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宫旧事-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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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爸!”
古清定睛一看,瞬间乐开了花——小菊举着跟擀面杖,叉着腰,摆出个母鸡护小鸡的架势横在自己跟前。
“说!你还敢不敢欺负阿爸了?”小菊横眉怒目。
“哎哟……小音你在哪?阿爹我被欺负了……”明昀把铜盆揭下来,四下里张望。
屋顶上,一个红衣小女孩架着二狼腿,扬了扬眉:“小菊姐姐,不用给我面子,往死里招呼!”
——明昀织纶,魔教教主,由于没有及时加入爹协,家庭教育进行得比较失败。
就这样,狐宫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古清又开始了每天早上六点起床早操,晚上七点开始陪小菊做功课的规律生活。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
平静,安宁。
仿佛总也,不会有个头。
(十)爱恋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快。
转眼四年过,小菊已十七。
王裁缝家的裙子,今年定了藏蓝色——孩子大了,竟不喜红不爱粉,偏挑着偏门的色穿。
古清那个写着“嫁妆”的箱子里,存货一天天地多起来,终于装不下了,便有了“嫁妆二”、“嫁妆三”,一路编号到二十八。
有一天夜里,想起当年带小菊回来的时候,忘记给她埋坛女儿红,老父心一内疚,连夜踹开了杜康家的门,愣是磨回来一坛过百年的好酒才罢休。
古清热衷其中——漂亮的首饰,鲜艳的绢匹,新奇的古玩——积累,于他,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乐趣。
当小菊在狐宫众人的帮助下,把那个重伤的少年扛进大厅里的时候,古清第一次清晰地了解到,“嫁妆”两个字,对于父亲来说,是怎样一种残酷的付出——小菊无名指上,分明生出粗粗的红线,一圈圈地,就绕在那个少年身上。——后悔当初和月老混得太熟,否则这番景象,或可眼不见为鸵鸟……
“你叫什么名字?”古清问那少年,不动声色地。
“梵晔。”
夜晚,小菊睡下了。
古清推开了梵晔房间的门。
梵晔倚在床上,望着自己肚子上染血的绷带发呆,见古清进来,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不想牵动伤口,疼得龇牙裂嘴。
古清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别动,拉过张椅子自坐下,道:“节约时间,我直话直说。”
“嗯。”
“你是当朝二皇子?”
“是。”
“手足相残?”
“是。”
“失利了?”
“是。”
“现在黑白两位无常就站在门外,能保你活命的,这天下除了天帝,怕是就只有我一个——我只问你,你想活不想。”
“想。”
“想登皇位不想?”
“想。”
古清细细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点头道:“两个条件。”
“请说。”
“第一,服蛊,立毒誓,勤政爱民,体恤下情,兼听纳谏——若行苛政,不得好死,死无全尸,戮骨扬灰。”
“可。”
“第二,娶我女儿。”
“啥?”
“娶我女儿。”
“这……”
古清眯起眼来细看他无名指上的红线……
——月老你色盲吗?为啥是绿色的?!
“这……”梵晔犹豫了。
“怎么?”古清望着他手上绿色的情线,追问道,“你已心有所属?”
“这个……”梵晔苦苦一笑,“若我真能登基,则后宫佳丽有三千,个个非能由我选——家世背景是首要的,上面有太后太妃们,下面是一群虎视眈眈的大臣,哪里就轮得到我自己定?”
古清一愣,也只得点了点头。
“再说,”梵晔接道,“后宫倾轧,岂是凡人挨得过的……古宫主,你在江湖上固有盛名,然则朝堂上那群文武,未必就买这个帐——后宫自有定制,上位者多是官宦小姐,家中法度规矩,是从小不乱的——然我看着半日,便知令千金素是自由惯了,养下这天真烂漫的性子,你却真忍心由她入宫?”
“这……”轮到古清迟躇了,“罢,我再想想。”
古清深深地望了那梵晔一眼,见他五官秀丽若女子,谈吐间却自有一般从容不迫的皇家气度,不由勾起了唇角:“你且歇吧,这事……我自有道理。”
“谢宫主收留。”
古清转出门去——少年老成之人,古清素是不喜,然而这个少年,却是例外。
助他争天下吗?
“娃啊,”第二天一早,古清来到小菊房里帮她梳头,“你喜欢上梵晔了?”
“阿爸~~~”小菊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娇羞一笑埋下头去,“这话你……”
古清看着她那张泛了红晕的脸,心不由揪紧了:“菊啊,你可知道他是谁?”
“哎?”小菊抬起头,不解地望着古清。
“他……是以后要当皇帝的人啊。”
古清进宫偷桃吃的时候,曾与三位皇子有一面之缘,对大皇子的印象,是学识渊博却不擅变通,可为治世之能臣,为开国奠基之君王却委实是勉为其难;小皇子武功卓绝,是习武的天才,若在武林之中,定能成就一番奇伟大业,可朝堂之上,却容不得如此意气用事之人;独二皇子梵晔,深藏不露,让古清无法一时定论,如今一见,三人之中,只属他有皇者气象,不由地打定了助他之心。
“啊?”小菊愣了,“这……”
一入侯门深似海,已是令人头疼,何况是皇家后宫。
“不如算了吧……”古清将小菊的头发挽好,缀上珠花,轻声劝道。
“阿爸,”小菊猛地握紧了拳,“我想嫁他——不为主持后宫——我只是想嫁他而已,纵然只在后宫中居一偏殿,朝晚未必能相见,只要能嫁他……”
“好了好了,”古清怕她发出毒誓来,忙止住她,“阿爸知道了,嗯。”
天要下雨,女要嫁人,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就算古清,也只能郁闷着吞了两盅小酒,顶着一头乱发去月老家修理他一顿作罢。
然后就是风云突变。
梵晔坐上王位的那刻,对着梁上的古清深深一揖。
“我的女儿,你可对她好。”
“定然。”
(十一)嫁女
出嫁日半个月,下午四点半,古清依然像昨天,前天,大前天一样,被埋没在物品之海洋中,为了保证出嫁仪式如期举行而奋勇地与面前的物山物海战斗着。
小菊要出嫁的消息没多久传开了,江湖上炸开了锅,礼物雪花一样地飞来,加上古清自己置办下的陪嫁就不少,一时间堆积如山,新的旧的,合时的过时的,挤满了五大间屋子,古清一间一间地清过来,分类打理装箱,小麦奢蛇要帮忙,都被他赶到一边了——这些事,是老爸的专属福利。
嫁妆的问题固然不小,然而还有一个问题却更严重,更紧要,更迫在眉睫——
“张大人,您看……”古清陪着笑将手上的明珠递了过去。
“古大侠,不是我不卖您这个面子,”面前官服腆腹的男人一脸油光,神色踞傲,“只是……我家的侄女儿尚且没有着落,这胳膊肘儿向外拐,未免让族人不满啊。”
“张大人……”古清躬下身起,那男人却已经立起身来:“古大侠,如此大礼我却受不起,不如,我给您个手笺,您上李侍郎家瞧瞧。”
男人不由分说地做了个“请”的动作,古清只得接了手笺,一揖,退出门去。
“李大人,我是……”古清拿了三十两银子,才打发了层层门卫,见到那位黄瘦的李侍郎。
“哎呀我知道了,古大侠吧,”李侍郎一见古清,没待他说明来意就接道,“这两天啊,两江上下都传遍了,说是您四处托人呢——哎呀,这秀女的名额,哪那么容易啊,我纵是想帮您,可我家里自还有三个女儿呢。”
古清见他一脸为难,不便久留,只得退了出来。
官场之人,与古清道不同不喜为谋,古清又深厌官场作派,素是不乐与官场之人结交。
然而目下,古清却深悔平日没有多结交两个官场朋友。
小菊要进宫,若以民女之身,撑死了进去是个八品的彩女,待遇低不说,怕是要受人欺负——就为这个,怎么说也得给小菊找个有官的义父。
然而这年头找个官托女谈何容易啊——古清的规格一路从正一品降到了正四品,这出手的礼一路从千两上升到了明珠古玉,却始终不得门而入。
这官场应酬之事,以古清的性子,如何习惯得了。
然而为了小菊的终身,也只好咬着牙,硬着头皮一户一户挨个敲过去,往往没见着正主,先让门卫羞辱一顿,一路进去,也不知要遭丫环小厮多少白眼——好在古清不计较这个,若换个人来,气也气死几回。
眼看入宫的日期一天天近了,这个官宦世家却始终没找着,把古清愁剑眉变成倒挂眉。
幸亏,在这节骨眼上,有一位姓黄的中书舍人找上门来,说是当年上京赶考,遇上强贼,多得古清救助,若古清不嫌弃,可将小菊托在他家。
古清想了一想,这中书舍人虽只是个正五品,好歹是个京官,更要紧现在要寻其他门路,也确是没有,于是就让小菊择日入了黄家门,入宫就算只封个才人,也算是二十七世妇之中,好过埋没在八十一御妻里。
“儿啊,”古清在备战(?)的间隙里,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和小菊说,“进宫苦,你不如就在阿爸身边留着,阿爸给你找个好夫家。”
对这个话,小菊一点也不爱听。往往古清“儿啊”刚出口,她就别过头去:“阿爸,除了他,我谁也不要——苦也好,累也好,我跟定他了。”
古清只得摇摇头。
“哎,这卜卦之术,要早学就好了。”
夜半,古清对着天上的星瞧了半天,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术学分两支,一支主兵,即战斗防御;一支主察,施风水星占。古清修为虽高,却几乎是兵系全修,对于察系只是略知一二,这一时半会用起来,查了许多书,依然是不得门道。
在地上摆了个八卦,却把乾坤搞反了;想用筹占,找不齐筹;扔两枚石子,往天上一扔,手劲没控制住,嗽地扔没了……
折腾了半夜,只得作罢。
凶吉,凭天命。
出嫁那天,古清三步一停五步一拽,连用五次时间停顿咒,才算把小菊送上了小轿。
小菊坐好了,古清还是不放心,又念了次时间咒:“娃啊,那个白狐娃娃你带着了,有事的话,取上面的一根毛一烧,阿爸马上就来。”
“知道了……”小菊眼眶红红的,抱着古清的脖子,在他脸颊上软软地香了一口,“阿爸,保重。”
古清退出轿子,帮她放下帘门,跃到远处的树上隐起,方重启了时间。
静静地站在原处,望着那队渐渐远去的队伍……
“你准备在这里站多久?”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古清头也不回:“不与你相干。”
“一天之内将时间停十次,还不与我相干?”
“……”
“要哭便哭吧——我停了时间,不算破戒。”
“…………”
“你啊……”
不知何时,古清的头深深地埋在男人的胸口,浸润了那胸前的衣襟。
两日后,昆仑山脚下,麒麟客栈中,“爹协”为古清从“幼女组”转移到“岳父组”举行了盛大的庆祝仪式,一群嫁了女儿的老爹趁机在一起喝了个烂醉。
“我……现在终于知道……”古清喝得舌头都大了,“嫁衣神功,为啥是……一门……邪门功夫……”
“可不是嘛……”他身边横着汪家老爷,女儿也是上个月刚出的阁,“你说说……这一养养了十几年,忽然一日跟……跟着臭小子跑了……连……连去看一眼都不成了……”
角落里不知是哪个爸爸先唱起了童谣,大家便你一首,我一首地,扯起了自家女儿常唱的儿歌……
“……天上星星闪,地上娃儿乐。”
“马兰开花二十一……”
“牧童遥指杏花糕……”
“……狐狸狐狸变。”
明日天一亮,走出了这道门,大家便又都是庄严肃穆道貌岸然。
——所以,大概不会有人知道,有一群事业有成的中年男士,在一间小间里,边喝边哭,一地狼籍。
(十二)终离
《岳父手册》第一章第一款第一条:“嫁女后一年内,为保证新婚夫妇生活幸福,不宜探视。”
于是狐宫众人发现,宫主叹气的次数变多了,发呆的时间变长了,走过的路上,往往会铺上薄薄一层银毛。
“我说奢蛇啊,”总管米小麦有点不安,“你说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