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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部分

瑾然天成-第58部分

小说: 瑾然天成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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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挑灯夜读三个晚上,肚子里那股三分钟热度的奋斗激情终于冷却了。
  
  我把前二十篇论文复制粘贴在word文档里面,字体调到初号。
  
  我觉得我这人有时候真的挺贱。
  
  记得高二寒假那会儿,陈天瑾发了八张试卷。过完年回来,我不但迟交,还当着全班的面递一卷白卷上去,摆明了挑衅。万玉花勃然大怒,陈天瑾和和气气替我说情,结果我一如既往交由陈天瑾发落。陈天瑾扯了一套“安然底子好,少写几份试卷也没关系”的鬼话,一句都没骂我。我当晚火大睡不着,把试卷全写了。因为此事,陈天瑾一度被誉为崇如高中最为“教导有方”的老师和最为“年轻有为”的老师。
  
  就因为一时犯贱,唱了出白脸衬别人。
  
  妈的,这时候好胜心理作祟,又开始犯贱了。
  
  其实背英文也就那么一回事。以前上英语课,喜欢看着乔缇娜我未来婶婶想入非非,乔缇娜是怀柔型的,我上课走神睡觉对小白放电,她从来不打不骂也不上报。然后我两个月的时间从第十名,落到倒数第二名。据说那个连二十四个英文字母都记不全的倒数第一是凭关系进了咱高中,号称我两袖清风的校长奶奶是他姑姑的姐夫的小姨子的相公的老丈人的失散多年的外甥女——也就是他外公的外甥女。照这样说来,我还比他小一个辈分。
  
  到了半夜,我给我爸打了通电话,说我在同学家里打任天堂。我爸表示我在哪里他都不会管。无奈之下,找到网管打掩护。我爸遂信以为真。网管很好奇:“你不是离家出走吗?”
  
  我没反应过来:“是离家出走啊。”
  
  网管那哥们很纳闷:“那你让我帮你糊弄你爸?”
  
  我哭笑不得:“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离家出走。唔……跟叔叔赌气。”
  
  哥们笑了:“跟叔叔赌气算个什么事?你就想让他亲自来找你吧?你这样的小孩儿我见多了。上回一姑娘失恋,来我这儿呆了一天两夜。最后哭丧着脸走了,还说什么,以为他会来找过来道歉。”
  
  “天下网吧那么多,谁知道她会躲在你这间里面?”
  
  哥们摇头叹息:“做梦呗。小姑娘相信心灵感应,这倒不要紧,要命的是她居然还相信回心转意。现在的人自以为受了高等教育,尊严不可侵犯,端着个面子跟什么似的,真要做错了,错到底也不肯认错。要放古时候,上至官吏侯爵,下至黎民百姓,都是敢作敢当,光明磊落。那个时候的社会,才最接近大同。”
  
  我摸了摸下巴:“有见地!”
  
  “别和你叔赌气,又不是你老婆又不是你爹。有意思么?难不成他死后遗产归你?”
  
  我摇头:“他有老婆孩子呢,哪有我的份?”
  
  哥们很十分纳闷:“你和你叔闹什么别扭?”
  
  我搭着哥们的肩,凑过去说:“我为了抢夺遗产,试图谋害我婶婶和弟弟,饭汤里下鹤顶红,被我叔叔识破,只好躲在你这里。你要是看到一瘦瘦高高戴着眼镜假清高的一脸‘我是知识分子从来不进网吧’模样的贱人,一定别放他进来。”
  
  网管哥们很爽快:“没问题。”我这个哥们,平生最讨厌假清高。
  
  我一回到我那台电脑前面,手机就开始响了。我眼一瞄,陌生号码,不理会。此人坚持不懈,害我旁边那个之前一直对我冒星星眼粉红泡的小同学也开始不耐烦了。我改成震动,四格子电坚持到凌晨三点半时,陈天瑾的电话也来了,两个号码交替着打。等到了四点半,我爸终于来电话了。心想那些个破事我爸也差不多知道了,我正犹豫要不要接起,手机同志它敬业地剧颤两下,挣扎着闪了闪,壮烈休克过去了。
  
  我身边座位上的客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到我生日那天,已经换了十一次。六月二十五号凌晨零点跳出一个对话框,我才想起我虚二十了。我兴冲冲跑到网管哥们那里给他说。他迷迷澄澄往我一眼,连句生日快乐都没讲。
  
  我说:“我那台机子位置风水特好,你别让别人给占了。”
  
  “大半夜的,你去哪里?”
  
  “老子二十了,要去夫子庙吃鸭血粉丝汤。”
  
  “……”
  
  秦淮河的灯火总那么梦幻。当年我离家,小白出走。我回家得知小白音信全无后心急火燎出门去寻他,寻到他时,他正站在文源桥上。周围是秦淮灯火,前方是秦淮人家,脚下是秦淮河水,他一副家破人亡不跳桥不行的样子。我在他身后战战兢兢叫了一声,他回过头,面如死灰。我俩对视良久,终于抱作一团。
  
  他居然跟姑娘似的咬我:“要有下次,就别回来了!”听他声音像是哭了,拽开一看,一双眼睛笑得比晚上的秦淮河水还幽黑妖冶。
  
  然后我慷慨解囊请他去吃最便宜的鸭血粉丝。我问他:“好吃不?下次你请我吃。”
  
  他一听要请客,脸一拉:“难吃死了。”
  
  “听我说一百遍。鸭血粉丝很好吃鸭血粉丝很好吃鸭血粉丝好吃很……好吃很鸭血粉丝。好吃很鸭血粉丝吗?啊不对,鸭血粉丝很好吃吗?”
  
  小白乐了:“好吃。”
  
  “莫非你真喜欢吃?”我说,“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就像追丫头。高中的丫头特别纯情,你要跟她玩暧昧,能一直玩三年,你要说出你喜欢她,没准三天就没戏了。”
  
  小白吃饭从来斯文,夹着一块鸭血,欲言又止止而又言:“我觉得你也非常纯情。”
  
  “过奖过奖。乌衣巷口那个算命瞎子收了我五块钱,说我还没开窍,等我命中注定的人出现了,一定是一见钟情,瞬间开窍。”
  
  小白颇嘲讽地笑了笑:“说你胖你还喘了。”
  
  吃鸭血粉丝要纯情,之后我二人很纯情地约定,我二十的时候我请他,他二十的时候他请我。
  
  那天给江卿白打电话,我本想让他转告小白,我真希望当年没和小白错过。原来到头来,我和小白的错过,只归因于我的一番谬论和小白的一个认知——“你也非常纯情”,纯情的是小白,我在一边,只起反衬的作用。
  
  因为太晚,鸭血粉丝店里客人不多。我点了两碗,忍不住取出那天早上的卡片来看。左看右看,越发觉得“我想你了”这四个字不禁看。
  
  小白写“心”字底的时候,最后一点喜欢写得特别远,显得很飞扬。这上面的点写得很规矩。小白写的“了”最不好看,像“3”,为此还被我嘲笑过。小白赌气练了一天,我嘲笑依旧,他自此作业本里再也不会出现“了”字。笔画越少越难写,这上面的“了”字显然是练了很久的。
  
  总的来说,这次的卡片,很有小白的力道风骨,但少了小白的笔法风格,乍一看去倒挺能唬人,实际上它是这么多天以来,最不像小白字体的一张。
  
  两种可能,一种是别人代写的,另一种是小白“的骨灰在大洋彼岸”苦练硬笔书法,当日练得走火入魔,终于把“了”字给练出来了。
  
  我特别愿意相信后者,听起来很惊悚,想起来很温暖,多少也能削弱一点愧疚感。
  
  回到网吧。网管哥们不再打瞌睡了,鬼鬼祟祟躲着我的视线。我说:“打劫!”
  
  他回过头欲哭无泪。
  
  “难不成你把那个瘦瘦高高戴着眼镜假清高的一脸‘我是知识分子从来不进网吧’模样的贱人给放进去了?”我一针见血。
  
……》 
                  chapter 84 
  哥们很懊恼,苦着脸说:“我真有心拦那个瘦瘦高高戴着眼镜假清高的一脸‘我是知识分子从来不进网吧’模样的贱人,但是我实在真没本事拦那个瘦瘦高高戴着眼镜假清高的一脸‘我是知识分子从来不进网吧’模样的贱人。瘦瘦高高戴着眼镜假清高的一脸‘我是知识分子从来不进网吧’模样的贱人一进来就问我是否知道陈安然您的大名,我当时豁出去了,我说‘我绝对不会告诉你陈安然去夫子庙吃鸭血粉丝了’。瘦瘦高高戴着眼镜假清高的一脸‘我是知识分子从来不进网吧’模样的贱人哦了一声,自己进去找了。”
  
  我被他绕得头晕,扶额道:“以后再也不来照顾你生意!”
  
  他特风骚地冲我挤眼睛:“你和贱人挺像的。但是贱人真有气质。你要有贱人一半气质,我就把我三姨娘许配给你。我三姨娘今年二十一,虽然比你大一岁……”
  
  “滚!”我低吼。
  
  他自讨没趣地摸摸鼻子:“你不进去吗?贱人等了一个多小时了。”
  
  我冲他龇了龇虎牙,他哆嗦一下,缩回靠椅里了。
  
  我朝着之前栖居的旮旯走过去,我承认我听说贱人来了的时候心里有股莫名的雀跃,可看见一陈天瑾一切热情都被浇灭了。
  
  墙上是禁止吸烟的警示牌,地下是零落的烟蒂,陈天瑾靠在椅子上,见我靠近,看都懒得看我,站直了身子,对我说:“收拾一下。”嗓音沙哑,估计忍着脾气不好意思在公共场合发作。
  
  我歪着头站在一边,表示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
  
  陈天瑾镜片闪了一闪,我知道他瞥了我一眼,眼神我看不清,什么都看不清。
  
  陈天瑾在网管那里买了一瓶矿泉水,然后押犯人似的跟我走出网吧。我想着犯人有枷锁,我没枷锁;犯人进监狱,我是回家;犯人恨官兵,而我……
  
  我好似恨到没有感觉了。
  
  陈天瑾这会儿功夫,已经就着矿泉水吞下大大小小五片药片了。剩下的矿泉水递给我,我摇头,他给扔进了垃圾桶。
  
  路灯亮亮堂堂,可惜不是温暖的明黄色的,清清冷冷。我俩并排走在路的左边,陈天瑾走左边,我走右边。这是习惯,我们的习惯一直很有默契。
  
  他不言,我不语,我不清楚他要带我去哪里,只知道跟着就能回家。
  
  一开始我还胡思乱想他为什么不骂我,为什么不扇我,为什么不抱一抱我。走到后来,脚很酸,很累很困,想要休息,我又开始想他究竟要带我去哪里。再后来,麻木了,别想吧,跟着吧,走到地狱我也奉陪。
  
  一辆面包车擦着我右臂呼啸而过,有惊无险。陈天瑾一把将我扯到左边,力道奇大。我撞在老旧的电线杆上,手臂生疼。我捂着左臂不再迈步了,陈天瑾回过头,我看见他嘴唇张了张,欲言又止。可我不想走了。路太长,我不想走了。
  
  陈天瑾一言不发地拽起我往前走,一会儿就从小街走到大道,豁然开朗,路上零零落落驰过几辆车。
  
  陈天瑾走到一处公交站台,晃晃悠悠停稳,给我一个侧面,死活不看我。
  
  一辆路过的出租车意有所图地慢下速度,见陈天瑾招手,急忙停靠过来。
  
  陈天瑾上前拉开后座车门,终于回头看我。我认命地跨进车里。他一把带上门,在前门窗口对司机说了我家的地址,自己却没上车,回头又递给我一百块钱,终于站了回去。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车子启动,我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后视镜里面落寞的身影渐渐远去。直到看不见,我闭上眼回忆那个身影,按着左臂,嘴角不禁勾起。
  
  太像了,太像他的作风了!把人支开,一个人逞强演英雄。
  
  “停车!”
  
  司机吓了一跳,刹车声拖了老长,回响在静谧的夜里异常惊悚。我推开车门,司机“哎哎”叫了两声。我把一百块钱塞进去,说了声不找,立马往回奔。
  
  小爷二十岁生日的时候也暴发户了一回!
  
  小爷二十岁生日的时候犯贱了一回。小爷每次犯贱,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小爷这次犯贱,不负众望挽救了太多太多。
  
  等我看到那个站台的时候,陈天瑾那贱人佝着背靠在站牌上一点点往下滑。
  
  贱人女鬼似的白爪子扒在16路那里,上边的筋骨看得分明。
  
  贱人另一只爪子捂着嘴,指缝渗出血来。贱人眼镜歪了,抬头看我一眼,慌乱中蹭到站牌,眼镜掉了。
  
  贱人绝望地闭上眼,顺着站牌渐渐滑坐在地。
  
  贱人……
  
  我飞奔过去,跪倒在地上。他被我抱住,一张口,又是一汪鲜血。
  
  路上已经没车了。我们像被世界遗弃,无助,但不孤单。我可以帮他,他可以帮我。我抹去他脸上的血迹,狠狠啐道:“你欠我的!”摸出他的手机打电话。
  
  他欠我的,我欠他的。清不了,不如生生世世都欠着,生生世世栓在一起,他对我说再多违心的话,我也认了。
  
  他看着我,生怕少看一分钟就没了似的。看得我心都化了。他张着嘴,断断续续的字句伴着鲜血流出来。听得我心都碎了。
  
  “别说了!我什么都不想听!”我歇斯底里地冲他吼。
  
  他握住我的手,闭了嘴,闭了眼。
  
  我慌了:“不要!你看着我,你陪我说话!你不说话我害怕……瑾,你睁开眼啊!”我努力镇定,极轻柔地在他耳边说话,“你要陪着我,你一定陪着我。不然我掐死你儿子,嫁祸给你老婆。”
  
  陈天瑾张嘴又是一口血,他卯足了力气捏我的手,胸口起伏不定,嘴里只发得出一个词:“安然……安然……”
  
  我猛摇头:“你别说话,看着我,看着我就行了。”
  
  他真的乖乖看着我,眼里泛着光的,不知是隐形眼镜还是泪水。听着我絮絮叨叨,他望着我一直望到上救护车。
  
  我趴在他身边强笑:“没事了。就快没事了。”我吻了吻他紧握着我的手,“我以后不会乱跑了。我不再抢你的药。我以后看到乔缇娜和陈悦然我躲着走。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他虚弱地开口:“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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