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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沉戟-第10部分

小说: 沉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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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何人有了这样一位老婆,都忍不住要怕一怕的。

  ☆、第十六章 阵营

夙沙不错见引起了慕枕流的兴趣,更加兴奋地接下去道:“他虽然有个很了不得老婆,但是外面还养着一个更加了不得的情人。”
    慕枕流想不出比长生子师侄女更了不起得的人是什么人:“谁?”
    夙沙不错笑眯眯地说:“青蘅郡主。”
    慕枕流怔住了,结结实实地怔住了。因为这个答案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在他的设想中,答案可能是与霍决有关的人,与贺孤峰有关的人,甚至与方横斜有关的人,却怎么都想不到居然是一位郡主,而且还是一位被判了流放的郡主!
    夙沙不错见他的脸色微变,笑道:“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这位俞大人比你的那位高大人要有意思的多?”
    慕枕流道:“你如何得知他与青蘅郡主的关系?”
    夙沙不错道:“我若是想知道,自然就能知道。”
    慕枕流在这一刻想了许多。青蘅公主的来历,俞东海的立场,京中各大派系的纠葛,他想到了方横斜,想到了瞿康云,也想到了沈正和。
    但是当夙沙不错问他在想什么的时候,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的却是:“你是方横斜的人?”
    夙沙不错目光闪了闪,低下头,轻笑着叹了口气,从怀里取出一块拇指大小的印章,轻轻地放在桌上。
    一刻钟不到的时间里,慕枕流已经吃惊了太多次,可是看到这枚印章的时候,忍不住又吃了一惊。
    “你是……”
    “我是。”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
    夙沙不错是什么人?
    慕枕流当然猜过,而且猜过很多次,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过他背后的人是沈正和,自己的恩师。
    他接过印章,手指在刻印上细细地抚摸。
    这枚私章沈正和用了数十年,慕枕流见过很多次,很是熟悉,入手的一刹那,他就能断定,这枚私章是真的。可章是真的,不等于人也一定是真的。
    夙沙不错在情报方面的神通广大,慕枕流记忆犹新。对他来说,取一枚沈正和的贴身私章或许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
    夙沙不错看慕枕流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在慕枕流面前扬了扬。
    慕枕流伸手接过,缓缓地展开:
    举直措枉。
    “举直措枉,还政清明。”
    “漱石,相信我,我不会重蹈覆辙。”
    临行前,沈正和掷地有声的保证犹在耳边,这四个字对慕枕流来说,不仅是相认的凭据,也是沈正和与他的共同目标。
    夙沙不错见慕枕流手指在纸上来回摸索,仰头喝起酒来。
    慕枕流慢慢地闭上眼睛,将这四个在在脑海,心里各走了七八遍,才睁开眼睛道:“你来做什么?”
    夙沙不错吞下最后一口酒,擦了擦嘴角酒渍:“我不是说过了吗?”
    慕枕流皱了皱眉。
    夙沙不错将酒坛子往桌上一放,捞了一把花生,一颗颗地送入口中:“高邈。”
    慕枕流捏着纸条的手微微发紧。既然夙沙不错是恩师派来的,那么他的话,就不得不重新审视。
    夙沙不错道:“相爷早就知道,西南会成必争之地,所以两年前就打发我来此监察各方动向。到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
    “你抓我是为了……”
    “接近你。”夙沙不错啄了口自己的手指,“相爷说你……冷静自持,温文有礼,却很少与人坦诚相交。为了接近你,我只好另辟蹊径。”
    慕枕流道:“你认为这个方法不错?”
    夙沙不错压低声音,直勾勾地看着他道:“至少,为了看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允许我留在你的身边。”
    慕枕流道:“你若是一开始就拿出印信,我自然信你。”
    夙沙不错道:“以普通同僚的身份信我?我却不愿呢。”说着,舌尖在双唇间慢慢地滑过,纵是男子,也勾人。
    慕枕流的目光在他唇齿间仓促地扫过,望着窗外顺着屋檐一条条往下淌的水珠子,定了定神道:“雨快停了。”
    夙沙不错扫了一眼,懒洋洋地说:“更大的暴风雨还在后头。”
    雨后的街道,清新、清爽、清凉。
    慕枕流与夙沙不错肩并肩,慢悠悠地往回走。
    同样的人,同样的路,却是不同于往常的心境。
    慕枕流慢慢地整理着思绪,时不时地用眼角余光扫旁边一眼。
    夙沙不错以捕捉他的眼神为乐,每当慕枕流看过来,他立刻回望过去,等对方缩回去,自己也马上收回,等待下次。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看了一路,直到官邸门口。
    慕枕流入门的脚步微微一顿,道:“饭后,我们谈谈。”
    夙沙不错笑了一声,扭头就跑进了厨房。
    慕枕流和夙沙不错都不甚在意琐事,两菜一汤一样吃得津津有味。
    饭后,夙沙不错特意泡了一壶茶,摆在房间里,等慕枕流进来时,殷勤地斟了两杯。
    慕枕流神色颇为意外。
    夙沙不错道:“我虽然不爱喝茶,身边却有一个喜欢饮茶的人,耳濡目染,也略懂门道。你尝尝看,我泡得如何?”
    慕枕流端起来,轻啜了一口:“哪里来的茶叶?”
    夙沙不错道:“厨房里拿的。”
    慕枕流笑了笑。
    夙沙不错恍然道:“茶叶不好?”
    “我记得胡嫂说过,想要做茶叶蛋。”
    慕枕流虽是答非所问,却是一语中的。
    夙沙不错提着茶壶就走。
    慕枕流呆呆地握着杯子,看着他快步出门,又快步回来,将手里的茶壶往桌上一放。
    慕枕流掀开壶盖,茶香弱不可闻,显是换了一壶清水。
    “你……”
    夙沙不错道:“热的。”
    慕枕流道:“你与恩师如何相识?”
    夙沙不错一口饮尽了杯中茶,单手把玩空杯:“他招募,我应征。”
    慕枕流道:“你为何投奔于恩师门下?”
    夙沙不错道:“我缺钱,他赏钱。”
    慕枕流道:“据我所知,这两年瞿副相也在招募能人异士。两年前,瞿副相的形势远胜恩师。”
    夙沙不错面色一寒,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次,他不等慕枕流发问,主动解释道,“堎中瞿家虽是当地的名门望族,却是出了名的贪猥无厌,薄情寡义。当地有一首童谣,就是专门讽刺他们的。‘瞿家虫,蛀堎中。飞一夜,万家空。’更可笑的是,瞿家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慕枕流目瞪口呆。方横斜入朝之前,瞿康云是沈正和的最大政敌,他身为沈正和身边第一幕僚之子,自然听过很多关于瞿康云的消息,也知道他出身堎中望族,却从未想过瞿家的本来面目竟是如此。
    夙沙不错道:“你知道也不足为奇。出了堎中,瞿家都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慕枕流想起当时年幼,父亲一心敦促他读书,自是不会将朝中这些腌臜事说与他听。
    “但是恩师……”他迟疑道。
    夙沙不错笑道:“那些年,相爷一系结党营私,没少做贪赃枉法的事。若非如此,以他三朝元老的地位,也不会被方横斜拉下来。不过,虽然他为了权势,对下属纵容包庇,却律己甚严,待人还算公道,平日里克勤克俭,在这官场上,已属难得。我看中的,就是他良心未泯。”
    他对沈正和评头论足,毫不客气,慕枕流竟半点不生气。
    “恩师当年陷泥潭太深,身不由己,如今,已然大彻大悟。”
    他说完,见夙沙不错对着自己笑,不由摸了摸脸:“你笑什么?”
    夙沙不错道:“我这样说你的恩师,你不生气?”
    慕枕流平静道:“你说的是实话,我为何要生气。我若要生气,也生气你先前隐瞒不报。”
    夙沙不错道:“你不能怪我。相爷让我试探你与高邈的情谊,我随口一试探,却试探出了个非同寻常的结果,自然更要小心谨慎了。”
    慕枕流脸色微白:“你,试探?”
    夙沙不错调侃道:“当然。黄小姐样貌人品样样不差,你却死活不愿意娶她,自然是有了心上人。可是照相爷的话说,这些年来,你不是埋头苦读,就是外出交友,哪里有机会结实女子。我便随口说了个人试探一下,不成想,竟然中了。不然你以为我有多么神通广大?”
    他的话太过巧合,叫人难以置信,可一时之间,又反驳不出。
    慕枕流按着眉头。
    夙沙不错道:“你不信我?”
    慕枕流道:“这些暂且搁置一旁。眼下,只说平波城。”言下之意,是将高邈的事搁置在后了。
    夙沙不错伸了伸胳膊:“你说。”
    慕枕流正色道:“局丞等人中饱私囊非一朝一夕之事,俞东海现在发难,一定有所图谋。他们若无私怨,便是为了军器局。”
    夙沙不错道:“他们并无私怨。”
    慕枕流道:“那你可知道,他为何针对军器局?”
    夙沙不错道:“可能……与金屋藏娇的那位郡主有关?”
    慕枕流皱了皱眉。
    夙沙不错道:“说起来,那位郡主与方横斜也算有点渊源。”
    慕枕流道:“有何渊源?”
    夙沙不错道:“你可知,方横斜为何闭门谢客?”
    慕枕流道:“因为南疆王霍决进攻皇城?”
    夙沙不错摇头:“霍决上京,只是耀武扬威,不伤根本。当时的方横斜也算处理得当,还不至于让皇上对他彻底厌弃。”
    慕枕流回想起赴任前,沈正和与幕僚的窃窃私语,心中一惊:“难道……传闻是真的?”

  ☆、第十七章 夜访

“嗯?”夙沙不错稍稍抬了抬眼眸,漫不经心问道,“什么传闻?”
    传闻牵扯甚大,出于谨慎,慕枕流并未正面回答:“青蘅郡主是信王长女。信王被贬为庶民,郡主被流放……我记得,信王妃的哥哥是瞿副相的学生?”
    夙沙不错道:“刘登远。”
    慕枕流:“这样倒也说得通了。”
    刘登远与俞东海都是瞿康云的门下,说不定有些交情,信王妃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将人偷偷送到兄长友人处藏匿,也说得过去。
    夙沙不错见慕枕流时而蹙眉,时而发怔,平日里平静淡定的脸此时此刻在灯火中无比的生动,不由看得出了神。
    慕枕流将思绪捋了一遍,正考虑借青蘅郡主敲打俞东海,让他放过局丞,从而得到军器局的“那个地方”,就看到夙沙不错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他的手在夙沙不错面前摆了摆。
    夙沙不错一把抓住。
    慕枕流努力将手从他的掌中抽开来。
    夙沙不错手指在他手背上摩挲了几下,觉得十分嫩滑,又不想松开了,在对方手脱离不到一眨眼的工夫又抓了回去。
    慕枕流:“……”
    夙沙不错道:“你刚才在想什么?”他先声夺人。
    慕枕流瞪了他一眼,又瞪着两人交握的手。
    夙沙不错理直气壮道:“我不但怕黑怕鬼还怕冷。”
    慕枕流用另一只手将烛台往他的方向推了推:“握着它,更暖和。”
    夙沙不错笑道:“我怕一不小心浴火重生,变成了凤凰,吓跑了你。”
    慕枕流道:“你若是变成了凤凰,我只会说千岁千岁……”话到一半,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夙沙不错原本黑着脸,见他的脸色比自己还难看,又噗嗤笑了出来,松开他的手道:“难不成你还想叫我一声娘娘。我是男的,不如别叫娘娘,叫爹爹吧。”
    慕枕流木然地看着他笑得前俯后仰,觉得自己的紧张实属大惊小怪,平静下来,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只是略去了局丞提到的“那个地方”,只说保住局丞等人,以免俞东海将手伸入军器局。
    夙沙不错惊讶地说道:“你要徇私枉法,保住局丞?”
    慕枕流道:“局丞说他们是被冤枉的,所谓的证据是伪造的。”
    夙沙不错道:“他们说你就信?你若是去他们的家里瞧一瞧,便该知道,他们的生活绝非军器局那点儿的俸禄所供养得起的。”
    慕枕流道:“那也不等于他们并不是被冤枉的。”
    夙沙不错狐疑地看着他:“局丞许了你什么好处?”
    慕枕流不动声色地反问道:“你以为,局丞会许我什么好处?”
    “金银财帛想来无法打动你。”
    慕枕流为自己倒了一杯清水,慢慢地喝着。
    “美女佳人非你所好。”
    “建功立业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知府许的起的!”
    “难道……”
    夙沙不错皱眉道:“与高邈有关?”
    慕枕流喝水的动作微微一顿,对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高邈,却又不说个清楚明白的行为有些恼怒。
    夙沙不错并不知他心中所想,自以为猜对了,脸立马拉下来:“为了高邈,你竟然做到这个地步!”
    慕枕流道:“俞东海能给高邈什么?”
    夙沙不错听他直呼高邈之名,不再像以前一样亲切地称呼他的字,心情稍稍好转,“我怎么知道?”
    慕枕流道:“高邈是巡抚,俞东海是知府。若说巴结,也该是俞东海巴结高邈,若说许诺,也是高邈许诺俞东海。退一万步讲,即便他们的关系倒过来,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夙沙不错见他推得一干二净,反倒乐了:“若是高邈有个三长两短,你不心痛?”
    “自然心痛。只是……”慕枕流怔住。他惊觉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对夙沙不错放下了心防,比如之前的玩笑,比如现在的剖白,那本是对着多年同窗都说不出口的。
    或许,因为夙沙不错猜中了他的心思,让他多年淤积的心事有了诉说的渠道。
    又或许,因为夙沙不错吊儿郎当的性格,让他可以将真话当胡话来倾诉。
    但无论哪一种,自己都太过放心了。
    要知道,斗争最激烈的,从来不是阵营与阵营之间,而是阵营之内。
    因此,就算夙沙不错是恩师派来的,也不等于他们的利益完全一致。
    夙沙不错并未看出他矛盾的心思,追问道:“只是什么?”
    慕枕流顿了顿,才道:“只是,他是他,我是我,我的心痛不过是念在同僚之谊。”说完,他静待夙沙不错的讥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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