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时间-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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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脸猫,在过去的时光里,你幸福吗?」
「我曾经能单纯的享受阳光,享受水面闪烁如金的波光,享受捕猎与进食的美好,当我只是只猫的时候,或许我很幸福。」
「或许?」
「因为我不知道幸福是什麽东西呀。」
「那你寂寞吗?」
「非常寂寞。」
「……看起来不像。」
笑脸猫又发出笑声,变回猫的样子回到比荷腿上。
「比荷,活著的动物里,不知道自己寂寞的只有人类而已。明明寂寞是种比饥饿更乾渴、更煎熬、更难忍耐的感受,但人类总是能欺骗自己——现在或许少有饿死的人,却有很多饿死的灵魂。」
比荷望著笑脸猫,抱著他站起来,笑脸猫也很自动地爬到比荷肩膀上。
「喂喂,比荷,你不会忍心看我饿死吧?又没人规定寂寞非得是什麽样子!」
「我会努力替你想个好名字……对了,」比荷想起另一件每天都会交流的事。「你原本今天打算做什麽?」
「玩Facebook,」笑脸猫抓抓耳朵,「有的东西很有趣、大部分很无聊,说起来还是有人在哀嚎什麽的时候最有趣——附带一提,因为玩小游戏,我已经砸坏了三个键盘,比闹钟少。」
「——所以你这几天出去都是去网咖砸键盘!?」
「?网咖?那什麽地方?我买了台电脑和据说超好用的键盘,跑去红心骑士家里打电动,坏掉的键盘他都会帮我修,超好用!不愧是骑士!非常认命!」
非常认命是重点吗!?
比荷惊觉再这样聊下去他永远别想离开寝室,於是他抓好笑脸猫,开始飞速地拿外套、围巾、出诊用医药箱、备用的白大衣、钥匙、可以在路上吃的早餐,把自己跟猫关上车、发动、上路、确认时间,才重新继续话题。
「红心骑士是什麽?」
「是人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啊啊,要怎麽问才不会被这只猫唬弄?红心骑士是个人……「这个红心骑士,是你那时候的红心骑士?」
「怎麽可能?不是不是,跟海格一样,是前面有N个曾的曾孙子。」
比荷边开车边皱眉。
「海格又是谁?」
「开杂货店的绵羊的N个曾的曾孙子,帮我买电脑的人。」坐在前坐的笑脸猫举起猫掌比画。「很大只,长得不像绵羊,个性勉强像绵羊。」
太阳逐渐升起,比荷戴上墨镜方便开车,笑脸猫配合地说了声『挺帅的嘛~』,湛蓝天空彷佛笼罩著黄金之城,阳光的温暖令人有种正消融在城市的错觉。
「他怎麽会帮你买电脑?你哪来的钱?」
「噢,比荷,别小看我,我很多很多很多钱的,」阳光太强,笑脸猫不由得眯眼又眨眼。「五百年足够把废铁变值钱,更何况我当初捣蛋的时候搜刮了不少——」用力打哈欠。「我还跟海格买了身份文件跟银行户头呢……」
「什麽!?」等、等等,「你刚才说你买什麽?」
「别紧张,身份文件有冠你的姓氏弗莱谢尔~」啊呀,这阳光好好睡啊……「不过等你取名字还要改就是了……」
「开杂货店的怎麽会卖这种违禁品——这是犯法的!!」
「办法是秘密,犯规是小意思~★」笑脸猫抬头看著比荷,努力睁开眼睛——你怎麽不在乎一下我在关系栏写了什麽呢?「我买这个只是为了方便陪你,这麽做伤害任何人了吗?」
「……没有,」比荷叹口气,果然是迷样世界,简直像电影里那种黑市杂货店老板,什麽都能弄到手。「不好意思,我太激动。」
「嗯哼……」
「所以你买什麽电脑?」
「……啊哈?」
比荷转头瞄了眼,发现笑脸猫是真的在打瞌睡,忍不住伸手把猫头按回原位,用力摸两下。
「睡吧,到了我叫你。」
笑脸猫抖抖耳朵,抱住比荷的围巾把头埋起来。
他们离开城市的范围,因为迎合每个人而弯曲的道路在旷野笔直,比荷直直地开著,车内很安静,足够安静的让他去想些事。
像是笑脸猫为什麽会对他说那些事,於是又想起这个月来他们其实没聊什麽……他们交换每天发生的见闻、为彼此的事情笑一笑,但笑脸猫不会问他太多私事,他也不曾问笑脸猫过去五百年的事。
他养笑脸猫,却不是豢养,他们像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邻居,吹著同样的一阵风,或许也为同一棵树的落叶困扰,知道彼此今天碰见什麽、知道一两样对方喜欢的东西、知道对方的名字……
但这个名字不重要。
他们住在一起,笑脸猫睡觉抱著他,他看见笑脸猫的裸体心中总是一片骚动……他是巨大的爱丽斯,在洞穴的小门里看著外面,既找不到钥匙也不找不到变得大小适中的方法,也没办法乾脆的哭出来,在眼泪里泅水脱困。
但是笑脸猫说他非常寂寞。
笑脸猫说著寂寞的时候,突然有种自己也很寂寞的错觉。
疯狂的时间(10)
但是笑脸猫说他非常寂寞。
笑脸猫说著寂寞的时候,突然有种自己也很寂寞的错觉。
那只猫抢了他的晚餐、吃光他的果酱,说要两个人一起睡擅自弄了张大床,用美丽的花瓶和杯子把他家弄得像乌鸦最爱的巢穴,用人的模样抱住他却总是笑著望进他的眼里不说一句话。
想问笑脸猫这样看著他的理由,但总是没问,就像他不曾伸手轻触那份骚动,风会停止,浪会碎散,以前他也曾碰过很类似的困扰,也像现在这样混乱得看不清楚又无法回忆,但忍耐一下就过去了。
心情会消散,脱离泥沼後会清醒,他只是太过在意笑脸猫的眼神,只是还不太习惯如何与一个是人也是猫的存在相处,不知道……不知道该怎麽在回家的时候,放下心防地面对笑脸猫。
『给我一个名字。』
那时候,比荷想起小王子的狐狸。
给我一个名字,从此我与世界上所有的猫都不相同,与世界上所有的人也不相同。
你不是我的主人,却是第一个给我名字的人。
於是我们对彼此来说,也特别的与其他所有的特别都不相同……
比荷不确定这样对笑脸猫好不好,但他的确想呼唤他笑脸猫以外的称呼。
■ □ ■ □ ■ □ ■ □ ■
疗养院在城的西北郊外,往东可以看到一整片原始林,偶尔野外生物协会需要随行的义工医生时,比荷也会跟著他们进入原始林,进行野放协助或治疗。
笑脸猫盘在比荷的肩膀上,听比荷说著森林的事——他知道,当然,这森林甚至比他还古老,但显然森林也跟他认识的不尽相同,更重要的,比荷并非真心想跟他分享森林的事。
不是为了逃避什麽,只是想延迟某个念头出现的时间,很隐晦、不经意、理由绝佳……是面对死亡吗?
笑脸猫眼睛转转,这里的确充满老人的气息,但比荷并没有离别的气味……笑脸猫打个哈欠,决定不想了——多心没用,贴心才有用。
他们走进其中一幢建筑,室内光线柔和舒适,有个接待员走上前,露出亲切的笑容跟比荷握手。
「比荷,真是辛苦你了。他今天状况不错,刚刚还问起你怎麽没来。」
「那……」
比荷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希望,失望很多次却还是无法不去冀望的表情,让接待员的笑容凝固片刻,比荷的表情也随即变回温和宁静的状态。
「他没有想起我。」比荷笑了笑。「说得也是,不过,还记得我会来的确是状况很好。他在哪里?」
「在西露台,今天天气很好。」
接待员看了笑脸猫两眼,没问什麽,疗养院里有很多动物,这些动物医生有时甚至比人类医生更管用,比荷肩膀上的猫虽然不是医院严格管理的动物,但对方既然是兽医,至少不会有疾病方面的问题。
笑脸猫轻轻转动视线,活动的老人很多,那些喉咙中发出的共鸣声在宁静中如野兽哀鸣。他们移动,却彷佛有看不见的锁鍊阻碍他们的身体、乃至灵魂,那份受困的狂躁偶尔从眼中闪现火苗,而後沈寂、死寂。
越往里走,空气所笼罩的空间越像被冻结在玻璃中,老人们发出声音,哀鸣已然停止,他们不再挣扎,因为连挣扎也早已遗忘。他们偶尔从裂缝中显现孩子的模样,在不断重复的生活中寻找昨天,残破而无声。
比荷朝户外其中一个躺以上的老人走去,阳光下的老人瘦而空洞,实际年龄或许比看起来更小,但年龄似乎跟其他什麽一起抽离。
老人在看见比荷时眼睛闪了闪,因为搞不清楚现况而先发出笑声与笑容,皱起的眉翼下是虚无的困惑、有印象但不记得的表情,比荷没有让老人想太久,温和的笑容让老人即将爆发的情绪平稳下来。
「爸,我是比荷,我来看你了。」
「比荷?比荷,我是约翰,我有这麽老?」老人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比荷,察觉不出任何区别。「你穿得这麽体面,为什麽要来这麽乡下的地方看我?我还得把羊放出去……」
「约翰,今天不用去放羊,」比荷笑笑,抱起笑脸猫放到父亲手上。「上次我跟你说我要带新朋友来看你,他是笑脸猫。」
笑脸猫非常配合地咧开大嘴眨眼睛,老人吓一大跳,但孩子心性的他很快发现,明明松手了猫却还浮在空中,接著眼睛一花,猫又盘回比荷的肩膀上,冲著他弯出一个巨大笑容。
「啊、啊、啊……笑脸猫!」老人鼓掌,伸手就想抓猫,比荷连忙握住老人的手轻拍两下,竖起手指。「嘘……这是秘密。」
「秘密?」老人低下头,偷偷摸摸地左顾右盼。「有坏人要抓笑脸猫?」
「……嗯,」比荷愣了愣,不晓得该怎麽解释,看著那父亲双眼睛,终究还是清浅一笑。「笑脸猫想要自由。」
「……所以他不能常来吗?」
老人的眼里有著期盼,比荷不了解这麽多年来他为什麽还会觉得受伤,父亲现在的年龄或许不到十岁,一个十岁的孩子期待笑脸猫的出现胜过自己出现很正常。
「对,他没办法常来,」比荷替老人批好披肩,仔细扣好松开的领口。「要玩游戏,还是要说故事?我在当兽医,有特别喜欢什麽动物吗?」
「喜欢……」老人的表情从思索到凝滞,继而像画像出现裂痕。「朵琳。」
名字出现的同时,老人变得执著而恐慌,生怕含在口中的文字会从此烟消云散,面容跟身体瞬间僵硬紧绷。
「我喜欢朵琳,她去哪里了?」
比荷还是笑,即使那微笑在笑脸猫看来也是破碎的,比荷依然笑得温和。他站起来,抱著笑脸猫,在老人的脸上亲一下。
「爸,我帮你找,请等一会。」
笑脸猫仰头望著比荷,看比荷走向其中的一个看护告诉她发生什麽事,接著头也不回的走出疗养院发车上路。
笑脸猫没有说话,一路上,笑脸猫都没有说话。
比荷以为笑脸猫会问,这样他就可以在回答的时候发泄一下,或者继续告诉自己事情就是这样、笑一笑就好了,但笑脸猫什麽都没说,像只普通的猫般在副驾驶座睡成一团,在他想转头请笑脸猫先下车的时候先一步地消失不见。
这是在体贴他,还是在躲他?
比荷停在路边深呼吸,拿起手机请咖啡馆的人先替他准备午餐,打开车里的音乐试图让自己好过点……或许今天适合前往久违的酒吧,或许更适合去找个人发泄一下,他已经算不出来到底有多久没做了。
比荷拿下眼镜,捏捏眉心、鼻梁、揉搓整张脸……然後戴回眼镜,对著後照镜的自己笑一个,再笑一个。
咖啡馆有好吃的午餐和咖啡,放松的气氛,有趣的人和猫,不会记错任何人事物也不会多问的亲切钢笔爷……
比荷笑著走进去,在後院寻求小小的解脱,收到猫头鹰送来的兔子作为晚餐,然後他直接去寇特那里喝一杯,又绕去更远一点的酒吧,跟还看得顺眼的男人喝一杯之後上旅馆。
在被痛处贯穿、压在床上的时候,比荷想起了笑脸猫。
从寇特那里出来的时候,他没有出现在肩膀上说晚安。
「啊……啊啊……」
疼痛让比荷低哑的呻吟,让失去眼镜的世界更模糊,疼痛的热度逐渐掺入另一种炙热,烧遍全身,神智被这热度煎熬蒸腾,一丝一缕地化为喘息。
那只猫总是慢条斯理的说晚安、说午安、说早安,肆无忌惮地提供温暖,彷佛这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用无比专注的眼睛说著好寂寞。
「……再……再用力点……」
在被这样的欢愉煎熬的时候,想起了那份很宁静的温暖。
在可以选择那样的温暖时,却想要这种会受伤的快乐。
比荷紧紧抱著身上的男人,对方滚烫的呼吸在耳边喷吐,单纯寻求刺激快感的粗鲁力道一下一下的撼动身体,终於把所有的疼痛都燃烧成快感。
……取名字……
意识有点朦胧,或许真的醉了。
疯狂的时间(11)
短暂的昏睡、小憩,无需再见的分别,比荷疲惫地站在街上,寒风让深夜的城市显得憔悴,比荷却觉得自己或许好多了。
或许是冷静了,或许是发泄了。
这几年不总是这样?以为已经想开了,以为已经习惯了,即使知道这种病就是这样,但有时候还是会觉得受伤,随之而来的则是沈重的疲倦和无法形述的烦躁。
比起酗酒,一夜快活更加实惠。
叹息被吹散,比荷开车回家,不自觉地在进门时放轻动作,漆黑的一楼没有任何声音,比荷在黑暗里缓慢移动、走上二楼,依然一片漆黑、毫无动静,以猫的听力早就该发现他回来了……
比荷想起猫睡成一团、因为睡得太舒服而不理人的画面,心想笑脸猫或许也是这样。
在发现自己正寻找对方时比荷苦笑了下,推开寝室的门才惊吓地发现房间里有光。
小桌上放面了蜡烛,蜡烛的中间是小蛋糕和一杯红茶,打开一条缝的窗户有风渗入,让亮黄的光不时摇曳几下。
「欢迎回来,比荷。」
温润的声音跟著一条毛毯贴近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