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是求非之另一种可能-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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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四五——”吴是非从左到右点数香烟。
“一二三四五——”再从右到左数一遍。
“一二三四五——”不甘心,还数。
终于她放弃了,合上盖子把烟揣回怀里,宛如虔诚地信徒,小心翼翼抠抠索索把手中的烟吸到只剩个过滤嘴。且舍不得扔掉。
“也是报应啊!”
对吴是非来说,从前吸一口就掐了扔掉,现在没烟抽的自己,才算叫遭了报应。
倏地,一阵凄凉的乐声穿过沁凉的夜幕落入耳中。有人在吹埙。天生自带悲调的乐器,总让吴是非有种逃离的冲动。
可今夜,她倒愿意听一听。
吟游的旅人是如今遗孤们伪装的身份。他们掩藏起一切会透露自己与赤部有因连的标识,改换装束,拿起乐器,歌舞唱游。
所经之处,以技艺交换饮食,得到通行的赦准。
吴是非不会演奏乐器,不过嗓子还不错,就让姒儿她们教自己唱歌。
“斛河水呀向着东方,离家的人追逐远去的孤光,不敢频频回望,披云枕月,听河水流淌,何时归故乡……”
唱得吴是非想起了家,唱得浪迹的人们也都想家。只是他们以为吴是非想着他们所想,而吴是非心里只有家门前那条窄窄的胡同。
想家,对丧家的和有家难归的,都已成了莫大的奢侈!
也许这就是法则,失败者们注定只能在远离故土的异乡缅怀与忧伤。
唯有夜晚的凉风公平地掠夺每一个人的温暖,月光洒下来,总是冷的。
六、非我不忘
一些事,只有当切身体验过后才会真正体会到好与坏,适合或者不适合。比如说吃榴莲,再比如说穿越。
以前在网上看见有人起哄说要穿越回某朝某代,文字里满满的憧憬与艳羡,仿佛当代生活有多了无生趣似的,吴是非最多笑笑,觉得至少在技术层面还太空想,比较无稽。直到稀里糊涂穿来异世界,忽略掉ABO这种二次元设定,在冷兵器时代受尽煎熬的吴是非感觉现在兹要是有人敢站在她面前嘤嘤嘤地说一句古代好穿越棒的,她绝对能打到这人生活不能自理,随后朝他脸上吐个口水骂声:“扯尼玛大淡!”
——看个古装剧就觉得古代人都是锦衣罗衫从容风雅,有本事来体验一下普罗大众的生活呀!上厕所没有纸,饮用水得去专门的地方挑,洗个澡都是奢侈的享受,还没有米饭和麻辣烫,这也叫生活?
对吴是非来说,人生唯米饭和香烟不可负。如果不够可以加上辣椒和咖啡,再不够还有可乐、泡面和隆隆的引擎轰鸣。没有买卖没有伤害,没有快餐的糜烂,世界在吴是非眼中就是最大的伤害。
此处即是地狱!
而在地狱煎熬两年多的吴是非,今天依旧没能成功生起火来。这也是穿越以后经历过的,最让她产生挫败感的事了。
“啊,好累!”她又抬头要死不活地吐出了习惯性口头禅。过去她的口头禅是“好烦”,现在则变成了好累。不过从词语根本性上来说,其实也没差别。
“非姐累了,我来吧!”
不远处晾衣的姒儿一早看见她十分不认真地在钻火了,这会儿忙完了,便过来乖巧地接过她手里磨了半天都没啥温度的木条,驾轻就熟地在圆木上搓捻摩擦。
吴是非也不客气,懒洋洋让开坐到一边去,继续摆着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呈发呆状望天。
不过事实她的确是没睡醒,最近一段时间的失眠状况变得越来越严重了。
姒儿劝她:“趁这会儿再去躺一躺吧!”
吴是非慢吞吞摇了摇头:“万一真睡着了,到晚上又得睁眼到天亮。好想来杯特浓黑咖啡啊!”
姒儿困惑地问:“黑什么非?”
吴是非意识到自己又讲了不该讲的名词,可也不避讳,跟姒儿解释说:“一种喝的东西,苦苦的有点儿涩,有些还会带点儿酸。提神,喝完就不困了!”
“那不就跟药一样?”
吴是非想了下:“确实,有点儿像药!”
“那找朱先生给你配一剂不就结了?”
“姐有吃药的工夫,还吃提神药干嘛?直接配蒙汗药吃了好睡觉啊!”
姒儿愣了愣,旋即噗嗤笑出来:“也是!瞧我笨劲儿的。”
吴是非也乐了,伸出手在女孩儿脑袋上摸了摸,好像摸奶奶家里养的那只大白猫。
猫被摸会打呼噜,姒儿被摸就是笑,稍稍躲一躲,不太认真地叫嚷:“别弄别弄,头发都乱了啦!”
最后头发果然被吴是非狠狠揉乱了。
姐妹一样——这就是现在吴是非和姒儿的关系。她不再被尊称为天师,姒儿也不再是公主,平日里姒儿喊她非姐,吴是非则酷爱用“宝妮儿”这么个称呼唤姒儿。她说这叫接地气,俗既是雅。姒儿不以为忤,什么都依着她。
“话说,我们走了多久了?”
又脑袋空空闲坐了会儿,眼看着先前自己手里无所作为的木棍在姒儿灵巧的捻转下顺利冒出了烟,吴是非郁闷之余没来由地想起来问一下日期,
却见姒儿面色凉了凉,低着头道:“非姐是问从上一个村子出来的时间,还是我们,出发到现在过去多久了?”
“出发啊?”吴是非觑了眼姒儿,继续仰头状似观云,“记得离开大营还是秋天呢!一晃,这会儿都快夏天了。”
姒儿始终垂着头,更用力摩擦取火:“天渐渐热起来了。”
“可一到晚上还是他妈的冷!”
“非姐又骂娘了。你总骂娘,不好!”
“因为不想去跑步啊!”
“嗳?”姒儿手上微顿,侧着头不解地望着她,“这两件事有关系吗?”
吴是非严肃地点点头:“发泄,全是发泄!所以你看跑步好累的,何必虐待自己呢?发泄而已,还是骂个娘就可以了。教训他人,愉悦身心,多好!”
姒儿眯了眯眼,终究没有吐槽她其实就是懒。
于是接着沉默,谁也不找话题,都觉得似乎说什么都无法回避逃亡的沉重。
“其实跑一跑也许挺好的。”姒儿还是尝试从另一个角度开辟聊天模式,“我是说,跑累了,兴许晚上就能睡好觉了。”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显然对吴是非的失眠也感棘手,并半真半假劝她:“没事啊,别老想得太多!费脑子,容易老。”
吴是非耷拉着眼,敷衍地笑笑:“我也不愿意想啊!可我的脑子不听我的,它主意比我大。”
“那你说说,都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了?”这话纯是打趣,姒儿以为吴是非不会好好回答。
“没有七也没有八,就想一个人,想我的阿猿。”吴是非原也是玩笑,可话说出口,她和姒儿便都当了真。
姒儿又低下头去,心绪繁杂,犹豫着问:“非姐还是恨父上做了那样的事吗?”
吴是非挠挠额头,自觉尴尬。不过她素来不爱口是心非,五官纠结起来实话实说:“唔,恨是恨的!不过现在人都死了,恨不着了。再说,欠阿猿一条命的,是我!”
说完,吴是非就抬起头,很努力很专心地看天了。姒儿则在飞速搓捻后顺利取了火,闷声不响起身,帮忙烧水做饭去。
吴是非目送她离开,自嘲地笑了笑:“没睡好觉,脑子迟钝啦!”
但其实,吴是非没说谎,她的确很想阿猿。尤其是晚上睡不着的时候,特别想。
学心理学的发小曾经分析过吴是非,认为本质上来说,她属于植物型的人。意思就是她一辈子就得在一个地发呆着,生根发芽,死也死在那儿。无论迁居还是旅游,只要超过一定期限远离舒适区域安全环境,她这样的人就得焦虑而死。因此吴是非很少跟朋友出去旅行。在那个青春飞扬向往诗和远方的年纪,身边那群男男女女动辄就上高原了,唯有她哪儿都不去。她不要诗和远方,只要倒下去就能睡着的床,和苟且生活里香喷喷的白米饭,顺便不爽的时候可以唾沫啐地骂声娘。
“开玩笑,小非认床,出去十天半个月必定死于失眠啊!”
她亲爱的小伙伴们亦熟知她的病灶,从来不撺掇她出门,数度令她免于客死异乡。
如今她活在异乡,生活的模式就是浪迹,一天天地走来走去,没有固定的居所,没一天能让她踏实睡着。她躺着时心系天下,醒着时脑门上笼一团低气压,心中的世界暗如永夜。
甚至,吴是非有些怀念在赤部大营的日子。缓过最初几个月初来乍到的焦虑后,她其实很是惬意地当了一段时间养尊处优的天师。这归功于晚上睡得好。
而之所以睡得好,全都是因为,有阿猿。
很少人知道,在家的吴是非长到这般年纪每天晚上仍旧要抱着一只兔子偶人睡觉。她不仅认床,还认那个足以填满她怀抱的兔宝宝。偶尔出门住旅店她亦尝试抱过枕头,收效甚微。意外,遇见了阿猿。
这个小奴隶瘦瘦的,乖乖的,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谁的话他都听。
奇怪他身上总有股淡淡的柠檬香,令人安定。吴是非猜测过莫非那就是信息素的味道?然而她无所顾忌谁都闻过了,洪徵的那位同是Omega的哈屯身上没有这样的味道,叶龄没有,姒儿没有,贵族也好奴隶也罢,身上都没有。就连洪徵都没有。他那么高高在上,但身上从来臭臭的,有股子肉膻味儿。
吴是非嫌弃这野蛮人不洗澡。
野蛮人反过来嫌弃吴是非狗鼻子。
他们相性不合,谁都看不上谁。
“万幸万幸!”吴是非可不想接受三分之二眼白后,再遭遇哈屯嫉妒的鞭子。
她和洪徵彼此没有火花,穿越女主不必人人爱,这设定符合她的审美,她很欣慰。
穿越女主也不必伟光正扮圣母,因此吴是非就把这名能令自己闻着香味犯困的少年强行要到了帐中。
当然她没有任何不良不堪的癖好,就是单纯把阿猿当作是替代品。小兔子玩偶的替代品。她天天晚上抱着阿猿入睡,心里头安逸平和,梦都少了,睡得很稳。
除此以外,吴是非还想念阿猿给自己找的那些烟叶儿。
在被烟瘾逼到生无可恋惨绝人寰的地步时,吴是非曾按图索骥凭着印象去找过可以烘焙成烟草的植物。倒也确实有,这里的大夫很符合中医史地把烟叶当药材用,镇痛消炎效果极好,还能解毒。
但真的烘干后点着了抽起来,感觉可就同现代技术提炼过的卷烟完全不是一码事儿了。吴是非只吸了一口,立马头晕目眩头重脚轻,昏沉沉地想,要是警察蜀黍给即时她测个血验个尿,大约她得到局子里清醒几天才能放出来。
于是吴是非不敢抽了,改生嚼。新鲜的叶子嚼起来其实会有些甜,同样令人愉悦。
而茫茫草原地广人稀,采药并非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何况大夫们也不会特意为了采几片烟叶改变原定的采药路线,很得不偿失。
多亏有阿猿!他总有办法给吴是非弄来新鲜烟叶。不能抽的烟叶,嚼着也好啊!
“啊,想抽烟呀!好累!”
吴是非咕哝了声,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向着炊烟升起的营地走去。
七、非我失信
听到黛侯遇伏身亡的消息,吴是非正把脚泡在凉水里,躲在树荫下热成一条吐舌头的哈巴狗。
而即便清醒过来确认了此事的真实性后,吴是非也没有像其他赤部族人一般雀跃欢呼,仅仅有气无力地“噢”了声。
意外,姒儿也表现得平静。她和叶龄陪吴是非坐着,贴心地与她扇风,对特特跑来传信的邮使态度温和谦然。
“公主不高兴吗?”邮使原是赤部平民,战乱后混入白部当了草原上送信的邮使,得以常来拜见旧主。当然,各部间的诸多讯息也是借由此人才得以让吴是非他们及时掌握,避开了许多次可能遭遇的围捕。
听人问起,姒儿不答,先提醒他:“我已不是公主了!”
邮使神情黯然,低头恭顺:“在小的心里,您永远是我们的公主!”
姒儿有心岔开话题:“姐姐还好吗?”
邮使知道她关心的重点:“公主放心,大公主在青部过得安稳,荣侯并不曾留难于她。”
姒儿微笑:“以前觉得姐姐可怜,工具一样被送去外部和亲。如今看来还是父上思虑稳妥,识人也准。荣侯对姐姐还尊母妃之礼,确实难得!”
“是!荣侯与那黛侯相比简直天上地下!如此宽厚仁慈的主君,若由他来做天下共主,倒也是百姓的服气。”
“嗳?”姒儿笑容玩味,“怎么辉侯原来暗地里支持荣侯么?”
邮使一惊,忙跪下叩头:“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姒儿摆摆手:“我不过随口说说,你何故吓得这般?快起来罢,叫人看见于你我都不好。”
那人连连称是,唯诺着爬起来,只躬身垂首立在一边,再不敢多说什么。
吴是非本来半垂着睑要睡不醒的迷瞪样,听他们两个说这几句话,不由得斜睨了姒儿一眼,嘿嘿怪笑。
姒儿还替她打扇,问她:“非姐笑什么?”
“高兴啊!”
“为黛侯之死?”
“不是!”吴是非摇摇头,语重心长,“有些东西是骨子里烙着的,甩不掉。我看着你,就是公主!能担事儿的公主!”
姒儿摇头,笑容里浮起少许涩然:“我只愿,是个平凡人。”
吴是非又去揉乱她的发,喟然长叹:“唉呀,你要是这种觉悟,我也就只能陪你走下去啦!”
姒儿笑,叶龄也笑。
吴是非坐在她们中间,突然好想摸出手机把这场面拍一张下来。好看,能当屏保!
于是接着走东去的路,宛如信徒长征,追逐心中的向往。
而部落间的消息依旧陆陆续续传来。
继黛侯之后,蓝部涟侯竟也死于非命,以致蓝部遭玄部无情吞并。究其始末,却说黛侯之死是涟侯的诡计,本欲生擒黛侯要挟青、玄两部,坐收渔利强登王座。不料混战中误杀黛侯,慌忙率众撤逃,更弃族人不顾独自领亲兵逃离属地,避向北莽雪山。玄部族人悲愤已极,重兵追击,终将涟侯毙杀于雪山口下,以雪前仇。
“嚯,有意思!”吴是非犹自挂着一张吊儿郎当的面孔,仿佛听了场有趣的说书,“现在玄部谁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