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暗潮-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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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一棍子将人打死了。
并且打死了很多年。
然后,为了让他娘娘腔的儿子经历血与火的磨砺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他擅自修改了儿子的高考志愿,将一所著名的音乐学院改成了深山老林中的某名不见经传但据说很牛很神的炮兵学校。还他妈的是信息工程学院。
齐梁拿着那份让人作呕的录取通知书愤怒的指责父亲时,父亲的副官上前说档案投递了已经没法改了,但是可以不学信息工程该当文艺兵。
“文艺兵我还没见过!”齐司令一口回绝,“全他妈是娘娘腔。”
“原来我瞎了眼。”被这般侮辱,齐梁气的浑身颤抖,当着全家人的面将毕业证书与录取通知书通通撕了个粉碎,扔到齐司令脸上,“你根本就不是我爸!”
齐梁顶着初中毕业的学历离家出走了。
本以为自己从此只是一个落魄的小歌手,从此与那个老态龙钟的军区司令没有任何瓜葛,却没想到此刻,自己却作为那人的儿子被绑架,作为要挟他的筹码。
“爸爸。”齐梁忍不住还是叫了他,“我现在很好,一点事儿都没有。”
“齐梁,你等着,用不了多久,我一定会派人来救你的。”齐司令说。
“爸?你在哪儿?千万别过来,这里非常危险,到处都是僵尸!”
Floyd赶紧捂住了齐梁的嘴,他刚才说话的声音太大了。
“现在你该相信我们了吧?”意瑾说罢,将那枚无线信号接收机收回自己的手掌里,道:“我们跟你一样,是来救齐梁的。”
齐司令盯着意瑾手里捏着的那个小玩意儿,火柴盒大小的东西,他的儿子就在那头。
他打了个手势,让两人在他对面坐下。
“本来擅自闯到这里的平民是要被处决的。既然你们是齐梁的朋友,那我不会怎么为难你们。这样吧,你们把那能通话的东西给我,我立刻叫人护送你们回去,并且同时派人去救齐梁。作为条件,我的人必须一直待在你们身边,以免你们将消息泄露出去。”
“齐司令,恕我不能同意您的要求。”意瑾道,“没有我们的协助,你们根本无法将齐梁救出来。更何况,消息迟早是要泄露出去的,你以为你还能瞒多久。”
“封锁消息是国家的命令!既然你不愿意走,也不愿意将那东西交出来,你到底想怎么样?”齐司令面露不悦。
意瑾微微一笑:“与其让您冒险带人闯入那片僵尸中,还不如让我们替您代劳,与他们谈判。因为除了齐梁,我还有一个旧识碰巧也在小镇里,而这个人又碰巧是制造这次僵尸恐慌的罪魁祸首。我想与他会一会面。”
齐司令一拍桌子:“那个人是不是叫沈思灏?”
意瑾点点头:“司令,他们此时正开着一辆厢式货车,往这里驶来。在他的僵尸涌到封锁线之前,抓紧时间送我去他那里。”
“骆驿你不要走,”意瑾又说,“留在这里接应我。”
沈思灏开着那辆有四个座位的厢式货车,车子很老,坐垫上包着的皮都崩开了。李蒙坐在他旁边,Gustav一个人坐在后排位置上,再后面是拖着的一个铁片箱子,里面锁着Floyd和齐梁。Gustav坐在李蒙的斜后方,看得见李蒙手上捧着的那个蒙了布的玻璃罐子,罐子里面装着一个女人的头颅。
那是一个活着的头颅,当她睁开眼睛直视自己的时候,Gustav听见那个头颅开口说话了。她叫的是Gustav的名字,那声音细细的、软软的,是皇后的声音。
“Gustav,原来你和Floyd都背叛了我吗?”
那是一颗被断头台上的斧头砍断的,玛丽皇后的头颅。
车子每开一阵,就要停下来等一会儿,等那些个僵尸们迈着蹒跚的步伐赶到。天气闷热,肉也烂的很快。有一部分老弱病残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掉在了大部队后面。
小镇的路修的不平坦,走到前面又是猛的一阵颠簸。破车底盘不稳,东倒西歪几欲散架,Gustav嫌恶的哼了一声:“什么破车。”
“我们是穷人,买不起好车。”沈思灏回道,“你是有钱人,你捐款修路。”
“幼稚。”Gustav骂道,“你以为修这条路财政支出很少么?只不过都被克扣了而已。”
“好吧,那等我明天当了市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条路给修了,修成双向八车道。”沈思灏说,“以后你们这些有钱人要是到这里来飙车,撞死了人,我一定严惩不贷。判你们个五年十年十几年的。想不坐牢也行,修路的钱都由你们出。”
正说着,一辆军车从对面飞速驶来,一个急刹拦住了沈思灏的去路。
“怎么还有不怕死的。”沈思灏撇撇嘴,解了安全带下车查看。
那边军车的门也开了,意瑾从副驾驶上缓缓走下来。
“沈思灏,”意瑾面无表情的和他打招呼,“好久不见。”
吊儿郎当死不正经的沈思灏头一次露出一脸严肃的表情,左耳里塞着的耳塞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你是……意瑾?”
23 狂想
站在马路中间与沈思灏对峙的少年,穿着一身松松垮垮又显得脏兮兮的白色T恤,T恤上印着一行大写的英文字母“SUPER PANDA”。少年的胸口空荡荡的,两只纤瘦的胳膊从晃荡着的大袖口里露出来,锁骨支楞着突出于宽大的领口。
所有的这些,对于四年前的沈思灏来说是那么熟悉。
而对于四年后的沈思灏,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影子。
他还记得他们两个人下了晚自修,并肩坐在操场看台的塑料椅子上听歌的日子。他们在暗处十指相扣,互相倚靠着对方。自己那台老式CD机里正放着一首英国乐队的老歌,音乐通过细细拧成两股的耳机线,分别传入彼此的耳朵里。
那是意瑾最喜欢的歌,《Suicide is Painless》。
“Through early morning fog i see;
Visions of the things to be。
The pains that are withheld for me;
I realize and i can see。
That suicide is painless;
It brings on many changes;
And i can take or leave it if i please。”
这首歌出了很多的版本,沈思灏都一一听过,然而始终能够记在心上的,还是意瑾在夜风拂过的空旷看台上倚着自己肩膀的轻轻哼唱。那天晚上,他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靠在自己怀里,他低下头只能看见意瑾柔软的头发,脊椎弯曲的弧度,还有肩膀部位突出的骨节。
有件事情,也许其他人都不知道,或者是都未曾注意到,其实意瑾是一个非常容易悲伤的孩子。他性格孤僻,从小就没有朋友,因而一旦有人对他好,他就格外在意。只可惜沈思灏能对意瑾这样好,自然也能对别人更加好,两个人的关系以沈思灏的移情别恋而结束。那是正赶上大学里专业分流,两人分在了不同的班上,从此形同陌路。
沈思灏下车不过片刻,身后的僵尸大军便蹒跚着赶来,见沈思灏站在那里,便立定站好。
意瑾眯着黑漆漆的眼睛,看着沈思灏,还有他身后那群令人作呕的腐肉。
“散播病毒,制造恐慌,又杀人无数,如今与Gustav联手,绑架齐梁以威胁军方。”意瑾问,“这些当真都是你干的?”
沈思灏耸肩,“如假包换。”
“你制造这些僵尸,到底想要做什么?”意瑾起先只是觉得不可置信,听到沈思灏的亲口承认,却又像他背叛了自己一样。
“如你所见,危害社会。如果可以的话,顺便效仿一下法国人民大革命,到处杀几个人。到时候,我就是市长了。”
意瑾冷笑一声:“你有没有想过,僵尸病毒扩散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被感染,你到时候怎么办,做一个僵尸市长吗?”
沈思灏不屑的撇撇嘴:“我们这儿什么都缺,还就不缺人。死一万个人又怎么样,只不过是地铁上稍微宽松一点。不会有其他任何影响。”
“难道你不是这些人的其中之一吗?你有什么立场杀死他们?”意瑾质问。
“为达目的需要不择手段,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愚蠢了。”沈思灏绕着意瑾走了半圈,来到意瑾的身后,“医生为了挽救病人的生命需要切除掉病人身上坏死的组织,园艺师为了让树木更加挺拔会修建掉树木多余的枝干。期待新世界的降临,我们当然需要舍弃一些东西。等我将那些脑满肠肥的政要通通杀掉,你就会发现这个城市变的不一样了。僵尸病毒固然可怕,但是我现在已经有了方法可以控制他们。到时候,城市会损失掉一部分的人口,但是,这一部分之中,健全的尸体可以充当重建城市的劳动力,腐烂的尸体还可以通过焚烧提供电力。想想那些市政领导的身材吧,那么大的肚皮,那么多的油,完全燃烧成无机物可得好几个小时呢……”
“你……”意瑾已经无法再听下去了,“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变态的想法?”
“变态?”沈思灏叹了一口气,“意瑾啊,你难道真的不记得了么?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啊。”
《暗潮》里写过什么,意瑾已经不记得了,自己跟沈思灏说过什么,意瑾也没有了印象。
但偏偏沈思灏还记得意瑾跟他说的那些话。
“老师看见你的论文的时候眼睛都直了,我后来从你电脑上拷过来偷偷看了,真是匪夷所思。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也许你可以去试一试,说不定还真的可行。”
“不可能的,那些只是读书人的自我安慰罢了。我只是郁闷,我们读了那么多书,到头来却一点用处都没有。我能感觉到我所生活着的城市已经彻底的腐烂了,变的不堪入目。这里到处都拥塞着不同的肮脏和罪恶,我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却不能做出一点点的改变。”
“那是当然,你没有钱,也没有权力。”
“但是我读了那么多的书,也比不上钱和权力吗?”
“权力可以变成钱,钱可以买书。但是书不能换钱,钱也不能买权力。正过来可以,反过来却是不可能的。”沈思灏解释道,“但是如果是你的愿望的话,我愿意去试一试。”
意瑾本以为这是沈思灏的戏言,却没有想到沈思灏当真了。
也许在沈思灏的心里,也有着同样的愿望吧。
“我在Gustav那里看见了那本书,”意瑾说,“是你给他的?”
“你还真是神通广大,这都被你知道了。”沈思灏此刻正站在意瑾身后,俯身将嘴唇贴在意瑾的耳廓旁,温热的气息酥麻的从敏感的神经末梢扩散开来,熟悉的让人难以抗拒,“其实你一早就发现了吧,病毒爆发,小镇沦陷,军队失踪,这一切的情节你不应该都很熟悉才对么?这可都是您这位天才亲手设计出来的,更何况还有我这位天才替你实施计划。你不觉得我的执行力很棒么?”
沈思灏将自己的脑袋凑到意瑾的肩窝,闻到意瑾身上熟悉的味道。他忍不住轻轻抽动鼻子,猛吸了两口。意瑾的肩膀微微抽动着,但沈思灏全然没有发觉。他总是这样,对谁都不正经。
沈思灏反复几下,却没有看见意瑾脸红,悻悻的住了手,道:“本来以为,我把事情办的这么滴水不漏,听到这种消息你该会是多么的开心,但是你今天却反过来质问我,真是冤枉人!这些明明都是你提出来的,我只是照办而已……”
“沈思灏,我不会因为写出这样的小说而感到愧疚的,应该感到愧疚的是你。”意瑾打断了他絮絮叨叨的抱怨,“难道你到现在还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吗?那只是小说,根本就不会变成现实,也不应该变成现实。抛弃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吧,这样的想法太幼稚了。”
也许是自己拥有的力量太过于强大了,沈思灏根本没有听得进去意瑾说的话:“意瑾啊,你怎么还是这么懦弱。你的日子过的那么苦,却宁愿在心里恨到死,也要装出一副虚伪的笑脸。”
“是,我懦弱。至少我不会像你这样,干出这些蠢事儿来。”意瑾深吸一口气,暗自考虑该对沈思灏说些什么。沈思灏那么极端那么自我的人,根本不会听他讲道理,但他又非得说服沈思灏不可。
“轻信一本书比轻信一个人来的更加不切实际。就姑且看看你现在生活着的城市,□、□无处不在,军队和政府勾心斗角,为了加快经济发展而像牲口一样制造着劳动力——也就是我们——而不给那些劳动力以做人的尊严。文化凋敝,艺术衰退,思想受控,所有人都像僵尸一样游荡在这片荒芜而布满钢铁铺设的土地,失业率、自杀率居高不下,你知道产生这些灾难的原因吗?”意瑾用他那哀伤的眼睛望着沈思灏,缓缓说道:“因为一百年前有人看过一本书叫《乌托邦》。”
一切罪恶的根源都是那些美好的愿望。
沈思灏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怪圈:政府靠《乌托邦》制造出了一个罪恶之城,而他又将用《暗潮》来推翻它。那以后呢?还是会这样下去吗?毕竟未来会怎样谁都不知道,但是有一个道理亘古不变:但凡只要对世界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憧憬,那么世界将会以十倍之于此的残忍来回报你。
意瑾的声音细细的、低低的,宛如一道绷紧了的弦。沈思灏要侧着脑袋才能听见他在说话,吊诡的是,不论意瑾说什么,他又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一切罪恶的根源都是那些美好的愿望,而一切的憎恨都将会让你自己遭受报复,你因为我的那本《暗潮》掀起这场□,我因你而获无法赦免的罪——病毒在小镇扩散的第一天,我就被病毒感染了。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意瑾,已经成了一具僵尸。”沈思灏终于知道意瑾的双眼为何如此哀伤,“很滑稽是不是?暗潮的始作俑者赫然成了事件的第一批罹难者。沈思灏,你的结局又会是怎样呢?”
沈思灏终于不忍再与意瑾对视,闭上双眼,久久不语。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Gustav隔着模糊的车窗玻璃向外眺望,两人暧昧的动作让他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李蒙目睹沈思灏的逡巡,也不耐烦的皱起眉头,将双手缓缓探进那蒙着布的玻璃罐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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