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三-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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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砚叹了口气:“之前尽量避免和他产生摩擦,就是因为这个。你们不能把所有责任压在我身上,就没有别的人动过念头么?”
谢枫桦摇了摇头:“对不起,很惭愧,我从来没和黑社会打过交道。”
她想到流血事件一开始,不知道得死多少人,不禁打了个寒颤:“你总不能把跟着他的所有人都杀了……”
刘砚:“这非常头疼,我不敢完全相信胡珏,也不敢找他商量。假设事情朝着最坏的方面发展,要和林木森火拼,他输了,死了,留下他的十来个小弟们,就不会表面顺从,却怀恨在心,以后杀其他人报复么?要么一次全部屠杀掉?把……他们集合起来,挨个一人一枪吗。”
谢枫桦抿着唇,事情十分难办。
“咱们这个小小的流亡队,现在形成了好几层阶级呢。”谢枫桦说:“金字塔的顶端,是以林木森为中心,包括他的小弟们的圈子,他们除了训练,几乎不用去出任务。也不需要面对太多危险,只要坐着吃就行了。”
刘砚点头道:“一旦林木森失去首领的位置,他们就得像其他人一样劳动,特权地位没了,都会怀恨在心。你们不能拿枪逼着他们干活,也没法劝服他们,这些种子埋藏在心里,迟早会引发出来。屠杀他们吗?全部关在一个房间里,其他人拿着枪在窗子外面杀?我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放逐他们?如果有人要报仇,一定会回来添乱。”
谢枫桦沉默不语,又道:“确实很难办,第二个圈子是你们这些在干活的人,这没什么好说的;第三个圈子就是我们这些人了,只能尽力帮忙。”
刘砚说:“有什么办法,是能让林木森安分点,其余人又不伤筋动骨的。”
“挑拨离间。”谢枫桦轻轻道:“让他们自己内斗,林木森就没空做别的了。胡珏说不定有办法,但你得先确信他不会出卖咱们。待会我也去和闻弟谈谈,他不是坏人。”
刘砚点了点头,开始思考矛盾爆发后,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
谢枫桦抬头看了一眼,说:“闻弟跟着牧师走了。”
刘砚马上沿着操场走去,吴伟光打开圣经,摸了摸闻且歌的头,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闻且歌双眼通红,肩膀不住抽搐,似乎在哭。
“宗教的洗脑力量确实挺强大。”刘砚道,他和谢枫桦在走廊停下。
谢枫桦微微一笑,说:“哲学在于‘思’,而宗教在于‘信’,当‘思’进入迷茫,人类就会转而为信。其实终其本质,都是在讨论生和死的问题而已。”
刘砚道:“但像闻且歌,你觉得他会被牧师洗脑么?”
谢枫桦莞尔道:“不一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哲学想法,你看他在雪地里站了一早上,不就是在‘思’么。”
“对于愧疚的人,恐惧的人,陷于苦痛的人,凭‘思’无法获救的人,宗教就成为一剂良药。”
“但对于意志坚定,心神宁静的人,这些人永远也不会被它影响。”
刘砚笑道:“其实我有信仰,我心里的神祗另有其人,他或许比救世主更强。”
谢枫桦道:“胡先生呢?他垮了么?”
刘砚答道:“我看他已经有点扛不太住了……副手什么的,真是谁干谁倒霉。”
远处,闻且歌抬头,眼眶红肿,看了刘砚一眼。
吴伟光说:“死者已逝,闻先生,你有忏悔的心,主将赦免你。从此耶稣的宝血将流淌在你的身上,驱逐你内心的魔鬼。”
刘砚走向他们,牧师合上了圣经,说:“刘先生让我前来,我们在此一起恳请你,在面对邪恶与蛊惑之时,勇敢夺回你的灵魂。”
谢枫桦道:“闻弟。”
刘砚道:“闻弟,你不是坏人。”
闻且歌闭上眼,点了点头。
“谢谢。”闻且歌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刘砚道:“现在请你告诉我,出发之前,林木森是怎么交代你的?还有别的内容么?”
闻且歌看着刘砚,嘴唇有点发抖。
刘砚:“是林木森让你杀了他们的?你明白我的意思,闻弟。”
闻且歌站了很久,而后道:“没有,是我自己做的。”
刘砚点了点头,他没有得到预料中的最佳答案,但看得出闻且歌在说实话。
谢枫桦道:“闻弟,为什么这么做。”
闻且歌:“我……不知道,那天胡珏开枪后,他夸奖胡珏,说‘做得好,这种情况下,我们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我想……当头儿,提升自己的地位。我真的是……昏了头了,刘砚,你……你……”
闻且歌的声音发着抖。
刘砚期待地看着他的双眼。
过了一个世纪般的漫长,闻且歌说:“你杀了我吧。”
刘砚道:“我没有资格审判你,闻弟,你已经审判了你自己,但请先留着性命,你还有别的事要做。”
“你们在做什么?”远处一人声音响起。
三人马上警觉噤声。
胡珏站在过道里,看着他们,而后道:“刘砚,森哥有事找你商量。”
刘砚道:“暂时保密。”继而转身跑上二楼。
20
20、锋芒 。。。
刘砚只得一整衣领,跟随胡珏上楼,胡珏低声道:“你有麻烦了,具体什么原因我不清楚,但你得千万小心,别说错话。”
刘砚点头示意明白,胡珏推开林木森的办公室门,其余人退出室外。
“找你大半天了,在做什么?”林木森坐在一张转椅上,背对刘砚,面朝窗外的大雪,手里玩着一把枪。
刘砚道:“在聊天,今天不是正好休假?”
他侧身坐在林木森背后的办公桌上,瞥见桌子的边角放着两本东西——决明的日记本与自己的日记本。
刘砚的日记本上对林木森略有微词,但那还远远达不到被问罪的程度,决明的日记本就难说了。
刘砚心念电转,林木森又道:“哦?跟谁聊,聊什么?我看你,倒是和新来的那些朋友打得一片火热。”
刘砚道:“和牧师,哲学家看雪看月亮看星星,谈谈诗词歌赋,人生理想……我们邀请过你,你愿意的话,随时可以加入我们。”
林木森的转椅打了个旋,正面朝着刘砚,笑道:“森哥没什么文化,你们高材生的谈话,都听不懂,今天有人在走廊里捡到两本日记本,我不敢随便翻,尊重你们新新人类的隐私,你拿去问问是谁的。”
“好的。”刘砚道:“包在我身上。”
他收起笔记本,森哥又道:“这几天我想了想,咨询胡先生的意见,作了两个决定。”
“如果我没有记错。”刘砚道:“胡珏还是我推荐给你的。”
林木森欣然点头:“你推荐的人很不错。”
刘砚道:“对了,蒙烽呢?”
林木森道:“这就是我的第一个决定涉及的问题,咱们的粮食马上就得吃完了。”
刘砚心道扯淡,昨天才运回来米面,牛,猪,粮食都是按吨算的,满打满算按一百人的粮食,每天吃一百斤的口粮,一吨粮食够所有人吃上二十天,搭配点土豆能吃一个月。林木森沿途搜刮的储备只怕已接近上百吨,怎么可能在短短的一个多月里吃完?只怕还吃不了20%。
林木森的心态刘砚很清楚——缺乏安全感。
林木森拼命减少配给,坐立不安,生怕某一天没有进项,粮食迟早会被吃完,就算囤积了近十年的粮食,也没有半点打消他这个念头的作用。
源源不断的进项同样不能消除他的危机感。要解决这想法,根源只有一个,向他证明,他们有自己制造粮食的能力,并且这些粮食足够解决大部分人的需求。
刘砚道:“我之前详细地与胡珏讨论过这个问题。”
林木森眉毛微一动,似乎有点意外,问:“胡珏的主意是你告诉他的?你们经常私下沟通?”
刘砚暗道糟糕失言,转了话头,现出不悦神色:“他没告诉你么?喜欢拿别人的想法邀功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林木森像只狐狸般笑了起来,摇头道:“刘砚,你太年轻,只要是对咱们这个团体好的建议和设想,谁提出来的,又何必斤斤计较?”
刘砚淡淡道:“好吧,森哥说的对。”
林木森倾身把烟屁股按熄,重重朝椅上一靠,双手手指交叉摆在腹前,淡淡道:“不能坐吃山空,胡珏认为,我们应该积极拓展新的渠道。”
刘砚点了点头,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林木森说:“周围有不少资源可以用,不像咱们在裕镇的时候。东边的山头可以打猎,河水里可以捞鱼,我让张岷和蒙烽各带一队人,到东西两个方向去看看地形。顺便找湖泊,田地。”
刘砚说:“其实这个建议是我最提出的,我们带回来一个麻袋,里面是谷种,等到开春的时候,可以在那边的镇上开垦种田,大家一起迁徙过去。我看过了,那里的土地要种植绝无问题。我记得上次招收的人里,还有一个华中农业大学的大四学生……”
“很好。”林木森道:“计划和我的设想有点出入,大体还是一致的。”
“有什么出入?”刘砚问。
林木森:“基地还是在这里,分一批人去开垦,没有必要全部过去。”
刘砚一听就明白了,他说:“但是那边地形和建筑物群都不利于防守丧尸,我需要挪用这里的大部分防御措施。”
林木森:“所以这是我的第二个决定,防御措施怎么能拆?好不容易才建起来的。你得白手起家,自己解决这个问题,可能你需要找几个你的伙伴,提前规划一下。这个冬天,你可以尽情地让蒙烽出去为你搜索物资,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开春的时候我要看到成果。”
林木森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他打算自己留在这所小学里,像个什么也不做的国王,带着一群跟班坐享其成。
其余人则将被赶到那个破败的村镇里,种田,养家畜,为他提供一日三餐,若再来点米酒,烟草就更完美了。
刘砚隐约有了计划,这是目前最好的结果,只要和他分开,就能解决大部分的矛盾。
至于要养让大家劳作养林木森的主意,蒙烽回来听到了,只会给他一脚。
“好的,没有问题。”刘砚道:“我这就去做。”
“你的工房还是留在这里。”林木森点头道:“你对我来说很重要,得保护好你自己。蒙烽很有能力,他能保护好去村里住的人。”
刘砚道:“我回去了,你派蒙烽和张岷的搜索范围是多远?交通工具呢?”
林木森道:“一百八十公里,吉普车,我亲自在地图上圈的范围,怎么?”
刘砚心内默计,一来一回,外加四处查看,兜圈的时间,起码需要两天。
“没怎么。”刘砚笑道:“随口问问。”
他正转身离开时,林木森忽然道:“刘砚。”
刘砚转过身,看着林木森的双眼。
林木森:“我总觉得你,似乎不太喜欢我,是这样?”
“森哥你言重了。”刘砚嘴角勾了勾,他万万未料到林木森自己会控制不住,先一步说出这句话。他既有开诚布公的意思,自己和决明就是暂时安全的。
林木森淡淡道:“你是可造之材,要听话,知道吗。”
刘砚:“森哥,坦白地说,我有时候心里确实有点不舒服。”
林木森道:“不舒服你可以说,我的帮派里一向是畅所欲言。这里我年纪最大,从刚开始你们过来投奔我的时候,我就把你们当做自己的弟弟一样看待。”
刘砚叹了口气,说:“森哥,你提供了让我们赖以生存的资源,在第一次逃亡的时候接纳了我们,给我们吃的喝的,这点,我和蒙烽都很感激你。”
“但我觉得人生而平等,你是我们的领袖,而不是皇帝。你给我们吃的,喝的,我相信是因为你心里有怜悯,愿意在这个大家都无法自保的时候站出来保护我们。我们也愿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在你有需要的时候牺牲生命,来成全你和其他人的幸福,作为回报。”
“蒙烽一直是这么想的,他很强,但谁能说的准呢?这是情义,而不是服从,是彼此之间的信任,而不是……以前那些精英总喜欢说的,中国人骨子里的‘奴性’,我相信我们没有奴性。”
“所以哪一天,我们其中有一个受伤的时候,我希望你给点吃的喝的,给我们一个和你告别并祝福你的机会,再目送我和他一起离开,彼此说声‘永别了朋友,祝你好运’。而不是指着我的脑袋,直接给我一枪。”
林木森静静地听着,不置评价。
林木森道:“我会反省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日三省吾身,是这样么?”
刘砚:“对。”
林木森道:“以后凡事会问问你,对了,你说到我对你们的保护,我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是关于吴牧师的,差点忘了。”
刘砚:“牧师怎么了?”
林木森道:“他的有些行为我不太喜欢,比如说领食物的时候,他总是说‘感谢主’,也让其他人说‘感谢主’。吃饭的时候要说‘感谢主赐予我们食物’,睡觉前说‘感谢主提供给我们一个安全的归宿’……诸如此类的言论还有很多。”
刘砚:“……”
林木森:“他完全不知道,给他吃的喝的,给他一个住的地方,是我。保护他的人是我的手下,他告诉其他人,是救世主在保护这里的所有人,包括我。”
刘砚:“这是神职人员的常态……怎么说呢,森哥,你可以把他说的‘主’当做是你……”
林木森:“我很肯定他说的不是我。”
刘砚头疼了,根本没法向林木森解释这个问题,正要缓和矛盾时,林木森冷冷道:“既然他觉得他的主在保护他,待会你就让他出去,给他三天的食物,让他离开这里,去找他的主。”
刘砚蹙眉,端详林木森,确认他是不是认真的。
林木森一手甩着枪,漫不经心道:“你觉得这么处理可以么?你看,我反省了自己,开始询问你的意见了。”
刘砚深吸一口气,道:“森哥,我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