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宁传-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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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碧城道,“哪里,家里面的事主要还是依仗着我表哥处理,我是个最闲不过的。”
彦宗道,“你走过来些,替本王看看这幅画。”
温碧城站起身来,走到彦宗的书桌前,一低头,看见彦宗展开了一副装裱精美的画,只见上面画的正是普渡上的湖心亭,亭中有人,看穿着,正是他同千岚遇见彦宗那日的打扮,不用多猜也知那画的是谁了。
他一笑,长睫也跟着微微颤动,轻声道,“王爷何不将那日的情形都画了出来,这样单单留了碧城在亭中,真是看着也觉得孤单呢。”
彦宗看着他的长睫毛和玉白的鼻尖,道,“那是你看的不仔细,你仔细看看,是不是只有你一人。”
温碧城再看了看,居然看见一方衣角出现在不显眼处,看样子,不知是要往亭中去还是要从亭中走。
那衣角的颜色,整个西宁,也只有一人穿得。
他淡淡开口道,“可是王爷您那一天,可不是穿的这件衣服。”
彦宗道,“穿的是哪一件衣服无所谓,重要的是人。”
温碧城岔开话题,问道,“这是王爷画的?”
彦宗站起身来,道,“自然不是,倒是上面的这首五言,是我写上去的。”
温碧城念出声来,“雪漫千座山,冰藏一湖水,不见山与水,不见君留回。”
彦宗波澜不惊,细声问他,“你说是留还是回?”
温碧城一笑,抬眼望着彦宗,道,“这恐怕是要问画师才好。”
彦宗低垂眼睑,将画卷收起来,道,“那就等本王问了画师,再告诉你。”
蒋方虽然驽钝,听不懂一句他们两个人的话,却也知王爷同小温公子谈诗谈的不大好,彦宗虽脸上没有大变化,但刚才分明微拧了一把眉。
他既然能看出来,温碧城更能看出来,他摸了摸那幅画,道,“王爷能否将这幅画送给碧城?”
彦宗看他,道,“自然。”
说完这话,他一边起身往门外走,一边对温碧城说道,“随本王去看龟。”
温碧城应了,跟在他后头,出了书房,彦宗有意放慢脚步,他便快走了几步跟上去,没想到彦宗竟停了脚步,和他平了齐。
他侧身去看彦宗,直直的撞上了彦宗笔直的目光,不等他移开,对方的大手已经缓缓划过了他的左脸颊。
这样的轻佻行为,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做。
温碧城暗暗抬起藏在袖中的手,可又慢慢垂了下去,他苦笑了一声,避开彦宗的目光,轻声道,“是碧城的脸上有脏东西?”
彦宗的手依旧没有移开,缓缓下至,半捏了温碧城的下巴,使他抬起眼来看着自己。
树上的樱花半开半闭,高大的乔木抽出星点的绿叶,拂面而过的风带着早春的浅暖和暮冬的薄寒,总之,一切都稍有遗憾。
可是已经很好了。
彦宗收起手,转身往前走去,并没有说些什么。
温碧城面色复杂的看着眼前人高大的背影,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站在拱月门一侧的荃王妃看着两个人相继离去的背影,对一边的丫鬟道,“那个就是你昨日说的小温公子了?”
丫鬟道,“看着应该是。”
荃王妃道,“刚才就当什么都没看见,若是叫我听到些什么,别怪我叫人绞了你的舌头。”
小丫鬟忙道,“王妃放心。”
荃王妃又看了一眼走远的二人,过了月亮门,抬脚也跟着往彦宗养着龟的地方去。
到了龟园门口,荃王妃故意让丫鬟大声的问了门前的仆人,道,“这几日瑞祥还好吗?”
瑞祥是龟的名字,只是彦宗平时不会说名字,知道这龟名的人除了彦宗荃王妃和照顾它的下人没有几个。
仆人道,“回王妃,好的很,王爷也来了,在里头呢。”
彦宗再里面听见声音,漫不经心的对温碧城道,“是本王的正妃,你只管叫她荃王妃便好。”
温碧城点点头,往门口处去看,果然看见了个衣饰华美端庄大方的妇人。荃王妃也看见了温碧城,她浅浅一笑,走至他们身边。
温碧城行了礼,道,“荃王妃万安。”
荃王妃笑笑,道,“免礼了。”
彦宗问她,“怎么想起来这里?”
荃王妃道,“回王爷,是长骕吵着要我过来替他看看,瑞祥醒了没,没想到碰见了王爷,这位是?”
不待彦宗回答,温碧城立刻应道,“草民温碧城,是城中悦风酒楼的东家。”
荃王妃道,“原来是温公子,早听下人们说萧妹妹认了个谪仙般的义弟,今日见了,果然名不虚传。”
彦宗打断两人的客套话,对温碧城说,“再过段时间它醒了过来,到时候,我再带你过来看它。”
温碧城道,“是。”
彦宗又对荃王妃道,“王妃先去吧,外面风还有些寒,你身子弱,别吹得头疼。”
荃王妃点点头,道,“臣妾先行告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6 章
不及一月,皇上关于西宁十四门灭门一案就派人传来圣旨,嘉奖彦宗勤政为民,赏银万两。
特使笑眯眯的将圣旨交给彦宗,道,“王爷,圣上可是在众臣面前赞许了您多次啊。”
彦宗接过他手中的黄色卷轴,却不接他的话,只是吩咐下人领了特使官下去休息。
特使有些呐呐的,这还是他头一次见着这位传闻中的西宁王,也是头一次见着有人面无表情的领了圣誉毫不感恩戴德,虽然他同圣上两人是一母所出,但做到这个份上却也是极少的。
他诺诺退下,又偷偷看了彦宗一眼,只觉得这位西宁王爷比之当今圣上更多了一份狠戾气息,教人不敢直视。
特使这时才想起来来之前年长的幕僚曾告诫自己的话,就算惹怒了皇上都不一定会掉脑袋,但得罪了西宁王一定会掉脑袋,普天之下从古至今,只有一个王爷被人高呼过万岁。个中缘由和厉害不消细想,也知彦宗是什么样的人物。
他谢过彦宗,随着下人出了门才拭去额上的冷汗,心中酸苦,这样长途跋涉来到西宁不成想不仅没有厚赏,还为自己刚才的松散态度心惊胆跳了一把。
待特使走后,原良才开口问道,“王爷,看皇上的意思,此案就此可以作罢了?”
彦宗坐下,随手将黄色卷轴丢进了画筒之中,道,“西宁到底是西宁,他就算想细问,也心有余力不足。”
原良点点头,“王爷,十日之后便是刀评会,宗昌阳说了,他今年不参加,替他的是一位叫做韩品的人。”
彦宗道,“韩品?按规矩,不该是他的弟弟?他弟弟怎么姓韩?”
原良道,“这个韩品是他父亲收养的义子,入了宗同的历代传人名册。据说是因为宗昌阳的弟弟宗昌月自幼身体羸弱,他父亲没办法,只好收养了个义子,替他的小儿子。”
彦宗道,“三年一期刀评会,怎么这三年里头不曾听过韩品的名字?宗同是不想接着做营运特押使了?”
原良道,“这个,要问宗昌阳了。恐怕是打的三年磨一剑,剑出必惊人的主意。”
彦宗道,“西宁向来出的好刀客,不知这个韩品,比之胡家刀法的胡定风应该如何。”
原良道,“这个,说不定哪天两个人就碰上了也未可知。”
彦宗倦倦的听着,半晌道,“你去吧,派人盯紧千羽山庄。”
原良一点头,道,“下官明白。”
原良一出来,差点就被急急忙忙的蒋方撞倒,好在他避的及时,只是被撞了个踉跄。
蒋方一见是原良,忙道,“原大人?”
原良平稳气息,眼睛瞧着蒋方,道,“怎么?几日不见,蒋侍卫看见原某,竟惊慌成这样?难不成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蒋方立即睁大了眼睛,道,“原大人怎么这样说?我只是一时脱口而出,哪有你讲的那样多的深意!”
原良笑了笑,道,“好了,原某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蒋侍卫是什么事这样匆忙?”
蒋方道,“哦,也没什么事,是王爷为白驹配的母马产下了一匹小马驹,我过来告诉王爷一声。”
原良伸手给他理了理衣裳前襟,道,“这点小事,何至于急成这样?”
蒋方有些不大自在,支支吾吾的道,“原大人要是没什么事,那我可就先走一步了?”
原良收回手,垂在身后,道,“蒋侍卫慢走。”
蒋方看他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原大人,我怎么感觉着你不大对劲?”
原良笑着问他,“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对劲的模样?”
蒋方憨憨一笑,道,“你对着王爷,就很对劲的。”
原良道,“那就对了,不说王爷,就是随便一个旁人,我都是对劲的,唯独,”
“唯独什么?”
原良一摆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蒋侍卫先去做事吧,别误了王爷看小马驹的时辰。”
蒋方最烦着他这种凡事留半截子的态度,但也是拿这位原大人毫无办法,只好撇了撇嘴,走开了。
原良低下脑袋,憋了郝久似的陡然一笑,又转过头去看了看身后疾步如飞的人,慢慢才回过头来。
过了几日,温碧城正式来到王府任职,彦宗以萧王妃之口让人在一处夏季避暑的别院里收拾了一间房屋出来供他闲时休息,温碧城推脱不过,只好潦草带了几件行李,嘴上应下了萧王妃的拳拳盛意。
编修地方志是件算不得辛苦也算不得劳累的事情,温碧城闲闲的做了几日,文章没有写几篇,倒是陪着彦宗吃了好几次饭看了好几次乌龟。
他每日回去的早,倒不曾在王府中留过宿,常常是千岚在王府外面早早的等着他,二人一同骑马回去。
这一日也是如此,温碧城出了王府的大门就瞧见千岚左右手各牵着一匹马等在外面,便快步走上前去,道,“今日怎么来的这样早?”
千岚冷着面孔,倒还是动作温柔的扶着他上了马,道,“先回去再说。”
说罢,便也翻身上马,骑在温碧城的后头。
骑了几步,千岚忽然对他说道,“左长老死了。”
温碧城执着缰绳的手一顿,应道,“什么时候的事?”
千岚瞧着前面马背上的人挺直的脊背,慢慢答道,“我们从冥渊川回来的第二天,被人一扇封喉,地上倒是一滴血也不见。”
温碧城道,“那倒是和南伯伯的死,一模一样。”
千岚道,“是,一模一样,而且,”
温碧城转过头来,不甚在意的问道,“而且什么?”
千岚道,“宫主知道了这件事,急召我们回去。”
温碧城淡淡讥笑的道,“又要回去?等哪天那群老不死的都死绝了,我们就不用回去了吧?”
千岚看着同样看着自己的人,觉得喉间发涩,终于说道,“无论如何,宫主都是你的母亲。”
温碧城笑出声来,驾马飞奔,掠起一阵风,掀翻了千岚的衣角。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7 章
温碧城倒是没想到,南怀安死的时候他那半人不人的母亲都不曾从地宫里出来,现在左长老死了,她竟然冒着老去十岁的风险从下面上来了。
在去见母亲的路上,他有些恶毒的想,也不知道若是叫早已经化作一堆朽骨的南怀安知道,自己在痴爱一生的女人心目中连个老头子都比不过,他会不会变作一阵烟,缠绕不休。
文嬷嬷见温碧城眉头深锁,便对他说道,“少宫主,宫主为了见你一面,冒着多大的危险你是知道的,一会子见着她,可不要惹她生气。”
温碧城嘴角一勾,道,“什么样的危险?她逃过的十三年一下子老过去?文嬷嬷,母亲走火入魔了,你还看不清楚么?”
文嬷嬷道,“老奴知道少主心中对宫主存有怨气,可是,她毕竟是你的母亲,这个世上,母亲总是爱着孩子的。”
温碧城转过身来对文嬷嬷笑了笑,道,“你说的是,一会见着母亲,我自然会和颜悦色的。”
话一说完他便转过头来,挂在嘴角的笑意瞬间崩塌,他拧着眉头眯着眼睛看了下前方,又睁开来,脸色恢复平静。
正前方四方威严的大殿门上悬挂着多年不曾改变的门匾,广明殿,里面供奉着历代宫主长老和护法的牌位,烧着长明灯,远远的都能闻见死人骨灰的气味。
文嬷嬷同他一起走到门口便停下脚步,温碧城推开门,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抬步走了进去。
他看见那里有光,还有他的母亲。
什么样的记忆可以深刻在每一根骨头之上,什么样的感情在漫长的时间里发酵成浓稠的怨恨,温碧城松开握紧的拳头,轻声道,“母亲。”
长发女人有着瘦削的肩膀和修长的身体,侧过身来可以看见细长的脖颈和青色的血管,她的长眉的红唇,都在烛火莹莹中越发诡异。
她转过身来,正视着低着头的温碧城,冷笑了一声,道,“这么害怕见我?”
温碧城慢慢抬起了些头,道,“孩儿不敢。”
她慢慢走近,停下,道,“我也不想见你。”
又走近,又道,“因为一看见你,”
她猛地挑起温碧城的下巴,厉色道,“我就知道他早死了。”
女人鲜红的指甲几乎划破温碧城的下巴,他看着自己的母亲,不作反抗,也不承受的心甘情愿。
她看着温碧城和那人几乎一样的眉眼到底还是松开了手,后退几步,道,“你以为我这一次上来是做什么?”
温碧城语气平静道,“孩儿不知。”
她笑了笑,道,“知子莫若母,你到底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心中作的打算,我会一点看不出来?”
温碧城道,“孩儿还是不知母亲的意思。”
“你看看这些灵牌,每一个人在活着的时候都杀人无数,他们就算死了,也会化作最恶的鬼,你一个人,不怕吗?”
女人的声音如同鬼魅,飘进温碧城的耳朵之中,久久不散。
他抬起头,一字一句的说道,“反正从时至终都只有我一个人不是吗?这个世界上哪一个不是注定孤单?就算是母亲,不也是孤单的做着自欺欺人的梦吗?”
“你闭嘴。”
温碧城勾起嘴角,道,“反正,母亲若是要杀了我,我也无可奈