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门边声-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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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门边声
作者:洗骨岭
文案
他在人生最美好的年华遇上了那个男人
将少年最纯粹的感情送给了自己的神祗
而代替自己的姐姐嫁给他
这到底是契机还是陷阱
终于
单纯的倾慕变成一条红线
被打成一个死结
深深融进骨血,与灵魂同在,那人转身离开的背影,再也忘不掉、逃不开。
迟迟没有变声的郑简独自在荒原上解释了一夜,尽管没有任何听众,但他说得那么急切,仿佛那个人就在面前……天亮的时候,郑大人发现一夜之间,自己儿子的嗓音已经彻底哑了。
内容标签: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怅然若失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郑简耿少潜 ┃ 配角:《连横山庄》部分人物新出场人物 ┃ 其它:边塞男神国民英雄连横山洗骨岭
回京
京城的天空一碧如洗,白色的云层被阳光照得发亮,经历过一次动乱的京城百姓依旧过着自己简单忙碌的生活,哒哒的马蹄声从远处闯来,划破了朱雀大街上的喧闹,人们只听到传令者那洪亮的声音在城中回荡——
“北方大捷,三军归朝——”
“金——”一声,未干的雨滴落在屋檐下的铃铛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一行穿着青铜威武铠的侍卫簇拥着一辆并不宽大的白色幔帐马车慢慢驶过,停在了一座巍峨的宫殿前。
跟在马车后面带着礼冠的宦官小跑到马车边上,双手端住一张踩脚的凳子跪伏在一旁。一个穿着白色素端的男人踏着踩脚从马车里走了出来,朝那宫殿里走了进去。
灰色的宫匾上正楷书写着“金章殿”三个大字。
“殿下——”金章殿内一行宫女见到素端男子皆是恭恭敬敬跪伏在地,在这庞大的宫殿里却并没有太多的侍人,男子走过去,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走到了金章殿的深处,素端男子伸手推开一扇陈旧的木门。
“主子。”一个黑色锦衣的男子突然出现在白衣男子面前。
“贞一,你退下。”神情冷漠的白衣男子淡淡吩咐了一句,那黑色锦衣的男人就像来时一般消失无踪了。
这间屋子里的摆设十分陈旧,却都被擦洗得一尘不染,就仿佛没有人居住一般,整洁的床铺,光亮的案桌,满满的书架。白衣男子走到书架前,伸手不知是触摸了什么物件,就见到那沉重的书架向旁移动,露出一个只容一人侧身进入的窄门。
走进其间,经过一段昏暗的甬道,眼前就有了微光,被一方小小气窗照亮的内部竟是一间囚室,只是不知道这样隐秘的囚室关押的究竟是如何重要的人物。
白衣男子慢慢走到气窗下面,那里的石床上躺着一个身穿素色锦缎的男人,黑色的长发散乱地披着却看得出一直有人用心梳理过,不过这人的脚踝上扣着一条玄铁的锁链,锁链的一端一直延伸到墙体内部,长度仅仅够他在这间囚室内行动。
白衣男子就站在距离囚徒不到一尺的地方,刚刚伸出手,却见他像是突然感觉到了什么被惊醒过来。
“孙缙——”
囚徒面向着白衣男子,脸上赫然是一双被人用针线缝住的眼睛,那双原本璀璨若星辰的明眸已经被蜈蚣般丑陋的针脚毁去。
“孙缙,是你吗——”
白衣男子看着囚徒伸向自己的手掌,距离他的指尖不过一寸,他悄悄收回了自己的手,看着囚徒脸上迷惘的表情,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尽管他知道这个囚徒已经听不到这个世界上任何的声音。
孙缙看着囚徒脸上的表情由迷惘转为失望,重新平躺在石床上。他摸了摸左手的小拇指,那上面有一圈黑色的伤痕几乎将他的指骨截断,然而如今已经愈合的伤口却只剩下狰狞刺目的痕迹。
“我不会再走季家的老路……”孙缙小声对自己说道。
“殿下——”外面突然传来贞一的喊声。
孙缙皱了一下眉头,贞一知道他不喜欢这种时候被打扰通常也不会为些小事来惹怒自己,转身走了出去。
“什么事情?”孙缙合上暗室外的书架隔着门窗问外面的贞一。
“北方大捷,武陵君班师回朝了。”
武陵君是隆武皇帝孙执吉的异母弟弟,当年执吉帝受伤被迫离开北方战场之后就直接将这一疆域的安危交到了这个亲族的手里,同样也包括了帝国的十万铁骑。
执吉伤愈苏醒之后,他的大臣、皇族兄弟们曾经不辞劳苦地警示过,卧榻只侧岂容他人酣睡、纵虎入山后患无穷。然而执吉一一未予以理会。而武陵君执掌北方诸事二十余年,守苦寒之地风餐露宿,击退北夷数百次,未曾见一丝反心。
当一年前京城动乱的时候,执吉的亲兄弟姻兄弟或死于非命的时候,武陵君与他的十万铁骑仍然牢牢固守着北方的防线,没有离开一步。
当季家与孙、郑两家的遗民拥立连恒宫里那位成为国君,翻修承泉殿为金章殿,殿外设政务内廷议事处,北方的武陵君依然没有离开一步。
走出金章殿的孙缙不知道他的这位长辈又为什么突然要回来了。
“连恒宫知道了吗?”
“那位此刻应该已经知道了。”黑色锦衣的贞一看了一眼连恒宫的方向。
京城北门玄武门大开,猩红的羊绒地毯以五幅的宽度铺设了整整一里地,如同蔓延到远方的血迹,蓝灰服色的百官手执玉笏站列在地毯的两旁。
孙缙身穿素色的礼服,一丝不苟地戴着礼冠和刺绣围腰。红毯尽头天子的銮驾已经布置好了,旗旒在风中晃动,不过那宝座上却是空的。
孙缙看着一辆破旧的灰色马车慢慢从官道上向此处驶来,身着正服的百官中顿时响起了窃窃私语之声。孙缙不得不清清喉咙提醒在场的人保持肃静。
马车停在了红毯的那一头,随着“吱呀”一声残破的响动,灰衣的马夫在毯子上放了一把形状扭曲的胡凳,扶着车里的人慢慢走出来。
这人满头灰白的长发,脸上深深的皱纹犹如沟壑纵横,一身土黄色的粗布麻衣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郊外的农夫。然而当这个人扶住他的马夫,一步一瘸地走到红毯的这边,几乎是这个王朝所有尊贵的人们都弯下了他们高贵的头颅——
“恭迎武陵君回朝——”
孙缙将侍女递上来的酒杯举到武陵君面前,对方却没有立刻喝下去,只是对着他的脸凝视了许久才道:“你是孙缙?”
孙缙手里一顿,淡淡道:“是的,武陵君。”
粗糙满是硬茧的大手接过酒杯,仰面将杯中之物一口喝了下去,仿若怀念般细细摩挲着这精致的细瓷酒杯:“宫中的酒还是这味道……”
没有人知道这历经了几十年战乱动荡的武陵君此刻满面怀念的模样是在想些什么,孙缙也不知道,因而他沉默着。但是沉默并不代表他忘记了这个被执吉帝信任了二十多年的男人他也姓孙,并且,大约是除他以外这世上仅存的孙家嫡系。
“臣孙勇叩谢圣恩——”武陵君困难地蜷曲起受伤的腿脚,向那空置的銮驾跪拜道。
在场的一众官员面上不显,心中莫不唏嘘——连恒宫里那人,怎么受得起武陵君这一拜。
然而也只有少数几人会注意到,武陵君真正面对的方向是在那万宫之外的骊山——隆武皇帝孙执吉长眠的地方。
2郑简
三姓江山,说的便是这皇族的三大姓氏:孙、郑、季。只不过自从年前京城大乱平息之后,郑家与孙家嫡系几乎损失殆尽,遗留下来的旁支大多过得并不是太好。尤其是当年这两家人掌握了整个王朝的帝后宝座,过去太过辉煌而反映衬得如今的境况窘迫。这些人他们的身上流淌着高贵的血脉,却没有任何实质的权力,他们享有皇族的荣耀,却没有相应的供奉,甚至在入仕的时候还要比别的世家子弟多一份阻碍。
郑简就是庞大尴尬皇亲中的一份子,虽然他如今不过舞象之年,在学苑里与同窗相处之间已经感觉到了这其中的差别。
与他年龄相仿的男童大多已经过了变声期,或者是粗着喉咙等过些时候就能够发出像成年男子那般浑厚低沉的声音了,只有他却还是细细的童音,就连身形都没有拔高。在从前其他人虽然会注意到却并不多说,如今却常常成为他被人欺负嘲笑的导火索。
郑家出美人,这从他的堂姑姑,当年隆武皇帝孙执吉的皇后郑梦鱼的画像上就可以看出一二。但是作为一个梦想着能够征战沙场建立功勋的大男孩子来说,被人指为像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实在是一件侮辱至极的事情。
“郑简,你个小娘们……”被打的男孩捂着肿起来的脸犹不甘心地带了一群人将郑简围在弄堂里。
郑简嗅了一下鼻子,比女孩子还要漂亮的一双眼睛狠狠瞪了那带头的人一眼,结果鼻子底下的鼻涕水又淌了出来,他用袖子一抹,擦到旁边的墙面上。
最近大与城中常常闹出有成年男子失踪的事情,郑夫人不放心他催促他每日早些回家。想到回去又要被说教,郑简索性放下兜着书本笔墨的布包,甩了甩还有些黏糊的手指,道:“你个死胖子,打不过我就叫人,还要不要脸皮?”
已经过了变声期,显得有些魁梧的男孩粗着嗓子反驳:“谁打不过你了……他们都是来看热闹的……你哥哥我今天要好好给你松松筋骨——”说完话,大男孩把书苑里的布包往旁的人身上一丢就撸撸袖子朝郑简冲了过去。
郑简因为昨晚吹了一夜冷风感染了风寒正头昏脑胀着,看对方那大个子朝自己扑过来知道硬拼浑身非给撞散架了不可,伸手摸了一把淌出来的鼻涕在手心里,等对方到了自己跟前立刻对着他的脸面张开满手青黄的粘液身形一矮往旁边躲开。
胖子原本是冲着郑简胸口脖颈的位置要掐上去的,猛然对着一手黏糊的烂鼻涕恶心得缩脖子都来不及,光顾着躲开脸,衣服的前襟上还是被郑简结结实实蹭了一巴掌的鼻涕水,等他站住身子手忙脚乱地把那件衣服脱下来扔到地上的时候,郑简在地上翻个滚,早已经抓着自己的布包从人堆里窜出去了。
“可恶,你们怎么不拦住他——”胖男孩看着地上怎么也不想捡起来的刺绣外衣心痛地吼道。
“我们可不想被他的鼻涕给沾到……”
“太恶心人了……把他们郑家的脸都给丢尽了……”几个跟在胖子身边的人看着那件价值不菲的衣服滚在泥地上满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郑大人看着自己的儿子推开门遮遮掩掩地往里走,冷哼一声:“郑简,今天你可威武了——”
郑简原本没注意这郑大人所在的这一处角落,闻言猛地顿住手脚,恭恭敬敬转过身来:“父。父亲大人……”
郑大人看着他规规矩矩站在自己面前却死命把两只手往身后藏的动作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你上次把鸿胪寺卿家的小公子打了,今天又干了什么好事?到我跟前来——”
郑简看着自己父亲手里的黑色戒尺,犹豫了再三,还是一小步一小步地蹭了过来。
“把手心摊出来。”
郑简看着郑大人阴晴莫测的脸,猛吸了一下鼻涕,将双手握成拳放到身前,然后摊开。
郑大人看着眼前这一双白白净净的手一顿,举起的戒尺狠狠落了下去。郑简“嗷呜”一声捂着通红的手心躲到一边,看着郑大人的脸上全是委屈。
“看什么看——”郑大人瞪着自己唯一的儿子怒道,“你以为你把手洗干净我就不知道你把鼻涕擦人家衣服上了——”
“又是那几个小王八蛋告密——”郑简呼着被打疼的手心,脸上恶狠狠地低吼道。
郑大人闻言眉毛一竖,手里的戒尺又狠狠打在郑简背上:“谁教你将这样的粗话,做这样没脸没皮的事情,你还要不要姓郑了?”
“爹你别打了……嗷……疼死了……你打死我就没人给你送终了……”郑简一边痛得嗷嗷叫,又不敢躲太远,还是叫郑大人手里的戒尺次次落在自己身上。
“……养你这灾祸还指望光宗耀祖养老送终?能活到天命就不错了……”郑大人手里的戒尺举了几次,还是落在郑简的后背上,听到这孩子嘴里发出“嗷嗷”的惨叫声就是一抖。
“郑郎……”郑夫人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丈夫教训儿子,几次迈开步子都还是缩了回去,最后还是忍不住,小声喊道。
“做什么——”郑大人回过头来,瞪了一眼自己的夫人。
郑夫人讪笑了两下,道:“妾身只是想说,后院里晚饭都已经准备好了……郑郎莫不如先用了饭再说其他……”
郑大人看着郑简站在自己跟前不敢躲又怕疼满脸委屈的小模样,手里的戒尺往身旁的桌面上一搁,道:“都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桌子上碗筷声音清脆,饿一天的郑简几乎是狼吞虎咽地抢食吃,郑夫人坐在两个子女中间时不时照顾着要他吃慢些。
“野猢狲,活该被打……”郑简的姐姐看了他一眼小声说道。
被说的人匆匆吞咽下一口饭,夹起一筷子菜说了一句:“老姑娘——”
郑大人不惑有五,膝下只有郑简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女儿今年正是一十六岁的大好年华,本不该被郑简这样奚落,不过京城世家的女儿大多在十二岁之前就都定下了亲事,郑姑娘因为人长得漂亮,心里挑剔便一直没有定下,心里本就有些不甘,听弟弟这么一说当即就要反驳:“我才十六岁——再看看你成天打架尽给家里惹祸,我哪里说错了……”
“打架怎么了?武陵君凭十万铁骑镇守边疆不也是与那北夷天天打架……”
“食不言寝不语。”郑大人头也没抬,一句话打断了子女们的争论。
“少卿大人——”门外的仆人突然凑在窗子下低声禀报,“宫中来信,北方出事了——”
铁蹄踏踏
郑大人放下碗筷就匆匆换了官府进宫。北夷自从被隆武皇帝孙执吉一战驱逐之后,已经休养了将近四十年的时间,这一场战乱,来的突然却也并不叫人意外,唯一让人忧患的却是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垂垂老矣的武陵君在边疆尚能震慑敌寇,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