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折-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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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出家人,连我都懂,官官相护,你还是要小心些。”小和尚接过他手里的茶盏,咕咚一声一饮而尽。
忘舒瞥他一眼,一抬手够了一枝儿杏花,手掌一捋,花汁便染了满手。
“改天我要学了酿酒,就用这杏花佐酒,小师傅可来尝尝?”忘舒笑笑,洒了几瓣在茶盏里,绿肥红瘦。
“呸,我是出家人。”小和尚低头看了看茶盏中的花瓣,很是赏心悦目,这满园儿的杏花果真开的烂漫,不知这公子是如何养的。
忘舒笑笑,蓝眸里光华流转,饶是小和尚看得久了也还是有些晕眩。
“你这园儿里杏花养得好。”小和尚也抬手够杏花,惊了花间的蜂蝶乱舞,一松手又洒了一地残红。
“呵,这杏花树的下面,有只猫。”忘舒的声音很低,刚刚传进小和尚耳里,小和尚一抬眼,他却突然住了口,小酒杯送到唇边,目色迷离。
小和尚欲言又止,这公子平日里冷清清的最不爱说话,今儿说的已是超出了界限。
“别忘了明天的观音图。”小和尚走时还不忘提醒,其实忘舒也只喝了几杯而已。
“唔。”忘舒冲他笑笑,喝过的茶渣全泼在了树下,就像是叶落归根。
第二章 俗事残情聚悲欢(上) '本章字数:1748 最新更新时间:2013…01…23 00:0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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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和尚总觉得,这世上太多事儿,好的不灵坏的灵。第二天在忘舒拿了观音图要走,门外却忽的闯进一群人。忘舒就这么被半托着带走了,连反抗都没有,小和尚有些怔忡,手里的画儿揉成一张破纸,满园的花枝儿折了一地。
新任的巡抚刚到湖广,便遭了人拦轿,绯色轻纱官袍,三寸小独科花随褶轻晃。那巡抚招手停轿,帘外跪的竟是个小和尚。
小和尚颤颤巍巍抬头看,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官员,很干净的一张脸,一脸儒生气。
“大人,请大人做主!”小和尚哑着嗓子喊,生怕这新巡抚下令将自己扫到路边儿,一句话刚落,那官员却上前一步亲自来扶他。
“有什么事情,回府再说吧。”那巡抚咬字很慢,话罢身形一转便又进了轿子,身后有人来引了小和尚跟着轿子走
到府外落了轿子,那巡抚亲自带了小和尚去大堂,这府里倒也敞亮,只是朴素的紧,那些迎来送往的礼品都扎了堆儿搁在门口,一样儿都不往屋里搬。
小和尚好半天回了神儿,终是当着巡抚将忘舒的事儿一五一十说了一遍,那巡抚还差人给他看茶,只是远不如忘舒煮的好喝。
“那公子可知姓名?”话落,巡抚抿了口茶问一句,神色平静,这种事儿他遇得多了,起初还两股战战气愤一翻,久了便惯了。是黑是白若是说的清楚,那么要官何用?官又从何来?
“顾忘舒。”小和尚转头看了看窗外,这巡抚府邸里也有几株杏花,可惜开的没有忘舒园儿里的好。
“啪??”那巡抚手里的茶盏倾倒,滚在衣上,洒了一衣的茶渍,而后在地上碎成片片渣滓。
巡抚的指尖有些颤抖,一伸手捉住小和尚衣袖。
“忘舒?”巡抚的声音低哑难辨,小和尚有些怔忡,低头看他死死抓住自己衣袖不放。
下人们忙上前收拾这一地渣滓,那茶渣萎着,翠叶当中细细一道红线,难觅如深湖之鱼。
那巡抚抬手挥退众人,详问了那员外家的情况,而后笃定地说这事儿会尽快去管。小和尚这才出了府,沿路尽快往寺里赶,今儿方丈大堂讲经,他偷跑出来,这一回去怕是又要扫一月的院子。
巡抚拂了拂身上的茶渍坐下,这一坐便坐到深夜,再从深夜转到拂晓。一方身影渐渐从模糊到清晰,再从清晰到深刻,最后褪色的墨一样化在夜色里。
这巡抚正是陆诩,成化四年,状元一朝及第,如今已是当朝二品。
顾忘舒,十年了,从十年前那个离别的午后,一路行到今日,全没想过还有再见的时候。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春色不知过了多少许,不解人愁,到底是人生如词,还是词如人生?
那时匆匆献了画儿就走,好容易敛了心神专心灯下。可惜了一朝及第,到了该春风得意的时候,再回头,却已不见他。
人都说,他中了状元,该是得意的时候,一日看遍长安花。他只笑笑不语,高头大马红袍金靴都没了兴致,只专注于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寻那一抹白衣。当日在茶楼上一瞥而惊,何至于眼下却遍寻不到。
倒是十年了,没人提起也没忘记。他早过了而立之年,不沾烟花酒巷,更不娶妻。皇帝招作驸马,却赶上慈母病逝,恰给了他个退却的理由。
坊间多有留言,说才子风流,可惜不举。他也只是笑着听听,听得多了便连笑都不笑,随他去吧,他心里总有那份悠然见南山的寂寥高远。
倒是今天又让他遇见了,却沧海桑田一样将心里那点儿情意蕴的更深更难觅,他再不是那个年轻气盛的小画家,忘舒也再不是那个冷眼薄情每日只顾楼台抚琴的琴师。有时候红尘总叫人难堪,却也给人惊喜。
太阳刚从东山上跃出来一点儿,陆诩就换了衣裳来访张员外府,红墙朱门,倒是好有些朱门酒肉臭的意味。
市南门外泥中歇,员外府的门外一大早倚了几个身着褴褛的乞丐,门里小厮打着哈欠开门去哄,却被陆诩拦住,一人给了几个铜板,叫他们去衙门领个活儿干。
乞丐们千恩万谢的走了,只是再去另外一扇门外坐着行乞罢了。张员外亲自出门来迎,将陆诩恭敬地迎进门去。
张员外舔着脸寒暄,(tian字输入法无能)一张老脸挤出几多褶子,陆诩倒是开门见山,张员外话语里推着磨乱转,最后倒也说了实话。
“那公子叫小儿锁在西园儿里,每日好吃好喝的供着呢。”张员外说,一张脸依旧堆满了笑,手掩在袖里和陆诩打手势。
陆诩挑了挑眼皮儿去看,却没回应,张员外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一咬牙,手上又加了数,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员外这倒不必,这么点儿小事儿莫要显得我不仗义,只是这公子是我一位故人,还请员外行个方便。”陆诩拍拍张员外衣袖,忽的扬起一抹玩味的笑,这员外家的公子倒也好眼光。
张员外笑笑自是明了,赶忙招了人引着陆诩往西园儿去,一路上金碧楼台,陆诩撇撇嘴,不置可否。
第三章 俗世残情聚悲欢(中) '本章字数:1824 最新更新时间:2013…01…23 22:57:3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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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西园儿里的时候忘舒正坐在树下煮茶,侧首放了一张古琴,员外公子在一旁的椅子上摇着扇子磕花生。茶烫三遍,忘舒举杯泼渣,一抬首却见陆诩在园门出笑吟吟地看着他。
“公子可坐下喝杯茶?”忘舒笑笑,一碗茶泼了出去,眼里没有半分惊异,全似瞧见陌生人一样。
那员外公子倒是从椅子上跳下来恭恭敬敬与那员外郎行李,道一声父亲。
张员外侧过身去与陆诩赔笑,说了句什么便和那员外公子躬身退出园儿外。园儿里两人相对,陆诩前走两步坐下,紧张的指尖微微发颤。
树后便是一片花丛,三月里倒也开了几株白梨若雪,光影流转间似有彩蝶飞舞。
“忘舒。”陆诩咬字很轻,似怕惊了花间的蝶。
“大人有礼。”忘舒抬头,眼光扫过他轻纱袍服,补上锦鸡欲啼,是二品朝服。当下漾出两方酒窝,墨蓝得眸子映着阳光晃眼。
“忘舒?”陆诩再叫一声,眼里的诧异难掩,忘舒全似看陌生人的神色叫他心惊。只十年,十年他就能在他心底退的一干二净,他全忘了。
“大人认得我?”忘舒这下终于浮出个诧异的表情,手里的茶盏搁了,望向陆诩的目光眼带询问。
陆诩被忘舒一句话问的无言,他即已全部忘记,这般苦苦寻来倒像是纠缠。
“忘舒只是十年生过一场大病,初时之事都忘了个七七八八,大人莫怪。”似是看出来陆诩心中顾虑,忘舒张口解释一句,却没想到陆诩表情会因此而更加莫测。
两相沉默,终是陆诩先开口。
“你,可还记得子言?”陆诩的声音微颤,很低却很清晰。
忘舒低头似是在仔细思索,片刻抬首,摇头。
陆诩长长呼出一口气,似叹似舒。
“在下陆诩,表字子言,是公子的…嗯…故交。”陆诩缓缓开口,故意将故交两个字咬的很重。忘舒抬眼,看他眼里分明涌动着很激烈的东西。
“你可叫我子言。”陆诩伸手去捉忘舒衣袖,五指紧紧扣住,似乎在防他消失。
“草民不敢。”忘舒低头作答,眉宇压的很低,看不清眼睫。
陆诩呼啦一声站起身来,几番欲言又止。
“你当真,当真一点儿都不记得?”陆诩的嗓音渐渐拔高,终是不复平静。忘舒还被他扯住衣袖,动作间被带起左臂。
“嘶??”忘舒倒抽一口气,左肩的疼痛霎时传入脊骨漫入全身。
“怎么?”陆诩托了他手臂查看,以为他在这府里受了欺辱,却不见一丝一毫伤口。
“旧疾,不碍的,只是阴天便会如此。”忘舒从他手里抽回胳膊,抿直嘴角动了动,抬头看天,果然清早的晴空万里,到此时已有些阴沉了下去。
“去看大夫吧。”陆诩倾身,未等忘舒答话便将他从椅子上扶起来,动作很是小心珍重。倒是忘舒有些尴尬,一路上倾身往另一侧歪。
“倒是不用看大夫的,这雨天过去便好。”忘舒被他半扶半扯着走,一路上不知说了多少次,陆诩却紧抿着唇角不吭声。
刚行至大堂便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张员外招了两顶轿子来,又差小厮拿来两把镶金骨的绢伞,陆诩一并挥手拒绝了,只要了一把油纸伞,二人肩并肩行着,此情此景恍若曾经相识。
一伞一双人,和当年一样,陆诩挥退了巡抚府的小轿回去,二人共执一伞,只是心下早没了当年的卑微和小心,有的只是安然。
伞面依旧向忘舒那边儿倾斜了不少,薄纱的官服失了一半,露出伞面的袖子兀自滴滴答答滴落雨水。
忘舒回头,将伞面往他那边儿推了推,他却又执拗地偏过来,一张伞面将忘舒安稳地笼住。忘舒这么着便不再说话,任他扯住自己衣袖默默地行。
雨帘外三三两两的行人见了这穿着官服的大人为人执伞,大多切切接耳,若遇了秀才儒生偏还要低头作揖。
这一路似走了很久,医铺的门面很窄,陆诩侧身执伞让忘舒先过,一把伞搁在屋里的地上,伞底晕出一片光可鉴人的水面。
老大夫见了陆诩便要下跪,却被陆诩一把接住带到忘舒面前,老大夫笑笑,大概感叹他是个贴心的好官。
老大夫翻来覆去说的无非是些注意保养,小心受冷受潮的话,忘舒以往反反复复不知听了多少遍,陆诩却私下里奉为箴言。
“回家吧。”行出医馆的时候雨已停了,忘舒提了几大包药材,推脱不过陆诩偏要送他回家。
于是,伞下并肩便成了并肩,似乎是同样的情景,却多了一道天边若有若无的彩虹。
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慢慢便也熟了。陆诩说他原来是个画家,还送过忘舒一副画儿来着,忘舒摇摇头说不记得,陆诩再不言,撇开话题谈别的。
忘舒园儿里的杏花经了雨打更显得娇艳欲滴,这一园儿的春色自是美不胜收,陆诩扫开几瓣落红,将伞放在园儿里的石几上。
忘舒自推开门进屋去,却不请陆诩。大概待了半晌才挥手请人进屋,忘舒抬首,漾起两方酒窝,他说这屋里半月没人住了,潮气叫人不喜,自己先点了香料再来请。
陆诩进屋,扑鼻一阵篆香的味道,很熟悉,倒是和自己衣上的味道有些重合。那时他找这味道找了太久,用上了便再不换别家,一用十年。
第四章 俗世残情聚悲欢(下) '本章字数:1802 最新更新时间:2013…01…24 23:28:3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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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眼打量这屋子,很朴素,除了这屋里的味道,便一切陌生。
忘舒将桌上的小炉端起来,并指成掌对着四周轻扇,那袅袅的烟雾便散开来,晕了一室氤氲。
忘舒置了小炉自走过来坐下,一手捏开桌上的小罐。
“有些受潮,委实不能再喝了,怕是只有白茶,可要委屈了大人。”忘舒起身到床下煮水,小火炉起了火,忘舒又到园儿里的井旁去汲水。
陆诩记得,从前他便有这么样的习惯,屋里一定有一方小炉,每逢喝茶必用新水,多半是自己去汲来的。
“忘舒。”直到冒着白气的茶碗儿推至跟前,陆诩才在这袅袅的白气里艰难地开口,眼神像是遮在帘幕后面看不分明。
“嗯?”忘舒正回头看火,背对着陆诩嗯了一声。
“你,还记得崔无欢么?”陆诩一字一字说的很慢,锅里的白水又开起来,哔啵作响,那声音似乎要将他声音都掩了去。
忘舒顿了顿,却并没回头。陆诩将指尖包进手掌里捏的发疼,似乎再等待审判。水底的气泡一股脑向水面上滚,到了外面便炸开,很是决绝笃定。
这一等却似乎太长了,手掌攥的太紧,那刺痛一路延伸到心口里。
“不记得。”良久,忘舒回眸,两颊上依旧挂着浅淡的酒窝,却依旧带着冷淡疏离的距离。
陆诩知道,这样才是最难的,若像以往,他冷面冷心,起码陆诩知道他何时能笑一笑会是真的。可如今他却一直笑着,可那笑却成了屏障,隐隐将他隔离在陌生的防线之外,就这么围起一座城,大力落于棉上,攻之无用。
“也是草民的故交?”忘舒问,又微微侧过头去。陆诩这才明了,他一进门便盯着忘舒看,竟是有些孟浪唐突了。
“嗯。算是吧。”陆诩收回目光,指尖围着杯沿打转,水汽粘在指上,熏染了一手粘连。
忘舒没再做声,二人就这么相对坐着,看窗外雨后初晴,看虹色潋滟。
“你……”
“那位崔公子……”
半晌二人竟是同时开口,陆诩抬首一怔,忘舒莞尔。
“大人先说吧。”忘舒笑笑,手肘支着桌面,侧目往窗外看了一眼,这几日花期就要过去,杏花开的已经有些萎了,厚厚的在园儿里的青石板上铺上一层。
忘舒还想着要做杏花酒的打算似乎要延后了,这厢陆诩终于开了口,却是顺着忘舒的话往下说。
“侯爷他……”说到一半又顿住,抬眼轻瞥忘舒神色。
“他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