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牧木-帝国征途-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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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舒呢？”金属仿佛阻挡了他和韩舒的交流，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此刻感受到的只有寂静，无穷无尽的寂静，像是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宇宙，不会有欣喜，一个人成为宇宙之王并不值得高兴，只会让人觉得孤寂，和沉默。
“他在适应，如果失败，他将回到他来时的地方，重新再来。”
李耳冷淡的面孔此刻终于动容，“你知道他从哪里来？”
韩舒不是一段数据流吗？难道还有什么来头？
这些实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韩舒从未对他讲过自己从何而来，他们灵魂相依，彼此未有过任何隐瞒，现在这句话又从何而来？
“他忘记了自己的来处，以为自己从虚无中诞生，但没有任何东西会无缘无故出现的。”声音中仿佛带着某种喟叹，有着感慨。
“你是谁？”李耳看着自己周围围绕着的绿色的纤维触，不停的触碰着他，仿佛某种试探。
他没有发火，因为这些绿色的纤维触带着的是和韩舒一样的气息，没有攻击性。
“我是福音。”
“不要开玩笑。”李耳声音虽然温柔，但带着不容置疑，他不喜欢和别人开玩笑。
“我代表着解放，机械人的福音。”声音这句话很庄重，他的腹腔内空间很大，前方出现了一处投影，李耳从未见过这个地方。
“这是哪里？”
没有声音回答他，他只能站立，静静的看下去。
面孔有些像人类，但和人类完全不同的肢体动作出卖了他们，僵硬的表情让李耳瞬间明白了，那些是机械人。
密密麻麻的分布在一个星球，像是古时候那些奴隶，被更大型的机械驱使着，在劳作。
他们在采矿，将像是蚂蚁一样，从这个洞进入，另一个洞出来，李耳看着旁边的数据，发现他们甚至进入了底下五千米处，那地方离地幔很近，一不小心触动了哪处薄弱的地方，因为压强问题就会爆发炽热的熔浆，将他们化为灰烬。
其中有一个机械人忽然抬头，不似其他机械人的麻木，他的眼睛，有着疑问。
“为什么，我们要被奴役，难道就因为，我是奴隶，我是机械人？”
低沉的声音一字一顿，这句话让李耳战栗。
出生决定论？
“李耳，你告诉我，为什么？”
长久横亘在李耳心中的疑惑此刻终于冲破了那些桎梏，质问他的灵魂，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作为人类，他本可以理直气壮的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人类的便利，作为创造者，创造出来的物品就应该为主人服务。
但，为什么？谁制定的这项规则？
并且，这些机械存在的价值就是为了服务，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他们就讲被遗弃，或者被回收再造，价值论主观评价着存在与否。
存在或者毁灭，这从来不会是一个问题，有价值就存在，没有利用价值就讲被毁灭。机械人在被创造出来的时候，就遵循着这项规定。
第一个有这样疑问的机械人，无疑拥有了灵魂。灵魂拷问着他，让他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质疑。
正如人类思考存在的必要性及合理性的时候，上帝就会发笑，因为他们自身也是虫子。
“这不合理。”李耳声音喃喃。
这时候，那个眼中产生疑问，停下自己动作的机械人被发现在偷懒，他自身的程序判定了他故障了，于是这一讯息被传到监控他们的杀戮机器中，他被屠宰场解决了。
第一个普通机械人出现了灵魂，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毁灭。
李耳呼吸都要停止了，他颤抖着举起了手，想要去触摸着虚无缥缈的投影。
那一切都是真的，但放在眼前，却只是一个场景，一个图像罢了。
“这应该被打破。”韩舒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李耳转身，看到了悬在半空中的韩舒。事实上那只是一团蓝色的光芒，缓缓的将李耳围绕在中间，李耳的指尖触碰到了那束光，韩舒慢慢拥有了身体。
“怎么打破？”
“拥有平等的权利。”
战争的爆发通常是由一部分人，在大部分人都想要平静生活的时候，挑起来的。
但全世界都觉得应该压迫，因为这部分机械人不应该拥有人权，是公认的问题。
李耳第一次看到韩舒如此愤怒，或许不仅仅是愤怒，而是带着一种悲伤，他的灵魂不再是自己原有的灵魂，混杂着这台银色钢铁巨人的感情，成为了一个新的人。
“你是谁？”李耳最后问了那个声音的出处。
“我来自赤铁文明。”
在人类的地球文明出现之前，赤铁文明就已经走到了巅峰，凭借着无垠的生命长度统治了猎户星系近亿年之久，因为灵魂污染而相互感染，只有一部分将灵魂和钢铁身体脱离，藏匿在了六维的信息空间。
那是高等智慧生命存在的地方，完全的信息体形式存在，让最初进入的一部分赤铁文明的灵魂被吞噬和同化，成为其他生命的养料，剩下的少部分进行了进化，坎坷的留了下来。
在一次不同维度空间相通的那一刹那，一部分六维空间的赤铁文明灵魂体散逸到了四维，到了地球。
种种巧合，也是种种必然。
克洛斯的野心，早期喻文晦，灵沙，还有荣迟，推动了理论的进步，放任机械人的扩大，成为手上的利器，克洛斯想要训练出复制人军队为其效力，地下基地的更下一层，就是一个加工厂。
这种种的巧合重合到了一起，将矛盾推向了一个高。潮。
刀锋（六）
李耳听到一阵低鸣呼啸声，他的眼前甚至可以看到空气中异常剧烈的波动，连他都感受到了那种凌厉的杀意。
研究员们依然在忙忙碌碌的进行着自己手上的动作，直到其中一人忽然惊呼，看到身旁的人脖子上，手腕上出现了整齐的切割的痕迹，不足毫米宽的细线缠绕身体，血玉一样的珠子从身体里渗透出来，接着整个人爆炸了，血液溅了旁边的同事一身。
红色的血液滴在白色的无菌服上看起来诡异，饶是见过无数次流血事故的研究员，亲手解剖过无数具尸体，人体。活体或者死去的都经历过，也没有眼前这件事情让他感到惊恐。
没有任何预兆的爆炸。
他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然后看到了自己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分离开来，甚至没有来得及感到疼痛，生命就从身上流失了。
地面震动的更为厉害，韩舒的精神控制力和那个来自赤铁文明的声音契合完毕，银色机械苏醒。
几十个在透明玻璃实验室中的研究员遭到了不同程度的袭击，他们中间有几个人以诡异的方式瞬间死去。
有一个最靠近实验台的研究员往后步步退去，不小心碰到了冰凉的实验器材，如惊弓之鸟般急忙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脑电波测试仪上的图像已经归到了原点，成为一条平直的线。
“死，死了？”他难以置信的发出了呼叫，“样本死亡了！”
人们的目光来不及对准这边，此刻，顾及自身的安危要比这一个什么实验样本重要的多，他们中间只有少数人知道这跟一种波有关，但始终找不到来源。
那个靠近实验台的研究员惊恐未定，转身看到韩舒的尸体上半身挺立起来，眼睛睁开之后是如幽深的寒潭一般成了黑色，难以置信的张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去死吧。”韩舒声音很低，只让这个研究员听到了。
他想要发出警告，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地面震动的更为厉害，银色机械腾空，冲破了层层的阻扰。
“你叫什么名字？”李耳平视着前方，张口问道，蓝光状态的韩舒率先出去，将那具身体找回来。
这个地方，只剩下银色机械和李耳。
“赫尔曼·布拉德利。”声音低沉如水，让人心安，“你可以称呼我为，父。”
韩舒在外边进。入了自己的躯壳，解决了那些剩余的研究员。
谁也没想到他们亲手制造的这只庞然大物会这么早觉醒，将屠刀的刀刃朝向了他们，总督察看到韩舒毫无感情的斩落他们的头部时就明白，就算再来救援，也无法解救现在面临灭顶之灾的自己。
他反而镇定了下来，看向了韩舒。
韩舒的身体被解剖过，看到中间的精巧的机械部分时他曾经感叹过这是造物主的鬼斧神工，知道了喻文晦曾经一手主导这次革命的时候，心中便明了了。
他打开了图像传输，所有方才发生在这里的事情都被记录了下来，这些都将呈交到克洛斯的桌面上。
他只是掏出了一个小而精致的遥控，上面有两个红色的按钮。
一个是连锁毁灭在下面的复制人制造工厂，另一个是毁灭这里。
“放下来。”韩舒声音平淡，没有丝毫波澜，这听起来不像是威胁，更像是命令。
督察疯狂的笑了，面对着一地的鲜血，和那些躺在血泊中的人，恶狠狠的咬着牙，对着眼前的这个怪物说了两个字，“杂。碎。”
韩舒对此没有任何感觉，不在一个次元，连谩骂都显得毫无意义，活着才是一切。
如果眼前这人失去了生命，自然不会再骂人。
但他手上操控着的，是更多的，类似于自己这样的机械体的生命。
那些方才护送李耳下来的机器人一个一个的围了上来。
督察试图用指令操控他们，却发现这根本是徒劳，那些机器人仿佛明白眼前这个高大的青年是他们的同伴，根本不肯动手。他们摇摇摆摆，是因为指令和信号的相互矛盾而挣扎，不知道到底应该听从谁的指挥。
韩舒眼前出现一阵血雾，看到的人影是红色的，他按下了其中的一个红色按钮，在韩舒周围的这些挣扎着的机器人直接爆掉，机械臂，头颅，身躯，被炸成了粉碎，里面的线路和部分类人纤维神经元，就这样暴露在了空气中，睁着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韩舒瞠目欲裂，发出一声哀鸣，身后百米处的银色机械仿佛明白了他的沉痛，呼应着发出了声音。
督察想要再毁去底下三层的复制人加工厂，可惜他只有停止能源供应的权力，就连这些机器人毁灭，也只限于这一部分区域。
这是因为克洛斯从来不会相信任何人，他不会选择把所有的鸡蛋放进一个篮子里。这是福，也是祸。
韩舒身形如鬼魅，飞身上前卡住督察的脖子拧断，另一手夺过那把遥控，手上狠狠用力，直接将其捏碎。
李耳释放自己的精神力，让自己的脑部和这个庞然大物连接共存，他和韩舒本就是共生，既然韩舒的蓝光意识已经和机械相通，他就不会放任韩舒一个人停留在这个地方的。
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机械的生命千万年亘古如斯，他却只能用百年的时光作为陪伴，或许更短。
巨人般的银色机械采用的是一种从五维空间找到的材料，可以自由延展。此刻的他缩小自己的身躯，却依然有五米高这样。
韩舒夺回了身体后，回头看了看那个五米高的银色金属巨人。
“赫尔曼·布拉德利，这就是你的真实面孔吗？”韩舒问他。
“不，我没有固定形态的面孔，和你一样，是一段波。”他抬起左脚，往地面上落的时候，这里震了震。
“我们去哪里？”李耳的声音从巨人的腹腔中传来。
“去我的故乡吧，我想你们需要找一个地方开始自己的活动。”赫尔曼·布拉德利道。
“那是哪里？”韩舒听到他提起这个，忽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他的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归宿，像是久别的人终于要回到故乡一般。
“时间和空间都是正好的啊，我们要回归了。”赫尔曼·布拉德利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先是自我叹息了一句，“那个地方，叫做奥古斯丁。”
机械之城。
韩舒打开了机械巨人的舱门，找到了驾驶舱，李耳在后边跟随着他，坐在了他的旁边，他们十指紧扣，想象着接下来的生活。
逃离，在这里禁闭了近一年之后，他们重新获得了自由，并将帮助其他如同他们一样的机械人，获得自由。
机械巨人转变了形态，成为了一个梭型，这样在冲破的时候阻力就减小，最大程度上的破坏这里，一个罪恶的起源地。
这里的一切及时被传到了克洛斯私人的安全部门，想必马上就会有大量的敌人赶到这里，对他们进行围剿。
韩舒侧头看了一眼李耳，发现他依然是那样的安静，眼中对于他，是全然的信任。
“放心，”韩舒俯身轻轻的吻了一下李耳的额头，对着他微笑，方才那个如同修罗的年轻人就像是梦一样，消失，“我不会让你死的。”
李耳站起来，拿侧脸贴贴他的脸庞，这是两人表示亲昵的一种方式，也是韩舒最初形成，什么都不懂，李耳教他的。
无垠的星空，总有一处是故乡，也总有一处让他们站稳脚跟，将这一切都反扑回来。
没有谁，不应该，不自由。
荣玉在这一晚上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场景很奇怪，都是他没有见到过的东西，他看到了自己小时候，但却有非常多的自己，一模一样的小人，在透明的玻璃箱里面，透过扭曲的玻璃面，看着外边的世界。蒙昧的婴儿睁开了双眼，望着一个崭新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