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文-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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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疯狂地掠夺着所有能接触到事物,将它们暴击,恨不得就这样碎裂。然而,即便是这样的雨势,但它没有风。
世界除了笔直落下的雨水,一切都是静止的。
安静得,定格成永久的画面。真实,以及真实的背后。
后院,重重叠叠的假山与树丛背后。
旒彮穿着陆少游之前换下的官服,雨水顺着他垂落到额前的头发滑下,滴落在鼻尖上。
他贴着假山的山石,紧闭上眼睛,胸腔因为剧烈的呼吸而起伏,他手上拿着一个包袱,里面塞着棉花,外面用快不料简单地捆着。
听到附近逐渐清晰过来的脚步声,旒彮抓着那包袱的手便越发紧了,关节因为极度的用力而变成了月白色。
柳世圭的声音道:“应该就在这附近,给我搜!”
接着,便是伴随着雨声,稀稀疏疏地搜索声。
一瞬间,旒彮的呼吸都变成了停止的。
他不是没做过这样紧张并带有极度危险的事,然而那次以后他就失去了最珍贵的人。
想到这儿,旒彮便释怀一般。所幸还好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
当搜索声渐渐逼近的时候,旒彮便从假山后面窜出,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冲向不远处被深深浅浅的干草树枝遮掩的围墙……
突然窜出来的人影果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在树影丛边搜着人的护卫都朝他追了过去。
旒彮一颗心全悬在喉咙口,他拨开挡在眼前的干草树枝,一道已经看来有不少发霉痕迹的木门出现在视线里。
“嘘!轻点……”前面,青衣男子蹑手蹑脚地推开那扇一打开便吱呀作响的门。
旒彮跟在他身后,看他一副做贼的模样,不爽地一掌拍在他肩膀上:“走后门就算了,少爷我忍了!进自己家门还偷偷摸摸,你做贼啊!”
青衣男子被旒彮这一拍直打了个激灵,立即回过头来封住他的嘴!严厉但压低声音:“小声点!会被人发现的!”
旒彮更不爽了,直接一口咬下去。疼得那人龇牙咧嘴了才放手。
旒彮得意,背着手大摇大摆进去:“唉,我说,你在这里干吗的呀?看你这模样,顶高了撑死也就一护卫吧?”
青衣男子在旒彮身后偷偷掩嘴笑笑:“嗯,差不多。”又特粘人地靠上来,“不过……我就护你这一枝花。”
那时的阳光真灿烂,旒彮对着那刺人的光照眯着睁不开眼,竟有流泪的欲望。
旒彮做人向来随意,喜欢了人,自己喜欢着,人家愿意跟自己过日子那是最好的。
那个护卫在他行医的时候帮他背箱;在他无聊的时候任他甩赖撒泼;在他蹲屋顶吹夜风的时候端两瓶酒上来,就坐在旁边不说话……
旒彮对他的称呼也从没有变过“喂”,“你啊”,“我说”,一直是这么叫的。
虽然旒彮打心底知道,哪有一个护卫可以每天都有够的数不过来的时候给他的?但他既然这么说了,那他就信了。
很多事情心里知道就够了。
心照不宣。够了。
那时的阳光,现下的雨势……真讽刺。
但旒彮无力去想这个,他现在最重要的便是逃出那扇门去。
漫天的雨打下来,旒彮都没有发现自己是有多么狼狈,终于,他拉开了那扇门——
柳世圭站在原地,虽然丝毫未动,但他面上的表情以及紧捏着的拳头已经冲分说明了他此时的心情。
围上去的护卫正要跟着他追出去,柳世圭喉道:“都给我让开!”
此时,那个身穿官服,手抱婴儿的人已经出了那门,往左侧逃去!
柳世圭当即抽过旁边护卫手中的刀,对着那人逃出去的门板那一掷!
锋利的刀锋瞬间穿透早已腐朽不堪的门板,只剩把刀柄还留在外面!
从旒彮逃门出去到柳世圭那刀穿透了门,这一切都几乎是在一瞬间完成的!
果然,围过去的护卫都将那门板围了上去,接着,便有一个护卫跑过来,手里抱着那个包袱,交道柳世圭手中。
柳世圭接过,却发现那里面的居然都是棉花!
他的愤怒此时都可以将手上的棉花包袱给捏碎了!他一把将它砸在地上,大步往门板的那面走去!
果然,柳世圭那一刀没有白扔,将那个穿着陆少游官服的人用那一刀直接钉在了门上!
现在,鲜红的血液正顺着被那刀子捅开的口子源源不绝地流出来!
旒彮大口喘着气,但痛觉丝毫没有好转,反而随着他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多的深红血液在勃勃而出!
柳世圭一见到他的脸,同样也是一惊:“旒彮?!”
旒彮自知是有命难保,他一开始便做好了这最坏的打算,他勉强扯着嘴角:“哟,这不是……不是柳大人么。”说完便是止不住地咳嗽。
柳世圭看一眼捅穿他胸口的刀,不屑道:“到这时候了还大言不惭,快说,陆少游人在哪!我孙子人哪?!”
“你孙子?”旒彮笑笑,一条血液便从他嘴角流下,一直到下颚,滴滴落下在已经全部湿透了的官服上,使它原本就因为雨水便成深色的衣服更接近于墨色。“龟孙子……”
“你!”柳世圭原本便已是气急,这下直接抓住旒彮的头发,使力往后撞去!
旒彮当即一阵晕眩,脑后被撞破了,后颈处便有血从上面流下来,他身后的门板直接被撞出个破洞来!
柳世圭咬牙切齿:“我当初放你一命已经是我的仁慈了!你简直就是不识抬举!”
旒彮哼了哼,身体被钉着不能动,便晃晃脑袋让头脑清醒一些,他的手早已因为这疼痛而僵硬了骨节,又因为不断的雨水冲刷而格外的苍白。他抓住柳世圭的衣襟,像地狱里逃亡而出的恶灵急需血肉的饱腹:“要不是因为你,他会死!要不是你苦苦相逼,我们会生死相隔!”
柳世圭皱着眉,奋力拉掉旒彮的手:“既然你如此想念他怎么还苟活于此!为何当初不为他殉情,也证明了你的忠贞!”
“你闭嘴!”
“你才给我闭嘴!你当初害我失去了一个儿子,现在又帮着陆少游抢我的孙子,我今天就让你下到黄泉与誉儿做对鬼夫妻,也算大发慈悲,成全了你们!”说着,便又从围着的那一圈的护卫里抽出一把刀来,在旒彮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又从他的胸腔一贯而入!
旒彮一瞬间因为疼痛而仰起脖颈,嘴唇微微张开呜咽着几个声节。
他看到漫天的雨水纷纷下落的模样,一根根像银针,似乎能轻而易举地刺进眼里。既然如此,就闭上吧,把眼睛闭上吧……
朦胧中,他似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个声音在呼喊他。
“旒儿,旒儿,你说,我该叫你旒儿好还是彮儿好哪?”
“都不好,少给我提这两字,难听!”旒彮不爽,张牙舞爪地扑上去就是一顿打。
青衣男子一边叫饶,一边逃,当然偶尔也得“不小心”被打到那么几下。
“对了,你为什么不喜欢这两个字啊?”
旒彮与那青衣男子并躺在草垛上,头顶是撒了星沙的漆夜,偶有风拂过,将两人的长发缠绕在一起。
旒彮轻叹口气,转个身:“难听。”简洁明了。
“难听?”
“是啊,‘旒’还好,‘彮’就难听了。”
青衣男子偷偷在那一头掩着嘴笑笑,憋着:“还有这样的道理?”
“当然有。”旒彮一屁股坐起来,手一扬,一下拍,就是一声痛呼响起,“以后少叫我名字,听到没有?”
青衣男子揉揉被打疼的胸口,委屈道:“知道了,那就叫‘旒儿’吧。”
“不准!”
“嘿嘿。”
旒彮终是留在了那里,柳世圭走了,他给陆少游争取的时间也应该够了。这样,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
漫天雨势还在纷纷而下,它将这个世界覆盖,冲刷着所有的污浊,洗涤人的内心。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澄澈,透明,一如最开始的美好。
旒儿,旒儿……
这个声音一直环绕在他身旁。
原来,他一直都在,一直都在……
旒彮欣慰地笑了,浅浅地勾起嘴角,淡淡地,闭上眼睛……
听,是哪阵风带来了生命的气息,将万物拂绿;听,是哪阵雨送走了尘世的污浊,将灵魂洗涤。
小径幽斜,竹林翠绿。
落雨已歇。
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笔直地站立在竹屋前,瀑布般乌黑的头发高高竖起,他没有左臂,左袖口空荡荡地垂落,虽然脸上有一道由右眉梢长及左下腭的疤痕却还是遮不住他的英气。他仰着头,用接近是敬仰的姿态看着眼前的小屋。
——我还准备建个竹楼小屋,就在城外的那片竹林里,我们以后就搬到那儿去。
——问都没问过我,怎么就知道我答应啊?!
——别这样嘛,我地契都买到手了,还写了你的名那!
——唉,既然如此,那好吧。
“旒儿,旒儿……”青衣男子接近颤抖地发出这两个字。
他就这样站着,笔直地站着……
第 47 章
“少游!少游!”尽处是陆忆文的呼喊。陆少游抱着他,不顾陆忆文的阻拦,一个劲地往前跑。
而陆忆文却也不停歇。
终于,陆忆文道:“少游,旒彮留在那里会出事的!我们要回去帮他!”
陆少游一边回他,脚下的步子却也没有丝毫放松:“不行!他是为了给我们争取时间才留在那里的,我们不能浪费他的一片心意!”
“那也不可以!我们不能……”
“忆文!”陆少游还是第一次这样喊他,他终于停下脚步,陆忆文也收回靠在他肩膀上的头,与他对视,陆少游道:“你清醒点,他如果没把人拦住,现在估计在我们身后不远处就是大批的追兵!你想让他的努力白费?”
陆忆文铮了铮,陆少游说得对,但他如何说得过去呢?
从一开始到现在,可以说旒彮一直在帮着他们,不然他们如何有机会复合?现在……哪来的天赐?
“忆文……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也一样。”陆少游安慰道,“但这时候你不能感情用事,知道吗?”
陆忆文低头,看不到他表情,点头,靠回陆少游肩膀上。
陆少游轻拍了拍他的背:“还好吗?”
“嗯……”
陆少游的神色也暗淡了不少,但他还是提起劲,带着陆忆文往前去。
毕竟陆忆文身上有伤,陆少游也不敢快走,更别说跑了。
因而,他走了没多久,便被人堵了去路。
陆少游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他提防地后退几步,看他们也步步逼近,便偷偷用手掌撑着陆忆文的后腰,防止他因为接下来的动作而裂开伤口,接着,便是猛地转身逃!
但随即,他便刹住了车,因为他身后,也是同样的黑衣人,不知何时包抄了他们!
那些黑衣人个个站得笔挺,手中无刀,看来还是有些素养,依他的了解,应该不是柳世圭的人,陆少游便放下些心来,但陆忆文虽然没说话,从他环着陆少游的脖子变紧的力道可以知道他此时紧张的心情。
陆少游暗自珉唇,上前一步道:“你们是何人?!”
黑衣人让开一条路,从里面出来一个人,同样也是黑衣蒙面,他上来以后很恭敬地给陆少游作揖,道:“陆大人,得罪了,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陆少游不由蹙眉,这声音是……“有之?”
那黑衣的带头人合了合眼,算是默认了。
“我不是派你去景德镇堤防柳世圭了吗?”陆少游语气里有些愤慨。
赵有之黑衣蒙面,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里面是止不住地痛苦:“我也说过,无论如何不要伤害她。”
陆少游这才霎时想起来,赵有之对柳雯凤以及他们的孩子……
但他们的孩子早已胎死腹中,天赐是他与忆文的阿!
“有之,你听我说,这里面有误会!”
谁知,赵有之手往身后一抽,一柄剑便横在他的面前。
陆少游急了,陆忆文也回过头来对他道:“你真的误会了,天赐是我和少游的孩子,你和雯凤的已经……”
“闭嘴!”赵有之已经不见了从前的严谨,取而代之的便是当下这一刻的愤怒:“你是男人啊,陆忆文。”他的剑举在陆忆文面前晃阿晃,极不稳地一甩就会刮到人,“一个男人,呵呵,一个男人啊!”他不断地提升语气的重量。
“一个男人能生孩子?哼,谁信!”陆忆文不由垂下头去。接着,他的剑便又指向了陆少游,“陆大人,你让我去景德镇,真是个好计谋,来来去去,刚好雯凤生产了你就把孩子抱给陆忆文!”
陆少游的眉头已经十分扭曲了,他不敢看陆忆文,但眼角的余光还是在偷看着陆忆文的表情。
赵有之接着道:“你想要个孩子养,去领养一个便是,何必非要抢走雯凤的!”
陆忆文不解,疑惑地看向陆少游。
陆少游也急,怕陆忆文误会:“这其中有误会,我以后再跟你解释,但天赐是我与你的孩子。”陆少游语气坚定,陆忆文原本有些慌张的眼睛也平静了下来。
但这话,这画面,看在赵有之眼里却格外地讽刺!
他一剑指向陆忆文的咽喉!寒声道:“我的孩子,我跟雯凤的孩子在哪?!”
“有之!你一定是听了柳世圭说的,事实并不如你所想啊!”
“柳世圭?”赵有之在黑布蒙面的后面笑了笑,“我赵有之一生为皇上办事,怎回听从他的安排?”
“什么?!”陆忆文同陆少游一样吃惊!
陆少游虽然表面上是柳世圭的女婿,但暗地里就是因为帮皇上铲除他而存在的,现在眼见柳世圭就差拔了他的老根了,难道皇上想过河拆桥,反捅一刀?!
“不可能。”陆少游深思熟虑以后道。
“可不可能等你进了牢房再说。”赵有之示意旁边一直站着像木桩一样的黑衣人。接着,他们便围上来,将原本就小得圈围得更紧了!
“你们想干什么!”陆少游几乎是撕声竭力的,一方面是一直对他忠心耿耿的皇帝的食言,另一方面是对陆忆文的保护欲,现在这样的情况,要不是有陆忆文在,恐怕他的心智都早已崩溃不堪了。
那些黑衣人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