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之炎 by 织云-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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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样子逃了,他们明天会放过你吗?」还没有回过身,他竟似听到黎迪亚隐隐带着笑意地问。
雷萨斯倏地转头,却看见黎迪亚仍是如一般的淡漠模样坐在桌边,彷佛他刚听到的轻松语气只是酒后的错觉。
「那也没办法了,我可不想明天宿醉。」他带笑走向桌边坐下,眼神却窥探的注意着黎迪亚的神情,想找出那一丝的笑意。
「嗯。」自顾自地倒了杯水饮用,黎迪亚才抬起眼地看着他,「你该记得,你还欠我一个解释,雷萨斯。」
虽然他已经隐然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但还是想听他亲口的证实跟解释。
「这里,或许可以说是我的家吧?不过是后来才迁移过来的。」雷萨斯抬眼环视屋内后笑道:「只是真正出生的地点我也不清楚,只是有记忆以来,我就是生长在这个村子。」
他说着动手想倒杯水,但黎迪亚先一步将水杯倒满推到他面前。
「你或许听过,以前在这森林里有不少的小村落,但是也有一些盗匪出没,所以商人们有时为了躲避盗匪,会要求在村子过夜。」雷萨斯一笑,将水喝完才又继续陈述,「村民们都是本着好意接待,只是那些商客有好有坏。好点的,会给些钱当作报酬,坏些的,就把村子里的东西当成自己的随意取拿破坏,天亮了就走人。久而久之,很多人都不愿意再招待那些商旅,却还是有许多商队强迫进入村庄;而整个村庄只有三十几人,扣除掉孩子、妇女跟老人,其实成年男子很少,所以没人敢抵抗,只能容忍;而我虽然从小拿剑,剑术也是全村最好的,但是因为年纪的关系,大家都不让我跟他们动手。」
「事情发生的那年,崁洛跟我十四岁,而伊瑟只有十二岁。」他双手置于桌上交握平稳地看着黎迪亚,脸上虽还是带笑,但语气已渐渐变得凝重,「一个进入村庄的商队,污辱了村里少有的几个年轻女子,而无能抵抗的村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受辱;要不是那天被卡尔关起来,我可能已经自己冲上去动手了。」
听着当时的情景,黎迪亚眼瞳也冷凝了起来,眼神更加专注地倾听。
「被污辱的女孩子里,有一个就是伊瑟的姊姊罗雅。」雷萨斯感叹地爬梳了下头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比其它人好。同样的气愤难抑,让我们没有经过任何的计划就在当天深夜,趁着商队熟睡的时候放火烧了车队,并杀了那二十几个商客。」他带着深沉的笑,眼神仍是坦荡而没有丝毫罪恶感,「卡尔很生气地骂了我们三个,但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那只能立刻下定断──这森林既然不归属于任何一个王郡,更没有法理可治,那就我们自己来管理!」
黎迪亚怔了怔,默然地思忖。确实,这样的法在当时而言,会是最好的选择;只是三个少年做出这样的事来,不知道该让人说恐惧或是感佩。
「我们前去跟森林里的各个村落沟通。愿意留下来的就往这里迁移,或是加入我们管理这个森林;不愿意留下来的,就只管入到各个王郡。」雷萨斯说着又笑了笑,「或许是因为我们杀了那二十几个人的消息被经过宣染传了出去,变成我一人斩杀了五十多人的商队,所以给人家安上了一个炎之王的名号。也拜这夸大传言所赐,经过的商旅多数会乖乖听话将商货交出;原有的一些盗贼,也因为这几年我的声势逐渐扩大而销声匿迹,当然也有人想归附,但多数被我拒绝,毕竟当初事情发生,他们也占了其中的原因之一。」
只是没想到当初那样粗略而莽撞的计划,真的就成功了,而且让他们有了今日的声势,无人敢掠其锋。
「那么,为什么现在你会想要改变?」黎迪亚终于开口问。既然是花了这么大的心力去维持这样的状况,为什么会想变动?
「现在那些王族还容忍我们存在,是因为他们之间还没达成共识,不过,那也只是迟早的事情。」雷萨斯早料到有此一问地沉稳回答,「在那之前,我们必须先找出另一种生活方式,才能避免同时被三个王郡的卫队讨伐;也就是,要让炎之王雷萨斯这个称号从这里消失。」
黎迪亚微点了下头。雷萨斯说得没错,三个王郡迟早会对这里做出决定,他的到来只会提早事情发生的时间罢了。
「这些,就是这个村落存在的原因,还有我们那一批人留在森林里的理由。」雷萨斯嘘了口气,弯起笑容看着那双漂亮的灰蓝眼瞳,「因为这里隐蔽又万分重要,所以目前到过这里的人,除了安提娜、克雷跟阿尔杰外就是你了,迪亚。」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黎迪亚淡淡说,却是不容置疑的承诺。
「我相信你不会。」雷萨斯笑容更深,眼神也愈发浓烈地轻柔道,「我说过,因为对我很重要,所以才带你来的。」
他的热烈让黎迪亚敛眸半饷,才抬头似轻叹地道:「这也是强迫,雷萨斯。」虽然他并不会觉得不愉快,只是…很难让自己去有什么情感上的反应。
「我并没有要求你立刻接受我。」感觉不出他有任何不高兴,雷萨斯才笑道:「我只是希望能让你知道我的一切而已,更何况前几天我也问了你问题,现在告诉你这些事情不是很公平吗?」
这样的解释并没有让黎迪亚轻松些。因为他知道那天他并没有问什么,而自己也不是每个问题都给了答案。
「……你想知道我没有回答的那个问题的答案吗?」他静静开口,只因为一种莫名的冲动。
「迪亚?」雷萨斯楞了下,却立刻就回答,「是的,我很想知道。」
黎迪亚眼睑阖了瞬后,旋即张开澄澈的眼瞳,「既然这样,我就回答你那一天我没回答的问题吧。」
解开腰间的布囊,黎迪亚打开系口取出一枚如金币般大小的暗铜色物品,二话不说地,将它交到雷萨斯手上。
「这是?」雷萨斯打量起手掌上的物品,上面已有些痕迹被消磨掉,但隐约还是可以看得清楚图案。
边围雕刻着带有丰润叶片的细腻枝桠,衬出中央鹫鸟傲立,眼瞳的位置,镶着小小的翠绿宝石。单单是精致的手工,以及那宝石,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持有的。
但这图案他似乎有在哪里见过似的……对了,似乎是在送来警讯的那张纸上……?
「这东西,是贝坦洛的王族徽章。」黎迪亚淡淡地开口,为他解答了疑问,「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唯一东西。我父亲给她,她又交给我的。」
雷萨斯听得一楞。贝坦洛……这么说,迪亚果然跟王族有关系吗?可是那张信上面为什么也会有这个徽饰?
「你的父亲是王族的人吧?」他还是先问了这个问题,信纸的事情可以等待黎迪亚谈完了再说。
点了点头,黎迪亚半启着的唇却迟疑一下才开口,「或许该说,他是站在贝坦洛所有王族顶点的人。」
一个尊贵的郡王之子……!雷萨斯震动地倒吸了口气,却立刻发现与自己面对的人虽是一脸近乎无温的冷静,但放在桌上的双手却紧箍着。
他直觉地悄然伸出手去,覆住那紧绷而冰冷的双手。
黎迪亚震动了下,这才真正望入他的眼中,继续叙述,「母亲死前的遗愿,是要我让那位君王承认我们的存在。」将他的暖意都收在眼底,黎迪亚眼神也变得柔和,「所以我去了艾诺里斯,而接下来的事情,那天我都告诉了你。」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这么坚持要我解散这里?」那天他眼中的坚决,到现在仍记得清楚。
为什么一个尊贵的郡王之子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而且做这种佣兵才会做的事情?
「这是条件。」黎迪亚说得很轻,眼中带了些朦胧,「只要我能让这里的盗匪消失,他就会承认我母亲。」虽然在这之前,那位君王已经失信了多次。
明知道这里的传言,而这位郡王居然还让自己的亲骨肉前来送死!?一股忿怒立刻冲上顶点,雷萨斯几乎要因怒气而失控的同时,看见了黎迪亚澄澈依旧的眼瞳,所有怒意立刻转为揪心的怜爱。
为什么他不恨那个人呢?那样的无情,让他吃了那么多苦,他却依旧是平淡而冷漠地没有一丝恨意……不,或许不是没有,只是他早已经失去了这样直接表达情感的方法。
「你怎么这么傻、这么执着?」他一把将无防备的黎迪亚紧紧搂抱在怀中,满怀疼惜地叹道,「那个人承不承认你们,对你有那么重要吗?」
黎迪亚闭上了眼睛,忍不住将自己带着冰凉的脸庞俯压下温暖的肩头汲取温度,轻声地道:「他承不承认,对我而言一点都不重要。」
「那为什么……」
「我从来就不想要名义,」黎迪亚张开了眼,将身躯拉直看着他,「我只是想要自由而已,雷萨斯。」
这件事他从没对人提过,连达瑞都以为他只是为了达成母亲的遗愿才这么努力。
「自由……」现在的他,不能自由吗?
「一直以来,我都被这个东西束缚着。」黎迪亚主动握住雷萨斯的手,扳开掌心露出那枚徽饰,「只有这个消失,我才能自由。」
从这徽章交到他手上开始,他就没有自由过。
他被这东西束缚了多久?十二年的光阴啊……他想要的不只是实现母亲遗言而已,他更想要从这徽章的咒语中解放!
雷萨斯垂头看向掌心,仿若也感觉到手中的沉重。
「那么自由之后呢?」他轻轻地,扫视过他的脸庞,「自由之后,你要做什么?」
「我不知道。」黎迪亚怔怔地,依旧没有确切的答案,「或许,去哪里都好,只要不再───」
「既然这样,留在我身边,迪亚。」雷萨斯倏地截断了他的话,反握住他的手带着急迫渴求地道:「我不束缚你,但是,留在我身边!」
「雷萨斯……」黎迪亚有些地动摇。
「你一定可以自由,」他铿锵有力地斩断他的犹豫,「因为我就能自由的过活!」
「雷萨斯!」他又复震动,唇张了又阖,才如茫然地道:「我…我做不到像你那样。」
第一次遇见这么渴求着自己的人,他怀疑着几乎是干凅冰冻的自己,真能给得起这样强烈的情感吗?
「你可以!」没有听到直接的拒绝,让雷萨斯更是情感狂炙地吐出浓烈字句,「如果你不行,我就等;再不然,不足够的部分,就由我来给!」
黎迪亚再也说不出话。胸口跟喉头紧缩得厉害,让他只能张着唇却说不出任何一个字。
「我真的爱你,迪亚。」雷萨斯呢哝着将他搂近,难以自制地轻吻上他的眉间,「一点点也好,请你试着爱我。」
一股热流如电窜过,从头顶酥麻至全身;剧烈的酸楚感觉溢满,试图寻找出口。
眼前迅速地模糊,在微张的唇间发出了模糊声音的同时,十多年都未曾有过的湿热水珠从眼眶滑出,被吮入炙烈的唇。
「迪亚……」呼唤的声音渴求而怜惜地慢慢落到始终轻启的唇瓣,浅浅地覆盖。
吻,从轻抚试探开始,慢慢地加重了密合,更深地探索;直到黎迪亚有了生涩响应,他就再也按耐不住地将火热的舌越过齿关,探访渴望已久的领域。
在密合的唇腔中发出朦胧而满足的叹息,他手臂束紧怀里的人,唇舌更是不放松地探遍每一个细微的部分,似乎就想从这样的拥吻中去燃烧怀中这抹灵魂。
手中的徽章锵啷落地,却没有人分神去捡回。
呼吸越来越急促,吐出的湿热气息,再也分不清楚是谁的;连贴紧的胸膛感觉到的砰然,及耳中听见的甜腻喘息,都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声音。
冷与热,终于在这屋子中达到了相同的高温。
☆☆☆
果然,两个人在这么狭窄的床上睡着,对黎迪亚而言是件困难的事情。
天色才微微蒙亮的时候,他就从睡眠中醒来。抬眼,看见的是与自己面对面,吹吐着均匀气息的雷萨斯。
呼吸近且灼热,有韵律地吹抚过自己的发顶;有力而强壮的臂膀,自自然然地放搂在自己的腰上,让两人身躯几乎紧贴。
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跟雷萨斯这么靠近过了,从他跟自己表白的那天起,自己总是以离他最远的距离共寝在那张床上。
自己是喜欢上眼前这个人了吗?黎迪亚抚上了自己衣襟半敞的肌肤,锁骨上轻压而感到的些微疼痛,让他清楚知道这各部位被雷萨斯的吻焚烫过。
昨天的吻像是火,从唇,一路燃烧过颈项、胸膛,就在他几乎要难以抑制的时候,身为男子的理智将他从热情中拉了回来,拒绝了雷萨斯近一步的渴求。
在还没弄清楚自己的感情前,他不能让两个人形成那样的关系。
虽然像是停不住的吻,还是一个个落在他脸、唇跟胸膛上,直到入睡前都弄得他心头慌乱。
「迪亚。」低沉的慵懒笑意从头顶传来,打断他的回想,「睡不好吗?」
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黎迪亚定神后回答,「我说过,我不习惯跟人共寝。」而且是这么近的距离。
「我昨天也说过,这里的床比我们睡的那一张小,所以只能这样挤着睡了。」雷萨斯半撑起身,邪气地笑着俯头凑近那俊美的脸庞,眼中露出难掩的戏谑意味,「你不是不介意吗?」
看着逼视过来的绿瞳跟热气,黎迪亚倏地想前昨天的吻,不由得躲开了他的视线,半饷才凝定地回话。
「介意也没有用,没有第二张床了吧?」事实上,他昨天被吻得几乎失神,怎么能有余力去回答这种问题?
「是没有。」雷萨斯笑得开怀。
或者黎迪亚自己没注意到,他这次没有说出可以在地上睡一晚的言论,好象已经将两人同寝共枕当成了自然的事情。
「留下痕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