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天劫作者:唐一寻-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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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是真的很痛。
胸口被锐器所伤的钝痛,身体各处顺水漂下时擦伤处的隐隐作痛,更诡异的是心口的位置……
明明那里没有受伤,怎么会疼成这样?
还是那种闷闷的疼,明明没伤及皮肉,却仿佛印到了骨子里。
卿寒试图抬手,去按压胸口的位置,却只能微微动一动手指,连眼睛也睁不开。
看来想适应这具身体,还需要一定时间。
卿寒在黑暗里懊恼的叹了一声。
想他出生起风光至今,直到封王,连多场天劫都轻而易举的越过,何曾落魄到这种程度,又何时经历过这般疼痛。
果然是无用的人类!让他也要跟着品尝苦楚。
耳畔先是一片安静,好半天终于有了一丝听觉,是个男声,模模糊糊的传来,说着族里的语言:“这是什么玩意?”
腹部被重重踢了一脚,疼的卿寒闷哼一声。
幸好身体还未完全受他掌控,在别人眼里依然是一动不动的模样。
“是个死人。”另一道声音应:“这里感应不到灵力,那家伙应该没来这边。”
“再找,”开始的那个声音再度响起:“晦气。”
话音刚落卿寒只感到身体一疼,那人一脚重重踹在他身上,把他面朝下踢进了水里。
幸好这是具尸体,要是活人哪能经得起这般折腾。可纵然如此,疼痛难耐加上窒息,也让卿寒难受至极,几乎恨不得给对方一掌令他神魂俱灭。
可现在卿寒却只能默默忍着,直到听着那两人脚步声远去,为防万一又忍了一会,直到确信周围已无他人,这才努力把这具不属于他的身体,从水里极其缓慢的移出来。
简单的动作却花了不知多少功夫浪费多少力气,等鼻息间终于呼吸到山涧的空气,卿寒松了口气,任自己陷入沉睡,尽量最大程度的保证休息。
既然不能动用灵力疗伤,就只能依靠灵体的自我愈合能力。这样的过程会缓慢许多,但是有了眼下这具身体当挡箭牌,他有充分的时间让自己慢慢复原。
只要现在他不动用灵力不留下痕迹,族人就难以追踪到他。
睡了醒,醒了尝试着掌控新的身体,筋疲力尽了再接着睡,就这么翻来覆去了好几次,卿寒终于与这具身体有了一丝融合,一些简单的动作做起来也得心应手了许多。
只是人类的身体终究不如神族,视力听力与体力都大不如前,这让卿寒颇有些不适,但也只能学着慢慢习惯。
却终究有些不甘。
这般一直为他所轻视所厌憎的低等生物,他现在却偏偏依赖如斯。
于是卿寒眼眸骤沉恨意更浓。
只怪他过去太过自负,结果哪里料到会有今日这般狼狈下场。
☆、不速之客
在新的身体内又躺了一个日夜,待到力气渐复小疼小伤不足挂齿,卿寒终于伸手,缓缓握住胸口上那把刀。
之前仓促之下忘了拔刀,钝钝疼痛这两天总折磨着他,再不除去连上皮肉,后果只怕更是不堪设想。
闭了闭眼,卿寒狠下心,用尽力气将它从体内拔出——
撕心裂肺的疼。
手臂顿时无力的垂到一边,虽然灵体并未因此受损,卿寒依然觉得眼前发黑几乎痛呼出声,又硬生生咽下只发出一声闷哼,眼中厉色更甚。
现在受了多少罪,将来他就会让那些人,加倍的还回来!
又养了一日,卿寒勉强站起身,沿着水流一步步向上游走。
临走时瞟到地上的刀,卿寒想了想,还是捡起来揣进怀里。
这刀虽然远不比瓦西一族的利器凶狠,但刀锋锐利银光大盛,刀柄的花纹细腻精致,想必也是贵重之物,随身带着也好以防万一。
山涧深邃树影重重,卿寒不能动用灵力,只能依靠身体的体能走走歇歇,察觉将到疲惫的极限便就地坐下,嚼几片树叶喝两口溪水补充体力。
也不知顺水走了多久,卿寒喘着气蹲下,正待用溪水洗把脸,眼角余光却瞟到不远处,仿佛有个模糊的人影,正向着他走来。
这种罕无人迹的地方,野兽出没倒是有点可能,怎么会有人?
莫非是族里的人还是寻了来?
卿寒面色一凛,迅速退到一边的树丛后方,以繁木遮住自己。拳不着痕迹的捏紧,只待万一来者不善就拼死一搏。
身影一步步跌跌撞撞来的近了卿寒才看清,对方居然真是个人类。
来者长发束起,露出光洁额头。五官平淡无奇,只勉强称得上清秀,却透着一股温润的气息。
只是此刻他神情憔悴狼狈,发丝凌乱,脸上还留有被粗糙树枝刮过的血痕,唯独那对眸子,相比之下显得格外温柔清亮
他背着个包袱,一副斯文读书人打扮的模样,不似习武之人。白袍上痕迹斑斑,手臂上好些地方还裂了口子,露出还在隐隐渗血的皮肤。
在距离卿寒不远处那人停下,蹲在溪水边,捧了几口水喝下,又开始清理手臂的伤口。
显然是有点疼痛的,可那人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却只是微微皱了皱眉,然后继续手上的动作。
这个人类,看上去还是个不会武功的家伙,好好的怎么会来至此地?
卿寒戒备的盯了对方好一会儿,对方却只是安安静静的清洗着手臂,反倒是他一直扶着树枝的手累的有些酸,不由微微一抖。
树枝发出哗啦的声响,引起了那人的注意。
那人回过头,脸上顿时露出一点希望的表情,焦急的向四周打量了一圈,见并无人烟,眼里的光很快褪下,现出点黯然的神色来。
见那人又重新转回身背对着他坐下,拿过身后背着的包袱低头打开,卿寒无声走出树丛,屏住呼吸,捏紧怀里的刀,眼里聚起一丝杀意,放轻脚步向那人走过去。
人都是凶恶狡猾的群体,冷血无情,从当年那些人类对小弟卿冉的态度上就可见一斑。
对同类阳奉阴违,对异类得而诛之。所谓人心叵测,谁知眼前这人是什么来头。
倘若不尽快斩草除根,他实在很难安的下心。
那人连头也未回,只是径自取过包袱里的干粮小小咬了一口,丝毫不曾察觉危机的降临。
☆、故人相见
凉飕飕的刀果断的架上对方的脖子,力度大的破皮出血,眼看再用点力那人便可送了性命,卿寒不知为何却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臂,只得僵硬的停在那。
那人这才意识到了危机,却没像大多数人一般惊叫出声,连挣扎也没有一下,只是放下了手里的饼子,静静坐着。
卿寒看了眼自己不争气的手臂,只得冷冷出声:“到这里做什么?”
被他胳膊圈着的身体蓦然僵了下,对方极其缓慢的回过头,清亮的眸子对上他的,里头蕴了满满的不可置信,迟疑的开口:“少……少爷?”
少爷?
莫非眼前人和这身体的主人是旧识?
若当真如此,他恰好需要时间养伤,倒不妨借用这身体的身份一时。
卿寒皱了皱眉,松了力度把刀扔在一边。
确认了眼前并非幻觉,那人本来平静温和的脸上浮起真切的激动之色,挣扎着起身,不顾一切试图抱住卿寒的身体。
卿寒本能向后退了步避开对方的触碰,胸膛的伤口这么一折腾又是一阵剧痛,让他猝不及防闷哼了声。
那人抱了个空,手僵在那里,又尴尬的放下,没再坚持向前,只站在原地确认般的又低声问了遍:“少爷,你真的活着?”
声音温温润润的,却带了明显真切的关心之意。
卿寒素来不喜撒谎,抿了抿唇不言。
那人只当他默认了,眼眶因为骤然的狂喜都有些发红,目光定格在他衣上暗红的血迹,脸上浮起一丝焦虑:“你受伤了?”
卿寒顿了顿,本想说明情况,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淡淡嗯了声。
人类大多虚伪冷酷,排斥异己,对未知的事物便视为凶兆。
谁知道眼前这人是友是敌,和那个杀害这具身体的凶手是否同伙。谁又知道这人得知了他的身份,会作何反应。
面对他的冷淡那人也并未表现出不妥,反而似乎习以为常一般,伸过手想去扶他,犹豫了下又缩回去,转身蹲下在地上的包袱里胡乱翻找:“我带来了些伤药,让我看看你的……”
“不碍事。”卿寒简单的应,堵住了他未说完的话。
那人喉结动了下,最后只识趣的哦了声,眼神渐渐黯下去,重新低下头默默整理起被翻的一团乱的包袱。
“你怎么会在此处?”卿寒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问。
“他们说少爷你不慎落水,又不识水性,绝不可能生还,连灵堂都设好了。”
那人没抬头,只径自收拾着,看到那把刀时顿了顿,也跟着一起放进包袱里:“水流太急,他们说捞不着了,我就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来找找看,哪怕只找到……”
说着他一哽,很快又抬起头笑了笑,平淡的五官因为这温柔的笑居然莫名染上一丝动人的神采:“幸好少爷还活着。”
说起来轻轻浅浅的几句话,却轻描淡写的带过了过程中所有的彷徨痛苦和绝望。
不慎落水?那之前这身体胸口插着的那把刀又是怎么回事?
眼前这人明明不会武功,却为了一个不知死活的对象找来这荒无人烟的悬崖底下,带了一身零散的伤,他对他这位口中所谓的少爷的感情,可见一斑。
☆、与他何干
卿寒心里略略有了数,也不戳破,只点点头,道:“知道如何出去吗?”
那人动了动嘴,最后还是向著卿寒摇摇头。
那繁冗而无用的过程,那寻找中的焦虑挂牵,甚至於终於放弃希望,被刀抵住脖子时以为遇上土匪、甚至有那么一刻觉得就这么解脱也好的自弃,对方大约也并不愿听他赘述。
果然卿寒也没再多问,只平静的道:“起来吧,先想法回去。”
那人应了声,抱著包袱从地上站起。
因了这段日子的疲乏体能远不如前,蹲了这许久猛然起身更是头晕眼花,加上之前紧绷的神经现在彻底放松下来,他身体一晃,一个踉跄就这麽直直向前栽下去。
卿寒一愣,正待伸手揽住那人的腰,不料伸出去的手突然一顿,结果他眼睁睁看著那人倒在地上,又挣扎著狼狈的爬起。
卿寒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再沈沈看了眼地上理所当然仿佛也并不指望他搀扶的人,见对方只是脸有些发红,冲他露出个歉意的笑时,疑惑的皱皱眉。
虽然现在意识是由他主导,但这具身体却并不完全受他控制,不时还在按照记忆里的本能支配行动。
可眼前这人温文无害,这具身体为何会排斥如斯?
但若有深仇大恨,为何初时他会下不去手?
人类可真是麻烦。
卿寒沈吟著,开始考虑怎麽从这人的嘴里套出些话来。
既然打算借用这具身体的身份,他就必不能一无所知。
“少爷,”那人拍了拍衣上的尘土,也并不在意他的冷淡:“我们走吧。”
默不作声的并肩走了一截,只听到安静溪水流淌声和风吹过树叶沙沙声的两人之间,突然响起一阵清晰的骨碌声响。
卿寒腿一软,一下停住了步子,对上一直识趣保持一定距离走在他旁边的那人看过来的眼神,生平第一次觉得尴尬起来。
“饿了?”那人温和的问。
卿寒窒了窒不答,在心中暗暗把这不争气的身体诅咒了无数遍。
他灵力未损本体健全时无所不能,即使数日不进食进水也毫无影响,现在却要被一具无能的人类躯壳拖累,怎能不恼火。
现在於他最重要的,就是在这具身体尚未到达极限之前,最大程度恢复自己的灵力,重新化出本体。
见他不说话那人也不介意,就近找了棵树,捡开地上咯人的土块石子,又捋了些一旁矮木厚实的叶子下来铺整齐了,侧开身示意他过来。
想不到这人看上去文弱,照顾人倒是不差。卿寒这麽想著,也不客气,依言过去坐下,看那人在离他不远处随意坐了,在包袱里翻了阵,结果只翻出之前咬过一口的饼子来。
那人明显犹豫了下,最後沿著自己咬过的位置撕了一小块下来,把剩余的大半都递给卿寒。
卿寒本是食肉一族,这段日子嚼树叶已经难熬非常,这会儿接过干硬的饼子尽管肚饿也依旧没了食欲,就那麽拿在手里,却连动嘴的兴致都没有。
那人以为他嫌弃这饼被自己咬过,轻声解释:“少爷,好歹吃点吧。我带的干粮,就只剩这些了。”
目光落在对方手里那一点塞牙缝都可怜的饼子上,卿寒叹口气,收回目光,低头大口把自己手中的干粮吃了个一点不剩。
现在的关键是保住自己,至於眼前这个素不相识的人类,与他何干。
☆、你喜欢我
草草垫了肚子又喝了几口溪水,两人又沿着水流埋头赶了会儿路,天色渐渐暗下来,弥散开来的雾笼罩枝梢交错的丛林。
两人的视线被黑暗逐渐吞没,树影重重的森林在夜晚显得格外寂寞可怖。那人找了片相对平些的地,从包袱里取出火石来,询问的看看卿寒。
卿寒冷着脸点点头,看着那人很快捡了些枯枝残叶,熟练的生起一堆火来。
火苗暖暖的摇晃,映照出两人的脸。卿寒虽不惧火,但到底本性为狼族,对着这耀眼的光线也觉得颇不自在。再加上温度一上来他明显感受到身体的不适,怕这具身体扛不住热度,又不愿被看出端倪,只不着痕迹往后靠了靠,与火堆保持一定距离。
这身体是因为有了他的灵力才能维持此番模样,但他的灵力也难以长久保持一具尸体的鲜活,只是延续其衰腐的时间而已。
卿寒的小动作那人也注意到了,以为对方是在排斥自己,眼神微黯,半晌见卿寒闭目坐着一动不动,不由道:“少爷,我今晚在这里守夜,防止有野兽出没,你困了就先躺下睡吧。”
卿寒睁开眼看看他,心里觉得好笑。
他现在灵体虽衰弱,可震慑山林里那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