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剪灯新话-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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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堂少爷。”陈恩悲伤的声音止住了崔元堂兴奋不已的动作,崔元堂的衣服穿了一半,带子还未系上,转过身来看着眼带忧伤的陈恩,心跳猛地一顿,隐隐的生起一股不安。
“陈叔,怎么了?”
“君平小姐她、她两个月前便去世了……”
如遭雷击!崔元堂脸上的血色退了个一干二净,他耳边轰鸣一片,只剩下心跳的声音,扑通扑通扑通得击打着他的神经。不会的,君平妹妹不会这么早就丧命的……明明说好了等着我去娶她的,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崔元堂后退几步,撞到床栏上便直接跌坐下去,他艰难得抬起头,看着陈恩,道:“陈叔,你说的可是真的?君平妹妹她……她是如何死的?”
“小姐她……”陈恩话语闪烁,最后咬了牙狠狠道,“小姐她得了种怪病,突然发起了高热,看了许多大夫都没用,没多久这便去了。”
“什么怪病?”
“就是、就是……具体我也说不清楚,小姐内房不是我们这些下人可以进的。元堂少爷,小姐至死都惦记着你,说要你忘了她,再寻一位良妻!”陈恩老实的脸上露出一抹尴尬,安慰着崔元堂。
崔元堂闻言,更生愧疚,君平妹妹待我真心一片,我却如何对她的?他咬了咬牙,拉了陈恩的手,正经严肃得道:“陈叔,我们这便回开封吧。无论如何,我都要去给君平妹妹上一柱香,亲自给她谢罪!”
“好。”陈恩立刻答应,吩咐跟随的三个下人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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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城位于黄河沿岸,横纵水路之多,数不胜数。早在宋朝时期便是“八荒争凑,万国咸通”的大都市,虽已改朝换代,但仍旧十分繁华,比之南京亦毫不逊色,往来商人游客,多如繁星,商品之盛,目不暇接。
崔元堂一心惦记着要去给吴君平上坟,便与玄素、商昕之分道扬镳。后二者进了开封便四处闲逛起来。这开封玄素也曾来过,他本打算从不重复去一个地方,可就如再去潮州一般,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拒绝商昕之的要求。无论是他瞪大了眼闹别扭,还是耍无赖得在他身边唠叨,他都无法拒绝。意识到这一点后,玄素眯了眼看向商昕之,对方却毫无感觉,瞪大了眼打量着四周围的景致,嘴巴都快合不拢了。
莫怪他大惊小怪,自小生活在那乡野小镇里,这开封之繁华要顶上十几个渭塘叠加在一起了!
前方不远处的路边围满了一圈人,商昕之扔下阿欢,一溜烟跑过去踮起脚尖看向里面,奈何人太多,他挤也挤不进去,灵光一现,丢下个铜板,立刻仰头大吼一声:“啊,捡钱啦,谁的钱掉了。”
前方的脑袋唰唰唰的下去了一片,商昕之抓紧机会踮起脚看了。
前方搭了个小小的戏台,台上一道纸质屏障上画了少女闺房中的常见景物,一身白衣镶着彩色亮片的少女抖动着长长的袖子,哀哀婉婉得唱道:“父亲缘何要女儿喝了这鸩酒,那官场的飞鸿腾达真的比不了一家团聚的欢乐吗?” 她面前的男子缕着长须,一身板板整整的华丽黑衣,雄厚的声音传了过来,“牺牲你一个女儿家,完成我卢氏大业,有何不可!”商昕之看着那不过五尺高的戏台子,若不是人物头上悬着的那根线,他倒会真以为这些人偶是真人扮作的了。一个个惟妙惟肖,穿着打扮细致逼真,这出傀儡戏倒真是精彩的很。
白衣少女嘤嘤哭诉几声,诉道:“既然爹爹如此狠心,那女儿也辜负不得!”说罢,举起酒杯一饮而下,片刻便倒地不起。
凄凉哀婉的弦乐声响了起来,商昕之看着倒地的少女探手伸向狠心的父亲,心里扭得生疼,若是在戏中,他想他定要冲过去将那少女解救出来。只可惜,他不过是一个看戏的人。
前面蹲□捡钱的人又纷纷站了起来,商昕之的视线又被挡了个严实,探头探脑仍是看不到,回头看玄素站在不远处的巷子口等着他,只好放弃,想着若有机会定要看完这出戏。
他挤开人群冲着玄素跑了过去,背后伴着低沉凄婉的音乐又响起女子哀怨的声音:“奈何阎君怜我,要我了却凡尘俗世。潘郎,我这便来寻你,你可莫要怕我呀!”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竟然涨了5个收藏!!!开心得不要不要的~~~~*********以下是说好的小之之小剧场的分割线,小墨妹纸引领书生叫法新风尚**********“道长……”商昕之拉了拉玄素的袖子,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我发现你好像从来没有叫过我的名字啊……”玄素板了脸,看他,淡淡一唤:“商昕之。”商昕之更委屈了,“连名带姓的叫多见外。”玄素想了想,踌躇得道:“昕之”,商昕之难得找到他有略微脸红的迹象。想看道长更加羞涩,商昕之继续鼓动:“好多人叫我昕之,多普通啊。”玄素冷了脸,阴沉得看着他:“好多人?”“呃,也没好多……”玄素继续冷视:“你想我叫你什么?”商昕之闪烁着大眼,异想天开得说:“小之之怎么样?!”玄素:“……”“道长,叫叫!叫叫!就叫一声。”玄素:“……”一个时辰后……“道长,你就叫一声吧。”被烦的受不了可是已经对商昕之下不去狠手的玄素屈服了。他别过头,小声得叫了一声:“小……小之之……”于是,商昕之顶聚三花,足踏祥云,心满意足得飞升了……
☆、吴府
天爽气清,两人在开封游玩了许多地方,一直等到夕阳欲颓,远方一片金黄。
看够了热闹,商昕之与玄素坐于街边一家馄饨铺里,冒着滚滚白气的汤锅散发出馄饨的香味,引得坐在桌边巴巴苦等着的客人垂涎三尺,又叫已然享受着美味的客人得意洋洋。
商昕之他们是后者,他抱着海碗一口便囫囵咬下去一个,嘴唇被汤汁浸得通红,脸蛋也红扑扑的。
他端起碗喝了一口汤,满意得一抹嘴,道:“真是好吃,我平生那些馄饨算是白吃了!”
玄素未语,放下筷子,碗里的战绩同商昕之相差无几。
摸着滚圆的肚子,商昕之心满意足招来店家结账,“店家,这附近可有客栈?我们去了几家都是满客了。”
“有是有,不过估计也是客满。”店家把手在围裙上搓着,遗憾得说。
“开封一直都这么热闹,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找不着?”商昕之奇道,虽说这开封来往人群甚多,但也不至于如此,连去几家客栈都连个通铺的位置都没有。
“公子说笑了,若是平常,客栈里总会空出一些房间来。可怪就怪在公子不赶巧,来的不是时候。过些日子,是商会聚集的大日子,国内各行各业的老板都会齐聚开封。这人自然也就多了。”
“齐聚开封?这是要做什么?”
店家解释道:“这是每五年都要办一场的盛会。行内各家拿出自家宝贝,评比优劣,再借以声势来确定自家在此行业的龙头地位。各家聚在一起还能增进生意往来,广增人脉。”
闻言,商昕之多看了一眼这店家,想这开封人杰地灵,个个都是做生意的料儿,即便是街边馄饨摊的老板都如此懂得行内之道。
点了点头,商昕之是愁苦万分,这到处找不着借宿的地方,难不成真要睡大街上?这天寒地冻的非要冷死不可。偷偷瞥了一眼玄素,道长倒是淡定得很,不晓得一会儿能不能变座房子出来让我们暂且一住。
叹息一声,商昕之却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抬头一看,惊讶得叫道:“崔公子!”
来人正是崔元堂,他换了一身深蓝色长袍,纹饰复杂,散乱的头发也高高束起扣了一个精致的银冠,世家公子的气质便衬托了出来。然而,让商昕之注目的不是他,而是他身边的那个女子。
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身茉莉色长裙,略施粉黛的小脸娇俏可爱,正瞪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好奇得看过来,脸上仍是未脱的稚气。
若说平日见到这样的一男一女并肩走在一起,真是当叹一句如斯璧人,可是,若商昕之没记错的话,这位崔元堂崔公子才得知未婚妻的死讯,怎么回了开封的当天晚上却是跟个美貌少女走在一起。
崔元堂见商昕之在打量着应诗儿,猜到他心里所想,尴尬得解释道:“这位是应诗儿,是君平妹妹的表妹。下午她带我去看了君平妹妹常去的几家店铺,缅怀了一下旧人。说起这家的馄饨也是君平妹妹生前极爱吃的。”
应诗儿盈盈一拜,道:“二位公子有礼了。”
商昕之回了一揖。玄素点了点头。
两人又随便聊了些什么就各自坐好。崔元堂给自己和应诗儿一人点了一份馄饨。
看着渐浓的夜色,商昕之又叹了口气,暗想这崔元堂看穿着应该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给他们安排个暂住的地方应该不是什么问题。但是,如何开口却是个大问题。虽说救过人家一命,但是毕竟心里头还因未婚妻的死而悲伤着呢。要不然待会儿再去转转看吧。
崔元堂家里是几代为官的,自然十分擅长察言观色,此番看商昕之愁眉不展,明明面前的碗里已经空无一物却仍坐在那里发呆,想着最近开封的盛事,便能猜到这二人可能没有地方住。这两人虽然身份来路不明,但好歹是他崔元堂的恩人,滴水之恩都将涌泉相报了,别说是救命之恩了。
“二位可是在为住哪儿而愁苦?”崔元堂走了过来,主动开口道。
“你怎么知道?”商昕之惊道,随即觉着此举太过失礼,尴尬得说:“我们确实无处可去了。这周围的客栈都已经客满了。”
“二位是我的救命恩人,不如就暂且住到吴伯父府下,由我出面安排,想必吴伯父会顾念与家父的交情,卖我几分薄面。”崔元堂笑着提议。
“那便极好!”
于是,此事一锤定音。
虽说如此,但是崔元堂与应诗儿的馄饨还没吃完也不好现在就去吴府,干脆商昕之和玄素又一人点了一小份馄饨,四人凑作一桌,一起吃了起来。
应诗儿将碗里的香菜拨给崔元堂,动作自然而流利,商昕之不禁多看了几眼。
“我和君平妹妹还有诗儿都是青梅竹马,互相间没那么客气。诗儿素来不爱吃香菜,我便代劳了。”崔元堂解释道。
商昕之连忙摆摆手,尴尬得道:“我没别的意思。你不用同我解释的。”
崔元堂笑了笑,低头吃馄饨。
不到半个时辰后,四人到了吴府,门前两头石狮威猛高大,高悬的牌匾上书“吴府”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一排大红灯笼,倒丝毫看不出有人新丧的样子。
玄素一直盯着那两只石狮看了许久,商昕之好奇得问:“道长,你在看什么?”
摇了摇头,玄素挪开视线,“没什么。”
两人进得屋内,里面一条长长的甬道两侧种满了高大的树木,现已深秋,枝叶凋零,若不是周遭还有灯笼照明,倒有几分阴森恐怖之感。
“咦?”商昕之突然发出一声惊叹,“这地上铺的可是黄金?”
崔元堂看过去,笑了笑道:“正是黄金。吴伯伯为迎接商贾大会特意用黄金于主路上铺了几个图案以此来彰显吴家财力雄厚,以便在大会上争得一席之地。”
以黄金铺地,这吴家之财大气粗可见一斑了。
“真不怕人家来偷啊……”商昕之想起钱袋里剩下的几两银子默默叹息一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真是凄凉。
“来回有巡查的护院,且吴伯父御下有方,下人自不会干些蝇营狗苟之事。”崔元堂笑了笑,解释道,“来,这边请。”
顺着他引路的方向走过去,正到了吴府的后院,崔元堂寻了个下人交代了几句,那个下人便过来礼貌且恭敬得邀着商昕之与玄素二人前去客房。
“我还有事就不招待二位了,若他日得空一定好生答谢救命之恩。”崔元堂作揖道,随即带着应诗儿转身离开。
二人继续随着下人走去客房,这一路的景致颇为优雅,北方居室的花园与南方相比,自是多了大气,这里种植的树木都十分高大,却不会遮蔽月光,树梢枝条间流泻下来的浅浅月光照映在长廊上别有一番旖旎风情。
只是路过一个后院,见那门上绕了一层又一层的锁,让商昕之起了好奇之心。
“这里是?”
下人一看,语带忧伤得说:“这里是小姐的闺房,自小姐死后便被老爷锁了起来,怕夫人睹物思人,徒生伤悲。”
“原来如此。”听说这吴府只得吴君平一个女儿,想必是百般爱护,此番年纪轻轻便不幸西去,吴老爷夫人难过不已确是应当。
如此想到,商昕之看了看那紧闭的大门,仿佛看见一十六七岁的少女身穿彩衣,神采飞扬得扑蝶、弹琴,静静守着自己花样的年华以待心爱的人前来娶她。然而,这一切的美好都被病痛折断了腰,被冰冷的锁无情得锁在了朱门之后,化作了一片铺天盖地的灰白。
叹息一声,商昕之扭头要走,却发现那大门门前的金砖图案尤为得多,不禁生了疑心。按理说这后院女眷待的地方应该避讳着客人参观才是,而且此处又是已逝小姐的闺房,怎么反倒注重起来了?
看向玄素,玄素也是盯着那处图案看得出神,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奇心起,便很难止歇。商昕之欲上前好好再看一下,却被下人借口夜色要深了,要二人快些休息给拦了下来,狐疑得多看了一眼,商昕之只得作罢,想着日后一定要过来好生查看一番。
此时,却见远方朦朦胧胧亮起一点灯光,有个佝偻的身影慢慢移了过来,下人带着他们二人让出路来,对来人恭敬得道:“赵嬷嬷。”
提灯的是位头发花白、步履阑珊的老妇人,一头白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也不同下人回礼,看也不看这边便径直走开,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
商昕之看向她的背影,好奇得问:“这位老太太是?”
“她是我们夫人的乳娘,也是自小就照顾小姐的老嬷嬷,轮辈分,这吴府的下人都该称她一声长辈。”下人解释道。
看起来也是受过好教养的,虽然年纪大了,但是气度优雅,走路的步伐也甚为端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