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才是真忠犬-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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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得一月之后,锦染与辛末便听到了大兴城今年果然是个大灾之年,为谋求生路流民已一路下至庸凉,若是顺利,不用再远,他们或许在庸凉城便能混迹在流民中混到户籍了。
而接下来在路上一茶馆之中歇脚时,锦染甚至从过路一富商打扮的行人口中,听到了前太子突现关外,大张旗鼓,自称关西王,而朝堂那边却对此怪异的保持了沉默,既没有下旨赞同封赏,也没有出言讨伐逆贼,倒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似乎大家的愿望都一步步慢慢的前进着,听到这个消息后,锦染带着几分代钱泰高兴的欢喜与辛末一同离开了路旁的茶铺,看着面前辛末的背影,在心里偷偷自个设想着,要不等在庸凉想办法取得户籍的时候,就干脆将他们两人办成夫妻好了,更方便些,也省的日后再麻烦……
只不过锦染虽在心里这样想着,这时却并不好意思便直接说出来。等到了时候再说吧,或者,想个办法让辛末主动开口提议也是不错呢!锦染想到这儿低头笑着,跳下他们又再次添置的驴车,上前几步行到了辛末身旁,没有理会辛末疑惑的目光,只觉着自个的心情便正如此刻的天气般,明亮亮的,一直暖和到了心里。
☆、第十九章
没有临近相邻大兴的庸凉之前,锦染听说流民四散的消息时,心里本还是略有些高兴的,毕竟以他们的目的来说,流民越多,管理越乱,他们也便越好浑水摸鱼的在这其中得到户籍。
但越往庸凉去,锦染的心情就越来越难以再如之前一般的愉悦期待,大旱之后又逢雪灾,一城百姓流离失所、灾民四散。没有真正身临其境之时,这只不过是几句极其简略的概括,但直到身处其中了,才能真正体会到这代表了怎样的苦难。
锦染与辛末最早遇到的问题,便是这一路上的借宿已是越来越难。在京城附近时,锦染与辛末还常常能遇到如程大嫂那般热情爽朗的人家,就算没有那般好客,但只要好言相求,再出些谢礼,也大多都愿意让他们借住一晚上。但越往北行,只要没有客栈的地方,即便是拿着银钱做报酬,出言投宿的请求也很少有人会同意,等得到了庸凉城周围时,便已真的是户户闭门,呼之不应了。
倒并不是说这里的人便都心地不善,只是仓廪实而知礼节,这话着实是有些道理的,庸凉本就与大兴相邻,大兴接连遭受的旱灾雪灾,庸凉自然也避不过,只不过因为灾情没有像大兴那般严重,加之庸凉是边陲大城,还有些历年积粮,这才勉强过得去罢了。
但随着大兴流民的日益增多,庸凉城的情形也越来越是窘困,为了城内安稳,庸凉城守早已下令闭城禁入,不再接受灾民入城,只是在城外设了几处粥棚,隔日施粥,算是救助。
但京城的救灾钱粮久久不至,庸凉城本也已几乎自顾不暇,又哪还有太多余力救济大兴的灾民?所谓的粥棚也不过是清汤寡水,聊胜于无罢了。庸凉封了城,本是想投奔庸凉而来的灾民无奈下,只得四散聚集到了附近的村镇之中,而流民聚集,饥寒交迫,为了口腹大事自然便难免做一些偷鸡摸狗、为祸乡里之事,就更莫提有些本性奸恶的,便更是指不定会如何了。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庸凉周遭的村镇居民们对这些聚集在自个村镇周围的流民躲都躲不及,自然更不会去主动招进家里来。
在多半月前,锦染与辛末便已将路上买来的毛驴又贱价卖了出去,两人身上本就算是普通的布衣也已又换的更破旧了些,至于锦染身上剩余的珠宝首饰,也早在之前路过的富足城镇中零零散散的全部换成了银钱,合在一处总共有近二百两,这些银钱大部分又都换成了很是玲珑的两小锭黄金,除了其中一锭是锦染藏在了内衣中以防万一外,剩下的几份碎银与铜钱都是由辛末仔细收在了怀里,财不外露的。
这绝非杞人忧天的多余举动,便是如此,看起来就干净富足,起码没怎么饿过肚子的锦染与辛末,也已经不止一次的遇上过了灾民拦路,哀求乞讨都已罢了,便是凭着蛮力强取生夺,也已算是常事。偏偏面对着这样骨瘦如柴、面如菜色的“敌人”们,莫说锦染,便是辛末也不可能真正下什么死手,最多逼退甩脱便罢,着实是让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锦染左右望了望他们此刻身处的村落,周围处处皆是紧闭的门户,唯一活动着的,便是在村内零零散散分布着的,衣衫褴褛的身形,大多在墙根处行尸走肉般的呆坐着,也有几个眼放绿光般的扒在村民低矮的院墙上,指望能获得任何能填饱肚子的东西——不管用什么方法。整个村子里,除了有时响起男户主们几声愤怒的呼喊驱赶外,便是偶尔有一两声孩童的哭喊,都被很快的掩盖了下去,这幅死寂的情形,简直像是丧尸围城。
“这会还不至于破门而入,可是再这么发展下去,只靠村里人驱赶怕是就不管用了吧……”锦染低头紧跟在辛末身后,担忧的小声说道。
“我们并不久留,等进了庸凉城便好得多。”辛末轻拍锦染手臂,像是安慰孩童的温柔的口气:“京城那边,救灾的钱粮也该下来了,到那时便好。”
锦染有些担忧:“可庸凉已经闭城了,我们能进得去吗?”
“定然不至于全无出入,用银钱开路,再编出一有功名的读书人的身份,应是可行。”辛末低头在锦染低声说着,又仔细解释道“若是太平时候在县城也可落户,但这种时候便只能等庸凉官府出面,将流民遣返入籍的时候了。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太平时候,咱们的来历便也没那么容易编造了。”
这些本也是之前就说过的事,锦染默默点头,但心内依然满是不解的疑惑,顿了顿后忍不住的小声埋怨道:“新圣上在想什么!不是去年雪灾时大兴就已经上了好多次折子了吗?这么下去他也不怕成了暴/乱!”
“那时王爷初登皇位,京中不稳一时顾不得这些吧,等得顾得上了便已然迟了。”于是干脆便再慢些,等得灾民们都死心绝望之时才出粮赈灾,这样他们便只会感恩戴德,而不会记得正是朝廷赈灾不及才让他们沦落到这般家破人亡的地步了……并不愿让锦染听到这些阴暗之事,辛末眸光微沉,将在心里闪过的后半句话咽回了心里,只是接着安慰道:“大陶不至于为了这事便生出内乱的,不会太久了。”
锦染低声答应着,又再次抬眸看了看四周,声音更低了点:“只是一小村子,看来是没有客栈了,我们还是先离开,找个地方吃点饼子吧。”
辛末闻言点头,也抬头一面打量着周围情形,一面护着锦染脚步匆匆的往村外行着,简直像是在做贼一样。
不过锦染对这样的情况也早已习惯,只是了然的随着辛末的脚步前行着,最终停到了不知哪家院墙下的角落里,便也与辛末一起动作迅速的解下了背上的包袱,拿出了两张手掌大小,烤的像石头一般结实的干饼子出来。
庸凉城的周围不像深山老林,各种野物野果随处可见,这是一片从路边的树皮,到地里的播种,全都被饥饿的灾民清扫得一干二净的地方。锦染与辛末已然很久都遇不到能买到粮食的地方了,这饼子还是辛末在八/九天前,在路边铺子里在花了平常十几倍的价钱才好不容易买下的。
虽然价钱贵,但饼子却着实是难吃的很,不止味道,这般硬啃下去,甚至满嘴的牙齿都在隐隐作痛。
但尽管如此,锦染也依旧一脸珍惜的将手上的干饼努力的撕扯下来,用唾液浸软,忍着喉间的疼痛咽下,没有一句抱怨,甚至连一个不满的表情都没有。
身处于四处可见因为饥饿而去吃观音土,涨腹身亡的难民之中,能有真正的粮食入腹,锦染对此便已然心怀感激,再难生出更多的人要求与埋怨。
只是辛末却对此总觉心内煎熬,他的染妹本是不该如此的,他将她从京城锦衣玉食的太傅府中带出来,本也不是为了让她受这般的困苦。若是他能计划的更周详一些,若是他能准备的更充足一些,不,甚至于,只是他的内功能更听话些让他没有这么多后顾之忧,他是不是都能让染妹少受些这样的委屈?他本该做的更好的……
辛末面色低落,但对着面前的锦染,却也一句抱歉请罪的话都说不出来,半晌,终也只能是低头拔起水囊软塞,默默送到了锦染的手上。
“吃……吃的!”就是此时,辛末背后却忽的响起了一很是沙哑难听的声音。
一时不察,竟疏忽了!辛末懊恼的一皱眉,抿紧了双唇一个转身护在了锦染面前,这才看向来人。
是一灾民,粗布的麻衣早已污浊到看不出本色,后背微偻,面颊干瘦,颧骨高耸,同样已黑的看不出面色,但双眸却亮的吓人,好似泛着绿光的狼,只是直勾勾的盯着锦染手中剩下的小半块干饼。
“求求少爷小姐!行行好吧!”那灾民犹豫了一瞬,终是先选择了上前乞食的方法,口气诚恳而哀切。
锦染对这样的场景已不是第一次见到了,但自身难保之下她也只得狠着心肠低头躲到了辛末身后,声音低微的,仿佛是在对自己说一般:“对不起。”
辛末没有说话,但姿态目光中都清楚的显示出了他的拒绝之意。
对面的灾民毫不犹豫,见状立刻收起了哀求的面庞,一步上前恶狠狠的拨开了辛末,一手已向着锦染手中的干饼伸去,尽管已瘦弱到好似下一刻就要倒下一般,但动作却迅捷的吓人,带着凶狠的决心与欲念。
锦染按下心中的不忍微微垂眼,仿佛已经看到了来人在辛末的手下轰然后退倒地,再无反击之力的场面,但接下来,面前辛末后背的忽然颤动,却让她忍不住瞬间瞪大了眼睛。
那灾民当然没有将辛末推倒,辛末只是抬手一握便轻松的止住了对方的动作,但还未曾来得及作出下一步时,辛末的身躯却不知为何忽的微微颤抖了起来,停在了原地。
那已近乎没了理智的灾民并未管这许多,一手被挡住后,便干脆的用另一手握拳狠狠的捶向了辛末的小腹。
就是这样简易的攻击,辛末却不知为何竟未曾躲闪过去,生生的挨下了这一拳,接着上身随之猛地向前一弯,这才终于反应了过来一般,手下一个施力,轻而易举的将对方轰然摔到了地上。
制服了对方后,弯着腰的辛末也未能重新站起身,反而像是越来越严重一般,竟慢慢弯的更厉害了些,浑身的颤抖也瞬间剧烈的起来,面白似纸,汗如雨下。
☆、第二十章
锦染被这辛末这样的情形惊得一时无措,直到辛末弯着腰缓缓跪倒了地上时她才猛然反应了过来,几步上前奔到了辛末身边,手下剩下的干饼早已掉到了泥土上,被同样倒在地上的灾民一个猛扑连饼带泥的塞到了嘴里。
但锦染这时又哪里顾得上这些,因为从心里袭来的巨大惊慌,她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只是呆立在浑身颤抖的辛末身旁,伸出手来想要触碰辛末,但又好像害怕这样会给辛末带来旁的痛苦一般,愣愣的僵在了辛末身前。
彷佛是察觉到了锦染的不安,尽管看来还痛苦的面色惨白,但辛末依然努力的抬头,倒吸口气尝试了几次后终于开了口,声音微弱:“一会……就好,别,别怕。”
锦染闻言终于找回了自己声音,压抑着声音近乎哭泣:“辛末!这是怎么了?”
辛末惨白的双唇微微翕动着,还未说出什么话来,锦染便又被身后渐渐逼近的黑影惊得猛然抬头,是方才那骨瘦如柴的流民,辛末方才虽将他摔倒了地上,但显然并没有给他造成什么致命的苦痛,在食物的诱惑下,他虽然一瘸一拐,却坚持不懈的向着锦染与辛末一步步逼来,双眼泛着饿狼般的光亮。
锦染的心头猛然一沉,或许是因为事态紧急,她心中虽然依旧满是担忧与惊慌,但面上却是瞬间冷静了下来,攥紧了手心,转身一步拦在了辛末的身前,凛然不惧的瞪向了逼近的男人。
若是在旁的地方,食物钱财这些身外之物,为了自身安全给就给了,锦染绝不会这般反应,但此时不同,他们是在大灾之后的庸凉城外,若是没了背上这些艰涩难吃的硬饼,她与辛末怕是会被活活饿死,辛末还不知出了什么事,只凭她一人,绝没法子在这样的环境中获得足够她与辛末两人饱腹的食物,因此,身上的食物不能丢,这已不是钱财之类的身外之物,而已经是就是命了!
手心渐渐往后摸向了包裹里的弯刀,锦染默默咬紧了牙关,又一次狠狠的看向了越逼越近的男人,在心里一遍遍的告诉的着自己,没事,这只是一个瘦的连步子都走不稳的中年男人,便是没有辛末,她一个人也未必就拼不过,辛末保护了她这么久,也到了她出力一次了!
深深吸口气,在心中做好了准备的锦染摸到身后硬硬的刀鞘,正打算先动手为强,但已经行到了面前的灾民却改变了主意一般,忽的一个侧步,便加快了脚步从离锦染几步远的身旁匆匆而过!接着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那踉跄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院墙拐角,接着连丁点脚步声都已完全听不到。
锦染怔愣的呆在了原地,愣愣的放下手,松了口气刚想弯腰再看看辛末情形时,闪念间却忽的明白了对方这举动的含义——
他是在跑去叫人!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仿佛有一股热流忽的冲上了头顶,接着又团成一团梗在了心口,锦染面上先是一热,接着便又忽的苍白。
“怎么办?”锦染弯腰跪在辛末身旁,不自禁的便又语气急促的对着辛末重复了一遍:“辛末,怎么办?”
但辛末此时已然浑身颤抖,蜷曲成一团躺在了地上,双眼紧闭着,只有冷汗涔涔而下,早已听不到锦染的声音。
锦染看着辛末惨白的面色停了一瞬,接着抿抿双唇,却是抬手使劲的拍了拍自己面颊,猛地站起了身,心头念头一一闪过——
便只是对付一个她都已经很是勉强了,还不一定能不能成,若是方才那灾民又叫了同伴来,只凭她是决计毫无反抗之力的,但她也并不能如辛末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