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世-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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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是他们所向往但是永远无法触及的光明和幸福,你要相信,末世之中,只有信仰才最为珍贵。”
“所谓的麻醉剂?”修洛忽然笑,“在我心目之中如此珍贵的信仰在你看来原来不过如此?”
“没错。”莱顿点头,“但是仅仅称为麻醉剂未免太过于轻视信仰的作用,事实上我宁可称它为毒品或者兴奋剂。”
“信仰在一定程度上使人们忘记对于未知的恐惧,换而言之如果有了信仰,人类迁徙的旅途应该会更加坚定的多。”莱顿仿佛没有看见修洛异样的眼神一样,自顾自的说下去,“现在风雨飘摇的帝国,所需要的便是这一种坚定。”
“很好。”修洛忽然凉凉的开口,“实在是心思缜密,不是么?”
“不过。”他继续说下去,眼睑微微垂下来挡住视线,“我并不认为宗教有如此的作用,只怕会让您失望呢,皇太子殿下。”
莱顿只是低声的笑笑,转身离开,临走尚不忘记小心的关上教堂大门。
铰链吱扭作响,厚重的木门关上,这空荡荡教堂之中,再一次只剩下修洛一个人。
他缓缓抬起低垂的眼睑,转身,面无表情的看向那金碧辉煌神像。
自五彩玻璃窗透射进来的阳光洒在神像之上,光影流转,那神像在恍惚之间看上去宛若活人一般。
它只是在神龛之上,看着世间万物,一动不动。
“一切您都是看得到的,不是么?”修洛喃喃自语,“如果我将自己信仰作为他的工具,您将会如何呢?”
神像只是不说话,一双被描画出来的眼睛里似乎世事洞穿。
“其实,如果这样的话,连我自己都会轻视自己。”修洛自问自答,“可是,我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应该这么做呢。”
“实在是不可思议,又可悲又可笑的人啊。”修洛一面说着一面轻声地嗤笑,“不过,您不是只是在看着么?那么,请看到这文明的火种渐趋稳定的那一天好了,到了那一天,不论什么惩罚我都会毫无怨尤的。”
言终于此,他反手将主教服的帽子撩起盖住了头,宽大的黑布掩盖住他的眉眼,瘦削的身体坚定的转了身,修洛不再看身后沉默神像,步子镇定,向外面缓缓走去。
鞋跟敲击地板,这轻微声音在空荡荡教堂之中被无限放大,变得朦胧起来。
他走到厚重木门之前,伸出手去握住把手。
那上面似乎尚有微温,修洛的嘴角不为人见的微微翘起。
毫无迟疑,他拉开了门。
门外干净暴烈的阳光一瞬之间毫无遮掩的倾泻进来,修洛迎着这充沛的光芒,只觉得微微眩晕。
他身体略略摇晃,于是抬手支住了门框,仰着头眯缝起眼睛看着湛蓝天空。
这天空那么蓝,万里晴空,就算是云彩也配合的缺席,这样干净的天空,确确实实适合进行一次长途旅行。
而人类,就在这样晴朗的天气之中,沉默的踏上了自己的迁徙之路。
那一天的场景,应该没有人会忘记。
天蓝的就像吸饱了蓝色染料的棉布,那均匀的蓝色好像已经滴落入海一般,海天连在一起,安详而静谧。
而在首都军用机场上,一架架飞船整装待发,幽蓝的油漆层折射阳光。
手持枪械的军警维持已经秩序井然的人流,四下里一片寂静,如死一般。
人们都不言语,一张一张脸上被端正的摆放上木然的表情,即使是那些在机械保姆的关照之下首先被抱上飞船的小小婴孩以及那些被领着走上飞船的幼儿,也似乎感应到了这诡异的环境,安静到死寂的状态。
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前行进,遵从着本能的驱使,可是心里,却一直有一个念头在嘶吼。
让我留下来。
让我留下来。
即使是将全身都罩在黑色袍子里沉默前行的修洛,在心里也反复叨念着这样的句子。
让我留下来,这星球再残破亦然是我家园,请让我留下来。
可是脚步不能停,这时候心里有不知自何处而来的念头反反复复,因为你想要这家园,因为你挂念这家园,所以你必须走,一定,绝无转圜。
人们沉闷的走着,一步一步,不由自主,步履蹒跚。
这平整机场道路变得坎坷不平,每一步,都像尖刀在心上硬生生的戳下一个伤口。
血肉模糊,铁锈的味道在心里弥漫开来,看不见的伤痕,越来越深。
地心引力死死拖拽着人们的脚步,这星球似乎也在无声的哀求着。
而在高大坚固围墙之外,在士兵们警惕的眼神之中,在无数黑洞洞枪口的射程之内,数不清的猎食者们正摇摇晃晃的向着自己的食物进发。
那么,埋葬他们,或者,彻底埋葬我们自己。
人们继续行进着,城市之中死寂一片,宛若生命尚未诞生之时一般。
街道两旁的楼房紧紧关起了自己的门窗,拉上窗帘,听任容身于里的人类蜷缩着躲藏进黑暗之中,连一丝声音都不容透出。
恐惧如同看不见的毒雾,缓慢但是坚定的扩散开来,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而此时,站在机场指挥塔中控室的丹尼尔,手中拿着的正是新送来的报告,在那报告里,各大城市纷纷沦陷,尽管人类拼死抵抗,但是,收效极微。
他轻轻低下头瞥一眼这些还微热的铅字,雪白的纸张这时候看上去也沾染了淡淡的血红,如同被那颜色烫到一样,他飞快地抬起头。
下颌抬成一个风平浪静的角度,鼻子微微酸,怎么可以?这个时候了,怎么能有什么离愁别绪?
他从略略模糊的视线里看见莱顿的身影,似乎这少年在大家都猝不及防的时候一瞬之间长大了,他的沉稳和坚定,看上去,就好像幻觉一样。
于是,那也就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吧?
他的嘴角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容,深吸了口气,清清嗓子,握住中控室里早就准备好的话筒。
“这里是指挥塔。”他说,“各位,这里是指挥塔。”
广场上,死寂的气氛转换成寂静,人们停了脚步,听着这熟悉的声音。
心里渐渐萌生出窃窃私语的欲望,有一些属于人类的情感再一次偷偷摸摸的出现。
人们脸上的表情开始有了松动,肌肉变得柔软且充满了张力,随时都准备着拉扯嘴角或者是做些别的什么。
“今天。”丹尼尔一字一顿,“或许是人类历史上的失败,但是,请坚信这并非是最终的失败。”
他停顿了一下,咽了口口水,笑容不知何时开始变得自然。
“我们所保留的,是文明的火种。”他的手紧紧握着话筒,那坚定的声音向四方传播开去,“这火种从数百万年前我们的祖先开始直立行走便已经燃着,且逐渐熊熊,这火种将自第一个人类燃烧到最后一个人类,如今我们所做的,只不过是将这火种移植到别的地方而已。”
“诸位,请牢记你们的使命。”透过厚重玻璃窗,丹尼尔盯着广场上止住脚步的人流,他看着那些茫然望向声源方向的幼童,看着继续有秩序的进入机舱的人流,嘴角挂上一丝温存的笑,“诸位,请努力的将这文明的星火流传下去。”
说到这里,他的手缓缓地放开了话筒,最后,以微不可及的声音轻轻呢喃。
“那么,拜托了,诸位。”
此时,指挥塔顶端的信号灯开始闪烁。
“指挥塔,航道校正完毕,请求起飞。”
“我是指挥塔,许可起飞。”
飞船滑进航道,喷射器吐出蓝色火焰,伴随着微微的震动,一架一架幽蓝色的飞船次第缓缓升空,逐渐消失在湛蓝的天空之中。
而看着空荡荡的机场,丹尼尔略略怔了一怔,随即回过神来,一步一步沿着阶梯走下去。
他挥散了想要陪同的随从,一个人在猛然之间空荡荡的机场里缓步踱着。
这时候,天已经微微的灰了下来。
而几声车喇叭声,自机场的边缘传来。
丹尼尔猛地抬起头来望过去。
在淡淡灰蓝色天色里,他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自车里钻出来,向自己努力的挥着手。
“该死。”他在心里暗暗的骂了一声,不由自主加快了步伐,冲着那人走过去。
到了近前,看着瑞恩微笑的脸,丹尼尔也不说话,脱了自己的上衣便蒙在他的头上,一瞬间蒙个严严实实。
“出来干什么?要是被认识你的人发现那就麻烦了。”压低了声音,丹尼尔努力使自己听起来严肃且生气,“现在这么危险,你出了事怎么办?”
“不要紧。”瑞恩温柔的回答着,并不理会他的怒意,反倒一把把他拥在怀里,“就算世界尽头,也不会再扔下你一个人了。”
“才不要到尽头去。”丹尼尔强自撑出来的平静在这宽厚怀抱之中消失殆尽,“身边已经什么人都没有了,大叔,除了你,谁都没有了。”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捉住瑞恩的衣角,眼睛向上看去,嘴角还挂着浅淡的惨笑。
“是不是很可笑?”他低声地说,“我埋葬了一个文明,对不对。”
“你看……”他伸手出去指着远处依稀可见的高耸城墙,“这么多年之后,人类再一次被迫画地为牢,我们自己困住了自己,自己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你看,天就要黑了。”丹尼尔的语气里带着微涩。
“可是,天总会亮的。”而瑞恩,看着那双蔚蓝色的眼睛,一字一句,坚定地说着。
此时,远处城墙之上,士兵们手中的枪支上好了膛,一双双眼睛透过红外瞄准镜看着高墙之下渐渐接近的猎食者,一时间,万籁俱寂。
眼看着那些黑漆漆的身影越来越近,年轻的指挥官挥动了手臂。
“为了派斯洛。”在呼啸而出的枪弹声中,他低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