtou吗?」
男方认真开口邀约,女方娇羞颔首答应,默默的,联谊会出现一桩美姻缘。
於是年轻的小俩口开始在假日开两个小时的车回到家乡山梨寻找美味的Houtou作为约会,一天一天,爱意和吃过的Houtou数量与日俱增。
相识多年後的某天,他们在一家常常经过却从未停驻、位於山梨上东京的高速公路口的休息站里,吃到一锅堪称史无前例的极品Houtou,当下惊为天人!
美味的南瓜与面条在舌尖迸发甘甜滋味的同时,两人建筑在Houtou之上的爱意也如原子弹爆发,他们决定结婚。
婚後两人也常常来此吃Houtou,而且非木村太太煮的不吃。
这味道,与我们已故的母亲煮的Houtou非常相似。父母皆已双双去世的山田夫妇泪光闪闪地用眼神诉说。
整间厨房的人也因此变得熟识这对夫妇,木村太太甚至会在他们的Houtou里多放一些南瓜。
好景不常,这段感人肺腑的佳话马上就成为鹤田的梦魇。
山本夫妇生了个小孩,名叫山本南。在生下阿南之後,山本夫妇就比较少出现在鹤田厨房了。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他们是因为忙著带小孩才没再来光顾,直到去年盂兰盆节,两个面黄肌瘦、看起来饥渴非常的夫妇带著一个小男孩进到鹤田餐厅,大家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没想到物极必反,阿南是个极度厌恶南瓜的小孩。
厌恶程度之严重,只要在方圆百里内闻到南瓜的味道便会哭闹不休,哭得天崩地裂女娲补天夸父追日日落西山还会一直哭。
山本夫妇自从有了阿南,就再也没吃过Houtou了。
小孩嘛,挑挑食是正常的。
但阿南的挑食却苦了山本夫妇,两人因为许久没吃木村太太煮的南瓜Houtou而得了Houtou缺乏症。
他们在自私与小孩中间挣扎,在亲情与食欲之间摇摆不定。
同样物极必反,人压抑到了极限,理智线通常也会跟著毁灭。两人忍了多年终於如同憋太久的膀胱,在某天爆了,双眼无神的两人硬是开了两个小时的车,拖著吵闹不休的阿南来到鹤田的餐厅。
谁也不想在吃饭时遭受小孩哭声的折磨,原本吃得好好的客人纷纷走避,正要进来的人也被音波震了出去。
当天晚上,鹤田的店内一个客人也没有。
阿南死命哭泣,彷佛南瓜吃他父母此仇不共戴天(事实上是他父母在吃南瓜),鹤田的心也在淌血,他为了应付盂兰盆节的人潮特地采买的大量新鲜食材全都沦为员工的下班礼物。
吃过Houtou之後,山本夫妇恢复理智,哭著为给大家带来困扰而不断鞠躬道歉,随即抱著哭到睡著的阿南离开,一年未再出现现现现……
「木村太太……这故事好长啊。」去年才来就职的外场经理听完整个来龙去脉,愣愣地说。
「我已经说很快了。」木村太太喘了喘。
「其实,山本一家也有点可怜呐。」鬼冢搔搔脸。
「可怜?我才可怜吧!可恶啊,今天是盂兰盆节最後一天了没想到……我也知道他们对Houtou的爱啊!但那些浪费掉的食材都是钱啊!」
对钱与料理同等注重的鹤田痛心疾首,听著外面持续吵闹不休的小孩哭声,越来越绝望。
其他人其实不太在意鹤田的食材,反正这样他们也乐得有下班礼物可以拿,只是没人敢说。
不过也不可否认,阿南的哭声实在过於惊天地泣鬼神,听一遍就会连续在脑中播放十几天,让每个人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稳。为此大家也都颇烦恼的,不知该同情还是该怨叹山本夫妇。
内场的每个人手上动作都慢了下来,听著外头桌椅碰撞与「搞什麽嘛」、「吵死了」的嗡嗡抱怨声,就知道客人开始退潮了。
指示木村太太继续煮山本夫妇的料理,请外场经理把音乐关小免得混音演奏令人走火入魔,鹤田探头出去查看情况,他看见两个头已经变成南瓜的山本夫妇愣愣坐在外面,而任何一个服务生都无法使一旁的阿南停止哭泣。
鹤田脸色非常不好地走回内场,来回踱步三十秒随即指著鬼冢。
「鬼冢,你去外面哄一下阿南!试试看!」
「我是佐藤!」鬼冢哭了。
「都一样啦!反正快去,你不是对小孩很有办法?去年你刚好请假,今年是你贡献的时候了!」
「欸?可是……」
跺!一把刀插入砧板。
「去。」鹤田眯起眼睛笑,笑里有满满的杀意。
於是鬼冢硬著头皮去了,三分钟後,鬼冢被震了回来倒在地上,而哭声丝毫没有减弱。
「怎麽样?」大家都围到他身边。
「不……不行。」鬼冢压著胸部,环视著大家,痛心地闭上眼。「其实……我说我很受欢迎……都是骗人的……小孩一看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