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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洛水东流作者:过时不候-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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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梗着头将这话硬梆梆吐出来,直看着赵慎眼光丝毫也不躲闪。半晌只听赵慎压着气息,平直着声调道:“那长史教我,当下该如何?”
李守德尚未答话,一旁顾彦宾霍然向前道:“我替将军下城走一趟,给地堡里的弟兄们搭个手。”

天色已越发昏暗,城下烽烟滚滚激战尤酣。日头在云层后终日也未得见,此时掐算时辰已快入夜。城下西燕军一日间已遣近两千士兵轮流上阵,只为荡除城下地堡工事。城内人员武器的补给虽也不曾间断,但地堡内又能载下多少士卒,已渐渐支持不住。西燕军督队的将官看着阵前情形,不由笑道:“我看这一趟再冲过去,敌军是再难顽抗了。”
一旁有人道:“这地堡再难啃,也耗不起这样连番攻击。只是怕城内别遣人站来对阵,两厢对付便有些不妙。”
那将官笑道:“不会。你莫忘了,我们身后还有一万余人哩。他们派兵出来做什么,为着主力决战么?他们就算舍出来半城的兵,放在万余人面前又算什么?几百人的队伍出来,不过是往大锅里撒点盐巴,白填罢了。”
两人正说着,却突然间西城下侧门洞开,一队步军已列队而出。这边话音还没落地,城里的援军已经到了跟前。那西燕将官直连下巴都要撂在地上,张口“诶”了半晌,“呔”的啐了一口道发恨:“他们还真要白填,便别怨当冤死鬼!”
此时阵前两军已短兵相接,西燕军被迎头一击,一时也顾不上攻击地堡。既已是步战,后方便又遣了数倍的士卒上来,将东燕军包围在当中。
东燕军人数虽少,但一日间以逸待劳,此刻精神气力都占上风;地堡中得了喘歇,缓过神来在暗处从旁策应,西燕军防不胜防。一时混战场面,竟然难分胜负。
可战时愈久,西燕军愈聚愈多。顾彦宾突入敌阵已深,他本骑着马,此时深陷重围,周围尽是枪槊逼身,只觉施展不开,索性大喝一声,从马上跳下。他使的也是一柄长枪,双臂用力一挥间,便把数个近身的敌军士卒打倒在地上。阵前此刻已分不清谁是将佐、谁是士卒,两厢见都杀红了眼。直刀、长槊劈刺在血肉身躯上,无人知晓他们倒地瞬间,世上最后的所感所思,是否只有疼痛惊恐。
赵慎立在城上,只看着城下混战,一语不发。众人当他是凝神观战,唯有谢让站在他近旁,看得见自顾彦宾下马步战始,赵慎一手便骤然握紧在胁下长弓上。城下战至浴血时,时时有人伤亡倒地,昏暗天色下却连敌我都已看不得清。夜风萧萧,谢让只见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已被弓弦勒出一道血痕,一滴殷红血滴顺着檀木弓弰与山桑木弓背倏然滑落,直坠入乌沉地下。

这一夜间,如瓢泼般的是洛城一带入夏后最大的一场暴雨。积郁两三日的沉重水气一朝倾盆而下,银亮闪电撕开墨染黑沉的重重云层,雷声轰隆震荡得洛城城墙亦瓮然回声,狂风席卷怒吼,百草倒伏,手臂粗的树木枝干亦齐根折断。豆大雨点急落成线,如满天箭矢坠下,落地激起一片铁屑碎银。壕沟内湿滑不堪,西燕士兵在其内时时滑倒,雨中人呼吸皆不顺畅,双眼迷蒙得什么也看不分明。
阵前火把的火苗都已撑不住被大雨浇灭,原先拿来烧损地堡的长杆更是再无法可用。泥泞土地中,肉搏的两军将士大半都摔倒在地,犹自掰掐着对方喉咙面孔,相斗不止。那遍地鲜血随暴雨疾流而去,连倒毙士卒面上血污亦被冲刷不见,露出其下早无血色的惨白容颜。
西燕军中的主将大旗旗杆几经摇摆,终究咔嚓一声巨响从中折断。军中相士跌倒跪伏在地,颤声高叫道:“如此天象,用兵不祥,大不祥!”
尉迟远见那折断的下半段旗杆犹在风中咯吱吱响动,脸色亦已发白,以目视座下诸将道:“今日先撤军……”
旁边裴禹突然厉声道:“不可!”又道,“今日苦斗一日,此时若撤军便要功亏一篑!”
尉迟中道:“你也说是苦斗一日,这种天气里,你叫将士们还如何再战?”
裴禹道:“将军看阵前情形便知,守军已是强弩之末;此时一鼓作气突破地堡便可到城下;我们战则难,敌军便不难么?谁能多扛熬得一刻,谁便是胜啊。”
尉迟远道:“这样视物不明,就算不撤军,也是已难有作为了。”
裴禹高声道:“尉迟将军!”
其下诸人这一日间早觉为守军抵死顽抗的气势震慑,口中不言心中却已声怯意。此时见他执意坚持,都觉他近于疯癫,纷纷劝道:“监军三思。”那相士亦扑地大拜呼号道:“天象示警,若强行违拗,恐生大变!”
裴禹见他呼号在地,不由怒喝道:“军前商议要事,你是个什么!惑乱军心便当问斩!”
尉迟远一向笃信鬼神,此时见裴禹这样说,急忙道:“监军不可乱言!方才的卜卦当真不吉!”
裴禹见眼前情状,众人皆已生懈怠为战之心,他再坚持亦是无可奈何;强行为战,也无士气可言。最要紧的是,他终归不得不倚持尉迟远之力而调度大军,尉迟远此刻铁心怠战不出,他纵有通天算计也无兵可调。半晌只得叹道:“不吉、不吉,若此时你面前是赵慎,持刀便可戮之,这相士说不吉,你便不做了么?”
一时转头长叹,那叹气亦瞬时便被风雨盖过。

片刻后西燕军阵中有十数名士兵驰马在阵前高喊:“撤军!撤军!”阵前尚爬的起来的西燕士兵跌跌撞撞,一时皆四散奔逃。

未几,城下只余一地战后惨景。两军将士尸骸推挤在一处,身上袍甲均被血水浸染。战况激烈处,双军死伤俱多,那叠垒的死尸直将雨水积蓄在一侧。东燕军中幸存的士兵所剩只数十人,从血水泥泞中相互扶持、挣扎起来,满眼见这景象都不由嚎哭出声。
有士卒大声唤道:“顾将军,顾将军?”
众人亦纷纷呼喊,见久久无人应声,那尾音中都带了哭腔。尤其这当下遍地,又如何能辨出哪一个是顾彦宾?
正在此时,却见一匹青鬃马儿越重而入,正是顾彦宾的坐骑。方才顾彦宾下马步战,也无人顾得上看这战马的去向。此时见了这马儿,众人皆不由轻呼出声。
那青鬃马踏过遍地尸骸,鼻中喷着热气,在冷雨中只见白气氤氲,突然一声长嘶,前蹄已跪倒在地。众人只见那战马哀鸣不止,循声过去,扒开重叠的尸身,正看见顾彦宾双手持枪,两眼睚眦欲裂,身上已经冰凉僵硬。

雨水沿着赵慎的盔头流淌而下,雨水流过眉弓眼角,眼睫抖动间亦有水滴坠落。有卫士上来要为他披棕衣,被他抬手遣开。就在方才,他眼看着士兵将顾彦宾的遗体抬进城来,远远望去恍惚仍是出城时盔明甲亮的威武将军。只是这一望果真相隔太远,远到他竟都看不清顾彦宾此时神色容颜。
此间除却雨声,万物均是寂寂,只仿佛这一日间的激战只是随风青烟。赵慎心中默想,这血火暴雨的一日确是已这样过去。有这一日,城前的长沟便可大抵挖成,有这一日,那长沟便大抵可阻得住下一轮攻城——可有这一日,他麾下将士中又有多少人再见不到明日。是他下令教人守无可守之地,是他眼睁睁见挚友同袍流血殒亡。从军十载,他也经历过败仗残阵,胸中却从没像今日这样阵痛憋闷。他只恨不能将这些险阻艰难都能只身扛起,却不知即便将他拆骨剔肉碾做颗尘粒沙,又能替几人挡下致命的刀枪。
身后谢让道:“将军避一避雨罢,或是下城再看一眼顾将军。”
赵慎低声道:“不必了。只是令方才从城外回来的弟兄,再随我出城一趟。”
谢让闻言大惊,道:“将军去做什么?”
赵慎抿唇片刻,突然抬头冷笑道:“此时外间敌军已撤走,主簿没甚可担心。”说罢转身便下城去。一旁几个人见状皆变了脸色,谢让倒神色坦然,只是半晌长叹了一声,又道:“去叫元贵将军,请他陪着赵将军去罢。”
城下候命的诸人亦默默无言,待随之出得城去,方听赵慎道:“此役死伤的弟兄,身后不当再受风雨苦楚,请诸位将他们安葬了罢。”
这一语声调不高,亦是极力平缓着语气,可其中终是难掩怆然。一旁已有士卒忍不住哽咽出声,赵慎沉默良久,沉声道:“西城城防最为紧要,从前顾将军样样安排的妥帖。而今顾将军已不在了,从此我替他,这西面城门便我带你们守。”
众人闻言不由一愣,半晌有人颤了声音道:“将军……”其后诸人俱纷纷道:“将军!”此中再无他言,却已是情真意切。

雨已渐小,此时西向一座半高土山上,闵彧遥遥看着战场上人影晃动,道:“先生,出城的敌军首领似是赵慎。”
裴禹淡淡道:“到底是你年轻眼力好。”
闵彧道:“却看不清这些人是要做什么?”
裴禹看也不看,道:“自然是出来掩埋自己人的尸骨。”又叹道,“说起来这世道间,死后能有人给收一收骸骨入土为安,已着实是不易了。”
一时果然见东燕军将战场上尸身摆在一处,闵彧方道:“可这寻哪里去埋?”就见东燕军士卒跳下战时的壕沟,将死者遗体拖进其内,两旁的卫兵便开始填土。
闵彧怒道:“他们怎将这尸骨埋进壕沟了?这样算什么安葬,这……”他只见东燕军这时还不忘搅对家的乱,直恨得不知再说什么好。
裴禹见了倒是一笑,道:“他此时哪里挖这么大的坑去,眼见着现成的怎又不用的道理。”眯眼看了片刻,道:“生前能战至无憾,死后又何必非要马革裹尸。回营后遣人将我军的尸骸也推入这条壕沟葬了吧,这条沟堑既做了坟冢,战时再不用便是。”
闵彧低声称“是”,听裴禹幽幽又道:“待到多少年后这战场消弭,地面再平整时,不知这一道壕沟上生出的青草花木,可会比旁处更葱郁鲜活?”
这话毕了,两人一时皆不做声,许久后裴禹方道:“走罢。”

回营路上,闵彧道:“先生怎像是早就猜到他赵慎出来?”见裴禹又是微微摇头而笑,又道:“我方才还以为先生要有什么安排。”
裴禹冷笑道:“这一日已是前功尽弃,我还安排什么?”
闵彧道:“先生莫恼,今日城内也已是疲于应付,现出不支之象了。”
裴禹道:“正是因此,才要穷寇猛追;不然等赵慎缓过气来,又是从头来一遍的麻烦。”
闵彧道:“他每经这样一次苦战,心气便会消减一分,用不得几次便摆得平了,先生何须过虑。”
裴禹摇头道:“这可错了。我看赵慎的心性,不可似平常待之。这样的人,愈是受磋磨他,恐怕愈是不肯服。”他言说止于此处,心中接着暗想,“所以愈是这样的人,愈是不能有丝毫留情的心思。铁腕重拳相搏,只看谁比谁更强硬罢了。”
闵彧笑道:“先生这话不假,几次对阵,我也觉他确是有些风骨。”
裴禹微微一笑,似是带着几分赞赏,可声调却现冰冷寒意:“是了,他端的是有情有义、有胆有识,为难他对得住部下将士,连高元安也不曾亏待。可越是这样,他早晚败得一无所有时,便越要想不通自己错在何处,这样剜心剐肺的苦楚,也不知他可能熬得下来;若到那一天,他直连可怨怼之人都没有时,我却是真要好好怜悯他一番了。”




第32章 庄缶犹可击
城下一隅,谢让与李守德正私下低语。李守德道:“我白日里的话讲的重了。”
谢让道:“赵将军不会因此恼你。”
李守德笑道:“我既为公事,也不怕谁计较。况且自家主将是什么人,这我总还知道。我所虑的……”他沉吟片刻道,“他为麾下伤亡而不忍,却不能沉湎于此。这漫天血雨幕下,任谁都可有不忍之心,恰恰只有他不能有不忍。与人生死相博,如何能只伤得敌手流血,却不染上自己的血呢。”
谢让道:“他不是磋磨不起的人,这一时想不通透,待我劝一劝他。”转头见远处营中星点灯火,不由怔忡。世事就是这般矛盾残酷,要有所保,便必要有所失却;赵慎虽也久经战阵却终究年轻,看待生死自是不比他这样年渐老迈之人豁达:其实死生为昼夜,本就是世间轮替;况且天地载人以形、老人以生、息人以死,相对在这世上要凛然而生的艰难,死后的安然无扰,于另一世间的优哉游哉又何尝不是生为负累的解脱。
他正出神静思,却听李守德在旁叹道:“若说通透,世间几人能做到。除非在这尘世间里打多少个翻滚,那时人确实通透了,可棱角磨平再无挂心之事,生而又有什么意思。”
谢让笑道:“你却在这里发什么感慨?”
李守德叹道:“我这几日常在梦中见得老将军。”
谢让神色微变道:“怎么?”
李守德道:“都是当年在啵С堑氖拢绾挝ЮА⑷绾蔚浅恰⑷绾谓尚担绾巍舛昀矗掖游椿叵氲萌绱饲宄!
谢让听了淡淡道:“这事再提它做什么。”
李守德道:“老将军当年诛杀朱文叛军,掀起天大风波,天下非议其残暴,可他难道便真是草菅人命的嗜杀魔王么?你我那时跟在他眼前,对其中苦衷最为清楚。朱文虽迫于情势归降,心中却仍怀盘算,手下诸将亦多有不服。其时有人通信告知,朱文的故旧在朝中使人说动景帝令老将军解朱文上京,留下部众接管啵С恰>暗壅獯游闯龉罟娜耍绾沃勒庋龅姆缦铡V煳氖窒氯虿恐冢俏颐侨寺淼氖叮质窃谒堑牡嘏蹋蝗羯揖褪谴蟊涔剩辖獠乓显谑ヒ馕吹角跋确⒅迫恕!
谢让垂目道:“我记得他举此事前亦难安睡,程础德见他夜间时时惊醒,也曾劝他下手未必非要这样狠绝,总要顾惜身后的名声。我记得他说……”
李守德接口道:“他说,乱世中能安身立命的谁不是杀人如麻,身后名声,就自由身后人评说。”
谢让道:“那事之后,我只觉他性情亦有些变,对声色享乐不再着意克制,未知不是看透了些生死的缘故。其实如你我在他跟前亲近的人都知道,他何尝是残暴之人,只是对挂心之事执念太深罢了。”

待赵慎回到城中,时已过夜半。大雨已停,只有淅沥雨丝零星飘落。未行几步,却突见谢让仍候在一边,不由道:“今夜无大事了,主簿怎还在这里。”话才说完,转头想起方才下城前自己顶了他一句,又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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