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君吟-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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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以为不许我们给裴大人烧纸,就能堵得住所有人的嘴!”
原纵深深看了顾凡一眼问:“怎么回事?”
“小兵之间流传这一种说法,裴大人不是战死的,而是被诡计害死的。”
“你说清楚点。”原纵拽住他的胳膊问。
顾凡叹了口气:“这种事你也知道,没凭没据,谁敢胡乱揣测?战报上说,那裴行辕诱敌时过分深入敌阵,中了流矢。可是有人揪住这个不放,说他的上司故意派他去诱敌,没有告诉他正确的敌情,使他误中埋伏。”
原纵之前的推测冰冷地浮上脑际,他颤道:“他的上司?还有谁?他之前是小侯爷的伴读,谁最希望让他死?”
顾凡暗暗叹一口气:“原兄,这种事,你别想了……”
“怎么可能不想!”原纵拳头越攥越紧:“我知道他和小侯爷关系是好,可明明是他找出了小侯爷谋反的证据,居然……”
“原兄,裴扬和小侯爷有那层关系,肯定不是完全清白一块,我知道你和他是朋友,可是你不能不小心行事,你和他交好,要小心不牵扯到自己身上。”
原纵知道顾凡是为他好,可是他心里怎么也接受不了,不停地摇头。
他们安静下来,看着校场中的风波。
那小兵又吼出惊天动地的一声:“裴大人是被害死的!叫章书将军出来见我们!”
“章书是谁?”原纵疑惑问道。
“是燕梁的副将,裴扬的直隶上司,听说,下令让裴扬去诱敌的人就是章书。所以士兵们以为他是故意害死裴扬。”顾清杭补充道:“说起来,裴大人在军中人望颇高,他虽是世家子弟,但有真本领,为人爽快,职位又不是太高,和士兵们打成一片。他下葬的时候,兵营里的士兵半数都给他烧纸,发生了好几起火灾。”
原纵心里想,章书胆子再大,没有上面的授意,能这么干么?如果说误报敌情是真的,那害死裴扬的,多半是燕梁,甚至是皇上。这样的想法,让他心里一阵战栗的爽快。
营盘里的局面却发生了变化,军官那一拨中走出了一个年轻的武将,严肃道:“你们还是军人吗?聚众闹事,跟街上的流氓一样!你们要污蔑章将军,不妨拿出证据来!光在这里喊,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原纵看那出头的军官,心中异常厌恶:怎么是慕寒?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现在最不想见的人里,慕寒排第二。
“锋贤兄还是那么冲。”顾凡没发觉原纵的异样。
“你和他倒是好僚友。”
顾凡笑道:“我怎么听原兄说话这么酸呢?我和锋贤兄既然有这层身份,面上少不得要走动走动,倒是原兄难道和他有什么过节?”
“没有。”原纵咬牙切齿地说。他在心里说,他当然和慕寒没过节,他是和燕领有过节。燕领风流断到了这个新科武状元头上,也不知这慕寒到底是天生断的还是被燕领忽悠昏了,总之原纵在院中看着他俩搂在一块卿卿我我。原纵当场就发作了,而后他就离开了燕领。就像做梦一样。
只听见校场上那小兵又咋呼起来:“证据?跟着裴大人出去了没死的兄弟都说,裴大人跟他们说是去诱敌,结果他们面前的敌人有五倍多,根本没上钩,埋伏在那里等他们的!根本不是去诱敌,是去送死!”
慕寒厉声道:“战场上瞬息万变,我方情报不足,发生误判也是有可能的事。也许是敌人故意放出的假消息,然后裴守备自己不小心,上了他们的当,怎么能怪章书将军!”
这下小兵这边的人被煽起火来,吵吵嚷嚷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裴大人!你凭什么说他不小心!他那么强,怎么会自己不小心呢?”一时局面几乎要失控。
“够了!”慕寒蓦地拔出剑,指空吼道:“都闭嘴!军营不是让你们讨价还价的地方!战场是实力说话的地方。你死了,就是实力不行,说什么都没用,说什么都回不来!你们想说,用你们自己的实力说,不要在这里费口舌之利!”
那小兵怒道:“你这是仗势欺人!”
慕寒冷笑道:“我不是仗势,我也用不着仗势,我只仗我的实力,你们替裴扬说话,可以啊,只要有人胜了我,我就再也不说裴扬实力不行!”
小兵这边一时间静悄悄的,有几个想动,看到慕寒那持剑的模样,都刹住了脚步。
慕寒扫了一圈,冷道:“这会儿没人出头了?告诉你们,没有金刚钻,别搅活瓷器,你们也只有这点能耐了。裴扬在战场上中伏,怪不了任何人,只能怪他自己。有谁还有意见?站出来。”
“我!”
原纵甩开顾清杭的手,从高地上一个纵身跃进校场,浑身燃烧着冰冷的愤怒,斩钉截铁地说:
“你说只要有人胜了你,你就再不说裴扬实力不行,可是当真?”
原纵那迅捷的身手让在场的人都眼前一亮,慕寒却依旧傲气十足地抬高声线:“当然。”
“那我就来,为他讨个公道!”
慕寒疑惑地想了想,忽然颤声道:“你是那……原纵?”
“正是。”原纵从牙缝冷冷蹦出。
慕寒脸上露出一种“怎么会这样”的古怪神色,刚要说话,忽听见校场边传来高呼:“原兄,锋贤兄,你们快住手!”
顾清杭气喘吁吁地跑下高地,冲进校场横在两人中间。
“锋贤兄,你身为朝廷的卫尉寺少卿,怎么在这里激起士兵的不满,还要和江湖人动手,不是有失体统吗?”
顾清杭转了一个身对原纵说:“原兄,你身在江湖,朝廷的事不是你该管的,还是好自为之啊。”
原纵力争道:“顾兄!你让开,我是管不着朝廷的事,可我是裴扬的朋友。他尸骨未寒,有人就在这里对他说三道四,评头论足!我管他是朝廷的武状元还是皇亲国戚,就是天皇老子我也照样要找他!”
慕寒也冷冷道:“清杭兄,请你让开,我慕锋贤一言九鼎,言出必行,既然事情因我而起,我就不能推得一干二净,今天我也一定会奉陪到底!”
顾清杭看着这两人都不待见,颓然跺脚,左右各望了一眼,恨恨道:“两个白痴!”然后疾步走出圈子,朝围场边走去。
慕寒首先开口:“原少侠,我虽然听过你一些事,不算是认得你,也和你无冤无仇。今天我们比试不是为了私事,而是
16、第十六话(已修) 。。。
为了定论裴守备。你可明白?”
慕寒特意强调你“私事”,让原纵听起来十分刺耳,他冷冷地回敬道:“当然,我和你,根本就没有什么‘私事’,我只是为了裴扬,才和你比划!”
“好,刀剑无眼,一切自负,你用什么兵刃?”
原纵从腰间抽出雪霁,握柄抱拳:“就用剑,请慕少卿赐教!”
慕寒的兵刃也是剑,不过宽阔一倍,是马上劈砍的重剑。他也行了抱拳礼。“原少侠,请了!”
两人发招,没有留任何余地,一开始就拼在了一起。
四周围观的小兵开始看原纵突然出头,心中叫好,可看他那清秀的模样,又暗自担心他功夫不行。等他催动剑势和慕寒缠斗,才惊觉这人身手是如此厉害,不自觉地轰然叫好,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慕寒是当今武状元,换句话说就是当今天下前来考武试中最厉害的人,功夫不可小觑,力道刚猛,内力厚重,也是达到了高手的境界。两人棋逢对手,酣畅淋漓,只打得那校场地都要抖三抖,围观的士兵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裴扬,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原纵每觉不支,就会咬牙想着。慕寒的力道用得非常到位,每一下都是全力以赴,需要同样程度的回防,两人不知不觉已经斗了超过一百回合。都是大汗淋漓。原纵心无旁骛,恍惚间却听到熟悉的声音叫:
“住手!”
可惜人声鼎沸,他和慕寒都把全部注意力放在过招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底是什么,反正现在要停下来已经不可能了。虽然原纵觉得那声音听着,怎么像燕领?可是燕领怎么会来这地方,一定是他耳朵幻听了。
事到如今你还会想着他吗?他无药可救地想着,是吗?
原纵看向对砍的慕寒,深渊如滩的眸子和高挺的鼻梁,燕领少见地看上了这种阳刚坚毅的轮廓,是不是因为有什么特别之处呢?他到底有什么好呢?
他虽然满心为裴扬抱不平,难道和慕寒试手,他心底隐秘处没有存着一丝恶意?
没有存着一丝……杀意?
那一瞬间到来的时候,原纵无意识地刺出冰寒的长剑,慕寒露出的破绽是致命的,而原纵顺着招式走,根本收不住,眼看那一剑就要刺进慕寒的胸膛。忽然一席白色的衫挡在了面前。
长剑刺穿身体的声音,轻轻一声,震人。
那双吻过无数遍的双眼,看着他,神色是那么平静,嘴角的血丝却缓缓流出。
燕领挡在了慕寒的前面,雪白的衣上浸出血红的花。
原纵只觉得心中冰冷,天地俱远。
作者有话要说:修了~
17
17、第十七话(已修) 。。。
原纵模模糊糊地,觉得眼前一切都是做梦,根本不可能发生。梦到了深处,眼前蒙上了一层白翳,不是黄沙滚滚,人声鼎沸的校场;也不是近在咫尺却远隔天涯的人,用那双平静深邃的眼瞳注视着他,梦不该是这样。
梦应该是这样,他还在燕府开满鲜花的庭院中,那人玉手执白,手和那棋子颜色一样。吃子时展眉一笑,拢了的棋子在手中叮叮作响。
梦不都是好的,要说断情的梦,也该是原纵他捉奸成双,自己委屈得无话可说,受伤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怎么眼下,他的剑就那样穿过了燕领的身体。两个男人打架,第三个男人来挡剑,不都是挡在他喜欢的人的前面么?
要说这是一折戏,明明他才是男主角,怎么蓦然变成了由爱生恨,得不到就要捅一剑的反派男二号?
你为了他挡剑……你为了他挡剑……
可这些念想都是电光火石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因为他已无暇顾及其他。
他不等燕领倒下就疾步上前接住了他,血从伤口细泉涌出,他点了燕领几处止血的穴道,可是那把剑的位置太过凶险,他不敢拔,燕领脸色苍白,眼皮耸搭,翻出眼珠看是死沉沉的。原纵又急又恨,真巴不得现在躺在地上的那个人是他,心煎如焚。不管周围吵得如何剧烈,朝身边吼道:“军医在哪里!大夫在哪里!快救人啊!”
慕寒惊魂未定地喘匀气,也焦急地蹲在燕领身边:“军医营地在另一边,还是送过去快些。快来人,把燕公子……”
原纵狠狠剜了他一眼,慕寒觉得掉进了冰窟,不等士兵,原纵径直把燕领横抱起来。几乎是咆哮道对慕寒道:“愣着干嘛!带路!”
慕寒只觉得那架势,就算玉皇大帝挡在面前,也照砍不误。这位脾气上来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煞星。
一路上原纵都没想明白,为什么燕领会突然出现在校场,不由自主地自语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慕寒带着他穿过一座座牛皮帐,回头道:“今天燕公子到我这里坐坐,本来好好地呆在帐里,不知听到什么响动,竟然出来……”
原纵头痛欲裂:“他是替你挡剑才受的伤!你……运气真好!”
“燕公子这么一挡,我真会折寿的啊!”慕寒无奈地回头,又被原纵的眼神冻了。想到之前那些传言,忽然悟到什么,难以置信地直接道:“原少侠?你和燕公子之前……难道你这是在……吃醋?”
原纵心都在滴血,这慕寒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拜托你了慕少卿,你要和燕领断就好好断,这种像在看好戏似的神色是什么意思?你才反应过来我在吃醋么?拜托我当然在吃醋好不好!
“慕少卿难道不应该很清楚吗?”原纵又瞪了他一眼。
慕寒尴尬地脸红道:“没有,原少侠,那其实只是个误会,我跟你保证,我和燕公子什么都没有。那只是……只是请他帮个小忙……”
原纵骇了一跳,咬牙切齿地想那为什么他还给你挡剑,但还没等慕寒进一步说明,已经到了军医大帐的门口。慕寒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军医资历颇老,素质过硬,见过断手断脚的多了去,只看了一眼,顺着山羊胡子问:“还没死透吧?”
原纵急道:“还有气的,求您救救他呀。”
“放好放好,头朝这边放……真是的,你们这些兵啊,仗都打完了还不消停,天天为了这个打呀,为了那个骂呀,真以为自己三头六臂是金刚不坏啊。”军医见原纵和燕领没着军服,也只当是普通的卒子,见了慕寒也只是一拱手:“慕少卿,你怎么也跟着瞎胡闹了,你要是少两只胳膊,你那些诰命夫人姐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非把我这把老骨头给拆了炖汤不可。”
慕寒神色尴尬,“薛大夫,这不是士兵,是燕将军的弟弟,您千万别……有什么闪失。”
薛大夫花白的胡子抖了抖:“燕将军?哪个燕将军?”
慕寒扶额叹道:“您说还有哪个燕将军?”
原纵清楚地看见薛大夫的眼中放出了恶狼见到猎物一般的光芒,那么大年纪的人了,浑身激动地颤抖起来,仿佛手舞足蹈似的。
“金龟,银龟,铜龟,铁龟,都给我滚进来!”
四个身着九宫格花纹的年轻小童从帐外排成一排进入,金银黄黑四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