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折-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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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帘,众人便见主将身旁并行着一个俊逸挺拔的男子,身形细长,却不似崔小侯般风流惊艳,而是似一把锋利的剑,直挺挺的带着凌厉的气质。
刘玉正欲搭话询问,猛地抬眼看见崔小侯颈子上一块暧昧的红痕,当下全都明白了,回头冲毛忠使了个眼色,这眼色使来使去,全帐子的将领几乎都明白了,当下都不多言。流年自捕捉到刘玉眼色那一刻起,便勾唇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议事中,各人各话,正酣,流年竟从怀中摸出一份地图,笔触明确,事无巨细,众人一时哑然,只有崔小侯报以平淡一笑,侧耳等流年说些什么。
“石城,即唐吐番石堡。城称险固,非数万人不能克者也。山上有城寨,四面峭壁,中凿五石井以贮水,惟一径可缘而上。兵马不停,不日可达石城,今已秋入草寒,三军快去则乏,不快去则敌遁。是以不如分军,毁其粮草,不日自胜。”流年食指轻点图上石城之地,口气里皆是沉毅果决。众人愣,细细品味,果真如此,皆扼腕称叹。
“那便如此。”崔小侯淡淡一笑,也并不表述己见,跳了眼皮儿看向流年,当即下令,与巡抚都御史马文升分军七道而行,毛忠刘玉领兵先走,他自带人随后。
众人皆惊,平日里崔小侯无论作何决定都要细听大家意见,奈何今日却如此草率,但细想之下,似乎流年此行当是最善,也并不好多说什么,佩服和不服竟同时升上胸口,再不敢将流年当做普通的男宠娈童。
议事结束,大家各怀思量,毛忠刘玉当即带兵离军,一路飞尘。
傍晚,帐内,崔小侯轻挑起流年下巴,眼底抹不去那一丝玩味。
“还是不放心我,嗯?”崔小侯懒懒地开口,热气喷洒在两人之间。流年本比崔小侯高出些许,此时见他仰头挑起自己下巴,薄唇半抿,还是少不了一丝勾人的眉眼半睁,清醒的智慧的,却偏又多情?媚。
“你若还是五年前那个见血就吐的小孩儿,我自然不放心你。”流年抓住崔小侯勾住他下巴的手,忽的向后一撇,便制住他半边身子。
“早不是了。”崔小侯右肩一带,侧首拍流年腰间,刷的抽出一把软剑,薄剑如虹,一瞬间便映的满室生辉。一剑后挑,迫流年不得不放手与他拉开些距离。
“就这样?”流年看他拿剑斜指自己喉管,右手倏地两指一夹,见剑身便弯向一旁,而后玩味一笑。
“你又不会使软剑,抢我剑何用?”流年说话间送了指尖力气,任软剑全权回到崔小侯手中。
“不会使?何以识君?”崔小侯手中虹光一闪,霎时如满天流彩,轻灵非凡,剑刃如雨点般纷繁落下。
“嗯。”像是发出一声赞叹,流年身形左突右闪,忽的后背抵住帐壁,一个不慎,被崔小侯挑开衣襟。
“啧?”崔小侯收了剑,重新甩回他腰间,凑上去在他唇畔得意似的落下一吻,而后回到毯上坐下,斜靠着床沿打了个慵懒的哈欠。
“你那剑谱里就这几招最华丽好看,我就练了这几招。”崔小侯挑了眼皮儿看流年也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哦?据我所知,想容楼那位可是飘逸轻灵的很呐,那点儿华丽了?”流年没回头,枕了胳膊躺在毯子上,看似无所谓的闭上眼睛小憩。
“你这么一说,我到真有些想他了。”崔小侯回过头睨他一眼,倾过身去,继续刚才那个蜻蜓点水的吻,而后不断加深。流年的额角不着痕迹地抽动了一下,一动不动任崔小侯在身旁肆意妄为,只闭了眼睛不理他。
“哧??这倒提醒我了,既然这样想了,我这就写信去。”崔小侯在流年紧抿的唇上辗转了一会,忽的仰起头笑道,温热的气息打在流年脸上,看他无甚反应,正欲起身,又被一双手扯了回去。
“是了,你我离别的久了,这刚才相逢,该不想别人才是。”崔小侯将两只胳膊撑在流年身侧,自上而下俯视这张有些着恼的脸,当即伸手在上面刮了一把,笑的愈发张扬。
信,早就发出去了,改日必会再写,因为,来日方长。
第八章 美人如花隔云端 '本章字数:2078 最新更新时间:2012…12…08 14:07:5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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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忘舒捏了一纸青?,斜靠在床边煮茶,青瓷儿茶碗里的叶芽根根分明,翠色生根,似还活着一样灵气逼人。白水滚了两三趟,忘舒提壶冲茶,霎时间白毫纷飞,如若在杯中下了场连绵的轻雪。
过了洗茶的香,忘舒又冲上一轮,一手提了小壶,一手依旧捏了青?未放,青?上只几行花体小楷,看去便知是崔小侯华而不实的亲书。
“美人如花隔云端,梦魂不到关山难。
美人何知塞北苦,孤坐一夜更天寒。”
青?上这么写着。
忘舒执杯抿了口茶,脸上看不出情绪。静坐半晌,忽的转回头看了看手中的青?,轻笑出声。
美人…美人?怎的这一首看似情意绵绵的诗里,美人也独予独立?美人是谁?是谁也渡不了我的心,你在彼岸,我在此岸,也许不是隔云端那般朦胧美好吧。
忘舒低首一嗅,那青?看去光鲜亮洁,却泛着淡淡的泥土味儿,颇有些叫他想起“零落成泥碾作尘”的味道,怎的不是“化作春泥更护花?”
这样想着,竟有些可笑了,本就是一样的意思。“落红不是无情物”,可它对谁有情?有情在哪儿了?护花?它护的是自己罢。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它是自在挣扎,它开在以外断桥边,病如残雪,有主无主不论,但论有心无心。谁能打马桥边过,肯低头闻香略瞥?断桥,断桥,它生的本就不对,温存没有过,又是怎知的寂寞?是以它花开花落,满地的香殒冷泥,全是为自己的养料,它护的是自己。
忘舒抬手抚了抚眉心,美人如花,你如今既知朔寒凶险,可还惦记这远处美人如花作甚。
手心里那纸青?平展冰凉,淡薄的泥土味儿还是挥之不去。那一骑快马,远从关山扬尘而来,只为送这一首情诗。无论如何,忘舒心下还是有微微地怔忡。崔无欢,你莫再如此费心费力了吧,于我,会像是投石入深水,无波无应总要无趣。
聊胜于无,忘舒并不知道,崔小侯也还并未想到。
忘舒放了小?,窗外那颗擎天的梧桐叶子早早开始泛黄,却依旧风中之烛一般挂满了枝头,浓密的枝杈深处传来温润的啼声。
布谷??
布谷??
单音往复,越听越是不如归了。
呵,不如归了??
忘舒低头添茶,却在不经意间弄湿了衣袖,掸了掸被茶水染成深褐的袖子,忘舒浅笑,眉间浅川不平,乍然间不知是喜是忧。
六月将尽,崔小侯已去了半月有余,书信每隔一日一来,忘舒的回信却不密,只隔两三封才去一次。
这日午后,忘舒懒懒倚在楼上,天高云淡,云自疏密静腾。想容楼临市,却并不闹,恬而不喧,常有墨客骚人在楼前张几只竹桌木椅吟诗作画,倒也好不热闹。
对街有个门面不大的画舫,装整的古朴素雅。忘舒喜欢倚在楼上临窗眺看,总能看见个清瘦的公子在画舫里展纸作画,画的内容从来看不清,作画人的面貌亦从来不清,忘舒只是看着,久了就看成习惯,看那人影儿框在窗里点墨执笔,有时飞龙走凤,有时工笔若绣,无论何时,都能叫人心里平静舒展。
很多时候,忘舒也会携了琴,在窗前陪他,或者不是陪他,是他陪着自己。一人长指翩跹,一人点墨含香,他收画,他亦收琴。总在一下午的时光里,长久淡薄到像是漂浮起来,抬眼就看得到阳光中的浮尘,直至日落红霞。忘舒只欣然享受这安静平凡的日子,那执笔的人影,只是给他一种“悠然见南山”的恍惚之感。
想容楼又上了新茶,是新进的一品红,茶尖微红,香汤清冽,却入舌微苦,苦后又勾了一点儿涩涩的甜味,正因为苦过,拿甜味儿便显得愈发自然。苦浅而甘淡,那点儿甘甜的余味用“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茶言来解似乎不妥。忘舒觉得这后味儿清甜虽蕴于苦涩之后却并不像是苦尽甘来,它叫人并无惊喜之感,反倒有些“曲径通幽处”的意思,那甜味儿出现的平和静谧,悠然又幽然。
想容楼是茶馆,每一种茶皆备茶言悬在厅里,例如西湖龙井,便是“淡妆浓抹总相宜”,无非是摆意境,点茶就像是翻牌子,小二从不一一介绍,教人自己选,反而给品茶人增加了那么点儿乐趣,平添了那么一点儿欲罢不能。崔小侯在时就总说西湖龙井茶言写的不恰当,那等的甘醇绵远,改用“贵妃新出浴,西施刚睡起”才配得上。
一念及此,忘舒竟吃吃地笑出声来,茶碗轻晃,甘冽的雾气醺了一眼,过后居然更加清明起来。不经意抬眼向外瞟,楼前的梧桐受风正摆,袅袅的树梢,劲瘦的枝干,再向下,却又被对面的小画舫锁住目光。
画舫正中张了幅水墨丹青,笔触灵动清晰,画中远山无骨,一层一层似绵延入天,有水有亭,恍有点花相簇。花水亭,皆与远山遥遥相对,亭中一人半跪而卧,怡然抚琴,琴声似酣,衣摆拂风,宛然若动。忘舒在此方看不分明,似觉亭外有小片留白,却又在层层渲染下意入婉转,似有若无。
忘舒有些怔忡,这画者似知他心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忘舒见画左有题字篆章,几乎就肯定题的是此句。
茫然间却见那作画的公子绕到画前,抬眼冲他一笑,那人五官平凡,只一双柔眉斜飘入鬓,更显得温婉可亲。忘舒不知道怎样来形容这一笑,那仿佛在混沌里随手一搅,搅出一抹清凉;又像是未经渲染的宣旨上首次着墨,涂上一方破云的月牙。忘舒一愣,便也冲那人弯眉一笑。世有点头之交,便有一笑之交,一笑过后,二人各自转身,再无交集。
良久,忘舒晃晃微冷的茶盏,唤来小二修改茶言。而后令小二将刚上的一品红泡一壶给对面的画舫送去,他只想看看,那画的心思,是否与自己果真相同。
一品红,曲径通幽处。竹牌子系着红丝挂在厅里,忘舒抬头看了眼,又复垂眸啜茶。
第九章 醉里挑灯看剑 '本章字数:2108 最新更新时间:2012…12…07 11:48:3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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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中,毛忠刘玉领兵抵石城下,三军未歇,竟直接叫战,军勇,与战,斩或多,胜而走。
帐中,毛忠欲乘胜收其西北山,刘玉蹙眉而立,二者对峙良久。
“忒多顾虑!”毛忠持甲欲行,却被刘玉一把扯住。
“侯爷说不可轻举妄动,你怎的如此冲动!”刘玉气急,未歇而战已是不对,如今军疲马乏,如何再战。
“哼,侯爷在温柔乡里呢,哪还上的前线。”毛忠回头,一把甩开刘玉抓在臂上的手,大步流星向帐外走去,翻身上马,三军得令。
这几日崔小侯与流年领一路军缓步慢行,与毛忠等人的急行不同,可是与流年将关外景色看了个遍。偶尔耍剑或弄墨,不像行军,倒像是出行游玩。
崔小侯夜夜与流年同宿一帐,白日里日头几正中才懒懒出帐行军,行至满天星斗便叫人扎营观星,全不理石城如何,只一派懒散模样。毛忠知后日日心下思虑,胸中郁气愈积愈深,终至石城下发于满俊叛军之上。
刘玉正在营中叹气,心惊胆战等毛忠收西北后归,忽得帐外有士兵来报。毛忠领军西北山头遭伏,已中流矢而伤,当即一个趔趄,稳定了心神行出帐外,领兵策马而去。
至西北山,长枪一挑,来军便杀入血圈。樯橹灰飞,劫灰万丈,刘玉侧挑过一个敌军将领,忽的回头见毛忠立于战圈深处,浑身浴血,满身流矢而默,却无人敢近身,身外敌尸已堆积如岸。
黑云如聚,宛如墨色的波涛翻滚。刘玉举枪奔至毛忠身旁,伸手一触,毛忠便倒于尘埃。刘玉一惊,下马将毛忠揽于怀中,毛忠睁眼欲辞,却耐不住口中汩汩鲜血流出,发被血结成了血痂粘在额上而后,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只血色的陶俑。
“嗯……”毛忠一张口便是大股的鲜血冒出,一双眼睛瞪的死大,缓慢地摸索着从胸口衣襟里扯出一方手帕,尽燃了血迹,却清晰地看见上绣两方淡雅的墨竹。
刘玉并不知毛忠的意图,只得接了帕子,狠狠向毛忠点了点头,毛忠灰暗的眸子再看了他一眼,便再无力合起。
墨云低垂,马革裹尸,或是连尸体都无法带回。
久战,玉亦被围,西北山血气弥漫,毛忠斩千户而殉,诸君欲退,早无力再战。刘玉见此情形,便是拼死厮杀,也只得一条小道退之,这一仗,惨败。
七日后,崔小侯率军而至,刘玉未出迎接,冷眼相向。崔小侯反倒不以为然,只日遣兵城下,围石城。
这日,帐中,众人聚。崔小侯态度良久以来头一次再度认真起来,流年坐于一旁太师椅,神情轻松,并不欲参与讨论。
“分,师不利,况忠已死。”刘玉冷冷看他一眼,别过头去。
“李晟讨??,荧惑守岁,此何害。日遣兵薄城下,焚刍草,绝汲道,不日可利。”崔小侯笑笑,不以为意。众人面面相觑,未几,便有人小声附和,这确是最好的法子。
夜,崔小侯进账。流年擎着酒壶挑了眼皮儿看他,一壶酒冷的煞人,偏喝下去化作一股劫火穿胸而过,酒气缭绕中,颊上如同胭脂晕染的红晕,在烛火中似有若无。
“呵,三军不服,这回玩儿过了吧。”流年将酒盅满上,递予崔小侯面前。崔小侯一笑,侧身在他身前坐下,捏了杯子一饮而尽,军中的酒果然是烈,牵着五脏六腑酥麻着疼痛。
“我又不爱打仗,不服刚好,以后不玩儿了。”崔小侯忽的倾身,手探向流年腰间,一把抽出那把薄剑。
“怎的?这事儿还要自己去?”流年嗤笑着,又满上一杯,笑着推置崔小侯面前。
“不喝了,太烈,等我回来再与你喝。”崔小侯起身,掂了掂手中薄剑,侧脸抛去流年个媚眼儿,却不想被流年一把扯住手腕带进怀里,手中薄剑易主。
“带我去,嗯?”薄剑扣回腰间,不防备被崔小侯抬手在脸上刮了一把。
“流年小娘子,该是在这儿等相公回来,收心听话才是贤良淑德,懂不懂?”崔小侯满嘴都是戏谑的语气,一抬眼,却是两方毫不退让的眸子撞在一起,长久的沉默。
夜行如梭,崔小侯挥手,身后十几个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