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世-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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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依然有罪。”欧文笑,“这是我自己选择的罪。”
“那么,年轻人,祝你好运。”白发苍苍的老将军将自己的目光投回到被告席上,真挚的说。
“我承认我的一切失误。”此时,在被告席上,罗恩站的笔直,冷漠的说着,“同时,我所承认的范围也仅此而已。”
丹尼尔坐在法官身旁,他环视着嘈杂的法庭,眼神复杂,看不清楚。
在他的耳朵里,各处的声音杂糅在一处,震得鼓膜嗡嗡作响。
罗恩站在被告席上,高傲的宛若古代神话之中的悲剧英雄一般,他在说完那两句话之后便陷入了沉默,以沉默为盾为甲,来抵挡各处而来的言语的攻击。
我所做的,我尽皆承认,但是,凡我未作的,我自当否认。
我身陷漆黑,但是这并非意味可以向我身上肆意泼洒罪名,这一切,我定会抗拒,必然否认。
他站在被告席上,一双眼睛如同极寒夜晚北方天空的星子一般,明亮且寒冷。
他看着对面指控律师,听着自对方那口沫横飞嘴中吐出来的一句一句言语,逐渐的,他嘴角泛起冷笑来。
这一切,前一天晚上丹尼尔以及欧文已经提醒过。
他们都向自己指出,凡此举一出,必然会被军方趁机来行推诿之实,不过此时,他并不想关心这些。
他只是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且这种错误令得他自觉难过,于是便一时萌生了单纯的念头。
他知道审判并不能够令得自己心中就此安稳,可是,却也能使自己稍稍好过一些,至少,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似乎那种不可宽宥的罪孽也就轻微了一些罢。
可是,如果硬要将并非属于自己的罪孽,例如军方决策的失误或者监管不力这样的事情推到自己身上,那是如何都不能够忍受的,且这些谎言拙劣,谁都听得出来。
思及此处,罗恩听着那些拙劣的谎言,再看看那些说谎者以及倾听谎言者一脸的严肃和伪装出来的真实,忍不住在被告席上轻声地冷笑。
“无耻。”他轻声地说,嘴唇微微蠕动,无声的,对着自己说着。
但是军方所指派的指控律师丝毫不觉,依旧专著的朗读这这些无聊的,与罗恩毫无关联的控诉,如此的专心致志,甚至于连嘴角泛出两团白沫都浑然不觉,罗恩心里,只觉得好笑。
凡与我相关的,我自当承认;但若与我无关的,我定会否认。
他站在被告席上,宛若站在战场,身穿沉默编制的铠甲,执了枪,沉默的对着面前开过来的谎言组成的大军。
而一旁看着的丹尼尔,心中纵使恻恻,亦是无计可施。
他心里清楚,军方等待这样一个时机以及这样一个人的出现已经等待了太久,民众之中私下里传递的不利于军队的言论已经甚嚣尘上,维护军队的形象,抛出替罪者,这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而罗恩,本来就是被军方看中了的黑羊,自己在之前尚能勉强竭力回护,但是当他将自己对自己的指控送至军事法庭那一刻起,自己已经鞭长莫及。
革职,流放,永不再用。
这已经是可能出现的,最好的结果。
丹尼尔的嘴角微微扬出一个无奈的苦笑,一种无力感在他的全身弥漫,即使作为整个星系的主人,他在此时此刻也无法出言来帮助好友,他只有坐着,看那些诬蔑漫天飞舞。
就像黑雨笼罩了天空一样,太阳死在乌云里,整个大地都在哽咽。
他暗暗的重咬了一下嘴唇,使得自己从幻觉之中清醒过来,这时候,他听见法官在试图对于罗恩作出宣判。
“犯人罗恩,根据你的罪状你将被判渎职罪,并惩以革职,流放,你可有话说?”
“我有话说。”在台下,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还没有等得及大法官作出反应,麦克白将军已经站了起来。他顶着自己满头的白发,宛若顶着徽章一样。
“有错的并不是他。”他指了指被告席上的罗恩,“而是我们,诸位,今天,坐在陪审席上以及旁听席上的我们。”
“已经足够了,将军。”麦克白将军本来应该是还想说些什么的,可是罗恩的声音止住了他的言语,他看着站在被告席上微笑着的镇定的罗恩,张了张嘴,最后沉默的坐下。
而罗恩则对着他深深地鞠躬,口中吐出来的是只有自己才能听得见的声音:“将军,谢谢您。”
翌日,罗恩收拾了行装,站在门口,对着押送者们点头。
“辛苦了。”他礼貌的问候,“那么,请让我们上路吧。”
第四十九章
“不,请稍等。”这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一个镇定地声音,“请让我和他一起上路。”
“你胡说什么?”罗恩回转头看向欧文,脸上带着惊愕,“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罗恩的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恳求的神色。“这一切和你毫不相关。”他说着,“不要用自己的一生来开这个玩笑。”
“可是,这并不是什么玩笑,你心里也知道,不是么?”欧文走向他,手里拎着收拾妥当的行李箱,“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这是一开始就说好了的,谁都不能违背的誓言。”(请允许我以此来向俄罗斯冰雪大地之上的那些十月党人的妻子们致敬,即使浅薄。)
“是么。”罗恩的脸僵了那么一下,忽然,他释然的笑了,“原来这样,真好。”
他将双手都提拎着的行李箱归拢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伸向欧文,脸上带着镇定的微笑。
“那么,一起走吧。”他笑着,一字一句,力尽清晰的说着。
而欧文,也微笑着向他伸出了手。
“好啊,一起走吧。”他笑着回答着。
“玛丽,我知道你的愿望。”而此刻,在派斯洛星的首府,乔治正蹲在执拗的妹妹身前苦口婆心的劝着她,“我们都很想见到哥哥,不是么?”
“可是,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愿望都能够被实现,亲爱的,这一点虽然残酷,我却不能不向你申明。”乔治仰起头来,看着妹妹闪亮眼眸,忍不住,叹一口气,“亲爱的,这个世界,远远不像你退避进的那一小方天地一般简单。”
玛丽不听,她只是站在营地的对面,通过大门来远远看着那些人们,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她已经有些时日没有写字,也没有修剪指甲,指甲微微有些长,刺进肉里,也并不觉得痛。
她心里愿望单纯,只是想一家人团聚一处,母亲,大哥,二哥以及二哥全家,还有自己。
团聚于当初家中,如此简陋愿望,却难以实现。
她不错眼神盯住门口,终于瞥见那熟悉身影,忍不住,便要飞奔过去。
纵使这路程之上人来人往,那陌生的面孔令得她不掩恐惧,可是与血亲见面欲望太过强烈,径自压倒一切。
她紧闭嘴唇,飞快地向营地的大门跑过去。
奔跑带起风,低声呼啸着的气流自她的耳畔掠过去,就像一个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她身旁低语一样。
要快一些,要再快一些。
心脏也在呼喊着,要快一点啊,不然,或者就来不及了。
这时候,乔治以及营地外面的卫兵都发现了她的意图,在营地之外,阻止的声音以及枪栓拉下的声音嘈杂的响起来。
乔治飞快地向着玛丽奔去,想要把她拉回来,而这时候,营地里面那个人也忽然怔住了。
雷诺站在营地中发着呆,这一天的天气微微有些阴,不知怎么的看上去倒有些像梅尔斯星雷暴将来时候的样子,他本来只是打算出来走走,却没来由的站在大门口附近发起呆来。
这时候,营地门口突如其来的嘈杂使得他随意的望了过去。
只一望,便不由自主窒住,就像命运的手提前扼住了他的喉咙一般。
他看见那熟悉的瘦弱身影向自己这里飞快奔跑,那嘴唇依旧紧紧闭着,脸颊因为运动而带上了胭脂一般的颜色。
头发在奔跑之中变得蓬乱,被风扬起,和尘埃一起眯了眼睛,也不理会,玛丽只是一味地跑着,就像把自己的一生都赌上了似的。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进行过剧烈的运动了,她觉得在这短短的距离之中胸腔里的那个器官已经近似于要爆裂开来,可是,顾不上,她只是跑着。
身后的叫喊声似乎与己无关,玛丽拼命跑到大门前,喘着粗气,隔着栅栏看着急匆匆跑过来的哥哥,脸上露出纯真的笑容。
玛丽自粗铁栅栏的缝隙,将自己瘦弱的手臂尽力的伸进去,握住雷诺的大手。
那双瘦弱苍白的手一直在颤抖着,即使被雷诺反手握住,也依旧无法平复。
玛丽只是不说话,那双大眼睛执拗的盯着雷诺,如同受伤了的小兽一样,睫毛一忽闪一忽闪,泪水就无声的落下来。
“不哭,乖,不哭。”雷诺手忙脚乱起来,一只手努力的伸出去试图擦拭干净玛丽脸上晶莹的泪珠,而另一只手,只能更加紧的握住那双不停颤抖的,冰冷的小手。
只是,那些泪水就像是被他擦出来的一样,越擦越多,玛丽的脸上泪水汇成小溪缓缓流淌下来,而此时,雷诺也心里凄楚起来。
男人不应该哭,对于他来说这是一种羞耻,自从入了军营开始更加有坚定的教育使得他贯彻这一思想,但是这一刻,这些教育全数无用,他收回那只试图擦拭眼泪但是却终告失败的手,两只手紧紧攥住妹妹冰凉的小手,缓缓展开她的手心,摩挲起来。
她手心里有数条几不可见细小伤痕,大部分都微微泛白,还有那么一两条残留血丝,雷诺看着,忽然掉下泪来。
微咸的水滴澄澈晶莹,一滴一滴落入那双难以终结颤栗的手中,玛丽忽然停止了啜泣,一双眼睛瞬也不瞬,直勾勾盯着那些水滴。
水滴汇成水洼,浅浅小小,之后再砸入一滴,便能起了涟漪。
这时候,卫兵以及乔治都已经来到他们的近前,可是,却都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早就接到严厉命令,如果有人试图逃亡,则杀无赦,但是,如果有人在门前流泪呢?如果有人只不过是想要握着亲人的手呢?
法令在亲情面前苍白无力,正当这些人们踌躇之际,玛丽忽然微笑了。
她抬起头,看着满脸泪痕的雷诺,忽然绽出一个温暖的微笑,那双冰凉的小手自雷诺的手中抽出来,轻柔的为哥哥擦拭着眼泪。
“玛丽,我们该走了。”乔治在她身后轻声说着,“以后再来看哥哥,好不好?”
玛丽只是坚定地摇摇头,她蹲在那里,贪婪的看着雷诺的样子,一双眼睛眨都不眨。
而下一刻,她站起,转身,拉了乔治的手,示意离开。
那瘦小的身影消失在雷诺的面前,竟是一次都没有回头。
雷诺的唇边忽然显出凄凉的笑。
“要好好的。”他自言自语着,“你们,都要好好的。”
当天午夜,下士雷诺在营地发病,次日,抢救无效身故,成为军中再一名牺牲者。
他的遗体与其他身故军人遗体的处理一样,在彻底消毒之后高温焚毁,骨灰则集体深挖填埋。
自始至终,没有人能够明确他们葬身之处,他们只是来自于尘土,再归结于尘土。
这一切,玛丽与母亲都丝毫不知情。
那一天,忐忑的乔治带玛丽离开了军营,之后,他守口如瓶,未曾对任何人提起这次会面,即使是母亲,也闭口不言。
玛丽始终沉默着,乔治想尽了办法要哄她开心,却皆告无效。
“玛丽,你喜欢在派斯洛星和妈妈,哥哥以及哥哥的一家一起生活么?”那天晚上,他蹲在面对着电脑的妹妹身旁,再一次满怀期冀的问着。
而回答他的,依旧是无声的摇头,玛丽转身,低着头,自桌子上拿起一张白纸递给他。
那纸上面,简陋的线条绘画出一幢平凡住宅,小小院落,而在画上,玛丽笑得那么开心。
“我知道了。”乔治勉强的笑着,有些自嘲,“你和妈妈的意见是一样的,也许我错了,不应该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你们,明天我就去订机票好不好?”
玛丽抿着嘴点头,一双小手温柔的抚摸哥哥的脸颊,轻轻为他擦去那些在无知无觉之中已经跌落的泪水。
而电脑屏幕上,一行字符正闪烁着光芒。
“每一个人,都请,一定要努力幸福才好。”
第五十章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把这一章写完了……
嗯……
发现我果然是没有自制力的家伙……
哈哈……
顺道说,这几天想要买个PDA,这样的话可以在上下班路上看看书写写东西……hoho
客用飞船呼啸升空,撕裂湛蓝天幕。
呵,那么蓝的天空,就像始终未曾有过改变一样。
宇宙是一如既往的黑,沉默的颜色,沉默的吞噬着声音,吞噬着一切。
忽然就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恍惚之间什么都没有了似的。
玛丽坐在船舱之中,双手紧紧交握。
手心里那些细小伤痕已经痊愈,可是她依旧不肯放开手。
就好象,手心里依旧汪着那些泪水一样。
一滴泪,自泪腺分泌出来,到因为无法循环,只能由眼角跌落,需要多久?
作为随时随地都可以落泪的生物,人类,究竟是幸运或者是不幸?
眼泪里含有蛋白质,氨基酸,矿物盐,这么想想,就如同流出来的血液一样。
微微的咸,微微的苦,也微微的痛。
是谁说流泪是一种耻辱?或许,说这些话的人并不曾被伤害过,再或许,说这些话的人被伤害太深,所以不得不强迫自己,来认为这种自然而然的行为值得羞耻,借以忘却这个动作。
玛丽只是沉静的微笑,这女孩子自始至终就生活在自己心灵制作出来的国土之内,她是其中的公主,其中的女王。
她只是偶尔放下边境城堡的吊桥,站在高高的瞭望塔上环顾四周,忽觉得凄凉还是孤单,也不过是自己的事情。
在她的国度里,只有那么寥寥几个人而已。
可是,如今,那几个人里,也永远少了一个。
她的泪,缓缓地落下来,自分泌出来到从眼角跌落,也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