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未可知作者:鎏沙(完结)-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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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
无忧也是不解,看着那人逃去的方向不说话。
天下在一旁思忖片刻,终是叹息般问道:“崇儿,你……可还记得当年的兵部尚书毕灵山?”
萧红楼怔怔地转向他。
“据老夫所知,毕灵山共育有十四子,而其中,唯有长子和幺子……最为相像……”
萧红楼口唇张了张,恍惚间倒退数步。
“不……不……不可能……”
“有何不可?”
“他……他已经死了,是你亲口告诉我的!是你!”
“那个叶绯当初也死了,后来不也活过来?”
“不……不!碧城不会这么做的,他不会,不会,不会!”
“唉……”天下长叹一声,却不忍再看。
无忧此时方听出端倪,惊疑不定道:“你们是说,他是……”
第七十章 是情殇(三)
第七十章是情殇(三)
“你们的意思是,他是……毕荷?”
“毕荷?那是谁?”闻人宣情急之下揪住了无忧的衣襟,“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毕灵山?什么长子?这和十三哥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让萧红楼来这里找这个人?
无忧看着他,目光漂移,却再吐不出半个字。
现而今,所有谜题就都解开了。
十五年前,廖碧城,也就是当年的孩子毕尘为救身陷大牢、伤重将死的长兄毕荷,不惜为当时的晋安王、而今的天子肖仁效力。最初的六年,连红衣楼的月儿都没有查出他的经历,其时他便是紧随肖仁身边的影卫。
之后六年,他在肖仁安排下进入都察院担任捕头,依旧服务于朝廷,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娶了肖仁安置的眼线幺妹,也就是他曾经深爱的妻子叶绯。
一年前叶绯假死于疾病,亦是肖仁有意安排。其时他已经探得萧红楼的真正身份,于是用毕荷威胁他,利用他与毕荷肖似的特点,让他潜入摘星楼,紧随萧红楼身边,伺机而动。
一切计划都在肖仁掌握之中,然而出其所料的事,原本不知萧红楼真实身份的廖碧城,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知道了真相,了解了他想害死前皇长孙的险恶用心。之后廖碧城竟然对萧红楼动了真情,以至于重兵包围之下,假扮萧红楼,代他受死……
而原本应该完成任务,返回京畿,带走毕荷的廖碧城,却在与萧红楼诀别时把洗心小筑的地址告诉了他,将……萧红楼曾经心系之人……交还给他……
“不……碧城他……他应当知道,我是真心爱他的……”
十五年前,他只是未满刚刚十一岁的孩子,怎么会懂人间真正的情爱?对毕荷,不过是玩伴、朋友的情谊,甚至还有被他背叛的执念。而当初与他的相遇,虽然总不住说他与毕荷相似,也不过是对陌生人的防范和猜忌,而后却是真情啊!
难道碧城不懂吗?
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既然用情至深,他为何不告诉我他的苦衷?为何最终还是选择一个人承担!
为什么此时此刻,还会将毕荷交给自己,莫非他竟是不信我对他的感情吗?!
碧城……你好傻!
而我……却直到最后都没能让你相信……我爱的是你!
卞小彤在身后扶着他软到的身子,这才发现,不过十几日,这人已经瘦到如许地步。
何苗心里也是感慨万分,嘴上却凉凉地道:“我方才见那人一惊一乍地跑进去,样子有些古怪,不会是跑丢了吧?”
众人方才醒悟过来,急急忙忙进了屋子。
推开房门,众人方才惊讶地看到,那肖似碧城的人竟然抱着被子缩在床里,身子哆嗦着,脸上表情惊恐万分。
“你……你们是谁?快……快走开!我家仆人就快来了!被……被他看到你们就死定了!”
无忧几人面面相觑,皆不知如何对答。
“你……叫毕荷,对吗?”无忧缓步上前,轻声问道。
“你……你怎么知道?”毕荷疑惑地看着他,却又突然缩了回去,“不……不对,我不告诉你!”
天下暗叹一声——这孩子,竟成了这般模样。
想当年名满京华的才子……
“我弟弟说啦,不能随便告诉别人我的名字!”毕荷自言自语似地说,“我弟弟可厉害了,他……他如果回来了,一定把……把你们都赶跑!”
“那……你弟弟叫什么?”
“叫毕尘!怎么样?厉害吧!”三十岁的脸上现出的却是六七岁孩童的表情,“他手劲儿可大了,能用两只手把我举起来!我……我最喜欢他了!”
“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无忧颤声问。
原本说得起劲儿的人一下子蔫了,垂下头嘟嘟囔囔道:“弟弟……弟弟好久都不来了,上次来信,他说他有大事要做,他说要给我抓……抓一只小虫,可是……可是我根本就不喜欢小虫!我……我喜欢他啊!”
萧红楼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只看到那酷似廖碧城的面容,现出哀戚的表情。
错了。
都错了……
当年的毕荷,错了;廖碧城,也错了;而他……还是错的……
都错了……
为什么他至死都不相信自己对他是真爱?为什么他强行将这个人推给他,难道他以为这样他会幸福?为什么直到如今,他想的依然是牺牲自己去成全别人?为什么!
为什么我那样爱着他,他却不知道……
双眼火辣辣地疼着,他闭上眼睛,双目中有热辣流出。仿佛他的心里终于盛不下这么多的疼痛,终于从眼中涌出,终于冲破他的身体,四溢而出。
泪水渐渐湿润了脸颊,却已经无力去擦……
“大哥哥?”毕荷小心翼翼地看着萧红楼,“你……你怎么哭了?”
卞小彤拉着何苗别过头,不忍心再看。
“别哭别哭,我弟弟说,男子汉不能哭!”毕荷单纯地笑着,“你看我,我天天都想我弟弟,我……我就不哭。你……你是不是也想我弟弟了?”
“我不单是想他,我……”颤抖的声音倾吐出笃定的字眼,“我爱他。”
然而,应当听到这话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可是……我把他弄丢了……”
“那就更不能哭了!”毕荷急忙爬起来,用手胡乱地擦去他满脸的泪水,“我弟弟走之前说,我如果想他也绝对不能哭,因为……因为他很厉害,他能知道我有没有哭!如果……如果我哭了,他……他就不会来了!”
低低的啜泣声响起,闻人宣如瘫软的泥一般跌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哎?怎……怎么又哭一个啊!别哭了别哭了!我……我还等我弟弟呢!他还说……还说……”
“他……还说什么?”
“你们哭成这样,要人家怎么说嘛!”
“好,我们都不哭,”萧红楼按住他不住扑腾的双手,就如同抓住最后的……生的理由……
“我们……笑,我们笑着,等他回来……”
第七十一章 未可知——正文完结(上)
第七十一章未可知——正文完结(上)
世事说从头,凭谁忆,漏声永,菊花瘦。
三日之后,肖仁退位。
因其在位期间国运昌隆、政绩斐然,又将皇位禅让于原皇长孙,故史称,政悯宗。
光明总与黑暗相伴而生。当史官在浩瀚的青史上挥毫记录时,又有谁会记得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
成者王侯败者贼,古今亦然。
又三日,前太子肖建长子,肖崇即位。
大典当天,肖崇一身明黄、头戴金冠,眉间一点血色朱砂,遥看之竟如天神下凡、观音在世。史官又载道:“矫身形,美姿容,堪比佛祖降世”。
与此同时,“黍离生”莫晗亦在京畿相距不远的九江县录道:“三千年国史中第一个妖魔皇帝”。
果真应了萧红楼曾说的那句话——三尺黄土,埋不尽,一世骂名青史藏。
即位后三天,萧红楼回归摘星楼总舵,吩咐座下四楼楼主平安遣散各派人马。
各门派因在凤凰山一战中,亲见萧红楼所为,之后又得见家人平安、门派无恙,便决定不再追究。加之他此时已是九五之尊,江湖门派自然不能再将之随意处置,其时,被众人救出的慧曻大师更是代表武林同道,与萧红楼达成协议。
自此江湖朝廷各自为政,虽偶有冲突,但总体相安无事,此是后话。
无忧回复本名——肖岳,却因着不受拘束的性子,不愿留在朝廷任职。其后继萧红楼之位,成了摘星楼第三任楼主(第一任是天下),统领下属五座分楼。
闻人宣经此一战成熟不少,竟有了几分廖碧城当年的气度,只是再也看不惯官场的黑暗寂寥,也经不住江湖人士的明争暗斗,竟回了本家风雅山庄当起了土财主,过得好不惬意。偶然中的偶然,他也会到红衣楼坐坐,喝喝小酒,赏赏美人,这,亦是后话。
萧红楼也曾打探无怖的消息,听说他回了灵柩国。他本就是灵柩国碎叶王世子,虽然当年因“禁忌之子”的事闹得被全国追杀,不过始作俑者——大祭司天下——都诱拐他国皇帝跑了,想来他也有所皈依,此当另表。
即位之后不足七日,便有自称“无名”之人求见。
无名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了一个人。
那人初见之下,与凤凰山上见到的替身似乎相差不多,仔细看来,却更为瘦削单薄,灰色的宽松长衫和披散的栗色长发更衬得他多了几分柔软羸弱,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温润气质,让萧红楼看得愣了神——
心中的面容呼之欲出,却是此世缘尽……
被打量之时,笑儒平也在打量他。笑儒平此时已怀有三个月的身孕,因为修炼神功的原因,反应得厉害,人也憔悴了许多。但仍是气韵天城,即便是瘦得风吹即倒,也依旧有几分风雅气度。
每每想到这人就是欺压骆驼哥哥多年的妖精,每每想到他设计了种种计谋对付自己和擒月谷,每每忆起自己遭遇的种种,每每忆起谷中死伤的兄弟,温润如玉的笑儒平都恨不能将他挫骨扬灰。
而今虽然萧红楼已贵为九五之尊,他却毫无下跪的意思,即便身体不适,也依旧梗着脖子站着。
“楼主。”
依然延续着此前的称呼,无名一见萧红楼就双手抱拳、准备单膝跪倒,笑儒平却在一旁暗暗使力,让他跪不下去。
无名登时吓出一身冷汗,萧红楼的手段他是知道的,此时到了紧要关头,若是再出什么纰漏……
方欲责怪他几句,笑儒平却单手按住小腹,双眉紧皱呻=吟出声。
“怎么样?哪里不适?”无名惊得慌忙将他抱住,大手小心翼翼地抚上他的肚子,一脸的惊慌失措。
见他这般紧张自己,笑儒平心中暗喜——他就是要在这大魔头面前做戏,让他看看如今的自己和骆驼哥哥有多恩爱。
萧红楼和廖碧城的事他也打探了个八九不离十,而今他是孤身一人,自己和骆驼哥哥却是双宿双飞,并且……即将拥有自己的骨肉,简直是再圆满不过。而今只要治好自己身上的寒毒,那他简直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他们也曾相互扶持,他们也曾并肩作战,那温柔的人也曾紧紧护在自己身前,甚至愿意为他赴死,嘴唇的温热仿佛仍在存在……萧红楼指尖微颤,触到的却是和心头一样的冰凉。
斜睨着萧红楼越发苍白的脸色,笑儒平呻=吟得更大声了,“哎哟哎哟”地好不热闹,偏偏他生就一副柔软的相貌,哪怕是假装也丝毫不觉做作,却只让人越发心疼可怜。
无名急得满头大汗,竟不顾笑儒平动作,将他打横抱起,像根木头桩子似的跪在地上!
“楼主!无名恳请楼主履行当年之约!”
笑儒平登时顿住——这骆冰原本就是木头身子石头性子——笑儒平自然心痛不已、后悔不迭,却不再挣扎。他与骆驼哥哥的情根本无须见证也无须炫耀,如牛渡水,深浅自知。
萧红楼却是面无表情,只一双水一样的眸子,淡淡地,淡淡地看着他二人。
十年前,学武归来的无名回到曾经与小平、山别暂居的竹屋,竹屋不复存在,小平和山别也下落不明。
此后经他多方打听,才知道山别就是赤焰神教“地煞星”别山,而与他一同失踪的笑儒平极有可能和他一样也修习了阴邪之极的武功——翳月神功。
世人皆知阴阳不调、至极则反的道理,虽然别山说笑儒平体质特殊,适于修习翳月神功,但他依旧担心,不想他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后来,无名得知当时的红衣楼楼主修习的是“天煞星”的赤焰神功,当年天下和别山二人就是共同练功,才使神功得成,那么这两种绝学定有互补互助之处。
于是他不惜忍受驱使和折辱,投入红衣楼门下,做了萧红楼帐下的二公子。
入楼之前,他便以“惟命是从”换取萧红楼为笑儒平疗伤的机会,直至今日——
“楼主!三年来无名为摘星楼尽心尽力,从无违逆,还请楼主应当年之约!”
笑儒平心疼地转开视线,咬紧了牙关微微战栗。心中纵有万般不愿,看在心爱之人为自己的付出,他也无任何话可说了。
萧红楼却依旧平静地望着他们——他原本就是心冷至极的人,别人的死活向来不干他的事,而今他是天子身份,更是不会随意受人驱使——此刻他的目光却没有丝毫阴冷仇恨之意,只那么淡淡的,好像透过他们看到了遥远的所在……在那里,有他想看到的、他爱的……人……
“楼主!——”无名声音凄厉,几欲泣血。
仿佛等了百年那样久,薄如刀刃的唇终于微微开启,声音却飘渺得不真实。
“皇宫内院不适于疗伤,晋城北郊有一座磨盘山……你们先做准备,三日之后,朕……”声音顿了顿,似有些不习惯这个自称,“与你们一同上山。”
山上七日,如同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