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文-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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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少游疯了一般跑像那里,边跑边引起马车的注意,歇斯底里地喊陆忆文的名字。但距离太远,眼看着马车要出了城门,他还是无能为力,被雨水打湿的黄泥早已粘在了他的裤脚。陆少游一向自明清高,和陆忆文难得一同逛街也不忘炫耀一下自己的人气,当时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将来有一天,自己会变得如此狼狈,而他的这些狼狈都是为了留住一个人。
陆少游不知为何,脚下的步子像灌了铅一样,越跑越慢,远处慢慢离开的马车也随之越来越远,感觉再也见不到陆忆文一样,以前的种种,两人一起的这些年在眼前一晃而过,陆少游全身的力气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抽走。
“忆文!!别走!!”陆少游最后朝那个方向喊去,虚脱般得跪倒在地上,两个膝盖磕进黄泥水里,衣服被雨水粘在身上。
雨水自高空落下,“啪啪”地打击着帽沿,又很快顺着蓑笠上竹编的纹理滑落,在面前形成一条条接连不断的雨帘。
陆忆文从里面拉紧外面的蓑衣,防止雨水乘着自己不注意偷偷从缝隙中漏进来。
做好了一切防御,陆忆文才安下心来,但这场雨果然是出人所料地猛烈,像在阻止要离开的人一般,原以为不会让雨水漏进来了,但陆忆文还是发现衣襟出有大片的湿意,并且坐下的草堆早已湿透,坐下传来的湿意更是免不了的。
最后,陆忆文还是放弃了,只两眼呆滞地看着前方。其实他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之前不断地拢蓑衣,压帽沿,只是在让自己找些事情做,让他不要有其他的念头,不要再去想陆少游。
眼前的雨不断地滑落,在离自己的眼睛几寸之远的地方,陆忆文把注意力尽量都转移到这里,但那晚的陆少游再一次浮现在脑海中。
“我不在乎。”陆少游是这么说的,他以为面对的不是自己,不然就会说出来……
陆忆文想到什么,伸手在衣襟里掏了一样东西出来,又担心雨水把它淋湿弄破了,还是放了回去。
他也不知道为何这时候还留着它,或许陆少游说的对,在他打算离开的时候就说明自己心乱了。
但,那又如何,心乱是一回事,但即便自己跟陆少游发生那回事,他还是要离开的。
陆少游说喜欢他,陆少游说不在乎自己在下面,这些有多好都不能阻止他。因为他只是心乱了,没有同样喜欢陆少游,当然,以后也不会,因为再也没有机会见了。
再也没有机会……
陆忆文不知为何,一想到这个心里就莫名得难受,陆少游的脸清晰地出现在眼前,挥之不去。他总是有些自以为是的嚣张,但接触久了就会发现在他那个表皮下面,他做人做事都会有度,脸皮薄得关心人的时候都是强势地板着脸。
“陆少游……”陆忆文只呆呆得看着面前的雨帘,自然没注意到以往的陆忆文是不会有这种表情的,更不会在想起一个人的时候,嘴角会微微上扬。
“忆文!!别走!!”陆忆文的思维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拉了回来。在他意识到自己的思想的时候,也同时立即分辨出那是他相伴了十几年的陆少游的声音!
陆忆文如果偷东西被抓包的贼,不知所措地在前方寻找着陆少游的身影。但前方除了雨雾就是在雨中立得笔直的建筑,没有任何人影。而耳边也同样只有马车压在路面的声音和雨水打击的声响。
听错了吗?可那分明就是陆少游啊。
意识到自己居然有几丝陆少游会出现的期许,陆忆文立即将身体理所应当地缩回去。
“忆文阿。”前面赶车的老伯拉了拉缰绳,“我好像听到陆三少爷的声音了阿。”
“嗯。”陆忆文闷声道,“你听错了。”
雨声太大,将人声都淹没至尽,所以,他果然还是听错了。
厚重的雨水从遥远的高空袭来,落在地面上击起重重雨雾,没人的街道上,陆少游跪在马车离开的方向,雨帘逐渐加重,关闭,淹没了人的视线。
花开花落,潮起潮退。
停在梁上的燕子告诉廊下的人已是傍晚。
陆少游斜斜躺在院内的躺椅上,将手上的书放置在旁边的小桌上,皱着眉伸手揪了几下自己的眉间。
再次睁开的眼里,是不同曾经的成熟。
这时,从旁边伸过来一双手,凝脂般的肌肤,内中端着一杯茶水,一个温柔的声音道:“相公请用。”
陆少游接过,抿了一口,将茶杯交还给她便起身拿了书回书房去了。
之前旁边的女人在他身后小步跟随,却在陆少游进门后被反关在外面,只听陆少游的声音道:“让我一个人静静。”
那女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还是咽了下去,叫上边上的丫环离开了。
那女人便是陆少游的结发妻子,当今丞相的小女儿柳雯凤。原本的陆少游自然是高攀不得,但如今早已今非昔比。
当初陆忆文移走了之,陆少游回去后烧了三天,又每日将自己关在房里关了一个月,最后出来的时候便是现在这个模样,像个无欲无求的人,当时陆家的人都害怕陆少游是否受了什么刺激,但陆少游紧接着就又将自己关进书房里,三年后再去考科举便成了个状元郎,封了个邢部侍郎。当天,柳丞相便召见了他,介绍了自己的小女儿给他认识,这里面的意思已经不用多说,陆少游初进官场,无依无靠的,现在正巧有人拉拢自己怎有不应之理?
要是以前的陆少游宁愿辞官都不会娶陆忆文以外的人,但当时,陆少游二话没说,上前拜谒道:“岳父大人。”把那柳丞相乐得跟什么似的,连夸陆少游是个识时务者。
陆少游与柳雯凤象征性地来往了一个月便在京城大大方方入赘进柳家,又说景德镇的种种好地方,还稍人送了几件上好瓷器给柳世圭,接着便带着新婚妻子回景德镇来。
陆少游走到书房的桌案前,从旁边的画缸里取出一幅画来,在桌上展开。
里面的人眉清目秀,一身白衣站立在冬季的梅花中,俨然了个美人,那人便是陆忆文,这些年陆少游心心念念想的人。
商州,城南的一家店铺。
内中货架上摆满了瓷器,中间的桌边坐着两人,一人是四十来岁的一个妇人,另一人则是彬彬有礼的陆忆文。
只见陆忆文从袖口掏出一小袋银子交给对面的妇人道:“那就有劳张媒婆了。”
张媒婆笑呵呵得接过,提醒道:“小蝶可是个好姑娘,虽然她娘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但她从小就顾家,家里什么事儿都是她做的。”又侃笑道,“这以后阿,你还得多带小蝶回去看看她爹,不然刘老头子一个人不寂寞死?”
“张媒婆说的是,能娶到小蝶,也算我的福气了。”
“你也别这么说,”张媒婆站起来,看看这个店铺,“像你这么个年纪就生意做到这个份上,那些一听你要找我牵红线的人可是忙把他们女儿的名字报过来了!”
“张媒婆过奖了。”
“嘿嘿,我听说你明年要买下隔壁的店铺扩张了?”
“这……是有这个打算。”
“这可是双喜临门啊,别忘请我喝杯酒啊。”
“不会,不会。”
“那我走了阿。”张媒婆伸手又偷偷掂量了下袖口里的银子,喜滋滋地走了。
陆忆文瞧着张媒婆也走了,便回身开始整理茶具。
如今的陆忆文在商州有了自己的店铺,做着些瓷器生意,有些是外头进的货,有些是自己做的,当然,景德镇的瓷器他是不会买的。
陆忆文刚开始来到商州自然是人生地不熟,但是陆忆文早就预料到这个,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先找了个店铺地方从小帮工开始做起,去年才跟自己老板借了钱合上自己的开了这家店铺。如今的陆忆文自然是淡忘了陆少游,其中自然不乏自己强迫的,陆忆文一离开景德镇便改回了“商”姓。所以,他现在是“商忆文”,就真的与陆少游没了半点关系。
陆忆文这些年没有关注过景德镇里陆家的事情,关于陆少游也就是之前传来的科举状元是来自景德镇的陆少游。
起先他自然是吃惊的,但回头想想这又与他有何干系?后来又有了新科状元攀着丞相的关系娶了柳雯凤。想起之前陆少游说过的话,陆忆文只觉得他也受了官场的淘洗。
但陆忆文不知道的是,陆少游刚任命刑部尚书的那晚,书房里,陆少游将一张纸条交给了身边半跪着的黑衣人。
那张纸条上书的只有三个字——“陆忆文”。
第 16 章
晚霞余辉留恋于村里屋顶的瓦砾,将它印染成金色。村口是一条弯曲绕过的小溪,正对村口的地方架起了一座供人来往的板桥,桥边一棵垂柳随着晚风微摆,叶间的嫩芽散落出初春特有的韵味。
毕竟是初春的日头,白天不会太久,日头很快就落下,村落里点起点点明灯。
村内,一间平凡的院落,纸窗内的烛光投射出映衬于其上的身影,落上地面上,堆成一个拉长的少女身形。
小蝶忙完了一天的家事,去看了住在隔壁屋的老父亲,重又回到自己屋端出女孩子家从小为自己秀的嫁衣。小蝶一针一线里,从她微笑的眼角透露出数不清的甜蜜。
适时,门外响起了轻缓的敲门声,小蝶赶紧把东西藏好,对镜理了理自己的衣角与裙摆才出去开门。
拉开门前,小蝶又很慎重地拉了拉下摆,吸口气去开门。
正对上陆忆文的眼,小蝶不由自主低下头去。
“好了?”陆忆文温柔问道。
“嗯……”小蝶回答,站在原地很久才醍醐般地转身阖上门,站到陆忆文身边。
“走吧。”陆忆文低头看一眼身边的小蝶,轻声道。
小蝶便并肩与陆忆文一起外出散步。
小蝶与陆忆文经张媒婆介绍,牵了红线,陆忆文也见过了小蝶的爹,两人便开始了交往。
不过像今天这样在晚上一起出去散步的还是头一次,所以不论哪方都比较腼腆。
一路上两人都不怎么说话,只是断断续续地聊着今天是怎样过的,话题聊到了晚饭,两人不自觉地发现已经将这个小村绕了一圈又回到了村口的柳树下。
柳丝微摆的细条流连于两人之间,小蝶仍旧微低着头,从陆忆文这边看来有些含蓄的特有的江南风韵。
“那……今天就这样了……”小蝶看陆忆文不怎么说话,又担心父亲在家里等急了,自己先轻微地开口道。
“阿,好。”陆忆文应道,在小蝶随即微笑转身之时突然上去拉住了她,又犹如电掣般撒手,“不,不好意思,我送你吧。”
小蝶偷偷用另一只手握紧之前被陆忆文碰过的手,低着的脸颊上升起一道陆忆文看不到的红晕:“好啊……”
景德镇。陆家。
柳雯凤只身坐在房内桌边,秀眉微蹙,双手交叠在膝上。
她的身边站着随身的秋月,秋月大概是从小与柳雯凤一起长大的缘故,在两人独处的时候显得没有那么地位上的区分。这时的秋月似乎有些着急地站在柳雯凤面前:“小姐,你不能再这样了!姑爷这些天一直都待在书房里,就没有一天来看过你,连问你一声的话都没有!”
“相公他刚上任不久,这是他上进,不要这样说。”
看柳雯凤都不为自己着想,秋月难免有些气急:“但他神不守舍的样子,明显是心里有别人了,你们才成亲多久阿?我看他之所以和你成亲就是为了攀老爷的关系!”
“不是这样的……”柳雯凤双手拧着手里的手绢一圈又一圈地绕着,连她自己都发现声音有些没有底气,“他二十一才成婚,即使心里有了别人,那他也是个重感情的人。我能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是我的福分……”
“小姐!你清醒点!”秋月抓住柳雯凤的肩使劲摇,“再重以前的感情的男人,有大婚之日放着新婚妻子不顾去后花园喝酒的吗?!”
突然被秋月说中了伤心处,柳雯凤一直来不敢告诉他人又强颜欢笑的委屈全化做眼泪流露了出来:“我……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现在少游一边被皇上重用,一边在想着其他的女人,我能做这正室不被休已经很好了……”
秋月激动地拉住柳雯凤的手:“我们去告诉老爷,让他给你作主!”
柳雯凤当即顿住了,反抗道:“不能去!要是被爹知道了,少游不会有好日子过的。他现在接触朝政没多久,一直都是爹在庇护他,要是被爹知道了……”
“小姐!”秋月听了这话,火气便上来了,“他这么对你,你还帮他?!”说到这,秋月想到什么一般,惊愕地对着柳雯凤的双眼,“难道你……喜欢上他了?”
柳雯凤阖上眼睛,紧珉着唇,动作极度缓慢地垂下头来……
房门外,陆少游笔直地站在原地,有些僵硬地收回将要推门而入的手,对身边的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便转身而去。
陆少游坐在书房的桌案前,身边的黑衣人单膝跪地,递上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封。
陆少游接过,将它打开,很快地浏览上面的字句后扔进了旁边的火盆。
陆少游有些吃力地靠在椅背上闭了会儿眼睛,重新睁开:“你去商州看看,我听说那儿有家店铺卖的瓷器有陆家的手艺影子,而我问过二哥,没有这个店铺的生意。”
“是。”黑衣人职业地回答后,地上已经没了人影。
陆少游有些疲惫地道:“这应该是最后的地方了……”
“大人请放心,刑部的这支队伍从来没有不完成的任务。”旁边一直陪伴的侍卫道。
陆少游扯着嘴角:“他是个有心人,从他离开的时候就说明他这一辈子都不会让我找到。”
“陆公子知道了大人为他做的事,一定会了解大人的心意的。”
“哼,”陆少游哼了一声,“他早知道了,也不见得当初留下来。”又站起来,走到窗前,推开窗,望向不远处睡房的屋顶。
适时,长月当空,院里不断有冷风吹过,陆少游的声音似乎也被冷风携去了温度:“你帮我去做件事。”
陆少游在景德镇没待多久便告别了家人带着柳雯凤离开。
原因有二:柳丞相写信说想雯凤了,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