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与天师-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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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一直躬着腰的夏令云看不到李素的表情，只是觉得这两个字他似乎是冷笑着从鼻孔中哼出来的，带着说不出的嘲讽和鄙视。
“是的。无论令风变成什麽样，他依然是他。只要他还活着，一切都不重要。这都幸好有你帮忙。”
夏令云语气无比诚恳。
“是吗？”李素还是那种近乎残酷的语气。
“即使每天面对一张虐杀你最爱的弟弟的脸，你心里面也真的毫无压力吗？”
夏令云脸上的肌肉僵住了。深深垂下的眼中满是挣扎和痛苦。
“我只要他活着！他是我弟弟啊！”
他的声音大了起来，似乎想说服李素，他这样做并没有错。
也许他真正要说服的，是他自己。
“那你弟弟的感受呢？”
李素轻描淡写一句话如同一把利刃直刺夏令云的心脏。
“他要以什麽样的身份活下去？是已经从世上消失的夏令云，还是恶贯满盈的方天傲？”
夏令云的血瞬间冷了。
“夏令风现在，以後，都只能用杀死他的人的身份活下去，他有足够的坚强去面对这件事吗？你问过他敢照镜子吗？看到镜中的那张恨之入骨的脸是自己的，他会有什麽感受？还有方天傲造下的罪孽，也会全数改由他来承担，即使他死了，也会以方天傲的身份去接受审判。这些後果，你们到底想过了没有？”李素咄咄逼人，一步步逼近夏令云。
夏令云面白如纸，汗出如浆。
“如果这些你们都已经想到了，还决意换魂，那我没什麽可说的。还是说你只是怕他奈何桥一过，来生纵然再见，谁会知道和自己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曾是自己前世爱若骨血的人转世？”李素淡淡的说。“所以宁愿他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也要他留在你身边？”
夏令云跌坐在椅上，眼中一片茫然。
“狐三那个缺心眼的做事不顾後果，李笑呢？他脑袋被驴踢了还是被门板夹了跟他瞎闹？”
（正在玩游戏的李笑：哈啾，谁在骂我？手一滑：妈呀，怎麽打到旁边精英怪了！哎，旁边任务的骑士兄弟，复活一下吧，谢了啊！）
夏令云痛苦的捂住了脸。
“不过，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麽做。”
李素末一句话让他捂住脸的手放了下来。
“你是个好哥哥。”他的语气不再咄咄逼人。
“一切已成定局，多说无益，如果真的发生什麽，我也是帮凶，根本没资格说你们。好好珍惜你们这一世的缘分。”
李素望向门口方向，眼神柔和下来。
门外响起敲门声。
敲门的人是占据方天傲身体的夏令风。
夏令风话很少，眼神是不合他年龄的坚定，脸上的表情少到让人以为他是一尊塑像。
那是一种伪装出来的坚强。
他的身体绷得很紧，像一张满弦的弓。
李素无意间碰触到他的手臂，他就险些跳了起来。
明明对这世界的一切都充满不安和警戒，却在夏令云面前伪装出那种坚强的表像。
很懂事，也很可怜的一个孩子。
天色暗了下来，三人走出餐厅，往警局的停车场走去。
方家的保镖被夏令风勒令在餐厅的停车场等他，不过他放了他们鸽子。
李素接到个电话，落在他们两人後面。
一个衣衫褴褛，看起来像是流浪汉的人迎面慢慢走近夏家兄弟。
等李素觉得那个流浪汉有些不对劲，加快步伐想追上他们时，已经迟了一步。
“方天傲，去死吧！”
流浪汉突然冲上来，手一扬，一道白光直直插入夏令风。
李素一个飞踢把他踢飞，顺势把他压在地上，把他的双手反扭到背後，想把他铐住时才忘了自己没带手铐。
那人被李素压制在地，不断挣扎，口中喃喃说着：“我要杀了你，方天傲，我要杀了你。”
他的眼中满是疯狂，凌乱的发下露出一张十分端正清秀的脸庞，稚气未脱。
李素愣了下。手下意识的放松了力道。
少年挣脱了他的禁锢，撒腿就跑。
李素追了几步，就停了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眼睁睁看着犯人从他眼前逃走。
回头看看夏令风，一柄水果刀插入他的胸口，只剩刀柄余在外面。地上流着一大滩的血。
把夏令风抱上车，李素飞车前往医院。
方天傲所造的孽，也会由夏令风承担。
他没想到自己的警告会应验得这麽快。
回头看到夏令风靠在夏令云怀中，他的魂魄和方天傲的身体之间出现了重影。
那是魂魄离开身体的先兆。恐怕他撑不到医院了。
单手握住方向盘，抽出一道空白的符纸，咬破食指草草画了一道符。
“哥，我好痛……好冷……”
夏令风眼神开始涣散，他紧紧抓住夏令云的手，生怕一松手就再也握不住了。
“你不会有事的，令风，你要撑住，医院很快就到了。”
夏令云紧紧握住他的手，泪水早就模糊了眼睛。
“李先生，我求求你救救令风，我求求你！就算用我的命换他的命也可以，求求你！”他早已泣不成声。
如果再一次失去夏令风，恐怕夏令云也会崩溃吧！
李素停下车，右手捏住的符咒在指间化为灰烬，灰烬全洒落在夏令风胸口。
血止住了。
重叠的魂魄被封回身体中。
这只能暂时止住血，他不是医生，也不是神仙。
一切要看夏令风的造化了。
只要他们不出现，夏令风这一道坎就算迈过了！
但是命运真的不肯放过这个可怜的孩子。
车厢里的空间出现了奇怪的扭曲。
两个模糊的人影渐渐清晰。
李素的心也沉了下来。
方天傲的死期就在今天。
将要替他赴黄泉的，是夏令风。
不知道狐三和李笑知道他们费尽心机把夏令风的魂魄放进的是一个命不久矣的身体，会是什麽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 绿JJ果然不适合我。随意吧。
☆、第 15 章
人算不如天算。
空间扭曲静止。
一个身穿白色西服，头上还戴着一顶白帽子的男子“坐”在夏令风旁边，低着头仔细端详他的脸，然後拿出手机不停比划。
李素身边的副驾驶座上，也无声无息地坐着一个黑衣男子，脸色铁青，双眼直直地目视前方，僵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眼珠也似乎不会转动。
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恐怕不当场吓死，也会吓出交通事故。
不过，一般人根本看不到他们。
看得到他们的，自然不会是一般人。
李素看不到身後的白衣男子，但他能看到身边的黑衣人，不过他仿佛什麽也没有看见，眼角也不瞄对方一下，加大油门闯了红灯。
白衣人比对完毕，满意地放下手机，脸上笑眯眯的。
“分辨率果然够高。”
“你换手机了？上次见你时不是这款。”
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
“嗯哪。”男子举起手机喜滋滋的举到他面前。
屏幕上是方天傲的照片。
“这款机型不是还没有上市吗？”
“我特地托关系从国外带回来的。你想要的话我也帮你弄一个来怎样？”
男子笑容中有几分得意，然後他後知後觉地发现跟自己说话的人不是自己搭档。
他的搭档从头到尾还是维持同样的姿势，眼睛也没眨一下。
李素回过头来，跟他四目相对。
男子的瞳孔一下子缩成绿豆大小，脸上的表情就跟活见鬼似的，只差没一蹦三尺高。
应该说，就算同时看到一万只鬼在他面前跳舞开party他也不会这麽吃惊。
“你……你你……”他说话都不利索了，也不知道是说你还是李。
“How are you！ How old are you！”
他抱着头，仰天大叫。
怎麽是你！怎麽老是你！
然後他猝不及防地伸出手，往夏令风额头一拍。
“起来，快跟我回去交差。”
表情仓惶到就像李素是他欠了好几百万的债主追上门。
夏令风毫无反应。
“又是你搞鬼对不对！”他指着李素大喊。
“我没搞你。”李素面无表情。
男子脸上青红交接。
一伸手，他手中多了一条银光闪闪的锁链，发狠般往夏令风脖子上一套，一扯。
夏令风脸上现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锁链慢慢收紧，夏令风的魂魄一寸寸被扯了出来。
“令风！你怎麽了？”一直只留意着怀中的人情况的夏令云完全没听到李素的“自言自语”，只感觉到怀中的夏令风不断抽搐，不由得更加抱紧了他。
夏令风睁开了眼睛，看了他一眼，低低叫了他一声，眼中渐渐失去神采。
他的眼睛依然睁着。
“医院很快就到了，令风，你不会有事的。”夏令云紧紧抱住怀中已经不再抽搐的身体，不住用脸摩挲着他柔软的发丝。
“他不是方天傲。放了他。”
“我管他是不是……”男子发狠一下子把夏令风的魂魄扯了出来，然後眼睛瞬间睁大。
“他不是方天傲？”
就算近视一千度也看得出眼前这个少年和面前这具“尸体”，不是同一个人。
“这究竟是怎麽回事？”他瞪着李素。
“夏令风，一个月零三天之前被方天傲奸杀，尸沈海底，魂魄不知所踪。”
一直没有说话的黑衣男子开口了，依然直视前方，连头也没有回，声音如同金石撞击之声，悦耳动听，却不带一丝人类应用的感情。
白衣人闻言，松开了手中锁链。
被勾魂链拘束的夏令风低垂着头，脸上神色浑浑噩噩，仿佛一个傀儡。
“为什麽他的魂魄会在方天傲身体里？”
白衣人抱头咆哮：“姓李的，我知道你道行深，就算你要玩借尸还魂，起码也要等他真的成了一具尸体再说啊啊啊啊啊啊啊！你知不知道硬取生魂手尾很长的，方天傲的魂魄呢！快把他交出来！”他扑上来，掐着李素脖子猛摇。
“别闹了，我在开车，不然等会你可以连我的魂魄一起带走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收了你这祸害，还不用我再多跑一趟呢！”男子发狠，手下更用力了。
“那随你便。”
李素再次加速，又闯了红灯。
男子反而松开了手，悻悻然地说：“我才不会如你的愿呢。快把方天傲的魂魄交给我，这件事就此作罢，这家夥是危险人物，生前造孽无数，死了也不是让人省心的货色，不然你以为我这麽积极守在这里替他送终吗！”
“他的魂魄不在我这，不过我可以叫人把他带过来。”
李素拿出手机，拨通李笑的电话，简单说了几句後，末了，他皱起了眉。
“我可以说脏话吗？”
“那我没什麽要说的了。”
挂断电话。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他不待对方回答，径直说下去：“好消息是你欠我的债不用还了。坏消息是方天傲的魂魄逃走了。”
“李素！不要以为我真的不敢和你动手。”
白衣男子真的怒了。
“你知道我不会还手。”
他轻描淡写一句话让对方顿时泄了气。
“李素，你该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我知道。”
“知道你还做！”
男子坐着不动，脖子骤然伸长，脑袋探到李素旁边，认真地看着他：“借尸还魂不是你会做的事，你在替谁受过？”
“是我做的。”李素还是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
“不可能！缘分不能强求，生死有命的道理你比谁都懂，当初……”
男子眼角瞄到旁边的搭档，後半截话又咽了回去。
黑衣人还是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前方，仿佛根本就当他们不存在。
“算了，我不管是谁做的，总之遇见你我肯定没好事，回去後一定要申请调动！”男子抱头哀嚎。
“你上次也是这麽说的。”李素淡淡一笑。
男子瞪他，用凌厉的眼神作刀，在心里把他凌迟一万遍。
“别以为我在危言耸听！你最好在事态还没变得更坏之前把方天傲的魂魄给我找回来。”
“至於这个……”他看着夏令风。
“我看看他投胎的时间过了没。”
他拿出手机准备查询。
“他原定五天前投胎於x市。转世已经出生。”黑衣男子的声音仿佛从坟墓中冒出来般阴气森森。
“那还来得及，你不用当孤魂野鬼了。”他松了一口气。
“他我带走了。”
“不可以。”李素的声音终於认真起来。
“喂，你知道他的魂魄没有投胎，他的转世会有多惨吗？”白衣男子也不退让。“虽然人都会有执着的事情，但再怎麽执着，也只能执着这一世罢了。这话是你说的。”
“……”李素默不作声，然後在後视镜里看了一眼夏令云。
“这是我的选择。不是他们的。”
“他的转世在三天前让一个穿越的魂魄占据了身体。”
黑衣人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又再幽幽响起。
“我＊！怎麽那麽多走後门的家夥。”
白衣人悻悻然收回锁链。“算了，当你欠我一个人情。”然後望着黑衣男子。“为什麽你消息会比我灵通？”
医院到了。
李素一停住车就打开车门下车，拉开後座门，伸手去抱夏令风。
医护人员已经在一边准备了。
夏令云紧紧抱住弟弟不放，脸上的泪已经干了，眼神比前面的黑衣男子更空洞。
空洞到看不到绝望和悲伤。
连李素抱走夏令风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把夏令风放到病床上，马上有医生过来检查。
检查完了，摇头。
瞳孔已经放大，心跳呼吸都停了。
李素回头，白衣男子把夏令风的魂魄一推，他跌在方天傲的尸体上，魂体合一。
“病人还能抢救，快通知李医生和锺教授到三号手术室准备手术！准备AB型血袋。”
旁边一个医生指挥身边的护士。
“可是……”
“快点！”
那医生严厉的说，然後和身边的人一起推着病床往电梯方向小跑过去。
李素看了一眼那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