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折-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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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诩吩咐那小哥打水洗漱,再端些粥水和素净的小菜过来,小二应着去了,不一会儿东西便拿了上来。
陆诩随手关了门,走进了榻边想帮忘舒换身干爽衣物,伸出手却还是犹疑,便小声唤了两声。忘舒睡的迷迷糊糊,自翻了个身将侧脸埋在被褥间,汗湿的发黏在鬓间。
陆诩伸手将忘舒鬓间的碎发拨开,低头轻啄他眼角,忘舒蹙了蹙眉睁眼,正对上陆诩一双深邃的眸子。
“换下衣服吃些东西再睡吧,莫要着凉了。”陆诩说着,眉梢眼角挂着笑意盈盈,自随身的包袱里捡了身衣服放在床头。
忘舒抿了抿唇坐起,没再说话。陆诩自走到门口再回头看,依旧是挂着盈盈的笑意,忘舒见他将门合上,才起身换衣。
那店小二送来的吃食很是清爽可口,想必是费了些工夫的。一顿饭刚吃了个半饱,便听见外面吵吵嚷嚷。
忘舒推开门去看,便见了个七八岁的女孩儿抱了只猫站在客栈大厅里,一张小脸儿通红通红,像是生气,又像是害羞。陆诩站在一旁看着她微微笑,原先跟在陆诩身边那小厮左边脸上红了一块,低头站在一旁不动。
忘舒推开门下楼来,陆诩见了便迎上来,拉开个厅里的凳子叫忘舒坐下。
“怎么?”忘舒坐定后侧过头去问,厅中的小姑娘还横眉看着他们,竟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小张得罪了她的猫。”陆诩凑过来低笑着说,一边伸手给忘舒倒茶,粗茶淡色,忘舒接过来抿了一口便放下,有些涩口。
忘舒回头看那小厮脸上的红印,一看便知是给这猫抠的,很深很长的三道印子,几乎向外渗血。而那猫蹄子上也很明显黑了一块,不知是怎么弄的。
忘舒扯了把陆诩的袖子:“你就由着她这样?陪个不是算了。”
“我也想啊,可人家姑娘非要等爹爹来主持公道。”陆诩笑笑,纵是官场里打滚了这么些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练了又练,可还是全拿这小女孩儿没办法,忘舒回头看了一眼,这小女孩儿的容貌竟有些似曾相识。
“那你便等吧。”忘舒推了茶盏起身,还没回头又被陆诩扯住袖子。
回头给出一个疑问的眼神,陆诩笑笑,指了指一旁站着擦汗的老人。
“让大夫给你看看。”他说,而后摆手叫那老大夫过来。
“爹爹!”身后那小女孩儿一声叫的响亮,小猫一样一头扎进个中年男子怀里,那男子刚从门外进来,约摸三十岁上下,一身的绫罗却很素雅,当下将女孩儿从怀里挖出来,屈指轻点她额头。
“怎的?又闯祸了不成?”那男子笑起来很温和,眉眼儿弯弯,笑里还带着宠溺。
忘舒回头去看,只一眼便怔住。女孩儿不知说了句什么,那男子便也抬头朝这厢看来,两厢目光迎在一起,忘舒深吸了口气便又又坐下,眸中又似刚才样无波无澜。
“顾……忘舒?”刻意压低的尾声里还带了些微挑的语气,忘舒一怔回过头去,微笑着向那人点头。
“公子可是认得在下?”忘舒笑笑,指尖围着杯口打转,对面陆诩见了也往那男子处看。
男子哑然,半晌无言。那小姑娘还扯着父亲的衣摆不曾放手,嘴里叙叙说着自己的委屈。
“呵,倒是在下莽撞了,当年不过是点头之交而已,顾公子莫要介怀。”良久那男子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倾身抱起眼前的女孩儿,那花猫缩在女孩儿怀里拼命舔他的下巴,他抬手摸摸花猫的脑袋,又回身说一句。
“在下江南万氏,单名一个玉字。公子不记得也罢,该记得的记得便好。小孩子不懂事儿,公子莫怪。”那男子说罢转身走了,小女孩儿还趴在父亲肩膀上朝那小张做鬼脸,忘舒见了该是想笑,可抿了抿嘴角,终是没笑出来。
该记得的?他不记得自己该记得什么或是不该记得什么了,忘舒想想刚才看到那小姑娘,扎着两个羊角辫天真烂漫,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子言,如果,若只说如果,或许你的孩子也这么满地跑了,我们都不如他。”忘舒侧过头去看着陆诩,颊上漾出两方很浅的酒窝,浅到换个方向便再寻不到。
陆诩也侧过头来,一只手向前扯住忘舒腕子。
“忘舒。”陆诩就这么扯着他,那一截细瘦的腕子放在掌中轻如无物。
“嗯?”忘舒抬眼望向门外,那父女二人早没了踪影。江南的盛夏总有些湿漉漉黏糊糊的,对街有个沽酒的老人,坛子里的小米酒隔着街道都能将酒香散过来,忘舒深吸一口气,很甜。
“你瘦了。”陆诩说着,依旧笑的眉眼儿弯弯。忘舒瞥他一眼,两个酒窝亦深深地漾开。
第八章 人面不知何处去 '本章字数:1723 最新更新时间:2013…01…28 22:1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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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京城的时候已然入秋,日暖而夜凉,陆诩当日便入了宫,忘舒在陆诩的府邸住下,终日不出。
陆诩任太子少师,师于新太子朱?樘。成化十三年朱?樘六岁,被匿在皇宫内偏僻的安乐堂六年余,那时初见,当是破了朱见深无后之急,母妃纪氏加封为妃,未几而殁。贵妃万氏自此入病,前朝后宫都动荡起来。
如今朝中三立,宦官扰政,自立一党,而陆诩便是太子一党。而崔无欢多修朝在家赋闲,愈发做他的安乐侯爷,不问朝事。
回京后第三日,忘舒正与陆诩在庭中饮食,忽有门童来报,说是崔侯爷来访,忘舒怔住,正欲往内室退,却被陆诩一把扯住手腕儿。
“他是来看你的。”陆诩说,崔无欢从来与他相交不深,只在朝下点头而过,如今突然来访,定是得了什么消息。
这厢桌上杯碟还未收拾干净,崔小侯便已至面前。
忘舒起身随陆诩行礼,恭恭敬敬叫一声侯爷,却始终未曾抬头。依旧是那繁复重色的衣摆,腰间一双玉环呤啷作响,一如初次所见。
“呵。”崔无欢低笑,抬眼看面前的忘舒,还是恭敬地低着头,碎发遮了眉眼,依旧是那细瘦的身子,带着脆弱却倔强的意味不足以迎风一握。
早以为自己与他有关的所有都已在漫长的十年里消磨殆尽,那时他提前从陕地赶回来发疯一样地找,整整三年,最后却依旧像汪洋里的无尾之鱼,遍寻不到。
他疯了,他觉得自己入了魔,最后疯够了,突然觉得这一切不过是如戏词儿里的故事,人走了就是走了,与眷恋无关,更与抛弃无关。他只是想走了,顾忘舒的心太窄,容不下他,就是好容易塞了进去也能轻易地再抛出来。
他觉得不甘,那点儿不甘总在午夜梦回时搅的他不能安睡,他觉得顾忘舒就像是那只永远都养不熟的花猫,你对他再好,他依然油盐不浸,依然铜皮铁骨!
后来他忘了,他以为他忘了,他以为自己终于从那魔障里走了出来。满园儿的公子散的散走的走,他当年答应他的,可到了最后,舍了一切还是得不到。他觉得一整颗心都化成了水,不是那般温柔的流水,是一片投石无波的死湖。
万小玉三日前就从江南来了消息,顾忘舒,这个十年来他都不愿意提起的名字,就这么随着陆诩到了京城,又到了他眼皮子底下。崔小侯突然有些想笑,他那投石无波的心呢,动荡一如狂风海啸,坐立不安了三日还是要匆匆跑来看他!
可他呢,这幅恭恭敬敬低着头叫他侯爷的样子是给谁看?他甚至不肯仰起脸来看他一眼。
崔无欢僵住,好容易向前一步想让忘舒把头抬起来,却被陆诩先一步挡在面前。
“侯爷,忘舒有很多东西不记得了。”陆诩这么说着,向后握住忘舒的手,一如当年崔小侯在他面前宣示主权。忘舒不自觉往后缩了一下,却被他攥的更紧。
“草民十年前生过一场大病,前尘皆望,还望侯爷莫怪。”忘舒抬眼,那一只墨蓝的眸子里水光流转,很清冷,也很陌生。
“忘了?”崔小侯忽的笑了笑,眼角微挑,依旧晕着微红的颜色。
忘舒这才打眼看他,不像当年的崔小侯了,他眉宇间依旧晕了淡淡的风华,却不似当年一眸一笑里都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狂狷和妖冶。他这个笑很沉稳,依旧是勾着眉梢眼角上挑,唇角却已有了很浅的沧桑的味道,不是风霜,却是有些阴鹜。
“嗯。”忘舒答,复又低头。
他从没想过再见,他脑海里心心念念的依旧是当年那个温柔妖冶的崔小侯,而如今似乎有些物是人非。他在心底低笑一声,像是这十年的思念忽的都放下了,以前那个人不在了。可是谁能不变呢,陆诩不再是当年那个用眼角偷瞄他脸色的小画家,他也不再是那个清冷着脸的琴师,崔小侯当然也不再是原来那个崔小侯。
亦或是像他很多次相像过的那样,他面前从来就不只有一个崔小侯,他有很多面,给自己看的不过是其中一面,如此而已。
“可我记得呢,记得很多。”崔无欢侧了侧颈子,目光跳过陆诩直接笼在忘舒身上,缓缓勾起半边嘴角。
他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唇,舌头伸出来舔了舔唇角。
“软玉温香,味道我还记得。”崔无欢说着,舌尖在唇上划过,留下一道润泽的水痕。
忘舒一怔,一抹红晕忽的便从耳后烫进领口里。他如何能说这样的话,忘舒抬头看他,不期然跌进一双得逞的眼。
陆诩握住忘舒的手紧了紧,将他带到桌边坐下。
“侯爷……”陆诩一句话还未出口便被崔无欢打断。
“那么,顾公子可还记得这个?”他伸手一招,身后小厮便上前递过一个青瓷儿的小坛。
忘舒抬头,目色里划过一抹惊愕。崔无欢笑笑,就着手里的小坛毫不顾惜的抛上抛下。
“公子若是记得,在下自在府中恭候,等着,物归原主。”
第九章 春风不改旧时波 '本章字数:1804 最新更新时间:2013…01…30 00:06: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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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诩靠窗坐着,桌角的杯盏慢慢变冷,忘舒还在窗前站着,一袭白衣,一剪瘦影。
“去么?”陆诩问,五指不自觉攥紧,小炉里的篆香似乎放的有些多了,香气浓郁而粘腻,浮在空气里无法流动。
忘舒没言语,回过头垂下眼睫看他,阳光在另一侧眼睑上投下一抹侧影,他点点头,目色毫无情绪可言。
陆诩轻咳一声,端起已经半凉的茶水放在唇边轻抿,清汤入喉,就着半冷的温度传来一丝苦涩的感觉。
“那是她。”忘舒抿了抿唇,并未多做解释,那个她是谁,他早在决定与陆诩回京之时就已告诉过他。
陆诩没接他的话,指尖轻轻扫过额角,在眼尾出轻按,颇有些想要放松的意味,可是眉宇却越凑越紧。
“他不是以前的崔小侯了。”良久,陆诩把声音放的很轻,似乎有些怕说出来,为难着却偏要出口,又怕忘舒听见。
“嗯。”忘舒又往窗外瞥了一眼,便扫到那日崔无欢在廊下站立的地方。
他是想去见他的,没有理由,甚至不是为那一方青瓷儿的小坛。就这么站在窗下一眼朝外望过去,他甚至希望那廊下还有他残存的影子,有点儿像是凭吊,可他们又都好好的在这世间浸淫。忘舒勾勾嘴角,缓缓扯出一抹笑。这笑容有些轻嘲的意味,可却不知道到底该嘲笑的是谁。
“我也去?”陆诩也站起来,顺着忘舒的目光朝外看,转至廊下时眸色变倏地转暗,他不了解忘舒在想什么,他只是猜。
“不必,我现在还不想见他。”忘舒这么说着,缓缓转过脸来,墨蓝得瞳仁映着他自己的影子,却依旧恍恍惚惚看不分明。
他本来就看不清这双瞳仁里的东西,如今这一双瞳仁又天差地别,也许一只在上一只在下,也许一只在曾经,一只在此后。
“忘舒。”陆诩忽的凑上去轻啄忘舒眼角,那湿热的触感惹的忘舒一阵不适,他眼里有淡淡的疏离,但转瞬即逝。
这让他突然想起十年前崔小侯的吻,总是带着蛊惑,蛊惑里是他邪魅的笑。
忘舒忽的勾了勾嘴角,这笑却让陆诩的眸色更加暗沉,他抓不住忘舒的思绪,忘舒也不可能让他触碰。这是忘舒,纵使跟了他回来,纵使不再拒绝,也难得豢养。
陆诩温热的嘴唇从眼角渐渐往下,竟不似平常那般停下,而是一径向忘舒唇角滑去。忘舒深吸一口气,还是没能忍住抗拒的欲。望,伸手轻推陆诩越靠越近的肩膀。
陆诩身子一僵,反手将忘舒的手拉过身侧,向前一步膝盖挤进他双腿间,将人紧紧压在身后的床楞上。
“唔。”忘舒有些怔忡,后腰硌在床楞上带来很不舒服的感觉。再下一个瞬间,陆诩已经欺身而上。
忘舒使了力往前挣,陆诩却不由分说一径前欺,忘舒侧头避过,开始往后缩。
“子言。”他喊,声音里带几分不满,却没有生气的意味。陆诩撇了撇嘴,伸手擒他下巴。
双唇相贴,忘舒半个身子已经探至窗外,陆诩牢牢压在他身上,以一个非常难堪的方式接吻。
园儿里还有些开到荼糜的花,伴着微风飒飒地往下落,晨起陆诩叫了下人欲把园儿里打扫干净,却被忘舒拦住。他说叶落归根,把那些掉落的花叶堆在根旁吧,陆诩笑着叫人照做了,可他最怕的还是忘舒这一句叶落归根,他的根在哪里,他独自在江南飘游了十年,最终他回来了,究竟是为他,还是为谁。
陆诩怕了,像是回到了当年,但当年他只是守望,从没想过接近。而如今他却想要抓住,恨不得将忘舒团起来塞进身体里。他有时候也会自嘲,官场,果然如同染缸。渴望抓紧,永远都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这一吻持续了很久,直到忘舒面色潮红不再挣扎,陆诩在他唇齿间疯狂地扫荡,一遍一遍地占有,一遍一遍的却并不满足。忘舒会突然变得顺从,甚至开始回应,陆诩睁开眼睛看他通红的脸,只是紧闭的眼角微红。他永远琢磨不透忘舒所想,也或许正是如此,才会让他放不下,逃不开。
直到陆诩留恋地从他唇角离开,忘舒也没有睁开眼睛。他敛着眼睑,像一只顺从的猫,看起来像已经堕入了迷梦。陆诩有一瞬间甚至不知道应不应该喊醒他,只是盯着他的容目发呆。
“够了么?”忘舒突然出声,抽出身下压的发麻的手抵上陆诩胸膛,一直紧闭的眼眸终于睁开。
一双清明的眼,与陆诩带着水色的眼眸不同,也于微红的肤色和微喘的气息格格不入。
陆诩轻笑一声让开,忘舒也轻笑一声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