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纪事作者:啾啾橙子-第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个豪门贵妇随身携带枪支,这可不像什么流行风气。不过倒是能够解释为何陈天荣第一次见到婉瑜时闻到了一股枪油的味道。
看到陈天荣迟疑的神色,婉瑜有些尴尬:“不喜欢?虽然不是刚出厂的,但除了上油,我可从来没用过呢。算了,还是重新准备吧,总要正式一点的。”
“不用,这个挺好的。”陈天荣有些腼腆的笑了笑“只是很久没有收到礼物了。”他接过枪看了看,确实是把新枪,还没见过血。
其实陈天荣挺无奈的,即使是对安琪,他也没有这样清楚的描述过自己的身世过往。但婉瑜的温柔关切让他不忍拒绝,或者说他觉得有这样一个姐姐听听自己的故事,也挺好的。只是聊得太久,等他去看望明义的时候,已经月上梢头。
柔和的灯光打在家具上,明黄在梨花木的映衬下荡漾开去,抢夺了月色的氛围,给室内罩上一层安逸静谧。
陈天荣轻轻凑上前,放下手中的药瓶和水杯,看了眼睡梦中的明义,心理默默感叹着他应生为女子,一颦一笑间倾倒众生。不过也只有明公馆,才有足够的财富与能力呵护这样脆弱的生命。若生在贫苦人家,世间只会多了一个夭折的孩子,而不是多一个美丽的生命。
听到动静的明义本以为是大哥,连撒娇的理由都想好了,一睁眼却看到了陈天荣。他有些惊讶,试探性的叫了声:“陈先生?”
“以后叫我阿荣吧。”陈天荣摇摇手中白色的药瓶,笑着说道。虽然没有任何标示的药瓶让他觉得有些怪异,但想想从西洋偷运过来的各类商品都是如此,他也没太在意。
“你的伤好些了吗?”明义往被子里缩了缩,小心翼翼的问道。对于陈天荣突然改口,他并不惊讶。这几天四处碰壁的经历让他明白大哥大嫂这样的人,才是宛城的强者。而强者,不仅能把握形势,更能创造形势。偷天换日都不在话下的二人,收服一个陈天荣,肯定也不是难事。
“嗯,好了。”陈天荣说着便拧开瓶盖,将白色的小药丸放在手心里递向明义。
明义皱着眉头缩得更紧了,坚定的吐出两个字:“不要!”
“……”陈天荣觉得自己像在逗一个孩子,可他不会逗孩子。对于任性的小家伙,他无言以对。
“你住哪里?”
“嗯?南市。”
明义仔细想了想,那个地方虽然属于宛城,可于他而言只是个虚无缥缈的符号。“远吗?”
“嗯。”
“谢谢你救了我,我为第一次见面时的唐突表示歉意。”明义起身,正色道。
陈天荣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这么晚了回去也麻烦,要是不嫌弃,就睡这儿。”明义往里挪了挪,将床空出一半的位置。
“好。”
……
力行社,在魑魅魍魉横行的宛城像一个恐怖的诅咒,闹得人人自危。鲜血从这群黑衣鬼刹手中淌过,和着阴沟里的污水,从人间蒸发。这里的人却不像名字一般恐怖阴暗。此时房间里的两男一女,与普通人并无二致。只是站立姿势不同,彰显着身份差异。
“大哥。”
打量着下属的男子年纪不大,一身长袍,带着些教书先生的味道。“狸猫,我应该说你是太谨慎,还是太胆小?你制定的行动方案是我见过最复杂也是最愚蠢的方案,牵涉太广,漏洞百出!”
“请您责罚。”
“大哥,毕竟我们——”即使气氛紧张,一旁的女子还是忍不住开口求情。
“闭嘴!你放纵他一次还不够,还要在上司面前偏袒他?你们是成功了,但这样的行事方式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属下明白。”
“明白?你们最好明白就算死也应该死得有价值一点!”半截烟头随着呵斥声被人用力碾碎,化为点点齑粉。
“是。”
“红缨,按规矩办。”
被叫到的女子有些犹豫,红缨本是属于女子的利器,此时却惶恐不敢出手。
“磨蹭什么!”
很少有人能够逃脱错误的行为带来的后果,做错了事情就会付出代价,何况事关生死。很快房中传出一声闷哼,随之而来的第一缕阳光还在这里捕捉到了血迹。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 死亡
陈天荣是被一阵刺耳的噼啪声响吵醒的,他揉揉眼向身旁望去——台柜上的陈设摆饰悉数坠落,玻璃陶瓷碎了一地。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明小公子此时正坐在狼藉中央,按着手臂无奈的对他笑。
“这是?”难道自己把明义从床上踹下去了?陈天荣抚着额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可没有睡觉时乱动的习惯。
陈天荣的愕然让明义有点郁闷,不过指缝中渗出的黏腻液体让他更郁闷。难道整个一月都有血光之灾?“帮个忙去惊动一下医生?”
“我直接带你去公共医院,节省时间。”陈天荣抓过西装套在身上,直接扶起明义,丝毫没有给对方回驳的时间。
“你不觉得这种情况下,一般贵族小姐都会告诉你她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公共医院?”被塞进汽车的明义嘟着嘴,瞅着伤口嘀咕道。
“你想告诉我你的自我定位是贵族小姐?”陈天荣觉得头疼,其实他从一睁开眼就觉得头疼,但考虑到自己的身体状况,这样的现象应该是被举止奇异的明公子吓的。
“领会精神。”能不能幽默风趣一点?这种时候,明义觉得如果是顾琦晋呆在自己身边,一路上会有意思得多。不过转念想想,这些帮会主事没长着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就不容易了,要他们风趣幽默,好像确实是强人所难。
“现在的年轻人啊,怎么都不注意。你看看,这可是二度损伤。瞧你眉清目秀细皮嫩肉的,也不像干体力活的……”
或许是为了满足明义风趣幽默的要求,正好让他碰上一个絮絮叨叨的中年医生,年纪不算太大,说起话来却沧桑得厉害。不过让明义庆幸的却是陈天荣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医生提到的某些字眼,只是靠在一旁的墙边吸着烟卷。
“你之前受过伤?”发动油门前,陈天荣突然回转头问了一句。
“啊?”原来没有什么能够逃过他的心思,明义在想到底是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陈天荣。
“那个医生说的。”
“哦,打打架动动手受点伤很正常吧。你不会真觉得明家老二是个丫头吧?”
陈天荣禁不住笑了,点头道:“现在才看出来不是。”
明义从后座拍拍陈天荣的肩,带着戏谑提议道:“改天我们试试?”
“好。”
车还未停稳,明义和陈天荣就看到一帮家丁围了上来,拉开车门,面色严肃的说:“陈先生,有客人等着你呢。”
“扶好你们的少爷。”陈天荣面色严峻的丢下一句话,直接进了明公馆的大门。他的直觉告诉他,不是宛城死了人,就是有人必须要死了。
果真,是上宛城死了人。警察局局长王树材的千金,昨日夜间遭遇枪击,横尸街头。曼妙美丽的少女,就这样凋谢在寒冷的黑夜里。没有证物,没有目击者,但王树材认定这就是陈天荣蓄意报复!
“是不是你!”王树材的枪已经抵在了陈天荣脑袋上,他的食指在颤抖,他在尝试一枪杀了这个男人。
“王局长,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即使是他杀了令爱,也不能由您执行私刑!”明义不顾大哥的劝阻,从旁握住枪支,尝试着劝解。
陈天荣感激的冲明义笑了笑,转而对明仁说道:“明老板,我希望能和王局长单独谈谈。”
“好,没有人会来打扰你们。”明仁吩咐阿忠送明义回房,又亲自为二人关上了门。
“反正枪在你手里,不妨听我说几句。”陈天荣笑得有些诡异,让人毛骨悚然。
王树材咽了一口唾沫,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道:“讲。”
“雪满是螟蛉子,却是个有胆识有魄力的姑娘。你知道她是‘血鹰’的成员,她相信那些人鼓吹下平等互惠的世界。但是你怕事情暴露,连累了你的家族,毁了你的前程,因此你筹划着送她去西洋。但是很不巧,最近力行社除了处决可能的叛国者,也染指了破获‘血鹰’组织一案。你明知道她死在力行社手中,但是碍于少主的权力,敢怒不敢言。想来想去就打算嫁祸于我,也算有个人给女儿陪葬。对吧?”陈天荣耸耸肩,继续说道:“要是有什么不对,或者王局长是出于其他顾虑,可以补充。”
“你怎么知道?”
“不要那么紧张,枪走火了就不好了。”陈天荣回想了一下,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被人拿枪指着。这种感觉,谈不上恐惧,却也让人十分不舒服。“而且王局长最好想想,我的老板到底是谁。为了这样一个捡来的丫头开罪我的老板,真的好吗?”
王树材咬着牙放下了枪,不甘心的问道:“你是少主的人?”
陈天荣拾起枪支,替王树材放回腰间,非常认真的建议道:“王局长有兴趣可以调查一下。不过在此之前您最好撇清和王雪满的关系,不然追究起来罪过可大了。”
王树材承认他不够疼爱这个女儿,也没有胆量和特工总局的人对着干,但十几年的感情,总能让他提起勇气追问个原由。“‘血鹰’不是恐怖组织,他们的国际地位已经得到了承认。你们凭什么杀她?”
“王局长也相信这种话?您不如趁着这次机会让她认祖归宗葬入聂家祖坟,对内对外都好交代。”对于王树材那点骨气,陈天荣颇为不屑。也不知道王树材是不是有把柄抓在少主手上,居然如此恐惧。
门再次被推开的时候,是一个生命彻彻底底的终结。有些人活着,有些人死了,只是有些人会永远活在人心里。就如王雪满,一个充满朝气的女学生,一个毅然赴死的理想主义者。她的葬礼很简单,墓碑也很简单,简单到一句话就说完了她的十八载光阴。王树材没有敢杀陈天荣,也没有敢再追究下去,报了歹徒抢劫,也就结了案。昔日的王家千金,在最后,改为了聂家遗孤。
“你觉得赵君农真的相信了雪满是行动组组长?”
陈天荣看了眼身旁的人,冷哼一声,道:“他应该至始至终都觉得雪满不过是被我们唆使犯罪的一个学生。要不然他不介意连王树材一起杀。”
“难为你了。”
“难为我不要紧,要紧的是她!你们能不能有人心疼心疼她的命运?为什么非要拉上一个小姑娘去死。”
“组织纪律,雪满比你懂。”
“所以我活着,她死了!”这几天陈天荣的梦里都是这个姑娘,她的音容笑貌盘桓不去,她的坚持担当让人心碎。凭什么为了保住行动组就一定要设局把人送上门给赵君农杀,凭什么就要用这种狗屁不通的方案定人生死呢?雪满只是一个孩子,她还没有来得及实现她所相信的理想,还没有来得及看到组织的合法化,看到自己信任的领导带领这个国家前进。
“如果力行社的人没有相信我们为雪满伪造的身份,日后针对我们的暗杀会更为频繁。你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
“雪满曾经托我转告你,要替她看到‘苍鹰’展翅而飞的一天。”
其实,大总统口中所谓的叛乱组织‘血鹰’,真正的组织代号是‘苍鹰’。因为他们的理想,是带领这个国家走出贫困,让祖国如苍鹰一般受万物瞩目,展翅高飞。
“理想?”陈天荣抚摸着大理石上的字迹,他不知道站在哪里能看到理想的背影。但如何没有理想,在这样的世道又怎么活下去?日日看着哀鸿遍野,民不聊生?陈天荣突然想到‘本持身许国,况负武功彰’的诗句,从一群青年学生聚到一起,想象着改变天完帝国的军事世袭体制,到今日这个组织不断发展壮大。是理想,带着他们一路走过,历经艰辛而不悔。
“走吧,还有人等着我们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 追捕
坑洼不平的青色板砖上渗着水汽,在寒风呼啸中结成一层薄冰,行人踩过,咯吱作响。幽深的弄堂,简陋的青瓦房,本是宛城不起眼的角落,却因为一群青年的集聚,被蒙上了神圣光辉的色彩。于陈天荣和王雪满等青年人而言,这里是通往理想彼岸的阶梯。推开门,他们能看到未来美丽的身影。
“你们来了。”开门的女子挽着高髻,略施粉黛,很是温婉的样子。她探出身子看了看外面,才将陈天荣和付于二人迎进门去。
理想与信念是否存在,无关年岁,所以革命并不全是年轻人的事业。人到中年,才会有历经沧桑后沉淀出的智慧与果断。血鹰宛城行动组正是如此,组长李去病已然过了而立之年,本该与妻子一道过着安分日子,却与血气方刚的少年走到了一起,担下了祖国前途的重担。他效法骠骑将军霍去病改名,旨在为这个病入膏肓的国家尽绵薄之力。
为陈天荣开门的女子正是李去病的妻子,她总努力呵护着身边这群年轻人,虔诚祈祷愿他们能实现宏伟蓝图构筑的未来。
“你解决了资金来源问题,谢谢。”李去病握住陈天荣的手,陈恳的表示着感谢。无论组织形式与活动方法,没有金钱来源,就只能一事无成。
陈天荣点点头,抽开手给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面前这个生龙活虎的组长,想想王雪满,他还是无法释怀。
“天荣,我知道你介意雪满的事情。”一只手搭在陈天荣肩上,带着哀叹的气息。
“那你知不知道我答应过好好待她?”陈天荣冷笑,却因为回头时看见同样闪着泪光的双眸,没有将讽刺的话语说出口。“她说等我们成功了,她就真的孑然一身了,到时候请我和安琪收留她。”
“看看这个。”付于从口袋中摸出一张相片递给陈天荣,他能理解陈天荣的感受,却必须打断这种感受。
照片中是个极为年轻的男子,带着金丝圆框眼睛,笑容中透着文雅风度。“不认识。”陈天荣瞟了一眼,并没有接下。
“池程,归国才俊。”李去病在陈天荣身旁坐下,他不介意陈天荣的任性妄为。在他眼里,是这个世界过于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